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街巷胡同自元大都時代起就呈網(wǎng)狀棋盤格局。《馬可·波羅游記》述云:“全城的制高點是皇城,最高的建筑是太和殿,象征著皇權。皇城外是較矮的衙門和民居,形成一幅立體畫面。全城的設計都用直線規(guī)劃。大體上,所有街道全是筆直走向,直達城根。一個人若登城站在城門上,朝正前方遠望,便可看見對面城墻的城門。城內(nèi)公共街道兩側(cè),有各種各樣的商店和貨攤……整個城市按四方形布置,如同一塊棋盤?!?/font>
《析津志》載:元大都街制,“大街二十四步闊,小街十二步闊。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弄通”。元大都街道分布的基本形式是:在南北向的主干大道的東西兩側(cè),等距離地平列著許多東西向的胡同。大街寬約25米,胡同寬約6—7米”。元大都內(nèi)的胡同,其規(guī)劃是以相鄰兩城門區(qū)間為一區(qū)域,形成50坊。
明清繼承元大都建城格局。胡同是以東西走向為主,如現(xiàn)在仍保留比較完好的西四北頭條至八條地區(qū)、東四三條至九條條地區(qū)、東城區(qū)南鑼鼓巷一帶就是元代街道胡同典型例證。
東西走向胡同四合院格局
在東西走向的胡同內(nèi),四合院住宅分列在胡同南北兩側(cè),形成坐北朝南的街北院落和坐南朝北的街南院落(指宅門而言)。
正規(guī)的四合院一般由大門、影壁、二門(垂花門)、正房、廂房、庭院、走廊等組成,三進、四進的大型四合院通常由門、墻、回廊分隔成若干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大一些的四合院一般都有后花園。四合院雖有一定的規(guī)制,但規(guī)模大小卻有不等,大致可分為大四合、中四合、小四合三種。
四合院的大門又叫宅門、街門,除了王府大門外,一般不建在四合院建筑的中軸線上,而是建在院落的東南側(cè)(八卦方位的巽位),街南邊的四合院則將大門開在院落的西北側(cè)。根據(jù)主人的地位等級不同,四合院大門分為廣亮大門、金柱大門、蠻子門、如意門、墻垣式門等。廣亮大門和金柱大門為做官人家使用的大門,大門距門樓外檐較遠,廣亮大門的門框設于門樓的中柱位置,金柱大門的門框較廣亮大門前移,設于金柱位置。蠻子門和如意門為一般人家使用,蠻子門的大門更為靠前,門框設于檐柱位置,如意門則在檐柱位置砌一堵墻,在墻上開一小門。
由于北京地區(qū)的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所決定,北京的房子以坐北朝南的北房為最好,其次為坐西朝東的西房,東房和南房的朝向較差,不是理想的居住方位。北京人“有錢不住東南房,冬不暖來夏不涼”的民諺,說的就是這種情況。所以,只要條件允許,人們建宅時,一般都要將主房定在坐北朝南的位置,然后再按次序安排廂房和倒座房。
北京小型四合院依東西向的胡同而坐北朝南,基本形制是分居四面的北房(正房)、南房(倒座房)和東、西廂房,四周再圍以高墻形成四合,開一個院門。院門辟于宅院東南角“巽”位。房間總數(shù)一般是北房3正2耳5間,東、西房各3間,南屋不算大門4間,連大門洞、垂花門共17間。如以每間11—12平方米計算,全部面積約200平方米。四合院中間是庭院,院落寬敞,庭院中植樹栽花,備缸飼養(yǎng)金魚,是四合院布局的中心,也是人們穿行、采光、通風、納涼、休息、家務勞動的場所。
