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景德鎮(zhèn)瓷器的外銷是古陶瓷研究領域的一個重要課題。外銷瓷的研究，不僅要梳理文獻，更要注重實物，不僅要依靠官方非常有限的考古發(fā)掘資料，更要充分整合和發(fā)揮海內(nèi)外藏家資源。
景德鎮(zhèn)唐英學社是一家致力于研究清代著名督陶官唐英生平歷史及文藝思想的民間學術機構，學社定期開展中國古陶瓷藝術展覽、研討、鑒賞、講座等公益活動，倡導中國傳統(tǒng)士人的生活美學體驗。2017年以來，推出了一系列原創(chuàng)性學術展覽，在中外古陶瓷學術界、收藏界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
2020年11月28日開展的“通達四海——明清景德鎮(zhèn)民窯瓷器與經(jīng)濟全球化貢獻紀念特展“目前正在景德鎮(zhèn)陶溪川唐英學社展出。
▌展覽現(xiàn)場
本次展覽由唐英學社創(chuàng)始人黃清華先生、唐英學社中國陶瓷研究史學術中心主任鄭澤婷女士作為策展人，特展呈獻近200件外銷瓷珍品，全面展現(xiàn)明清時期景德鎮(zhèn)瓷器外銷發(fā)展的脈絡。本次展覽將持續(xù)至2021年3月28日。
明清時期是景德鎮(zhèn)窯業(yè)發(fā)展的巔峰，也是瓷器外銷步入全球化的重要階段。明代早中期景德鎮(zhèn)瓷器外銷以半公開的走私貿(mào)易形式進行，因此無論是琉球半島還是東南亞的沉船才開始出現(xiàn)明代景德鎮(zhèn)正統(tǒng)以后的外銷瓷。成化、弘治二朝景德鎮(zhèn)民窯沿襲發(fā)展，滿足國內(nèi)需求為主，外銷繼續(xù)以隱蔽的走私形式開展，維持有限的規(guī)模。
真正帶來外銷格局大變動則是大航海時代葡萄牙商人的到來。1513年葡萄牙商人第一次踏上廣東的上川島，于此建立來華第一個走私貿(mào)易據(jù)點，這對研究明代中期建立的中西海上陶瓷之路的早期歷史具有重要價值。正因為葡萄牙商人的出現(xiàn)才帶來明代后期100年間海外市場的繁榮。
因此，16世紀全球經(jīng)貿(mào)演進史實，表明當時景德鎮(zhèn)深度參與經(jīng)濟全球化的歷史發(fā)展進程，景德鎮(zhèn)瓷器是經(jīng)濟全球化的第一項商品，為世界各地民眾提供可貴的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意義非凡。
明清鼎革之后，廣州成為由西洋傳入的洋彩顏料體系的第一個對接地。洋彩的輸入極大地改變了景德鎮(zhèn)陶瓷裝飾的面貌，同樣誕生出廣彩瓷器，她是屬于景德鎮(zhèn)與廣州分工合作、參與瓷器銷售全球化的見證，其起源和早期狀況的研究一直屬于學術界近年來的核心問題，厘清其源流與發(fā)展脈絡至為關鍵。
▌重點展品介紹
▌清光緒 廣彩達·伽馬開辟新航線400周年紀念盤
北美致遠堂 藏
直徑：24.5cm
高：1.5cm
底徑：15cm
這是光緒晚期1896年葡萄牙為了紀念達·伽馬發(fā)現(xiàn)新航線400周年所定做的紀念瓷，這一主題的紋飾式樣傳世所見有應用于盤和碗，其中盤的圖案式樣有三至四種。此盤的中心繪帶十字架的葡萄牙商船，此為400年前，即1497年達·伽馬奉葡萄牙國王之命所率船只標志，繪有地球儀和皇冠是葡萄牙的皇室標志，達·伽馬第一次開辟新航線的終點是達到印度西南沿海的卡利卡特。盤心一圈書寫葡萄牙語“QUARTO CENTENARIO DO DESCOBRIMENTO DA INDIA”， 意為：“發(fā)現(xiàn)印度400年”。盤心以外裝飾一周皮球花和清代的銅錢紋，內(nèi)壁口沿繪有八組開光人物花鳥紋飾，層次豐富 。整體精致細膩，且具有特殊的紀念意義。
