高后紀
【原文】
高皇后呂氏①，生惠帝。佐高祖定天下，父兄及高祖而侯者三人②?；莸奂次?，尊呂后為太后。太后立帝姊魯元公主女為皇后③，無子，取后宮美人子名之以為太子④?；莸郾?，太子立為皇帝，年幼，太后臨朝稱制，大赦天下。乃立兄子呂臺、產(chǎn)、祿、臺子通四人為王⑤，封諸呂六人為列侯⑥。語在《外戚傳》。
【注釋】
①高皇后呂氏：呂雉，字娥姁，劉邦之妻，惠帝之母。
②侯者三人：父臨泗侯呂公，兄周呂侯呂澤、建成侯呂釋之。
③皇后：張敖之女，魯元公主所生。
④太子：惠帝之子，后宮美人所生。
⑤四人為王：呂臺為呂王，呂產(chǎn)為梁王，呂祿為趙王，呂通為燕王。此是總敘。
⑥六人為列侯：呂平為扶柳侯，呂種為沛侯，呂他為俞侯，呂更始為贅其侯，呂忿為呂城侯，呂莊為東平侯。此是總敘。
【譯文】
漢高祖皇后呂氏，生下孝惠皇帝。輔佐漢高祖平定天下，高祖在位的時候，其父兄封侯者一共有三人。孝惠皇帝即位以后，尊呂后為皇太后。皇太后立惠帝姊魯元公主的女兒為皇后?；屎鬀]有生子，就將惠帝后宮美人所生的兒子作為自己的孩子并立為太子。惠帝駕崩，太子便立為皇帝。少帝年幼，皇太后臨朝稱制，并大赦天下。封其兄子呂臺、呂產(chǎn)、呂祿及呂臺子呂通共四人為王，封呂氏家族六人為列侯。詳細記載見《外戚傳》。
【原文】
元年春正月①，詔曰："前日孝惠皇帝言欲除三族罪、妖言令②，議未決而崩，今除之。"二月，賜民爵，戶一級。初置孝弟力田二千石者一人③。夏五月丙申，趙王宮叢臺災④。立孝惠后宮子強為淮陽王，不疑為恒山王，弘為襄城侯，朝為軹侯，武為壺關(guān)侯。秋，桃李華。
【注釋】
①元年：高后元年(前187)。
②三族罪：罪重誅及三族。妖言：過誤之言。
③孝弟力田：這里是官名。
④趙王宮叢臺：臺名。在邯鄲。
【譯文】
元年春季正月，下詔："孝惠皇帝生前曾說過想要廢除重罪者滅‘三族令’和‘妖言令’，議論未定而駕崩，而今決定廢除這兩種法令。"元年二月，賜民爵，每戶一級。開始設置孝弟力田官俸祿二千石者一人。夏季五月丙申，邯鄲城趙王宮中叢臺發(fā)生火災。封孝惠皇帝后宮子劉強為淮陽王，劉不疑為恒山王，劉弘為襄城侯，劉朝為軹侯，劉武為壺關(guān)侯。這年秋季，桃樹、李樹開花。
【原文】
二年春，詔曰："高皇帝匡飭天下，諸有功者皆受分地為列侯，萬民大安，莫不受休德。朕思念至于久遠而功名不著，亡以尊大誼，施后世。今欲差次列侯功以定朝位①。臧(藏)于高廟，世世勿絕，嗣子各襲其功位。其與列侯議定奏之。"丞相臣平言②："謹與絳侯臣勃、曲周侯臣商、潁陰侯臣嬰、安國侯臣陵等議③，列侯幸得賜餐錢奉邑，陛下加惠，以功次定朝位，臣請臧(藏)高廟"。奏可。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④。夏六月丙戌晦，日有蝕之。秋七月，恒山王不疑薨。行八銖錢⑤。
【注釋】
①差次列侯功：以列侯功之大小，排定其先后次序。
②平：陳平。
③勃：周勃。商：酈商。嬰：灌嬰。陵：王陵。
④羌道：縣道名。屬隴西郡，在今甘肅舟曲縣。漢有少數(shù)民族的縣稱"道"。武都道：縣道名。屬武都郡，在今甘肅武都北。
⑤八銖錢：文為"半兩"，重為一兩的三分之一。
【譯文】
二年春季，下詔："高皇帝平定天下，凡有功之臣皆封為列侯，并領(lǐng)有封地，萬民大安，沒有不受到恩澤的。朕想到將來以至久遠之時，如果列侯的功名沒有著錄記載下來，就不可能尊其大義，惠及后世?，F(xiàn)在想依照列侯功勞的大小，確定在朝廷的位次，放置于高祖廟中，世世代代不絕，使他們的子孫各繼承其功位。此事可與列侯商定后上報。"丞相陳平說："臣與絳侯周勃、曲周侯酈商、潁陰侯灌嬰、安國侯王陵等鄭重地商議過，列侯有幸得賜餐錢封邑，這是皇帝給我們的恩惠，并以功績大小確定朝位，臣請求藏于高祖廟堂。"此奏折得到準可。春季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夏季六月丙戌月末，日食。秋季七月，恒山王劉不疑去世。推行用八銖錢。
【原文】