小四合院臥磚到頂,起脊瓦房??删右患胰?,祖輩居正房,晚輩居廂房,南房用作書房或客廳。院內(nèi)鋪磚墁甬道,連接各處房門,各屋前均有臺階。大門兩扇,四合院街門開啟朝北方的要選用黑漆大門,門上有黃銅門鈸一對,兩則貼有對聯(lián);一般庶民的小四合院的街門都是隨墻門,朝向街巷。
在坐北朝南的院落中,正房很自然地處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不用進行人為調(diào)整;而坐南朝北的院落為取得朝南的效果,則要采取一定的調(diào)整措施。由于這種四合院的宅門往往開在西北角,所以,進入宅門后,要經(jīng)過院子西側(cè)一條狹長的通道才能走到院子西南角,再由西南角的側(cè)門進入外院,爾后,再進入垂花門、內(nèi)院。這種調(diào)整辦法,無疑要浪費一定面積的宅基地,且使用起來亦不十分方便。當然,同類情況下也有將宅門置于東北角的例子。前公用庫某宅宅門即位于院東北角,進入宅門后,經(jīng)過院東側(cè)一條狹長通道,達于東南角的側(cè)門,進側(cè)門后再向西進前院,向北進垂花門,進內(nèi)院。可見,同樣方位的院落,調(diào)整的方法可以不同,要根據(jù)宅院位置、環(huán)境等情況而定,并無僵死模式。如果這種街南院落是一進院落的話,就不需要進行這樣的調(diào)整了。進入位于西北角的宅門后,正對的是一塊鑲砌在西廂房北山墻上的照壁,照壁東側(cè)為屏門,入屏門進內(nèi)院。內(nèi)院坐北朝南為正房,兩側(cè)為廂房,南面為倒座房。
在北京四合院中,坐南朝北的院落處在非主要位置,一般規(guī)模不大,以一進院落者居多,因此,通過狹長通道來調(diào)整宅院朝向的例子不是很多。處在南北走向胡同中的宅院,院門只能開在東西兩側(cè),這種非“正規(guī)”的院落,居住者一般都是平民百姓。這種宅院,仍可在坐北朝南的位置安排正房,以取得最好的朝向。
宅院的方位問題是首要的,只有確定了方位,才能確定建筑的格局。
南北走向胡同四合院格局
北京除去這些東西走向的胡同外,還有—些溝通兩相鄰胡同的直胡同,即南北走向的胡同。分布在南北向胡同里的宅院,就成為坐西朝東的街西院落和坐東朝西的街東院落。這樣,北京四合院住宅就出現(xiàn)了街北、街南(這兩類為主)和街西、街東(這兩類為輔)這樣四種基本方位。
在南北走向胡同里建造正規(guī)四合院,首先要落實院門在東南角“巽”位,也就是說,在南北走向的大胡同里單開東西向小胡同,更多的是無名死胡同,這樣院落也就成為坐北朝南了。這條死胡同往往只有三、五所四合院。在北京南池子、北池子大街兩側(cè)有許多這樣的死胡同。北總布胡同3號院原來的建筑格局就是這種情況,院門位于東南角“巽”位,是山西商人建造的精美二進四合院,因為梁思成與林文茵曾在這里租住過7年,現(xiàn)在到底拆與不拆,鬧得沸沸揚揚的。
在內(nèi)城曾經(jīng)偏僻的東城根平民居住區(qū),民國以后很難見到標準四合院了,以建國門北側(cè)的東城根為例。明清這里位于貢院東街與東城墻之間,形成了兩排住房。西排住房的西院門開在貢院東街東側(cè),東院門開在南牌坊胡同西側(cè);東排住房的西院門開在南牌坊胡同東側(cè),東院門開在東城根的西側(cè),院門正對著城墻。
