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午間休息 凡高 荷蘭 1890年1月 布面油畫 73x91cm 巴黎奧賽博物館藏
這幅畫是梵高在圣雷米精神病院治療期間,臨摹米勒同名畫。描繪的是一對農(nóng)民夫婦在正在收割成熟的麥田,累了一個上午,中午飯后躺在麥垛邊休息的情景。梵高在這幅畫作中,將鄉(xiāng)間盛夏寧靜午后的熱情都釋放了出來。畫面除了左上方的一小塊藍色天空外,其他部分全部被黃橙橙的麥田、麥垛所覆蓋。男人的邊上放著脫下來的鞋子和兩把鐮刀,將草帽遮住臉,頭枕雙手,似乎并沒有睡著;而他邊上的妻子,感覺好累好累,依偎在丈夫的胸前,沉沉睡著了。
303、有粉紅色背景的阿爾的婦女(吉努太太) 1890年2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65x49cm 奧特羅克羅-穆勒博物館藏
雖然凡·高筆下的這位阿爾婦女不是廚房里的婦女角色,但是在這幾幅作品中她已經(jīng)避開了法國新潮的社會生活。畫面上原先那種文學(xué)幻想和人物的舉止特征消失了,作品表現(xiàn)出更濃的家庭生活氣息和母性內(nèi)涵,也就是說作品把女主人公又放回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家庭生活的范圍中。
304、有紅色背景的吉努太太 1890年2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65x54cm 圣保羅藝術(shù)博物館藏
305、有桃紅色背景的吉努太太 1890年2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60x50cm 羅馬國立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
306、阿爾的婦女(吉努太太) 1890年2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60x54cm 紐約私人收藏 4033.6萬美元
2006年5月2號,紐約蘇富比舉行春季印象派和現(xiàn)代藝術(shù)品拍賣會,這幅畫估價5千萬美元,以4033.6萬美元成交。畫中的吉努夫人曾是法國南部阿爾一間咖啡館的女主人,梵高在當(dāng)?shù)鼐幼r經(jīng)常光顧她的店鋪。凡高以好友高更的素描為藍本,用淡雅的色彩和細(xì)膩的筆觸展現(xiàn)了基諾夫人雍容華貴的氣質(zhì)。這幅畫是凡高向朋友兼合作者畫家高更致敬的作品之一,但從未能送給高更。兩位畫家曾在阿爾合作,但后來發(fā)生激烈爭吵,梵高用剃刀攻擊了高更后,又割掉自己的耳朵。這幅畫過去77年以來一直由一個美國的家族擁有,這次被一位匿名買家購走。
307、囚徒放風(fēng) (古斯塔夫·多雷摹作) 1890年2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80x64cm 莫斯科普希金博物館
這幅畫是根據(jù)古斯塔夫·多雷的版畫(由H·畢散雕刻)所做的臨摹。多雷(1832~1883年)是著名的新聞及書刊的插圖畫家。自1889年12月24日到1890年元月30日間, 凡·高的病兩度發(fā)作。當(dāng)他恢復(fù)清醒的時候, 首先是臨摹米萊、德拉克洛瓦、杜米埃、倫勃朗等人的繪畫, 這些都是他敬愛的畫家。在未被允許到戶外寫生之前, 他不得不靠臨摹來滿足創(chuàng)作上的饑渴, 并且藉著臨摹, 使他自己的身心安寧下來。據(jù)凡高信中說, 這種臨摹非常難。
308、喝酒者(仿杜米埃作品) 1890年2月 畫布油畫 60x73cm 芝加哥藝術(shù)協(xié)會藏
309、村舍,記憶中的地方 1890年3-4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45.5 x 43 cm 瑞士私人收藏
310、樹林中的兩個挖掘者 1990年3-4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65.1x50.2cm 私人收藏
311、記憶中北方的茅草屋和柏樹 1890年3-4月 圣雷米 嵌板布面油畫 29x36.5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312、充滿悲傷的老人 1890年4月 布面油畫 81X65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梵高《充滿悲傷的老人》,作于1890,仿石版畫《永恒之門》,現(xiàn)收藏于荷蘭美術(shù)博物館。畫面中的老人靜靜地坐在火爐邊的椅子上,身體卻因為悲傷蜷縮在了一起,梵高標(biāo)志性的筆觸在此處不僅流暢得表現(xiàn)出了老人身體的輪廓,更像是那涌動著的悲哀在他的身上無限蔓延……
313、圣保羅醫(yī)院花園里的松樹和蒲公英 1890年4-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72x90cm
314、罌粟和蝴蝶 1890年4-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34.5x25.5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出院日子的臨近, 這是不是令他精神振奮呢?他是不是想在北方治好自己的???他已經(jīng)預(yù)感到與提奧夫妻及小孩會面的快樂嗎? 他對擺脫不久之前的那些不幸會感到很高興嗎?有一件事是十分明顯的: 近來凡·高所畫的花的油畫, 比起他曾經(jīng)畫的一切花的畫來, 更使他快樂。這些畫的顏色是稀薄的, 甚至當(dāng)它們互相對比時, 情況也是如此; 這些畫畫得很快, 很柔和, 沒有猶疑不決與痛苦, 構(gòu)圖完整。畫中沒有絲毫勉強或狂暴, 沒有絲毫在他的風(fēng)景畫中往往明顯表現(xiàn)出來的草率的證據(jù)。安靜、快樂, 同時又充滿強大的力量, 這些大束的玫瑰花與鳶尾花, 被畫家擺在單一色彩的背景上;這些花的葉與莖在背景上形成和諧、精致的曲線圖案。然而這些光輝的靜物畫能治好百病; 它們不僅是“對上帝感恩的象征”, 而且它們也是永遠(yuǎn)振興大自然的壯麗的頌歌。這些畫是凡·高在圣-雷米所繪的最后的油畫。他于5月14日把他的行李送往巴黎。他最后一次看這個雨后變得涼爽與布滿花朵的地方。他可以在這里畫多少畫啊! 然而為時已晚。
315、花瓶里的鳶尾花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73.7x92.1cm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
這幅畫是離開圣-雷米療養(yǎng)院之前所作的。凡·高與貝倫博士及提奧商量后, 決定離開南法, 前往加歇醫(yī)生居住的奧弗(位于巴黎北方) 。他在633信寫道:"于此作最后的揮筆, 所以我盡情地、忘我地工作。"1890年5月17日, 凡·高留下了這幅畫, 只身前往巴黎。對于這幅畫, 他曾做這樣的說明:"紫色(由紫色到深紅色、純藏青色)的花束, 在鮮麗的檸檬黃背景下浮現(xiàn), 而花束本身另有黃色的色調(diào)。放置花瓶的臺面, 表現(xiàn)出不配襯的補色效果, 但這種強烈的對比, 格外鮮明。"凡·高給妹妹威爾和弟弟提奧的信上, 都曾提及此畫, 凡·高本人好像很欣賞這幅畫。
316、土黃瓶鳶尾花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92.0 x 73.5 cm 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shù)館
這幅畫是離開圣-雷米療養(yǎng)院之前所作的。凡高與貝倫博士及提奧商量后, 決定離開南法, 前往加歇醫(yī)生居住的奧弗(位于巴黎北方) 。他在633信寫道:“于此作最后的揮筆, 所以我盡情地、忘我地工作。"1890年5月17日, 凡·高留下了這幅畫, 只身前往巴黎。對于這幅畫, 他曾做這樣的說明:“紫色(由紫色到深紅色、純藏青色)的花束, 在鮮麗的檸檬黃背景下浮現(xiàn), 而花束本身另有黃色的色調(diào)。放置花瓶的臺面, 表現(xiàn)出不配襯的補色效果, 但這種強烈的對比, 格外鮮明?!狈哺呓o妹妹威爾和弟弟提奧的信上, 都曾提及此畫, 凡高本人好像很欣賞這幅畫。
317、花瓶里的玫瑰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71x90cm 華盛頓國立藝術(shù)畫廊
318、善良的撒馬利亞人(德拉克洛瓦摹作)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73x60cm 歐特婁國米勒博物館
這幅畫是依據(jù)德拉克洛瓦的原畫, J·羅朗斯的石版畫所作的臨摹, 畫于1890年5月, 凡·高病體復(fù)原的初期。他信上說:"常常作臨摹, 故不致于忘記人物的形象。"又說, 臨摹相當(dāng)于音樂中作曲之后的作品演奏。他所作的臨摹, 是以德拉克洛瓦和米萊的白與黑, 或者依據(jù)他們兩人的主題來作畫, 即興地配以色彩, 亦即追憶他們的畫, 一邊摸索, 一邊描畫。"所謂追憶, 是說產(chǎn)生在感情中的朦朧色, 或共鳴似的色彩。"