三年夏，江水、漢水溢①，流民四千余家。秋，星晝見。
【注釋】
①江水：長江。溢：水漲為災。
【譯文】
三年夏季，長江、漢水泛濫，流亡的災民有四千余戶。秋季，白天出現(xiàn)星辰。
【原文】
四年夏，少帝自知非皇后子，出怨言，皇太后幽之永巷①。詔曰："凡有天下治萬民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心以使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歡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疾久不已，乃失惑昏亂，不能繼嗣奉宗廟，守祭祀，不可屬天下②。其議代之。"群皆曰："皇太后為天下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頓首奉詔。"五月丙辰，立恒山王弘為皇帝③。
【注釋】
①永巷：原為宮女的住處，也幽禁有罪的妃嬪或?qū)m女。
②屬：委托。屬通"囑"。
③弘：初名山，后改名義，又改名弘。
【譯文】
四年夏季，少帝自知自己不是皇后所生，口出怨言，皇太后把他幽禁于宮中囚室永巷。下詔說："凡是擁有天下并治理萬民的人，應當覆天蓋地；皇帝用歡心來使喚百姓，百姓就會欣然以奉事皇上，歡欣交融才能使天下大治?，F(xiàn)在皇帝久病不愈，精神錯亂，不能繼承帝位、奉祠宗廟、祭祀天地，更不可委以天下。所以可議論誰能代替他。"群臣都說："皇太后為天下著想，為了保護宗廟及國家的安全，深謀遠慮。臣等叩頭奉命。"五月丙辰，遂立恒山王劉弘為皇帝。
【原文】
五年春，南粵王尉佗自稱南武帝。秋八月，淮陽王強薨。九月，發(fā)河東、上黨騎屯北地①。
【注釋】
①河東：郡名。治安邑(在今山西夏縣西北)。上黨：郡名。治長子(在今山西長子西)。北地：郡名。治馬領(lǐng)(在今甘肅慶陽西北)。
【譯文】
五年春季，南粵王尉佗自封南武帝。秋季八月，淮陽王劉強去世。九月，征發(fā)河東、上黨騎兵屯駐于北地。
【原文】
六年春，星晝見。夏四月，赦天下。秩長陵令二千石①。六月，城長陵②。匈奴寇狄道③，攻阿陽④。行五分錢⑤。
【注釋】
①秩長陵令二千石：縣令秩本千石至六百石，為尊高祖陵而增其令秩二千石，等于郡守之秩。
②城長陵：因陵為邑，故筑城。
③狄道：縣名。今甘肅臨洮。
④阿陽：縣名。在今甘肅靜寧縣西南。
⑤五分錢：意為半兩，重為一兩的二分之一。
【譯文】
六年春，白天出現(xiàn)星辰。夏季四月，大赦天下。將長陵令的品級定為二千石。六月，修筑長陵城。匈奴侵犯狄道，進攻阿陽。推行用五分錢。
【原文】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余人。春正月丁丑，趙王友幽死于邸。己層晦，日有蝕之。既以梁王呂產(chǎn)為相國，趙王祿為上將軍。立營陵侯劉澤為瑯邪王。夏五月辛未，詔曰："昭靈夫人①，太上皇妃也；武哀侯、宣夫人，高皇帝兄姊也。號謚不稱，其議尊號。"丞相陳平等請尊昭靈夫人曰昭靈后，武哀侯曰武哀王②，宣夫人曰昭哀后。六月，趙王恢自殺。秋九月，燕王建薨。南越侵盜長沙③，遣隆慮侯灶將兵擊之④。
【注釋】
①昭靈夫人：劉邦之母劉媼。
②武哀侯：劉邦之兄劉伯。
③長沙：王國名。都臨湘(今湖南長沙市)。
④隆慮侯灶：周灶。
【譯文】
七年冬季十二月，匈奴侵犯狄道，掠奪二千余人。春季正月丁丑，趙王劉友被幽禁并死于住所。己丑為月末日，有日全食。任命梁王呂產(chǎn)為相國，趙王呂祿為上將軍。封營陵侯劉澤為瑯邪王。夏季五月辛未，下詔說："昭靈夫人是太上皇的妃子；武哀侯、宣夫人是高皇帝的兄、姊。謚號和他們的身份不相稱，應該再議尊號。"丞相陳平等人請尊昭靈夫人為昭靈后，武哀侯為武哀王，宣夫人為昭哀后。六月，趙王劉恢自殺。秋季九月，燕王劉建去世。南越侵犯長沙，派遣隆慮侯周灶率部隊反擊。
【原文】
八年春，封中謁者張釋卿為列侯①。諸中官、宦者令丞皆賜爵關(guān)內(nèi)侯②，食邑。夏，江水、漢水溢，流萬余家。