據(jù)說,在明清貢院存在時期,這個地區(qū)曾是在貢院供職普通官僚住宅區(qū),還有為貢生提供服務的旅店、商店等。如貢院東街與南牌坊胡同之間的筆管胡同,因有專賣考試用的毛筆硯臺商戶而得名。1966年的筆管胡同北側(cè)有二所大宅門,院門坐北朝南;南側(cè)有二所大宅門,院門分別在貢院東街和南牌坊胡同。
辛丑年(1900年)八國聯(lián)軍入侵北京,這里是德國駐軍防地。明清貢院建筑基本被德軍拆毀,不少珍藏寶物也被德軍掠走,包括古觀象臺的天文儀器。有文獻資料這樣描述:貢院至東城根地區(qū)已成一片廢墟。
進入民國,北洋政府公開拍賣貢院地區(qū)土地,私人購買后可以自主建房,這才形成20世紀貢院東街以東至東城根二排居民住房的基本格局。
下圖是八國聯(lián)軍拆毀北京貢院前,站在東城根城墻上往西拍攝的照片,遠處是貢院,近處房屋是貢院東街至東城根的四合院院落群,因臨近貢院,有不少貢院官吏居住的好宅院。
拆遷前我家住的里院有北房三間,我家住兩間,西邊一間房東住。原來是一明二暗,各有12扇菲律賓木格柵隔成三間房,進深一丈五。我家二間房使用面積32平方米,50年代月租金8元,占我家收入的十五分之一。文革中獨身一人的房主杜庭錫被攆走,搬進居委會干部一家六口,房屋歸屬房管局后重定月租金,我家二間房三塊八毛二。
我家正屋迎面有八仙桌、八仙椅、條案、茶盤、大膽瓶、糖罐,墻上是畫軸兒、條幅。門前臺階是青石板四級,南房和東廂房是二級,顯得正房三間很高大,解放前正房曾經(jīng)是一貫道的壇房。中間正屋的立柱、門扇、紙窗戶花式木隔條、里屋玻璃窗,與下面照片的一摸一樣。
1958年我家把正屋紙窗戶換成二扇玻璃窗,上面兩扇是活的,推開能換氣,夏天常支起,有紗窗。我家里屋窗戶臺下面是花池,東廂房在花池后面,花池中間是一棵百年大槐樹,八寸樹徑。1976年地震后,房管局翻蓋東廂房,改成戶門朝向前院空場開。我家趁機把大槐樹鋸了,花壇占了,蓋了一間14平方米大廚房,后來成了我弟弟結(jié)婚洞房。又在南邊蓋一個2平方米的新廚房。院內(nèi)四戶人家齊動手,東西兩個花壇沒有,院里四棵樹砍了,連西南角的旱廁也變成了住房。美麗的三合東西二進院落,變成了“迷宮”。
上面這張照片中房屋門窗結(jié)構(gòu)、人物穿戴、玩具及院子里的器物都具有典型的老北京特點。柱子貼的對聯(lián)隱約可見“和平”二字,加上玻璃門窗、人物穿著,照片可能拍攝于1949年左右。
有意思的是五個孩子都有玩具:跳繩、小汽車、布娃娃、粟珠兒、捻捻轉(zhuǎn)兒。左邊女孩兒手里拿著粟珠兒,粟珠兒是用一種植物的種子穿成的鏈子;中間戴帽子的小孩兒玩兒的是“捻捻轉(zhuǎn)兒”,在一扁圓型木片兒中間插入一頭尖的圓短棍兒,玩兒時用母指和食指捏住圓棍兒上部使勁一捻,該玩意兒即旋轉(zhuǎn)起來,誰轉(zhuǎn)的時間長為勝者。
院子里的煤球兒爐子上邊放著拔火罐兒,別小看拔火罐兒,每當生火或火不旺時,把它放火眼兒上一會兒的功夫,大火苗子就老高。在北屋的窗根兒底下,放有草編的狗窩兒,上有木水筲;在東屋的窗臺上放有炊掃兒和鞋刷子,窗臺下有裝煤球或雜物的舊木箱。再從北屋門有些關不嚴、墻體及地面方磚破碎程度來看,這個院落年頭不短了,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人物的衣著長棉袍,女孩兒的衣褲、男孩的帽子也非常具有時代特征。我家原來就是這樣的院子,所以看著很是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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