319、一輪彎月下散步的情侶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49.5x45.5cm 圣保羅藝術(shù)博物館
在文森特·凡·高于圣-雷米時期所創(chuàng)作的被公認(rèn)的少數(shù)作品中,這幅畫便是其中之一。盡管巴西圣保羅藝術(shù)博物館很少展出這副作品,它的形式和主題仍然為參觀者提供了有趣的內(nèi)容。
320、野玫瑰 1890年5月 布面油畫 24.5x33cm 荷蘭國立沃特羅庫勒慕勒美術(shù)館
321、奧維爾鄉(xiāng)村小路 1890年5月 布面油畫 73x92cm 芬蘭赫爾辛基美術(shù)館
凡高運用干筆快速地描繪藍天,與緊實筆觸所構(gòu)成的鄉(xiāng)村景象形成對比。畫中出現(xiàn)這個時期難得見到的輕快色調(diào)。同時從左到中上的街道,產(chǎn)生引導(dǎo)視線的作用。
322、綠色的麥田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73x93cm 美國弗吉尼亞州藝術(shù)機構(gòu)
323、圣保羅醫(yī)院花園里的草地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64.5x81cm 倫敦國家畫廊
324、絲柏和兩個女人 1890年2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43.5x27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325、有絲柏的道路 1890年5月12-15日 圣雷米 布面油畫 92x73cm 巴西圣保羅藝術(shù)博物館
凡高自創(chuàng)的短碎筆法在這幅畫中展露無遺。凡高在阿爾時期的色塊運用,在此全轉(zhuǎn)成了線條。中置的柏樹主控整個畫面,道路、稻田、野草相互輝映。馬車和人物的位置則有平衡畫面的效果?!斑@是一次最新的嘗試。一顆星星發(fā)出了被夸張的光,在群青色的天空中,呈現(xiàn)出玫瑰色與綠色的柔和的光輝,一些云朵匆匆掠過天際,天空下面有一條邊上插著一些黃色長棍的道路,黃棍子后面是畫面上顯得較低的阿爾卑斯山;一家古老的客棧,它的窗戶透出黃光;一株很高的、筆直的黑色絲柏;路上有一輛由一頭帶著挽具的白馬拉著的黃色二輪馬車和兩個走夜路的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說這是非常浪漫的,但是我認(rèn)為,普羅旺斯本來就是很浪漫的?!?凡·高)
326、花瓶里的白玫瑰 1890年5月 圣雷米 布面油畫 71x90cm 美國華盛頓國家美術(shù)館
這幅畫是梵高從圣雷米的醫(yī)院出院前完成的。此時的梵高也許已經(jīng)隱隱意識到離他的人生終點已經(jīng)不遠(yuǎn)。因此,他把自己對生命的熱愛、對自然的熱愛都傾注到自己的作品中。在這幅《玫瑰》中,他沒有選擇燦爛的向日葵,沒有選擇迷人的鳶尾花,也沒有選擇鮮艷的紅玫瑰。他選擇了樸素地綻放著的白玫瑰。這白色的玫瑰雖然樸實無華,但是仍然頑強地盛開,如同梵高自己的一生。他是那么急切地要表達自己對人生的熱愛,迫不及待地把厚厚的油彩涂抹堆砌到畫布上,以至于當(dāng)他離開圣雷米療養(yǎng)院時那油彩還沒干。他只好把這幅作品暫時留在圣雷米療養(yǎng)院。
327、奧維爾的教堂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94x74cm 巴黎奧賽美術(shù)館
凡高創(chuàng)作進入奧維爾時期(1890年5月21日—1890年7月29日)。1890年5月17日,梵高來到巴黎與提奧和他妻子及剛出生的侄子文森特(與梵高同名)見面。后經(jīng)提奧推薦,來到距巴黎不遠(yuǎn)的小鎮(zhèn)奧維爾接受加歇醫(yī)生治療,并繼續(xù)創(chuàng)作。同年臨摹德拉克洛瓦、米勒、倫勃朗和居斯塔夫·多雷的作品。在這幅《奧維爾的教堂》中, 畫面以深青色、藏青色為主。他一生中對于社會的不理解所作的抗?fàn)? 對于真善美所作的追求, 還有生存中的苦惱與歡樂, 似乎都孕育在這天空的蔚藍里。他寫給妹妹的信中說:“這一張畫與在紐南畫的古塔、墳?zāi)沟攘?xí)作, 似乎很相似, 只是現(xiàn)在所用的色彩, 或許更富于表現(xiàn)力、更為華麗?!狈哺哂杉~南的教堂開始, 經(jīng)過不同的時期, 最后走到奧維爾教堂, 完成了他生命和繪畫的旅程。 在幾千年的人類歷史上,有過這么一位天才,他在70天內(nèi)完成了80幅油畫,這些畫按照今天市場均價計算約合40億美元。
328、茅草屋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0x73cm 俄羅斯圣彼得堡艾米塔吉博物館
這是1890年5月21日凡高到達奧維爾數(shù)日之后的作品。圣雷米時期彎曲的、起伏的線條,在這最末期的作品中,更顯得自在豁達,宛如深藏在自然中魅惑的根源,被他的筆尖誘上了畫布。阿爾時期的作品中,蓄滿煎熬的視線,至此時已有改變,現(xiàn)在的線條像舞臺上的音樂,含有律動感。柔軟的筆觸時而強、時而輕,那種緩急輕重感,變得很自在。“奧維爾這地方非常美,那些越來越少的古老茅屋,更美!”在第一封信里,他就表示了如歸如里一般的安樂。紫青與藏青、各種黃與黃綠、屋頂?shù)纳罴t色、那些色彩移動,以及同方向的筆觸,充分表現(xiàn)出他對自然懷念。
329、奧維爾附近的維森特風(fēng)光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5x65cm 西班牙馬德里提森博納米薩美術(shù)館
330、茂盛的栗樹花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2x91cm 瑞士蘇黎世畢爾勒基金會
331、奧維爾的紅頂房子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2x60cm 美國麻州波士頓美術(shù)館
332、瓶中薔薇 1890年5月 布面油畫 92.6x73.7cm 紐約大都會美術(shù)館
333、盛開的栗子樹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0x58cm 南美私人收藏
334、栗子樹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3x50cm 歐特婁國立克羅-米勒博物館
335、三棵樹和一座房子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4x78cm 歐特婁:國立克羅-米勒博物館
336、加歇醫(yī)生的花園 1890年5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3x51.5cm 巴黎奧賽美術(shù)館
337、奧維爾鄉(xiāng)村街道和走路的人 1890年5月末 奧維爾 布面油畫 49.8x70.1cm 美國密蘇里州圣路易斯美術(shù)館
338、奧弗村莊的街道和兩個走路的人 1890年5-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20.5x26cm 廣島藝術(shù)博物館
339、農(nóng)舍和兩個人 1890年5-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38x45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340、奧維爾的風(fēng)景 1890年5-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52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341、加歇醫(yī)生肖像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8x57cm 巴黎奧賽美術(shù)館
凡高離開圣雷米后,移居巴黎以北的一座小鎮(zhèn),瓦茲河上的奧維爾,由加歇醫(yī)生監(jiān)護。加歇醫(yī)生生于1828年, 死于1909年, 是一位精神科醫(yī)生, 與許多印象派畫家有交情, 他自己也作畫, 并收集許多美術(shù)品, 尤其是印象派作品。凡·高在信中記述他們初次見面的情形, 說他給人一種與眾不同的印象。以加歇醫(yī)生為模特兒的肖像畫, 有油畫兩張, 版畫一張。關(guān)于這一幅, 凡·高認(rèn)為與他在圣-雷米時期所畫的自畫像同調(diào), 而彎曲螺旋式的線條, 則與阿爾時期的肖像畫中單純化色面可視為一體, 正可以表明加歇醫(yī)生沉郁、心煩的情緒。背景、筆觸方向、色彩的裝飾與轉(zhuǎn)調(diào)等等一切形體的要素, 都凝聚其間, 因而這張畫成為控優(yōu)越的肖像畫之一。凡·高在一個月內(nèi)畫了兩幅加歇醫(yī)生的畫,本幅是第一幅。第二幅與第一幅構(gòu)圖相同,不同之處是在桌上的毛地黃莖旁增添了兩本書。凡·高以藍色為主調(diào),但是各種藍色互不相同,色調(diào)分明。中間背景,色彩堅實,上縱的筆觸產(chǎn)生了一種令人不安甚至近乎憂郁癥似的動感。在這幅作品中,人物姿態(tài)安詳,削瘦的身體用肘臂支撐著,以保持完全平衡。但是,透過筆觸、構(gòu)圖以及人物四周的空間,畫家緊張而悲哀的心情一目了然。它預(yù)示畫家即將感受到更加深重的痛苦。