▌明崇禎 青花波斯女郎圖克拉克盤
北美致遠堂 藏
直徑：32.7cm
高：4.5cm
底徑：17.2cm
這是一件為崇禎時期來自荷蘭東印度公司定制的以波斯女郎為題材的克拉克瓷，存世量極為罕見。目前相同題材僅見三件，其余兩件分別為大維德基金會舊藏（現(xiàn)寄藏于大英博物館）和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此盤中繪有兩位對坐的波斯裝束女郎，盤的外沿以開光的形式相間繪以中國傳統(tǒng)的漁樵耕讀紋飾和荷蘭國花郁金香紋飾，盤的外壁以菱形開光繪植物花卉紋飾一周。圈足帶有粘砂，是典型明晚期的裝燒特點。
▌明正德 紅綠彩翼龍海怪瑞獸紋大盤
景德鎮(zhèn) 唐英學社 藏
直徑：33cm
高：5.7cm
底徑：19.3cm
此盤為明朝正德年間一件特別的紅綠彩瓷器，其特殊之處在于盤心繪有雙翼龍逐火珠躍于海浪波濤之上。內(nèi)壁繪有四組奔騰的海怪，海怪紋飾是延續(xù)了明代宣德、成化以來吉祥瑞獸的裝飾題材。盤的外壁繪三組香草龍環(huán)飾一周，整體紅綠彩熱烈奔放，紅彩深沉，綠彩翠瑩、黃彩清亮，彩料狀態(tài)保持地較好，胎釉潔白瑩潤，呈現(xiàn)細密的開片。
▌明正德 紅綠彩丹鳳朝陽圖大盤
景德鎮(zhèn)唐英學社 藏
直徑：31.3cm
高：5.3cm
底徑：19.3cm
這是明代正德年間一件別致的紅綠彩瓷器，盤心繪有丹鳳朝陽圖，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之一，其寓意為賢才適逢明時，有完美、吉祥、前途光明的含義。內(nèi)外壁均作八瓣開光，以菊花紋和蓮花紋相間裝飾。紅綠彩鮮艷相互映襯，畫法豪邁生動，底部帶有紅彩所書“黃”字銘款，應是作坊主的商號。
▌清光緒 廣彩古蘭經(jīng)文人物花卉紋大盤
北美致遠堂 藏
口徑：33cm
高：6cm
底徑：20cm
這是清光緒年間來自波斯王朝定制的廣彩瓷器，是為皇室使用的高級器物。盤心以三組人物、花鳥對稱開光裝飾，且以藍料為地裝飾花卉紋，風格細密層次豐富。盤的中心用金彩書寫古蘭經(jīng)的經(jīng)文，整體的繪畫立體感較強，人物繪畫著色具有顯著的光緒時期廣彩的特征。這一系列有大盤大碗兩種造型，目前此款瓷器存世量不多，非常罕有，因而顯得特別珍貴。
▌清乾隆 廣彩印度人物騎象圖盤
北美致遠堂 藏
直徑：23.2cm
高：3cm
底徑：12cm
這是一件乾隆時期描繪印度傳統(tǒng)風俗之印度人物騎象圖廣彩瓷器，為罕見之作。生動寫實地將印度民族騎象的風俗形象地展示在畫面之上，屬于專門是針對印度市場燒造的高級器物。此瓷盤為花口造型，根據(jù)徽章瓷風格來布局裝飾，其燒造年代應乾隆中期，細碎花紋裝飾是乾隆中期往后期發(fā)展的體現(xiàn)。
▌清 乾隆墨彩描金西洋婚禮盤
北美致遠堂 藏
直徑：22cm
高：1.8cm
底徑：12cm
這是乾隆時期西洋婚禮故事圖盤，瓷盤的主題紋飾以墨彩繪飾婚禮的場景，一對新人的四周圍繞著眾神，拱門上的銘文用拉丁文寫著 “永遠愛你，最堅定和篤誠”，兩個門柱上繪有紋章裝飾，瓷盤邊飾金彩繪邁森風格卷蔓草，整體繪畫風格細膩、寫實，繪畫中的光影效果增強了人物的立體感和場景的空間感。盤中人與神歷史與神話交匯的畫面可能借鑒于巴洛克時期德國著名畫家彼得保羅·魯本斯的作品 《瑪麗·德·美第奇抵達馬賽》,這幅畫是魯本斯為法國皇后以《瑪麗·德·美第奇生平》為標題的21幅組畫其中之一,畫面表現(xiàn)的是盛裝的王后抵達馬賽港時受到熱烈歡迎的情景。這是歐洲來華訂造瓷器中的名品，同類題材見藏于廣東省博物館、荷蘭阿姆斯特丹博物館等。
▌明崇禎 五彩富貴吉慶圖盤
景德鎮(zhèn)唐英學社 藏
直徑：20.8cm
高：3.3cm
底徑：12cm