【注釋】
①中謁者：官名。掌宮中傳達事務，多為宦官擔任。張釋卿：人名。姓張，名釋，字卿。這里"卿"為衍字。
②諸中官：凡閹人在宮中任事者?；抡吡钬汗倜??；抡邔Ｊ鸬牧钬ｊP(guān)內(nèi)侯：地位低于列侯，有封號而無封國。
【譯文】
八年春季，封中謁者張釋卿為列侯。各中官、宦者令丞都賜以關(guān)內(nèi)侯爵位，享有封邑的租稅。夏季，長江、漢水泛濫，萬余家流亡。
【原文】
秋七月辛巳①，皇太后崩于未央宮②。遺詔賜諸侯王各千金，將相列侯下至郎吏各有差。在赦天下。
【注釋】
①七月辛巳：實是八月一日。
②皇太后崩：呂后病掖傷而死，與高祖合葬于長陵。
【譯文】
秋季七月辛巳，皇太后在未央宮駕崩。遺詔賜給諸侯王各千金，將相列侯下至郎吏等均有賞賜。大赦天下。
【原文】
上將軍祿、相國產(chǎn)顓兵秉政，自知背高皇帝約①，恐為大臣諸侯王所誅，因謀作亂。時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在京師，以祿女為婦，知其謀，乃使人告兄齊王②，令發(fā)兵西。章欲與太尉勃、丞相平為內(nèi)應，以誅諸呂。齊王遂發(fā)兵，又詐瑯邪王澤發(fā)其國兵，交將而西。產(chǎn)、祿等遣大將軍灌嬰將兵擊之。嬰至陽，使人諭齊王與連和③，待呂氏變而共誅之。
【注釋】
①高皇帝約：指劉邦所定"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之約。
②齊王：齊哀王劉襄。
③連和：灌嬰與齊王聯(lián)和事。
【譯文】
上將軍呂祿、相國呂產(chǎn)掌握了軍政大權(quán)，他們自知這是違背高皇帝的非劉氏不得封王的遺詔，恐怕被大臣及諸侯王誅殺，因此密謀作亂。此時齊悼惠王的兒子朱虛侯劉章正在京師，劉章娶呂祿的女兒為妻，并從其妻處得知呂祿等陰謀叛亂的消息，便派人告訴其兄齊王，讓齊王發(fā)兵西向長安。劉章打算和太尉周勃、丞相陳平為內(nèi)應，以誅殺呂氏黨羽。齊王隨即發(fā)兵，又詐騙瑯邪王劉澤征調(diào)他封國內(nèi)的軍隊，一起向西進發(fā)。呂產(chǎn)、呂祿等派遣大將軍灌嬰率兵迎擊。灌嬰到了滎陽后，派人諭告齊王與其聯(lián)合，等待呂氏發(fā)動變亂，再一同消滅他們。
【原文】
太尉勃與丞相平謀，以曲周侯酈商子寄與祿善，使人劫商令寄紿說祿曰："高帝與呂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①，呂氏所立三王②，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王，諸侯王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足下不急之國守藩③，乃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何不速歸將軍印，以兵屬太尉④，請梁王亦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祿然其計，使人報產(chǎn)及諸呂老人?；蛞詾椴槐?，計猶豫未有所決。祿信寄，與俱出游，過其姑呂媭⑤。媭怒曰："汝為將而棄軍，呂氏今無處矣⑥！"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無為它人守也！"
【注釋】
①劉氏所立九王：指燕、代、齊、趙、梁、楚、荊、吳、淮南九個劉姓王國。
②呂氏所立三王：呂氏先后立有呂王呂臺、梁王呂產(chǎn)、趙王呂祿、燕王呂通四王。這里只言三王，想是未計后封之呂通。
③之國守藩：回到封國去據(jù)守。
④屬：歸還，歸屬。
⑤呂媭(xū):呂后之妹，樊噲之妻，封為臨光侯。
⑥無處：無處安身，將被誅滅之意。
【譯文】