342、加歇醫(yī)生肖像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7x56cm 私人收藏 1990.5.15紐約克里斯蒂拍賣行
凡高也許是為新時代婦女的肖像畫找到了一個“自然的”解決辦法,但是卻沒有解決男性的內(nèi)心矛盾。在幾幅阿爾男人的肖像畫中,男人的表情明顯地帶著疑慮和緊張,在這幅作品里,人物所表現(xiàn)的是滿懷惆悵。這位中產(chǎn)階級的醫(yī)生和現(xiàn)代藝術(shù)品收藏家,像是一位憂郁癥患者,臉上的表情是凡·高所稱的那種“我們這個時代的肝腸寸斷的表情”。但是在概念和構(gòu)圖上,這幅作品幾乎可以說是“阿爾女子”的姊妹篇。加歇神情哀傷地坐在那里,面對著兩本內(nèi)容涉及女人、藝術(shù)和性的小說——那是龔古爾兄弟的小說《馬內(nèi)特·薩洛蒙》和《翟米尼·拉賽特》——現(xiàn)代小說記者的角色由吉努太太換成了加歇醫(yī)生。俯身于法國小說的加歇醫(yī)生象征著社會新潮帶來的問題和失望,而那位阿爾女人卻對著維多利亞時代的文學(xué)作品若有所思地面露微笑,完全是個熱心腸、樂于助人的角色。
343、彈鋼琴的瑪格麗特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102x50cm 瑞士巴塞爾藝術(shù)博物館
瑪格麗特是加歇醫(yī)生的女兒,對凡高一向很友好,有人說是一種戀情。畫中的瑪格麗特膚色白里透紅, 身材頎長, 在布滿花紋、由紅綠兩色組成的背景襯托下, 似乎在畫面上活了起來, 而人物清晰的輪廓和豎長構(gòu)圖又使得著色酣暢的衣裙格外醒目。凡高曾提到如何使一幅畫與其他的畫配合起來。在給威爾的信中他寫道:"我一直在尋找共同點, 試圖從一幅肖像畫中發(fā)現(xiàn)其與一幅風(fēng)景畫的共同點, 或者以一幅風(fēng)景畫中發(fā)現(xiàn)其與一幅肖像畫的共同點。”這一次, 他把以粉紅和綠色為主的瑪格麗特·加歇的肖像畫與黃色和淡綠色為主的麥田風(fēng)景畫配在了一起。他曾經(jīng)在給提奧的信中畫出將兩者搭配起來草圖, 并解釋道:“我意到這幅畫跟另一幅橫長的麥田很相配, 因為一幅畫是豎式的, 色調(diào)為粉紅色, 另一幅畫的色調(diào)是淡綠和鵝黃, 剛好是粉紅色的互補色;然而我們可能要等很久才能指望人們能夠理解一種自然事物與另一種自然事物之間奇妙的關(guān)系, 而這兩樣事物完全可以相互解釋、相得益彰。不過, 有些人肯定會對此有所感受, 這就足以使我們聊以自慰了。”
344、穿白衣的女孩 1890年6月 布面油畫 66x45cm 華盛頓國立藝術(shù)博物館
345、艾德琳·拉武肖像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7x55cm 瑞士私人收藏
艾德琳·拉武(Adeline Ravoux)是梵高1890年寄宿在奧維爾時旅館管理員阿瑟-古斯塔夫·拉武(Arthur-Gustave Ravoux)的女兒,當(dāng)時她12歲。艾德琳和妹妹杰曼(Germaine)一起為梵高作模特。艾德琳這樣描述梵高:“當(dāng)你看到他天真的樣子,你馬上會忘掉他所缺乏的吸引力?!?/font>
346、艾德琳·拉武肖像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2x52cm 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
347、艾德琳·拉武肖像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3.7x54.7cm 私人收藏
梵高生前給了艾德琳的父親旅館管理員拉武兩幅畫,《1890年7月14日的奧弗市政廳》和這幅艾德琳·拉武肖像畫。在梵高死后,拉武將這兩幅畫賣給一個路過的美國商人,得到40法朗,他感到非常幸運。1998年,艾德琳的肖像拍賣價是1375萬美元。
348、麥田中帶草帽的年輕農(nóng)婦 1890年6月末 奧維爾 布面油畫 92x73cm 拉斯維加斯藝術(shù)畫廊
這件作品通過阿奎維拉畫廊(AcquavellaGalleries)賣給了斯蒂芬·永利(Stephen Wynn),一位美國賭場俱樂部和房地產(chǎn)公司老板,賣家未知。斯蒂芬·永利收藏有大量的名作,包括高更和畢加索的作品。
349、阿爾的少女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1x49cm 歐特婁國立克羅-米勒博物館
對于這位少女的肖像畫, 凡高在信中說:“有一天, 我看到一位淑靜美麗的少女。她有奶油咖啡般的皮膚,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 她有灰色的頭發(fā), 灰色的眼睛, 穿著粉紅色的印度更紗布所作的束腰緊身衣服, 有一對勻稱、結(jié)實的小小的乳房。”也許是一位農(nóng)家婦女吧! 這一幅畫單純明快的色面搭配同輪廓線一起, 把這位清秀與野趣, 表現(xiàn)無遺。
350、年輕人和矢車菊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39x30.5cm 達拉斯私人收藏
351、夜晚的白房屋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9.5x73cm 圣彼得堡機構(gòu)收藏
352、麥穗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4.5 x 48.5cm 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shù)館
353、玻璃杯里的野花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41 x 34 cm 私人收藏
354、紅罌粟和雛菊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5 x 50cm 私人收藏 6176.5萬美元
2014年11月5日,梵高1890年的畫作《雛菊與罌粟花》在紐約蘇富比以5500萬美金落槌,6176.5萬美元成交,折合人民幣3.77億元,買家為來自中國的華誼兄弟董事長王中軍。據(jù)資料顯示,這幅畫作出現(xiàn)于1990年11月14日的拍賣中,當(dāng)時并不叫現(xiàn)在的名字。據(jù)Goodyear在1991年稱,他將這幅畫作賣給了一家重要的歐洲收藏機構(gòu)?!峨r菊與罌粟花》擁有無拘無束和狂熱的力量,畫中的花就來自幾星期后他企圖自盡的那片田野。這幅作品于保羅·加歇醫(yī)生家中完成,他借鮮艷的野花表達自己當(dāng)時的精神狀況正是其標(biāo)志性創(chuàng)作手法。
355、花瓶里的野花和薊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7 x 47cm 私人收藏 1985.11紐約克里斯蒂拍賣行
356、花瓶中的花束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5.1x54cm 私人收藏
357、日本花瓶里的玫瑰和銀蓮花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1x51cm 巴黎奧賽美術(shù)館
358、玫瑰和甲蟲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shù)館
359、勞爾.勒夫和桔子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51cm 私人收藏
360、兩個女孩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1.2x51cm 巴黎奧賽美術(shù)館
361、人生第一步 凡高 荷蘭 1890年 布面油畫 72.4x91.1cm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這幅畫《人生第一步 (摹米勒作品)》,據(jù)考證,凡高并不是根據(jù)米勒1858年的粉彩畫原作(現(xiàn)藏于密西西比州勞雷爾勞倫·羅杰斯藝術(shù)博物館 ,見下圖)創(chuàng)作的,而是臨摹自一張正方形的照片。這幅作品描繪的是一幕親密的家庭勞動的場面,背景舞臺則是不大不小的夏日花園。畫中,一樹繁花和長滿鮮嫩蔬菜的花園展示了鄉(xiāng)村的富饒多產(chǎn),并與贊頌生命的主題交相輝映,滿懷深情地贊頌了始于勞動的“人生第一步”!
