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荷生等 醫(yī)林纂要 2022-03-22 10:17

一、腎為水臟又主五液

腎主全身津液。津液來源于水谷，而有陰陽清濁之分。津者，液之清者也； 液者，津之濁者也。津化為氣，溫分肉，充皮膚，屬陽；液化為水，注于骨，補腦髓, 屬陰?！秲?nèi)經(jīng)》指出：“腎者主水”（《素問·上古天真論》），“腎……生水液”（《素 問·水熱穴論》），又謂：“腎為水臟，主津液……水者，循津液而流也”（《素 問·逆調(diào)論》）。津液的分布很廣，隨其出處不同而名稱各異，出于目者為泣 （淚），出于鼻者為涕，出于口者為涎為涶，行于脈中者為血，注于骨中者為髓, 越于湊理者為汗，下于膀胱者為溺……。《內(nèi)經(jīng)》“液別為五”，以汗、泣、唾、溺 與氣為五液（《靈樞·五癃津液別》）?！峨y經(jīng)》據(jù)此明確提出：“腎主〈五〉液” （《難經(jīng)?四十難》），“入肝為泣，入心為汗，入脾為涎，入肺為涕，自入為唾" （《難經(jīng)?四十九難》）。后世醫(yī)家在此基礎(chǔ)上認為“涕唾精津汗血液，七般靈物總屬陰”（張景岳《類經(jīng)》）。又謂:“人之一身，有涕、淚、涎、唾、便、溺，皆屬一水之化，而發(fā)于九竅之中”（張景岳《質(zhì)疑錄》）。何夢瑤則以“精、髓、血、乳、汗、 液、津、涕、淚、溺，皆水也，并屬于腎”（《醫(yī)碥》）。幾乎身體所有濕潤、流通、 分泌、排泄之物，都屬于水液。這些水液之中，有生理需要的營養(yǎng)成分，亦有機體利用過后的廢料，輸布養(yǎng)料和排泄廢物。腎是調(diào)度全身水液的樞紐。

含有營養(yǎng)成分及生理需要的水稱為“真水”，機體利用過后及病理產(chǎn)物的水稱為“客水”（亦稱邪水）。羅東逸謂：“水有真水，有客水。腎氣溫則客水亦攝而 歸真，腎氣寒則真水亦從而為客水”（《古今名醫(yī)匯粹》）。我們知道，水液進入血脈流經(jīng)腎臟時有泌別清濁的過程，有用的成分，經(jīng)腎連水液回收，無用的廢料經(jīng)腎隨水液排出。當腎功能健全時能恰當?shù)鼗厥蘸团判?，以保持水液在機體內(nèi)部的代謝平衡，即所謂“攝客水而歸真水”的生理機制；如果腎功能衰退，不能恰當?shù)鼗厥蘸团判?，以致水液停蓄，溢而為痰飲水氣，此即所謂“真水亦從而為客水”的病理機轉(zhuǎn)。所以腎是主“藏真水，而行客水”（羅東逸《內(nèi)經(jīng)博議》） 的重要機構(gòu)。趙羽皇說：“真水者，即天乙之所生；客水者，即食飲之所溢”（羅東逸《古今名醫(yī)方論》轉(zhuǎn)引）。天一所生的“真水，即所謂“真陰”，為先天之所生化，亦意味機體原來保持平衡的水；食飲所溢的“客水”，即所謂“水精”?！八牟迹褰?jīng)并行”（《素問·經(jīng)脈別論》），為后天之所生化，亦就是吾身不斷從飲食中攝入的水。這里有水液新陳代謝的含義，“真水”需要“客水”的不斷補充。

身體內(nèi)部水液的調(diào)節(jié)歸屬于腎，所謂“腎居下焦，統(tǒng)攝陰液”（李延昰《脈訣匯辨》）。膀胱為腎之府，雖是“州都之官，津液藏焉”，但只是貯藏津液（溺）并由此而排出體外的裝置，膀胱津液的貯藏與排出，先經(jīng)腎的泌別清濁即氣化 過程，“氣化則能出矣”（《素問·靈蘭秘典論》）。張聿青對腎和膀胱的生理功能概括為“腎藏精而主納，膀胱藏水而主出”（《張聿青醫(yī)案》）。這里指的“精” 似不局限于精液的精，應(yīng)理解為液。萬密齋說：“津液，謂之真精”（《保命歌括》），就是這個含義。這說明腎還有泌別回收津液（精）的功能，故主納；膀胱則純?yōu)橘A藏排泄津液（水）的作用，故主出?？马嵅?jīng)說過：“精者屬癸， 陰水也，靜而不走，為腎之體；溺者屬壬，陽水也，動而不居，為腎之用。是以腎主五液，若陰水不守，則真水不足，陽水不流，則邪水泛行”（吳謙等《醫(yī)宗金鑒·刪補名醫(yī)方論》轉(zhuǎn)引）。這就指出“靜而不走”的陰水（精）即生理需要的水； “動而不居”的陽水（溺）即體內(nèi)多余的水。生理需要的水而讓其走失，則得造成陰虛——“真水不足”；體內(nèi)多余的水而讓其潴留，則得造成水腫——“邪水泛行”。腎藏精（陰水）是腎臟生理功能的主要方面，故“為腎之體”；腎主水（陽水）是腎臟生理功能的另一方面，乃“為腎之用”。全身水液的調(diào)節(jié)，除以腎為主外，當然，脾、肺、小腸、大腸、三焦、膀胱等臟腑在“心”的統(tǒng)一領(lǐng)導(dǎo)下參與了全面的大協(xié)作，才能有效地順利地完成這一艱巨復(fù)雜的任務(wù)。各臟腑如何參與這一生理過程的協(xié)作，我們將在腎與各臟腑的關(guān)系中論述，這里就不再重復(fù)引述。