太尉周勃與丞相陳平商議計策，決定利用曲周侯酈商的兒子酈寄與呂祿友善的關(guān)系，派人威逼酈商，讓酈商命令他的兒子酈寄欺騙呂祿說："高皇帝與呂后共定天下，劉氏封王九人，呂氏封王三人，這都是大臣議論決定的，此事已告訴了諸侯王，諸侯王也認為合適?，F(xiàn)在太后去世，皇帝年少，如果你不及時離開京城，前往自己的封國，遵守藩國之分，而仍繼續(xù)留任上將軍，帶兵留駐京師，這必然會引起大臣及諸侯們的懷疑。你為何不趕快歸還將軍大印，把兵權(quán)交給太尉，同時請梁王呂產(chǎn)歸還相國印信，并與大臣結(jié)盟，前往自己的封國呢?如果這樣的話，則齊國兵必然撤回，大臣們也安心，足下也可以高枕無憂而為千里之王，這才是萬世的利益啊。"呂祿贊成此計，便派人報告呂產(chǎn)及呂氏族中老人，有的人認為此計不好，猶豫不決。呂祿信任酈寄，與酈寄一起出游，拜見他的姑姑呂媭。呂媭大怒說："你身為將軍而放棄軍權(quán)，如果這樣姓呂的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于是將其珠玉寶器散置堂下，說："現(xiàn)在不必再為他人守著這些東西了！"
【原文】
八月庚申，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①，見相國產(chǎn)計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②，因數(shù)產(chǎn)曰："王不早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狀告產(chǎn)。平陽侯窋聞其語，馳告丞相平、太尉勃。勃欲入北軍③，不得入。襄平侯紀通尚符節(jié)④，乃令持節(jié)矯內(nèi)勃北軍。勃復令酈寄、典客劉揭說祿⑤，曰："帝使太尉尉守北軍，欲令足下之國，急歸將軍印辭去。不然，禍且起。"祿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勃。勃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袒⑥為劉氏左袒。"軍皆左袒。勃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⑦，丞相平召泉虛侯章佐勃。勃令章監(jiān)軍門，令平陽侯告衛(wèi)尉⑧，毋內(nèi)相國產(chǎn)殿門。產(chǎn)不知祿已去北軍，入未央宮欲為亂。殿門弗內(nèi)，徘徊往來。平陽侯馳語太尉勃，勃尚恐不勝，未敢誦言誅之⑨，乃謂朱虛侯章曰："急入宮衛(wèi)帝。"章從勃請卒千人，入未央宮掖門⑩，見產(chǎn)廷中，日晡時，遂擊產(chǎn)。產(chǎn)走。天大風，從官亂，莫敢斗者，逐產(chǎn)，殺之郎中府吏舍廁中。
【注釋】
①平陽侯窋：曹窋，曹參之子。行御史大夫事：曹窋于高后四年始為御史大夫，誅諸呂之后才職，此時正任職呈，不當用"行"字(疑為衍字)。
②郎中令：官名。職掌守衛(wèi)宮殿門戶。
③北軍：漢代守衛(wèi)京師的屯衛(wèi)兵。因屯守于長安城內(nèi)未央宮北面，故稱。
④尚：掌管。
⑤典客：官名。主持民族事務工作。
⑥袒：脫去衣袖而露出肩膀。
⑦南軍：漢代守衛(wèi)未央宮的屯衛(wèi)兵。因未央宮在長安城內(nèi)南面，故稱。
⑧衛(wèi)尉：官名。掌管宮門警衛(wèi)，主南軍。
⑨誦言：公開宣言。
⑩掖門：邊門(非正門)。
晡(bū)：申時，即下午三點鐘到五點鐘的時間。
郎中府：郎中令的官署。
【譯文】