362、粉色的玫瑰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32x40.5cm 哥本哈根私人收藏
363、茅草農(nóng)舍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33x40.5cm 紐約私人收藏
364、花朵盛開的阿拉伯樹 1890年6月 布面油畫 32.5x24cm 斯德哥爾摩國立博物館
365、小溪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25.5 x 40.0 cm 私人收藏
366、奧維爾附近的麥田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101cm 維也納私人收藏
凡高曾提到如何使一幅畫與其他的畫配合起來。在給威爾的信中他寫道:"我一直在尋找共同點, 試圖從一幅肖像畫中發(fā)現(xiàn)其與一幅風(fēng)景畫的共同點, 或者以一幅風(fēng)景畫中發(fā)現(xiàn)其與一幅肖像畫的共同點。"這一次, 他把以粉紅和綠色為主的瑪格麗特·加歇的肖像畫與黃色和注綠色為主的麥田風(fēng)景畫(即本畫)配在了一起。他曾經(jīng)在給提奧的信中畫出將兩者搭配起來草圖, 并解釋道:"我意到這幅畫跟另一幅橫長的麥田很相配, 因為一幅畫是豎式的, 色調(diào)為粉紅色, 另一幅畫的色調(diào)是淡綠和鵝黃, 剛好是粉紅色的互補色;然而我們可能要等很久才能指望人們能夠理解一種自然事物與另一種自然事物之間奇妙的關(guān)系, 而這兩樣事物完全可以相互解釋、相得益彰。不過, 鵝些人肯定會對此有所感受, 這就足以使我們聊以自慰了。"
367、花園里的瑪格麗特 凡高 荷蘭 1890年6月 布面油畫 46x55cm 巴黎奧賽博物館藏
這幅《花園里的瑪格麗特·加歇 Marguerite Gachet in the Garden》是凡高創(chuàng)作于1890年6月的一幅油畫。畫中的女子是加歇醫(yī)生的女兒瑪格麗特·加歇?;▓@是瓦茲河畔奧維爾花園。畫家把景色的美與女孩的美描繪在一起,表達出梵高內(nèi)心對美的追求。并且,梵高運用色彩關(guān)系,使效果好到極點,超越了現(xiàn)實美。
368、奧維爾的茅草農(nóng)舍 凡高 法國 1890年6月 布面油畫 72x91cm 巴黎奧賽博物館藏
凡高在去世前一個月畫下了最美的一幅茅草農(nóng)舍。凡高在信中說過:“奧維爾這地方非常美,那些越來越少的古老茅屋,更美!”1890年5月21日,梵高從阿爾附近的圣雷米 精神病醫(yī)院搬到奧維爾接受加歇醫(yī)生的治療。奧維爾小鎮(zhèn)位于巴黎近郊30公里的瓦茲河右岸,古色古香,極具19世紀(jì)風(fēng)格。此時37歲的梵高在奧維爾度過他生命中最后的七十天,在此創(chuàng)作了七十余幅巨作,《奧維爾的茅草農(nóng)舍Thatched Cottage at Cordeville》便是其中一幅。這幅畫凡高繼續(xù)用自己擅長的深青色、藏青色,筆法更顯得自在闊達,宛如深藏在自然中魅惑的根源,被他的筆尖誘上了畫布。柔軟的筆觸時而強、時而輕,緩急輕重,揮灑自如,整個畫面讓人驚嘆不已。
369、奧維爾的麥田和白房子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48.6x83.2cm 華盛頓菲利普斯陳列館
370、奧維爾的房子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0.6x73cm 美國俄亥俄州托萊多藝術(shù)博物館
371、奧維爾的葡萄園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4.2x79.5cm 美國密蘇里州圣路易斯美術(shù)館
372、馬車和遠(yuǎn)處的火車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2x90cm 普希金博物館
373、有罌粟的田野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3 x 91cm 海牙公共博物館
374、多比尼的花園一角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7x50.7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375、林中的兩個人 1890年6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100.5cm 美國辛辛那提藝術(shù)博物館
如果說這組系列畫沒有表現(xiàn)勞動和勞動場面話,那它卻真實地表現(xiàn)幾處社交活動場所。離勞動的田間不遠(yuǎn)即是休閑的場合——樹林和花園。一對情侶手挽著手,正漫步穿過鮮花盛開的樹林,那男子穿著一身黑衣服,戴著高頂黑色大禮帽。在壯觀的一排排淡紫色樹干組成的畫面上,他們只不過是兩個小小的人影。
376、夕陽下的奧維爾城堡 1890年6月 布面油畫 50x101cm 荷蘭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377、奧維爾花園 1890年6-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4x80cm 巴黎私人收藏
378、奧維爾的瓦茲河岸 1890年7月 布面油畫 73x93cm 美國底特律藝術(shù)協(xié)會
379、奧維爾的雨天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100cm 英國威爾斯加迪夫國家博物館
對于這幅畫《奧維爾的雨天》(Landscape at Auvers in the Rain),凡高在信中說:“下雨、刮風(fēng)、打雷, 這是非常美麗的壞天氣。”
380、有奧維爾做背景的麥田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43cm 日內(nèi)瓦藝術(shù)博物館
381、母牛 (Jacob Jordaens摹作)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5x65cm 法國里爾藝術(shù)博物館
在凡高的許多作品中,顏料都涂得很厚實。其結(jié)果如本畫所見,用筆的痕跡清晰可見,產(chǎn)生十分具有質(zhì)感的效果。像這種涂得厚厚的技法稱之為"厚涂法"(impasto),被許多印象派的畫家所采用。在印象派中,凡高的厚涂法相當(dāng)有氣勢,力度十足。凡高這幅畫所模仿的畫家是,雅各布·喬登斯(荷蘭語:Jacob Jordaens)是17世紀(jì)西班牙治下尼德蘭地區(qū)的著名畫家及壁毯設(shè)計師,安特衛(wèi)普學(xué)派代表人物,與魯本斯和凡·戴克并稱“佛蘭德斯巴洛克藝術(shù)三杰”。因為他從未赴意大利學(xué)習(xí),畫風(fēng)與宮廷潮流有別,擅長捕捉農(nóng)民喧鬧的慶祝場面,同時也以優(yōu)美的托寓畫取勝。
382、奧維爾市政廳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2x93cm 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shù)館
383、小樹林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3 x 92cm 紐約私人收藏
384、奧維爾的茅草沙巖農(nóng)舍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5x81cm 瑞士蘇黎世美術(shù)館
385、奧維爾的教堂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34x42cm 美國普羅維登斯藝術(shù)博物館
386、房屋和向日葵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31.5 x 41cm 下落不明
387、雨天的干草垛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4 x 52.5cm 荷蘭國立渥特羅庫勒穆勒美術(shù)館
388、有矢車菊的麥田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60x81cm 私人收藏
