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說《紅樓夢》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好的一本小說,無數(shù)的中國人讀它研究它關(guān)心它,卻理不清它的歷史背景。關(guān)于作者的爭論點也同樣很多。
首先就是曹家的祖籍,有“遼陽說”、“豐潤說”、“進賢說”等等。此外還有諸如曹雪芹在八旗里面是哪一個旗,他們家是漢姓包衣還是漢軍?他爸爸是誰?等等,大家都各執(zhí)一端,完全沒有共識。
曹雪芹的高祖是從明末就駐守遼東的曹振彥,正是他奠定了曹氏約百年的風光家業(yè)。曹振彥與其父輩或在天啟元年(1621年)努爾哈赤攻破沈陽城時被俘歸旗成為漢姓包衣,漢姓包衣就是清軍入關(guān)前投降滿洲貴族的家奴。他并非像很多學界中人所說是軍功出身,經(jīng)考證,黃一農(nóng)發(fā)現(xiàn),他擔任的都是文官。
有一本書叫作《八旗滿洲氏族通譜》,里面的姓氏絕大部分都是皇太極稱帝的時候就存在的。里面記錄的3800多個姓氏里,有800多個漢姓包衣,曹家就是其中之一。因為滿族在占領(lǐng)整個中國的過程中,需要底層百姓跟統(tǒng)治者的直接互動。而這些漢姓包衣既懂滿文,也懂漢語,是清朝統(tǒng)治地方不可或缺的力量。
通過研究,黃一農(nóng)確定,曹雪芹家的祖籍不是豐潤,但是,曹家跟豐潤的關(guān)系卻非泛泛。在河北豐潤有一支姓曹的人,叫曹鼎望。清朝初年他投降滿洲人,當了知府。他有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跟曹寅——也就是曹雪芹的祖父以骨肉兄弟相稱,在曹寅的文集中不止一次出現(xiàn),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所以很多學者就此認定曹雪芹家是豐潤的。但反對的人認為,在曹鼎望告老還鄉(xiāng)之后,修族譜和地方志,但這族譜里完全沒有曹寅一家的人,所以豐潤說不成立。
在崇禎二年(1629年)的時候,豐潤曹家三兄弟的叔祖曹邦隨著打到豐潤的滿洲大軍出了關(guān),他并不是被俘,而是主動跟滿洲人走的。因為史料記載,滿洲大軍并沒有攻破豐潤,曹家的家書也記載說,是有先前就投降的人引薦。而跟隨曹邦走的,還有與其有姻親關(guān)系的張自德,兩家均以漢姓包衣身份步入宦途,此故,兩家后人一直維持緊密的關(guān)系。入關(guān)之后,曹邦與曹振彥雙方都認為他們的祖先是宋代的開國大將曹彬,所以是在遼東認祖。正是因為有了這層關(guān)系,張自德的長子純修與曹振彥之孫曹寅時相往還,關(guān)系非同一般。
黃一農(nóng)在文獻中發(fā)現(xiàn)有一個叫邵真延的人,這個人名字的滿文寫法和曹振彥完全相同,那就說明這是一個人,只是譯法不同。并由此判定曹振彥是阿濟格的直屬包衣。曹振彥長期擔任鑲白旗下阿濟格王府中的長史并于崇德年間緣事去職。緊接著,清廷在順治朝以銳不可當之勢全面入主中原,由于政權(quán)新肇,急需充補大量熟稔滿漢雙語的旗人擔任地方官,漢姓包衣亦因此得以入仕,曹振彥遂通過八旗貢士的考選,于順治七年(1650年)外放至山西平陽府吉州擔任知州。
愛新覺羅·阿濟格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第十二子。與多爾袞、多鐸為同父同母的兄弟。清崇德元年(1636年)六月,帶領(lǐng)清軍分路入獨石口,進抵居庸關(guān),攻克昌平,直逼北京。順治元年(1644年)作為清軍前鋒隨多爾袞入關(guān)。四月,與吳三桂、豫王多鐸在山海關(guān)大破李自成農(nóng)民軍。又以靖遠大將軍自邊外入陜西、四川,切斷李自成后路,屢敗李自成,殺死劉宗敏,俘獲宋獻策。五年,又以平西大將軍督師征討大同叛亂。在九江,又招降明軍左夢庚部。他自恃功高,要求封叔王,被攝政王多爾袞拒絕。多爾袞死后,他企圖攝政,被濟爾哈朗等以阿濟格身帶佩刀、“舉動叵測”等罪名,削爵幽禁處死,諸子皆處為庶人。
經(jīng)此皇家的宮廷政爭,曹家的旗籍改隸直屬皇帝的正白旗,意外有了機會接近權(quán)力核心??滴醵辏?663年),曹璽奉旨出任江寧織造,其家自此成為康熙帝的親信,子孫們創(chuàng)造了由曹璽、曹寅、曹颙、曹頫三代四人襲替江寧織造超過半世紀之罕例??滴醯鄹鼘⒉芤L女曹佳氏指婚給平郡王納爾蘇,他很可能破例成為第一位出身漢姓包衣的嫡福晉。此外,曹寅也將妹妹許配給訥音富察氏之傅鼐,還通過曹佳氏次子福秀的連襟,而與葉赫那蘭氏、輝發(fā)那拉氏甚至乾隆皇帝等宗室成為遠親,這些都讓曹家因此而大幅提升其社會地位。
然而,許多曹家、阿濟格家以及納蘭明珠家的親友皆曾積極介入康熙朝的奪嫡之爭,且與皇四子胤禛敵對,雍正帝登基后即借故對這些八旗重臣與宗室次第展開清算,曹家也很可能因此于雍正五、六年(即1727、1728年)間被抄家。黃一農(nóng)認為,曹雪芹的父親應是曹寅第五子曹頫(其中只有第三子曹顏為曹寅親生,其余四子均為曹寅弟弟曹荃所生)。當時的曹雪芹應不超過15歲,從中應強烈地感受到從“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至“忽喇喇似大廈傾”的劇變,或許就在此一背景下,看盡人世滄桑并潦倒隱居在北京西郊黃葉村的曹雪芹遂起意從自己的家族或親友走過的這段波瀾壯闊的歷史當中,把較精彩的故事與人物改寫鋪陳為一部小說。
作者黃金生,原文有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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