八月庚申，平陽侯曹窋兼任御史大夫職務，見相國呂產(chǎn)計議國事。郎中令賈壽出使齊國歸來，責怪呂產(chǎn)說："大王不早日回到你的封國，現(xiàn)在想回去還來得及嗎?"于是把灌嬰與齊、楚聯(lián)合之事告訴了呂產(chǎn)。平陽侯曹窋在旁邊聽見了這些話，急忙報告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周勃想進入北軍，不得入內(nèi)。襄平侯紀通主管調(diào)兵符節(jié)，周勃令他持節(jié)假傳圣旨，說準許周勃進入北軍。周勃又令酈寄、典客劉揭勸呂祿說："皇帝派太尉掌管北軍，想要足下回到封國去，你們趕快歸還將軍印信離去。不然，就要大禍臨頭。"呂祿于是解下印信交給典客劉揭，把兵權(quán)交給了周勃。周勃得以進入軍門，他對北軍下令說："凡是效忠呂氏的袒露右臂，效忠劉氏的袒露左臂。"軍士全都露左臂。于是周勃就掌控了北軍。但此時還有南軍仍在呂氏手中，丞相陳平讓朱虛侯劉章輔助周勃。周勃令劉章監(jiān)守軍門，命令曹告訴衛(wèi)尉，不讓相國呂產(chǎn)進入殿門。呂產(chǎn)不知道呂祿已經(jīng)離開了北軍，他想進入未央宮作亂，但殿門緊閉，不得入內(nèi)，徘徊往來，不知所措。曹騎馬將情況告訴太尉周勃，周勃仍然擔心不能取勝，不敢公開說誅殺呂產(chǎn)，他對朱虛侯劉章說："你趕快進入宮中保護皇帝。"劉章向周勃要了士兵一千人，從旁門進入未央宮，見呂產(chǎn)在庭院中。等到午后，攻擊呂產(chǎn)，呂產(chǎn)逃跑。這時天刮起大風，呂產(chǎn)的侍從官兵們亂成一團，不敢抵抗。劉章追趕呂產(chǎn)，呂產(chǎn)被殺于郎中府吏舍的廁所中。
【原文】
章已殺產(chǎn)，帝令謁者持節(jié)勞章。章欲奪節(jié)，謁者不肯，章乃從與載，因節(jié)信馳斬長樂衛(wèi)尉呂更始。還入北軍，復報太尉勃。勃起拜賀章，曰："所患獨產(chǎn)，今已誅，天下定矣。"辛酉，斬呂祿，笞殺呂媭。分部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①。
【注釋】
①無少長：不論老幼。
【譯文】
劉章已殺死呂產(chǎn)，皇帝命令謁者持符節(jié)慰勞劉章。劉章想要奪取符節(jié)，謁者不肯，劉章于是與謁者乘同一輛車，利用謁者所持的符節(jié)，快速駕車前往長樂宮斬殺衛(wèi)尉呂更始。然后他回到北軍，向太尉周勃報告。周勃起身向劉章拜賀說："我所擔心的只有呂產(chǎn)，如今殺了他，天下就安定了。"辛酉，斬呂祿，鞭殺了呂媭。派軍隊分別搜捕呂氏家族，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處死。
【原文】
大臣相與陰謀①，以為少帝及三弟為王者皆非孝惠子②。復共誅之，尊立文帝。語在《周勃》、《高五王傳》。
【注釋】
①陰謀：暗地商量。
②少帝：前后有兩少帝，前之少帝乃惠帝與后宮美人所生，已幽死；后之少帝為恒山王弘，非惠帝所生。三弟為王者：指恒山王朝、淮陽王武、呂王太。
【譯文】
大臣們共同商議，認為皇帝劉弘及其三個弟弟，都不是孝惠皇帝的兒子，統(tǒng)統(tǒng)殺死，另尊立文帝。詳細記載見《周勃傳》及《高五王傳》。
【原文】
贊曰：孝惠、高后之時，海內(nèi)得離戰(zhàn)國之苦，群臣俱欲無為①，故惠帝拱已②，高后女主制政，不出房闥③，而天下晏然④，刑罰罕用，民務稼穡⑤，衣食滋殖。
【注釋】
①無為：古代道家的一種思想，主張順乎自然，無為而治。
②拱已：無所作為，垂拱而治。
③闥(tà)：宮中小門。
④晏然：平安。
⑤稼穡：播種和收獲，泛指農(nóng)業(yè)。
【譯文】
贊曰：孝惠皇帝及高后的時候，天下擺脫了戰(zhàn)亂之苦，君臣都愿無為而治，所以惠帝采取無為以治天下，女主高后聽政時期，不出宮門，但是天下太平，很少用刑罰，人民勤勞耕作，豐衣足食。
【評析】
本卷記述呂后臨朝稱制八年的事跡及其為人為政的一些特點。呂后，即呂雉，劉邦之妻。劉邦稱帝，立她為皇后。她能干有謀，協(xié)助劉邦非常有力。劉邦死后，呂后掌握大權(quán)，成了實際上的統(tǒng)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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