389、田野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65cm 蘇黎世私人收藏
390、田野里的麥垛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5x101cm 達拉斯藝術(shù)博物館
理想化的表現(xiàn)手法在凡·高這些窄長的風(fēng)景作品中隨處可見。風(fēng)景畫上的大自然變成完美的場所,而表現(xiàn)的重點是大地:花園、樹林、公園、山坡、田野。跟那些流行的田園生活畫不同(布雷頓的"割麥人歸來"就是這種畫的典型),甚至不同于他自己早年所畫的那些紐南的農(nóng)民畫,凡高在奧維爾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幾乎沒有人物,并且根本沒表現(xiàn)過勞動場面。誠然,作品還是體現(xiàn)勞動的,不過卻是通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空間和產(chǎn)品暗中體現(xiàn)的,比如整齊地出現(xiàn)在畫面上似乎在風(fēng)中顫動有麥捆兒或者麥子長得很稠密的麥地??串嫷娜司拖裼慰鸵粯?,他們要看的并不是田間實實在在的勞動勞動者身上的汗水和污垢。
391、田野里的麥垛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100cm 瑞士巴塞爾藝術(shù)館
392、奧維爾附近的平原 1890年7月 布面油畫 73x592cm 德國慕尼黑新皮納克提美術(shù)館
393、烏云密布的天空下的奧維爾麥田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73x92 cm 匹茲堡卡內(nèi)基藝術(shù)博物館
這一幅與“麥田群鴉”、“多比尼的花園”是凡高在奧維爾所作的最后三大作品。凡高在寫給母親的最后一封650信中提到這幅畫時說:“我正埋頭作一幅以像海那樣廣大的丘陵作背景, 有黃色與綠色微妙色彩的廣漠麥田的畫。這一切存在于青色、白色、粉紅色、紫色等色調(diào)的微妙天空之下。我現(xiàn)在非常的安寧、肅靜, 可以說很適合于作這幅畫?!蓖胞溙锶壶f”比較起來, 這幅畫含有深深的冥寂, 好像要呑沒凡高的一切。在地平線那一端所表現(xiàn), 不再是德倫特時期作品中可以看到的靈魂的憧憬, 而是要將他的身心召回的凄涼病態(tài)而恐怖的壓迫感。
394、穿過麥田的兩個女人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32x64cm 圣安東尼奧麥克內(nèi)伊藝術(shù)博物館
凡高在信中說過:“我甚至認(rèn)為實際上在藝術(shù)與自然界之間常有皮維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那些優(yōu)雅的人和事。例如,昨天我看到兩個人:一位母親和她的女兒,母親穿著深紅色連衣裙,女兒穿著淡粉紅色連衣裙,戴著一頂無任何裝飾的帽子,母女倆的臉都具有鄉(xiāng)下人那種健康的特點,是受到新鮮空氣的滋養(yǎng),由太陽照曬而變成棕褐色的臉;尤其是那位母親,臉紅彤彤的,頭發(fā)烏黑,耳朵上戴著兩顆鉆石耳墜?!狈哺叩奈淖置枋龊托‘嫳憩F(xiàn)了對農(nóng)村生活烏托邦式的美好理想。這幅畫中條紋狀的犁溝烘托著畫面上的人物;圓點圖案的連衣裙代替了深紅色連衣裙;披散的長發(fā)在隨風(fēng)飄拂,剛好與田野的韻味相配。凡·高創(chuàng)作這幅小畫時,腦子里肯定清楚地映現(xiàn)著皮維的作品,于是他在這幅畫上完成了從舊到新的轉(zhuǎn)變過程,這種轉(zhuǎn)變即是他在書信中提到過的那種變化,從而將皮維表現(xiàn)自然與文化的寓言式作品變成裝飾性的現(xiàn)代農(nóng)村生活圖畫。
395、小丘旁的茅草農(nóng)舍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2x100.3cm 倫敦塔特畫廊
396、三根樹根與樹干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100cm 荷蘭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397、麥田在烏云密布的天空下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100.5 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這一幅與“麥田群鴉”、“多比尼的花園”是凡高在奧維爾所作的最后三大作品。凡高在寫給母親的最后一封650信中提到這幅畫時說:“我正埋頭作一幅以像海那樣廣大的丘陵作背景, 有黃色與綠色微妙色彩的廣漠麥田的畫。這一切存在于青色、白色、粉紅色、紫色等色調(diào)的微妙天空之下。我現(xiàn)在非常的安寧、肅靜, 可以說很適合于作這幅畫?!蓖胞溙锶壶f”比較起來, 這幅畫含有深深的冥寂, 好像要呑沒凡高的一切。在地平線那一端所表現(xiàn), 不再是德倫特時期作品中可以看到的靈魂的憧憬, 而是要將他的身心召回的凄涼病態(tài)而恐怖的壓迫感。似乎是要突出表現(xiàn)奧維爾得天獨厚的富饒的自然條件, 這些橫長形畫面上的構(gòu)圖一般都是側(cè)邊敞開并且延伸的余地。除了多比尼家花園那個隱蔽處, 其他作品的的場景基本上都沒有圍欄之類的東西。田野是自然的存在——它們不屬于任何人, 大地看起來廣袤無垠。暮色蒼茫的氛圍顯得頗有浪漫色彩, 這蒼茫的暮色籠罩著奧弗莊園的田野。
398、多比尼的花園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3x103cm 廣島藝術(shù)博物館
這幅畫描繪了一座用籬笆圈起的大花園, 花園里鮮花盛開, 樹陰下擺著長凳、桌子、椅子, 還有一只頑皮的貓和一個女人的很小的身影, 她可能是多比尼的遺孀, 正在花園那頭散步。這幅家庭生活外景圖的背景是高大的房子和高高地聳立在樹叢后面的教堂, 但是這幅作品所著重表現(xiàn)的是優(yōu)雅的戶外自然空間, 展現(xiàn)在看畫者面前的是個令人愉快、讓人感到安全的地方。然而多比尼本人卻從未在這棟房子里住過。凡·高在這幅畫中所表現(xiàn)的敬意并不是對巴比松派描繪秀麗景色的傳統(tǒng)的敬意, 而是把這位巴比松派畫家歸入了幸運者的名冊, 將"多比尼"作為一種現(xiàn)象——它象征著文化人在奧維爾這個自然環(huán)境中享受著事業(yè)上的成功和生活上的優(yōu)裕。多比尼是個畫家。
399、多比尼的花園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x101.5cm 巴塞爾Collection R. Staechelin收藏
400、梵高最后一幅作品《麥田群鴉》 1890年7月 奧維爾 布面油畫 50.5x103cm 阿姆斯特丹國立凡高博物館
這幅畫充滿著恐怖、不祥的感覺, 凡高似乎已經(jīng)超越了靈魂上的生死境界, 置身于異世界的試煉, 并試圖將此世界置于筆下。他在信中寫道:“我的生活, 從根基上被破壞, 我的腳只能顛跛著走?!边@正說明當(dāng)時他畫下這幅悲慘的畫的心境?!拔覔?dān)心, 我是否變成你們沉重負(fù)擔(dān)……那時候——回到這里再開始工作——畫筆幾乎從手中滑落下來……可是, 從那時起我畫了三張大的作品?!碑嬌系木€條很生硬, 失去了秩序, 不但天地鳴動, 所有凄切、悲哀、絕望, 都似乎從地平線的那一端席撲過來……。20180905(完)
《最后的梵高》--馮驥才:
法國有兩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一直令我迷惑又神往。一個是巴黎遠(yuǎn)郊瓦涅河邊的奧維爾,一個是遠(yuǎn)在南部普羅旺斯地區(qū)的阿爾。它們是梵高近乎荒誕人生的最后兩個驛站。阿爾是梵高神經(jīng)病發(fā)作的地方,奧維爾則是他疾病難耐,最后開槍自殺之處。但使人莫解的是,梵高于1888年2月21日到達阿爾,12月發(fā)病,轉(zhuǎn)年5月住進精神病院;一年后出院前往奧維爾,兩個月后自殺。這前前后后只有兩年!然而他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卻差不多都在這最后兩年、最后兩個地方,甚至是在精神病反反復(fù)復(fù)發(fā)作中畫的。為什么?