這件為明崇禎時期五彩瓷器一個絕美的典型代表，用色之豐富，彩繪技法之高超，都是獨步一時的。此件瓷器繪畫的細膩程度，可與晚明的青花上品細料器相提并論，所繪洞石運用了點染之法，增強立體感。同時使用藍料來繪畫，至為難得。盤上繪有麗日當空，梧桐樹間祥云繚繞，翠鳥佇足洞石之上，瑞草靈芝、繁花妍麗，整個畫面用色豐富、協(xié)調(diào)悅目，口沿出現(xiàn)爆釉現(xiàn)象，這是明末瓷器獨有的燒造工藝特征。明代晚期這一類型的五彩瓷器的珍稀程度以及其藝術性，在過往未被大家所關注，包括對其年代判定都有一些偏差，因此值得重新認識和探究。
▌清光緒 廣彩波斯經(jīng)文花果紋盤
北美致遠堂 藏
口徑：25cm
高：2cm
底徑：16cm
這是一件波斯王朝定制的高級廣彩瓷器，整個盤的裝飾設計來自波斯地區(qū)。盤心用墨彩書寫波斯文古蘭經(jīng)，中心對稱繪四個扇形開光裝飾以藍料描金花果圖，盤邊繪滿了花蝶紋飾。此盤材料特征為清晚期廣彩特征，整體裝飾層次豐富。
▌清乾隆 廣彩波斯經(jīng)文盤
北美致遠堂 藏
口徑：21.7cm
高：3.5cm
底徑：13.3cm
這是一件清乾隆嘉慶之際波斯王朝的高級定制品，盤心藍地描金繪花瓣狀紋飾，花心以西亞書籍的形式金彩為地書寫波斯經(jīng)文，周邊以葉子形狀旋轉(zhuǎn)式展開裝飾，盤的口沿內(nèi)壁繪有十二組開光裝飾金地藍料波斯經(jīng)文，這類瓷器的裝飾是非常獨特的，整件瓷器繪畫細膩、華美精致，紋飾設計具有濃郁的波斯地區(qū)風格。
▌明天啟五年 青花鳳葉紋軍持
香港永寶齋 藏
直徑：13.8cm（全長）
高：10.5cm
底徑：7.8cm
這件軍持帶有天啟五年的紀年款，而且是標準楷書寫款，與萬歷官窯的寫款有非常大的相似之處，是明末當中非常難得的一例。軍持繪有鸞鳳穿過繁葉，青花料為浙料，發(fā)色有明顯的時代特點，為明晚期上品細料器的經(jīng)典發(fā)色。這件軍持的紋飾、發(fā)色都十分接近嘉靖萬歷，如沒有底下款識，往往容易被誤認為嘉萬時期。故這件造型、紋飾等細節(jié)可作為天啟時期的一個參照，其紀年意義重大。
▌清嘉慶 廣彩廣州花船閑適圖盤
北美致遠堂 藏
長：29.3cm
寬：21.8cm
高：1.5cm
這個橢圓形長盤的裝飾內(nèi)容彰顯了嘉慶時期嶺南珠江一帶生活風俗，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廣彩。盤心繪有兩只廣州花船，船體雕刻華麗、裝飾豐富，為當時珠江口岸用于宴會、表演的船只，也是當時社會生活的真實寫照。盤內(nèi)壁口沿裝飾花鳥蝴蝶紋飾，用彩豐富且畫面靜雅，是一件難得的廣彩瓷器。
▌清嘉慶 廣彩書塾嬉戲圖盤
新寧黃春燕女史 藏
直徑：27.7cm
高：4.2cm
底徑：16.5cm
這件瓷器的繪畫主題為嶺南教書先生和書塾童子在課間休閑場景，書院場景寫實生動，內(nèi)容豐富應景。教書先生于課間休憩，眾多童子或繪畫、或游戲，逸趣橫生。這件瓷器為清代后期廣彩當中的一個精品，用彩之精妙，繪畫之傳神，是一個獨特的實例。
▌清嘉慶 廣彩盲人買古董圖盤
北美致遠堂 藏
直徑：20cm
高：1.5cm
底徑：11.2cm
這件瓷器是清嘉慶廣彩精品代表之一，它的兩邊口沿繪有雙龍奪珠紋，是廣彩常見的裝飾題材，盤中繪畫的各式人物都比較獨特，手上都拿著一根導盲棒，即這些人都是看不見的盲人，他們在看古董時候，是摸古董、嗅古董、聽古董，意思是“瞎買瞎賣”。所繪人物生動寫實，用色豐富瑩凈，成對保存極為少見。
▌清乾隆 廣彩博士系列盤（荷蘭Cornelis Pronk設計瓷）
北美致遠堂 藏
直徑：19.4cm
高：2.6cm
底徑：12cm