腎即主全身陰液，一般所謂陰虛，主要為腎陰虛，包括津液不足。津液不足之人，外則皮膚枯槁，雖干熱而無汗。吳鞠通曰：“汗……以陽氣為運用，以陰精 為材料”（《溫病條辨》）；內(nèi)則眼、鼻、口、舌等苗竅分泌缺乏而干澀。婦人乳汁、月水，男人精液的質(zhì)量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甚至影響整個機體的生理活動。津液之于機體組織正如機器之于潤滑油一樣，機器沒有了油脂則開通阻障，機體缺少了津液則氣機窒塞?！秲?nèi)經(jīng)》指出：“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傷，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靈樞·本神》）。這里的“精”和 “陰”，應(yīng)該是津液，津液失守，亦就是陰虛，從而引起整體機能的頓滯，并導(dǎo)致死亡的嚴重后果。臨床大吐、大瀉、失血、失水，喪失津液，導(dǎo)致陰虛，由陰虛而致陽虛，陰亡則陽不獨存的機轉(zhuǎn)，亦是這樣的。

在五液中，前人特別突出唾液。如“腎為唾”（《素問·宣明五氣》），“腎主 唾”（《靈樞·九針論》），“自入為唾”（《難經(jīng)·四十九難》），唾液即津液之上出于舌下者（參見腎與舌的關(guān)系）。唾雖屬腎亦屬于胃?！秲?nèi)經(jīng)》謂：“中熱胃緩則為唾”（《靈樞·五癖津液別》），張景岳曰：“胃之與腎皆主為唾，蓋土郁之唾在胃，水泛之唾在腎”（《類經(jīng)》）。這是從病理方面來說明唾液的分屬。津液來源于水谷，以唾其屬胃是說得通的。生理的唾液，前人極為重視，稱之為“金津、玉液”、“醴泉”、“甘露”等等，其功能“所以灌溉臟腑，潤澤肢體”，謂“人能終日不唾，則精氣常留，顏色不槁”（李時珍《本草綱目》）。汪蘊谷補充有：“行經(jīng)絡(luò)，養(yǎng)筋骨，潤腸胃，生精血，灌靈根"（《雜癥會心錄》） 。唾液概括了整體津液的功能。這實際是以唾液為全身津液的標志，用以消息全身津液的盈虛。例如陰虛失水之人，以唇焦齒槁，口干舌燥，最為明顯。因前人重視生理的唾液，因有所謂“嚥津”（吞唾）之法，可以治病，亦可以保健。“最近日本學(xué)者在唾液腺中提出一種內(nèi)分泌物質(zhì)，據(jù)說也有抗老（防止衰老）的作用”（付連暲《養(yǎng)身 之道》 ），則前人視為“身中之至寶”（汪蘊谷《雜癥會心錄》）的唾液，得到了科學(xué)的驗證。