于是,我把這兩個地方“兩點一線”串聯(lián)起來。先去普羅旺斯的阿爾去找他那個“黃色小屋”,還有圣雷米精神病院;再回到巴黎北部的奧維爾,去看他畫過的那里的原野,以及他的故居、教堂和最終葬身的墓地。我要在法國的大地上來來回回跑一千多公里,去追究一下這個在藝術(shù)史上最不可思議的靈魂。我要弄個明白。
在梵高來到阿爾之前,精神系統(tǒng)里已經(jīng)潛伏著發(fā)生錯亂和分裂的可能。這位有著來自母親家族的神經(jīng)病基因的荷蘭畫家,孤僻的個性中包藏著脆性的敏感與烈性的張力。他絕對不能與社會及群體相融;耽于放縱的思索;孤軍奮戰(zhàn)那樣地在一己的世界中為所欲為。然而,沒有人會關(guān)心這個在當(dāng)時還毫無名氣的畫家的精神問題。
在世人的眼里,一半生活在想象天地里的藝術(shù)家們,本來就是一群“瘋子”。故此,不會有人把他的喜怒無常,易于激動,抑郁寡言,看做是一種精神疾病早期的作怪。他的一位畫家朋友紀(jì)約曼回憶他突然激動起來的情景時說:“他為了迫不及待地解釋自己的看法,竟脫掉衣服,跪在地上,無論怎樣也無法使他平靜下來?!?
這便是巴黎時期的梵高。最起碼他已經(jīng)是非常的神經(jīng)質(zhì)了。
梵高于1881年11月在莫弗指導(dǎo)下畫成第一幅畫。但是此前此后,他都沒有接受任何系統(tǒng)性的繪畫訓(xùn)練。1886年2月他為了繪畫來到巴黎。這時他還沒有確定的畫風(fēng)。他崇拜德拉克羅瓦,米勒,羅梭,著迷于正在巴黎走紅的點彩派的修拉,還有日本版畫。這期間他的畫中幾乎誰的成分都有。如果非要說出他的畫有哪些特征是屬于自己的,那便是一種粗獷的精神與強勁的生命感。而這時,他的精神疾病就已經(jīng)開始顯露出端倪——
1886年他剛來到巴黎時,大大贊美巴黎讓他頭腦清晰,心情舒服無比。經(jīng)他做畫商的弟弟迪奧介紹,他加入了一個藝術(shù)團體,其中有印象派畫家莫奈、德加、畢沙羅、高更等等,也有小說家左拉和莫泊桑。這使他大開眼界。但一年后,他便厭煩巴黎的聲音,對周圍的畫家感到惡心,對身邊的朋友憤怒難忍。隨后他覺得一切都混亂不堪,根本無法作畫,他甚至感覺巴黎要把他變成“無可救藥的野獸”。于是他決定“逃出巴黎”,去南部的阿爾!
1888年2月他從巴黎的里昂車站踏上了南下的火車?;疖嚿蠜]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名字。更不會有人知道這個人不久就精神分裂,并在同時竟會成為世界美術(shù)史上的巨人。
我從馬賽出發(fā)的時間接近中午。當(dāng)車子縱入原野,我忽然明白了一百年前——初到阿爾的梵高那種“空前的喜悅”由何而來。普羅旺斯的太陽又大又圓,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見不到這樣大的太陽。它距離大地很近,陽光直射,不但照亮了也照透了世上的一切,也使梵高一下子看到了萬物本質(zhì)——一種通透的、燦爛的、蓬勃的生命本質(zhì)。他不曾感受到生命如此的熱烈與有力!他在給弟弟迪奧的信中,上百次地描述太陽帶給他的激動與靈感。而且他找到了一種既屬于陽光也屬于他自己的顏色——奪目的黃色。他說“銘黃的天空,明亮得幾乎像太陽。太陽本身是一號銘黃加白。天空的其它部分是一號和二號銘黃的混合色。它們黃極了!”這黃色立刻改變了梵高的畫,也確立了他的畫!
大太陽的普羅旺斯使他升華了。他興奮之極。于是,他馬上想到把他的好朋友高更拉來。他急要與高更一起建立起一間“未來畫室”。他幻想著他們共同和永遠(yuǎn)地使用這間畫室,并把這間畫室留給后代,留給將來的“繼承者們”。他心中充滿一種壯美的事業(yè)感。他真的租了一間房子,買了幾件家具,還用他心中的黃色將房子的外墻漆了一遍。此外又畫了一組十幾幅《向日葵》掛在墻上,歡迎他所期待的朋友的到來。這種吸滿陽光而茁壯開放的粗大花朵,這種“大地的太陽”,正是他一種含著象征意味的自己。
在高更沒有到來之前,梵高生活在一種浪漫的理想里。他被這種理想弄得發(fā)狂。這是他一生最燦爛的幾個月。他的精神快活,情緒亢奮。他甚至喜歡上阿爾的一切:男女老少,人人都好。他為很多人畫了肖象,甚至還用高更的筆法畫了一幅《阿爾的女人》。梵高在和他的理想戀愛。于是這期間,他的畫——比如《繁花盛開的果園》、《沙灘上的小船》、《朗盧橋》、《圣瑪麗的農(nóng)舍》、《羅納河畔的星夜》等等,全都出奇的寧靜,明媚與柔和。對于梵高本人的歷史,這是極其短暫又特殊的一個時期。
其實從骨子里說,所有的藝術(shù)家都是一種理想主義者?;蛘哒f理想才是藝術(shù)的本質(zhì)。但危險的是,他把另一個同樣極有個性的畫家——高更,當(dāng)做了自己理想的支柱。
在去往阿爾的路上,我們被糊里糊涂的當(dāng)?shù)厝酥笘|指西地誤導(dǎo),待找到拉馬丁廣場,已經(jīng)完全天黑。這廣場很大,圓形的,外邊是環(huán)形街道,再外邊是一圈矮矮的小房子。黑黑的,但全都亮著燈。幾個開闊的路口,通往四外各處。我人四下去打聽拉丁馬廣場2號——梵高的那個黃色的小樓。但這里的人好像還是一百年前的阿爾人,全都說不清那個叫什么梵高的人的房子究竟在哪里。最后問到一個老人,那老人苦笑一下,指了指遠(yuǎn)處一個路口便走了。
我們跑到那里,空蕩蕩一無所有。仔細(xì)找了找,卻見一個牌子立著。呀,上邊竟然印著梵高的那幅名作《在阿爾的房子》——正是那座黃色的小樓!然而牌子上的文字說這座小樓早在二戰(zhàn)期間毀于戰(zhàn)火。我們腳下的土地就是黃色小樓的遺址。這一瞬,我感到一陣空茫。我腦子里迅速掠過1888年冬天這里發(fā)生過的事——高更終于來到這里。但現(xiàn)實總是破壞理想的。把兩個個性極強的藝術(shù)家放在一起,就像把兩匹烈馬放在一起。兩人很快就意見相左;跟著從生活方式到思想見解全面發(fā)生矛盾;于是天天爭吵,時時醞釀著沖突,并發(fā)展到水火不容的境地。于是理想崩潰了。那個夢幻般的“未來畫室”徹底破滅。潛藏在梵高身上的精神病終于發(fā)作。他要殺高更。在無法自制的狂亂中,他割下自己的耳朵。隨后是高更返回巴黎,梵高陷入精神病中無以自拔。他的世界就像現(xiàn)在我眼前的阿爾,一片深黑與陌生。
我同來的朋友問:“還去看圣雷米修道院里的那個神經(jīng)病院嗎?不過現(xiàn)在太黑,去了恐怕什么也看不見?!?