此盤心繪有四個賢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敗之數(shù)，審乎治亂之勢，達乎去就之理。四位博學之士相聚一堂，仿佛在吟詩作賦，辯論人生哲理，抑或是制定治國安邦之策。除了人物，左側(cè)的一只孔雀，正抬頭與枝頭的五彩鳥相呼應。折沿至盤沿處有一組形似仙鶴、鴛鴦、鷺鷥的水禽。六處開光中各繪身體扁平色彩獨特的熱帶魚。
這類跨界組合起來的紋飾似乎是中國風格，卻又跟中國沒有明確的聯(lián)系。這些中西結(jié)合的紋飾，都是中國文化曾經(jīng)風靡西方世界的印證。盤心紋飾的設計源自一位優(yōu)秀且高產(chǎn)的荷蘭藝術家——科內(nèi)利斯·普隆克（Cornelis Pronk 1691~1759）。這個樣式的設計除了博士系列，還有花傘夫人系列、涼亭系列等，Pronk設計瓷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博物館等都有豐富的館藏。由Pronk設計的高級定制瓷器在中國燒造，然后運輸?shù)綒W洲，再以極高的價格出售，據(jù)北荷蘭國家檔案館記載，當時Pronk設計瓷的價格足夠在阿姆斯特丹買下一套房子。高端小眾的訂制瓷器價格不菲，卻極受歡迎。日本將其圖稿繪制在瓷器中時，也加入了日本的元素，如打傘夫人系列所繪夫人著日本的和服裝束，深受大家喜愛。
▌明崇禎 青花素三彩松鼠葡萄圖盤一套
款識：大明嘉靖年制
香港永寶齋藏
直徑：12.1m
高：3.7cm
底徑：6cm
盤一式五只，釉面細膩清潤，色彩素凈淡雅，紋飾布局疏朗雅逸。內(nèi)外壁口沿、盤心、近底處及底心均以青花繪雙圈弦紋，盤中央以青花、黃、褐、綠諸彩繪松鼠葡萄圖，松鼠或仰望藤蔓，或叼果而逃，生動活波，煞是有趣。外壁亦繪葡萄、松鼠，以及木石，底心青花楷書“大明嘉靖年制”六字款。
嘉靖一朝，持續(xù)四十五年之久，窯業(yè)興盛，燒造之瓷備受好評。時人高濂《遵生八箋之燕閑清賞》贊曰：“世宗青花、五彩二窯，制器悉備?！鼻迦怂{浦《景德鎮(zhèn)陶錄》亦云：“嘉靖中廠器，土善埴、質(zhì)膩薄……色惟回青盛作，幽菁可愛，故嘉器青花亦著?！表樦挝娜巳~夢珠曾有評述：“磁器，除柴、定、官、哥諸窯而外，惟前朝之成窯、靖窯為最美，價亦頗貴?！泵髂┣宄酰戮父G風尚盛行，故書嘉靖仿款瓷器者比比皆是，東瀛訂造瓷中亦是常見。
▌明崇禎 青花人物地支文字花口盤
景德鎮(zhèn)唐英學社 藏
直徑：15m
高：1.5cm
底徑：9cm
這是日本訂造瓷當中一款非常重要和罕見的瓷器，造型為花口異形，中間繪有船只和人物，船外以青花料寫有十二地支，底下是大明嘉靖年款，這是為崇禎時期訂造的瓷器，體現(xiàn)了明晚期追崇嘉靖官窯的風尚。
▌景德鎮(zhèn)文化研究第四輯《明清時期景德鎮(zhèn)外銷瓷研究》
中國外銷瓷體量龐大，體系豐富，歷史悠久，此次展覽雖在體量上雖不足以完整的涵蓋明清景德鎮(zhèn)外銷瓷品種，但看點十足。如傳世物與窯址出土標本共同展出即屬首例，如十八世紀早期廣州琺瑯彩主題專展國內(nèi)亦屬首次。除此，本展結(jié)合《景德鎮(zhèn)明清時期外銷瓷研究》論文集發(fā)行及學術研討會的同步推出，使展覽更具學術含金量。
展覽配套《明清時期景德鎮(zhèn)外銷瓷研究》論文集一冊，收錄海內(nèi)外10位學者12篇論文，將景德鎮(zhèn)明清時期外銷瓷的發(fā)展脈絡和階段特展清晰呈現(xiàn)，是國內(nèi)學術界第一本以景德鎮(zhèn)明清外銷瓷為內(nèi)容的專題研究著述匯編，書中圖文并茂，近300頁，圖片1500多張，全彩印刷，資料性強，許多重要信息是第一次披露，反映最新研究動向和熱點問題，具有很高學術價值。
本期《收藏》微信責編 陳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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