二、腎為氣根而主納氣

腎主納氣的問題，涉及肺的關(guān)系。肺為氣之主，主出；腎為氣之根，主納（參 見肺與腎的關(guān)系）。腎之所以為氣之根，因為腎間動氣者，為生氣之源，呼吸之 門，人之根本也（參見腎與元氣的關(guān)系）。呼吸本屬于肺，何關(guān)于腎？滑伯仁曰： “肺主呼吸，乃口鼻之呼吸，指谷氣而言也；腎司闔辟，乃是真息，指原氣而言也” （孫一奎《醫(yī)旨緒余》轉(zhuǎn)引）。根據(jù)《內(nèi)經(jīng)》“真氣者，所受于天，與谷氣并而充身也”（《靈樞·刺節(jié)真邪》）?？芍?span style="margin: 0px;padding: 0px;max-width: 100%;box-sizing: border-box ;overflow-wrap: break-word ;font-weight: bold;">肺之呼吸為后天之谷氣，腎之呼吸乃先天之原氣。周慎齋又說：“人之生死關(guān)乎氣，氣納則為貴。氣納則歸腎，氣不納則不歸腎，氣不歸腎者，謂脾胃之氣不得到腎也"（《周慎齋遺書》）。據(jù)滑、周之言， 納氣歸腎，既是“谷氣”——“脾胃之氣”，又與肺何關(guān)？蓋肺氣藉谷氣為資養(yǎng)，谷氣賴肺氣為輸布，故脾肺之氣屬之后天。脾肺之氣皆歸藏于腎，此后天滋養(yǎng)先天，亦后天返乎先天之義。腎之所以主納，因為心、肺、肝、脾四臟，“其位其職，皆非克能藏納之地，〈惟腎為主納而不出之司〉臟腑氣血之精華，無不輸歸于腎”（馮楚瞻《馮氏錦囊秘錄》）。但五臟之精氣歸腎，必以肺為輸降之功，所謂“肺統(tǒng)五臟六腑之〈精〉氣而主之，腎受五臟六腑之精〈氣〉而藏之。腎氣原上際于肺，肺氣亦下歸于腎，一氣自為升降者也”（趙彥暉《存存齋醫(yī)話稿》）。人一刻不能中斷呼吸，空氣和谷氣等同重要，故有所謂“真氣”者，就是“所受于天〈空氣〉，與谷氣并而充身也”（《靈樞·刺節(jié)真邪》）。真氣是天氣和谷氣的結(jié)合體，亦稱為“精氣”，“呼吸精氣”（《素問·上古天真論》）亦就是呼吸“真氣”。人之呼吸貴乎深沉，才能使“真氣——精氣”自上而下地流布周身。前人認識到這一點， 因有導(dǎo)引吐納之術(shù)，此即呼吸養(yǎng)生之法，亦就是“氣功療法”、“咽津"之法，同樣可以治病，可以保健，藉行深呼吸以“納氣歸腎”。

三、腎主作強而出伎巧

“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素問·靈蘭秘典論》）。“作強”就是工作能 力的堅強，“伎巧”就是思維活動靈巧。腎之所以主作強，出伎巧，是因為腎主藏精，精生髓，髓充骨，髓又上通于腦，腦為髓海，府精神明。故精足則令人能力堅強，智慧靈巧。這些實際是腦的作用而歸根于腎。因為腦髓來源于腎精，腎精充足而后髓海充足。“髓海有余，則輕勁多力，自過其度”（《靈樞·海論》），而能應(yīng)付裕如。所以王又原說：“腎為作強之官，有精血以為之強也”（羅東逸《古今名醫(yī)方論》轉(zhuǎn)引）。馮楚瞻曰：“腎者，任也，主骨而任周身之事，故強弱系之。”又引《卮言》曰：“腎者，神也，妙萬物而言也”（《馮氏錦囊秘錄》）。前者指“作 強”之所由來，后者指“伎巧”之所從出。由于腎主骨髓，髓足則筋骨堅強，輕勁多力；由于髓通腦海，髓足則腦海發(fā)達，精巧聰明。李梴曰：“腎藏〈精與〉志，……精完〈完，充足完備之意〉則志壯，……而強于作用"（《醫(yī)學(xué)入門》）。唐宗海亦說：“精髓充足，伎巧出焉，志之用也”（《中西匯通醫(yī)經(jīng)精義》）。又說：“髓者，腎精所生，精足則髓足，髓在骨內(nèi)，髓足則骨強，所以能作強，而才力過人也”（《中西 匯通醫(yī)經(jīng)精義》）。唐氏此言，欲言未達，只談到髓和骨的關(guān)系，沒有談到髓和腦的關(guān)系。蔡陸仙編《中國醫(yī)藥匯?！分械囊欢卧捳f得較為曉暢：“人之才力， 均岀于腦，而腦髓實由腎生之，腎生精，精生髓，髓生骨，腎系著脊骨第十四椎下， 是為命門，為人脊最深之竅，即輸髓入腦之路。人第知腦力足則才智精力以生， 而不知所以生之者在腎。……腦髓生于腎精，精足則髓足，髓足則腦充，伎巧之出，以腎為作強之本也”（《中國醫(yī)藥匯海·論說部·生理類》）。有以作強、伎巧分屬于男女者,如彭用光謂：“強于作用，故男曰作強造化形容，女曰伎巧出焉”（《體仁匯編》）。張錫純氏據(jù)此以為男女的生殖作用而言，所謂作強伎巧者，指其能生殖而言也?！氨啬凶佑凶鲝娭埽笈佑屑壳芍谩保ā夺t(yī)學(xué)衷中參西錄》 ），則未免過于穿鑿。

本文選自姚荷生、潘佛巖、廖家興《臟象學(xué)說與診斷應(yīng)用的文獻探討：腎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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