我說:“不去了?!蔽乙呀?jīng)知道,那座將梵高像囚徒般關(guān)閉了一年的醫(yī)院,究竟是什么氣息了。
在梵高一生寫給弟弟迪奧的八百封信件里,使我讀起來感到最難受的內(nèi)容,便他與迪奧談錢。迪奧是他惟一的知音和支持者。他十年的無望的繪畫生涯全靠著迪奧在經(jīng)濟上的支撐。迪奧是個小畫商,手頭并不寬裕,盡管每月給梵高的錢非常有限,卻始終不棄地來做這位用生命祭奠藝術(shù)的兄長的后援。這就使梵高終生被一種歉疚折磨著。他在信中總是不停地向迪奧講述自己怎樣花錢和怎樣節(jié)省。解釋生活中哪些開支必不可少。報告他口袋里可憐巴巴的錢數(shù)。他還不斷地做出保證,決不會輕易糟蹋掉迪奧用辛苦換來的每一個法郎。如果迪奧寄給他的錢遲了,他會非常為難地訴說自己的窘境。說自己怎樣在用一杯又一杯的咖啡,灌滿一連空了幾天的肚子;說自己連一尺畫布也沒有了,只能用紙來畫速寫或水彩。當(dāng)他被貧困逼到絕境的時候,他會懇求地說:“我的好兄弟,快寄錢來吧!”
但每每這個時候,他總要告訴迪奧,盡管他還沒有成功,眼下他的畫還毫不值錢,但將來一定有一天,他的畫可以賣到200法郎一幅。他說那時“我就不會對吃喝感到過分恥辱,好像有吃喝的權(quán)利了?!?
他向迪奧保證他會愈畫愈好。他不斷地把新作寄給迪奧來作為一種“抵債”。他說將來這些畫可以使迪奧獲得一萬法郎。他用這些話鼓舞弟弟,他害怕失去支持;當(dāng)然他也在給自己打氣。因為整個世界沒有一個人看上他的畫。但今天——特別是商業(yè)化的今天,為什么梵高每一個紙片反倒成了“全人類的財富”?難道商業(yè)社會對于文化不是充滿了無知與虛偽嗎?
故此在他心中,苦苦煎熬著的是一種自我的懷疑。他對自己“去世之后,作品能否被后人欣賞”毫無把握。他甚至否認(rèn)成功的價值乃至繪畫的意義。好像只有否定成功的意義,才能使失落的自己獲得一點虛幻的平衡。自我懷疑,乃是一切沒有成功的藝術(shù)家最深刻的痛苦。他承認(rèn)自己“曾經(jīng)給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挫敗過”。在這種時候,他便對迪奧說“我寧愿放棄畫畫,不愿看著你為我賺錢而傷害自己的身體!”
他一直這樣承受著精神與物質(zhì)的雙重的摧殘。
可是,在他“面對自然的時候,畫畫的欲望就會油然而生”。在陽光的照耀下,世界煥發(fā)出美麗而顫動的色彩,全都涌入他的眼睛;天地萬物勃發(fā)的生命激情,令他顫栗不已。這時他會不顧一切地投入繪畫,直至擠盡每一支鉛管里的油彩。
當(dāng)他在繪畫里,會充滿自信,忘乎所以,為所欲為;當(dāng)他走出繪畫回到了現(xiàn)實,就立刻感到茫然,自我懷疑,自我否定。他終日在這兩個世界中來來回回地往返。所以他的情緒大起大落。他在這起落中大喜大悲,忽喜忽悲。
從他這大量的“心靈的信件”中,我讀到——
他最愿意相信的話是福樓拜說的:“天才就是長期的忍耐?!?
他最想喊叫出來的一句話是:“我要作畫的權(quán)利!”
他最現(xiàn)實的呼聲是:“如果我能喝到很濃的肉湯,我的身體馬上會好起來!當(dāng)然,我知道,這種想法很荒唐?!?
如果著意地去尋找,會發(fā)現(xiàn)這些呼喊如今依舊還在梵高的畫里。
梵高于1888年12月23日發(fā)病后,病情時好時壞,時重時輕,一次次住進醫(yī)院。這期間他會忽然懷疑有人要毒死他,或者在同人聊天時,端起調(diào)顏色的松節(jié)油要喝下去;后來他發(fā)展到在作畫的過程中瘋病突然發(fā)作。1889年5月他被送進離阿爾一公里的圣雷米神經(jīng)病院,成了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人。但就在這時,奇跡出現(xiàn)了。梵高的繪畫竟然突飛猛進。風(fēng)格迅速形成。然而這奇跡的代價卻是一個靈魂的自焚。
他的大腦彌漫著黑色的迷霧。時而露出清明,時而一片混沌。他病態(tài)的神經(jīng)日趨脆弱;亂作一團的神經(jīng)剛剛出現(xiàn)一點頭緒,忽然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全部爆裂,亂絲碎絮般漫天狂舞。在貧困、饑餓、孤獨和失落之外,他又多了一個惡魔般的敵人——神經(jīng)分裂。這個敵人巨大,無形,桀暴,驕橫,來無影去無蹤,更難于對付。他只有抓住每一次發(fā)病后的“平靜期”來作畫。
在他生命最后一年多的時間,他被這種精神錯亂折磨得痛不欲生,沒有人能夠理解。因為真正的理解只能來自自身的體驗。癲癇、憂郁、幻覺、狂亂,還有垮掉了一般的深深的疲憊。他幾次在“灰心到極點”時都想到了自殺。同時又一直否定自己真正有病來平定自己。后來他發(fā)現(xiàn)只有集中精力,在畫布上解決種種藝術(shù)的問題時,他的精神才會舒服一些。他就拼命并專注地作畫。他在阿爾患病期間作畫的數(shù)量大得驚人。一年多,他畫了二百多幅作品。但后來愈來愈頻繁的發(fā)病,時時中斷了他的工作。他在給迪奧的信中描述過:他在畫杏花時發(fā)病了,但是病好轉(zhuǎn)之后,杏花已經(jīng)落光。神經(jīng)病患者最大的痛苦是在清醒過來之后。他害怕再一次發(fā)作,害怕即將發(fā)作的那種感覺,更害怕失去作畫的能力。他努力控制自己“不把狂亂的東西畫進畫中”。他還說,他已經(jīng)感受到“生之恐怖”!這“生之恐怖”便是他心靈最早發(fā)出的自殺的信號!
然而與之相對的,卻是他對藝術(shù)的愛!在面對不可遏止的疾病的焦灼中,他說:“繪畫到底有沒有美,有沒有用處,這實在令人懷疑。但是怎么辦呢?有些人即使精神失常了,卻仍然熱愛著自然與生活,因為他是畫家!”“面對一種把我毀掉的、使我害怕的病。我的信仰仍然不會動搖!”
這便是一個神經(jīng)錯亂者最清醒的話。他甚至比我們健康人更清醒和更自覺。
梵高的最后一年,他的精神的世界已經(jīng)完全破碎。一如大海,風(fēng)暴時起,顛簸傾覆,沒有多少平穩(wěn)的陸地了。特別是他出現(xiàn)幻覺的癥狀之后(1889年2月),眼中的物象開始扭曲,游走,變形。他的畫變化得厲害。一種布滿畫面蜷曲的線條,都是天地萬物運動不已的輪廓。飛舞的天云與樹木,全是他內(nèi)心的狂飚。這種獨來獨往的精神放縱,使他的畫顯示出強大的主觀性;一下子,他就從印象派畫家馬奈、莫奈、德加、畢沙羅等等所受的客觀的和視覺的約束中解放出來。但這不是理性的自覺,而恰恰是精神病發(fā)作之所致。奇怪的是,精神病帶來的改變竟是一場藝術(shù)上的革命;印象主義一下子跨進它光芒四射的后期。這位精神病患者的畫非但沒有任何病態(tài),反而迸發(fā)出巨大的生命熱情與健康的力量。
對于梵高這位來自社會底層的畫家,他一生都在對米勒崇拜備至。米勒對大地耕耘者純樸的頌歌,唱徹了梵高整個藝術(shù)生涯。他無數(shù)次地去畫米勒《播種者》那個題材。因為這個題材最本質(zhì)地揭示著大地生命的緣起。故此,燃起他藝術(shù)激情的事物,一直都是陽光里的大自然,樸素的風(fēng)景,長滿莊稼的田地,燦爛的野花,村舍,以及身邊尋常和勤苦的百姓們。他一直呼吸著這生活的元氣,并將自己的生命與這世界上最根本的生命元素融為一體。
當(dāng)患病的梵高的精神陷入極度的亢奮中,這些生命便在他眼前熊熊燃燒起來,飛騰起來,鮮艷奪目,咄咄逼人。這期間使他癡迷并一畫再畫的絲杉,多么像是一種從大地冒出來的巨大的生命火焰!這不正是他內(nèi)心一種生命情感的象征么?精神病非但沒有毀掉梵高的藝術(shù),反而將他心中全部能量一起暴發(fā)出來。
或者說,精神病毀掉了梵高本人,卻成就了他的藝術(shù)。這究竟是一種幸運,還是殘酷的毀滅?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種精神病的程度“恰到好處”。他在神智上雖然顛三倒四,但色彩的法則卻一點不亂。他對色彩的感覺甚至都是精確之極。這簡直不可思議!就像雙耳全聾的貝多芬,反而創(chuàng)作出博大、繁復(fù)、嚴(yán)謹(jǐn)、壯麗的《第九交響樂》。是誰創(chuàng)造了這種藝術(shù)史的奇跡和生命的奇跡?
倘若他病得再重一些,全部陷入瘋狂,根本無法作畫,美術(shù)史便絕不會誕生出梵高來。倘若他病得輕一些,再清醒和理智一些呢?當(dāng)然,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個在畫布上電閃雷鳴的梵高了。
它叫我們想起,大地震中心孤零零豎立的一根電桿,核爆炸廢墟中惟一矗立的一幢房子。當(dāng)他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損毀了,惟有那根藝術(shù)的神經(jīng)卻依然故我。
這一切,到底是生命與藝術(shù)共同的偶然,還是天才的必然?
1890年5月梵高到達巴黎北郊的奧維爾。在他生命最后的兩個月里,他貧病交加,一步步走向徹底的混亂與絕望。他這期間所畫的《奧維爾的教堂》、《有杉樹的道路》、《蒙塞爾茅屋》等等,已經(jīng)完全是神經(jīng)病患者眼中的世界。一切都在裂變、躁動、飛旋與不寧。但這種聽?wèi){病魔的放肆,卻使他的繪畫達到絕對的主觀和任性。我們健康人的思維總要受客觀制約,神經(jīng)病患者的思維則完全是主觀的。于是他絕世的才華,剛勁與烈性的性格,藝術(shù)的天性,得到了最極致的宣泄。一切先賢偶像、藝術(shù)典范、慣性經(jīng)驗,全都不復(fù)存在。人類的一切創(chuàng)造都是對自己的約束。但現(xiàn)在沒有了!面對畫布,只有一個徹底的自由與本性的自己??纯础秺W維爾鄉(xiāng)村街道》的天空上那些藍色的短促的筆觸,還有《藍天白云》那些濃烈的、厚厚的、揮霍著的油彩,就會知道,梵高最后涂抹在畫布上的全是生命的血肉。惟其如此,才能具有這樣永恒的震撼。
這是一個真正的瘋子的作品。也是曠古罕見的天才的杰作。
除了他,沒有任何一個神經(jīng)病患者能夠這樣健康地作畫;除了他,沒有任何一個藝術(shù)家能夠擁有這樣絕對的非常態(tài)的自由。
我們從他最后一幅油畫《麥田群鴉》,已經(jīng)看到他的絕境。大地烏云的傾壓下,恐懼、壓抑、驚栗,預(yù)示著災(zāi)難的風(fēng)暴即將來臨。三條道路伸往三個方向,道路的盡頭全是一片迷茫與陰森。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幅逼真而可怕的寫照。也是他留給世人一份刺目的圖像的遺書。他給弟弟迪奧的最后一封信中說:“我以生命為賭注作畫。為了它,我已經(jīng)喪失了正常人的理智?!痹诰A咧螅K于向狂亂的病魔垂下頭來,放下了畫筆。
1890年7月27日他站在麥田中開槍自殺。被槍聲驚起的“撲喇喇”的鴉群,就是他幾天前畫《麥田群鴉》時見過的那些黑黑的烏鴉。
隨后,他在奧維爾的旅店內(nèi)流血與疼痛,忍受了整整兩天。29日死去。離開了這個他瘋狂熱愛卻無情拋棄了他的冷冰冰的世界。冰冷而空白的世界。
我先看了看他在奧維爾的那間住房。這是當(dāng)年奧維爾最廉價的客房,每天租金只有3.5法郎。大約七平米。墻上的裂縫,銹蝕的門環(huán),沉黯的漆墻,依然述說著當(dāng)年的境況。從坡頂上的一扇天窗只能看到一塊半張報紙大小的天空。但我忽然想到《哈姆雷特》中的一句臺詞:“即使把我放在火柴盒里,我也是無限空間的主宰者。”
從這小旅舍走出,向南經(jīng)過奧維爾教堂,再走500米,那是他的墓地。這片墓地在一片開闊的原野上。使我想到梵高畫了一生的那種渾厚而浩瀚的大地。他至死仍舊守望著這一切生命的本土。墓地外只圈了一道很矮的圍墻。三百年來,當(dāng)奧維爾人的靈魂去往天國之時,都把軀體留在這里。梵高的墳塋就在北墻的墻根。弟弟迪奧的墳?zāi)古c他并排。大小相同,墓碑也完全一樣,都是一塊方形的灰色的石板,頂端拱為半圓。上邊極其簡單地刻著他們的姓名與生卒年月。沒有任何雕飾,一如生命本身。迪奧是在梵高去世后的半年死去的。他生前身后一直陪伴這個兄長。他一定是擔(dān)心他的兄長在天國也難于被理解,才匆匆跟隨而去。
一片濃綠的長春藤像一塊厚厚的毯子,把他倆的墳?zāi)箛?yán)嚴(yán)實實遮蓋著。歲月已久,兩塊墓碑全都苔痕斑駁。惟一不同的是梵高的碑前總會有一束麥子,或幾朵鮮黃的向日葵。那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獻上去的。但沒有人會捧來艷麗而名貴的花朵。梵高的敬仰者們都知道他生命的特殊而非凡的含義。他生命的本質(zhì)及其色彩。
梵高的一生,充滿世俗意義上的“失敗”。它名利皆空,情愛亦無,貧困交加,受盡冷遇與摧殘。在生命最后的兩年,他與巨大而暴戾的病魔苦苦搏斗,拼死為人間換來了藝術(shù)的崇高與輝煌。
如果說梵高的奇跡,是天才加上精神?。荒敲?,梵高至高無上的價值,是他無與倫比的藝術(shù)和為藝術(shù)而殉道的偉大的一生。
真正的偉大的藝術(shù),都是作品加上他全部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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