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紅樓210:心底無私,林黛玉不懼小人言,茫然不解,賈寶玉追問齊眉案
薛寶琴被賈母捧在手心里一般,不但養(yǎng)在身邊,讓王夫人認下女兒。外頭不過下了一點雪珠兒,就翻箱倒柜找出珍藏的“鳧靨裘”給她穿。
老太太一系列操作,連心中豁達開闊的賈探春和史湘云都有了一點“酸”意,也讓薛寶釵特別替妹妹擔心,就怕寶琴遭人妒忌。
鳧靨裘無疑是暗示賈母心中薛家女兒是“野丫頭”的隱筆。鳧靨裘是野鴨子頭上的毛織成,就是“野丫頭”的意思。
香菱代表薛家錯認成孔雀毛,其實雀金裘才是。史湘云一眼看出野鴨子頭上毛與薛寶釵一言不發(fā)形成對比,作者細微處表達的是史家和薛家不同的門第和出身“底蘊”的差距。
史湘云侯門大小姐見多識廣。薛寶釵商戶出身靠的是博學(xué)強記。她們一個是經(jīng)過用過,一個是學(xué)習(xí)過,兩者的差距就在這細微之間。
史湘云的見識尚且如此,更別提身份更高的賈母與薛寶釵之間的身份距離。一件鳧靨裘,可以展現(xiàn)出很多細微的問題。
這邊薛寶釵還在為薛寶琴會不會受人妒忌發(fā)愁,那邊賈母又派了琥珀過來傳話,說“老太太說了,叫寶姑娘別管緊了琴姑娘。他還小呢,讓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要什么東西只管要去,別多心。”
賈母這話無疑再次將薛寶琴推到風(fēng)口浪尖。太多的寵愛一定會催生無端的妒忌。與薛寶琴相比,林黛玉來時,賈母不過就賜了一個丫頭。對誰更真心、更體貼、更保護,毋庸置疑。
當然,賈母針對薛家的態(tài)度和情緒,不表示她不喜歡薛寶琴。寶琴小小年紀卻已經(jīng)為了薛家聯(lián)姻出嫁,賈母很是可憐她。
賈母吩咐薛寶釵別拘束寶琴,反過來也是認為薛寶釵太過拘謹。凡事過猶不及,這是賈母不喜歡薛寶釵的原因之一。
再有,薛寶琴這個年紀就應(yīng)該享受女兒的美好,一旦出嫁到了婆家,就會受到束縛。那時候就只能像薛寶釵一樣天天拘著自己,活著太累。
賈母當年在家何嘗不是活潑曠達,嫁人后就要處處小心,做兒媳婦、孫媳婦、重孫媳婦哪有那么容易。
賈母從寶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曾經(jīng)。賈府當時的孫女們,還沒有一個出嫁的,不算賈元春進宮,寶琴更讓賈母感慨。
賈母派琥珀來傳話是真心。但卻放任自己感情,不像林黛玉時那樣收斂小心。她對薛寶琴沒有林黛玉那樣深情,可以肆無忌憚。
(第四十九回)寶釵忙站起來答應(yīng),又推寶琴笑道:“你也不知是哪里來的福氣!你倒去罷,仔細我們委曲著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兒不如你。”說話之間,寶玉黛玉都進來了,寶釵猶自嘲笑。
賈母不斷加碼疼愛薛寶琴,別人沒怎樣,薛寶釵先“妒忌”起來,又說“不知道哪里來的福氣”,這是故意捧著賈母在說?!澳愕谷グ伞笔茄鹧b情緒的表達,不讓別人吃醋,她先“吃醋”,等于將薛寶琴受寵這個事挑明了。
而薛寶釵故意“妒忌”薛寶琴,則會將寶琴身上的輿論壓力和妒忌轉(zhuǎn)移到她身上。不能小看寶釵的這些“做作”。
“我就不信我哪些兒不如你”,這句話也是實話。賈母營造的事實條件,就是說明薛寶釵不如薛寶琴,哪有好的誰還要差的!
薛寶釵一直“喋喋不休”,直到賈寶玉和林黛玉上門,她還在“猶自嘲笑”,是她心中“緊張”薛寶琴被捧殺,意圖消除寶琴受寵的負面影響。她這姐姐也是操碎了心。
賈寶玉和林黛玉來后,史湘云順勢再“拱火”,順著薛寶釵的話,暗示“恰有人真心是這樣想呢?!?/span>琥珀一個丫頭,思想沒那么機敏,就笑著說再沒有人“吃醋”,一定是賈寶玉。這與賈探春的說法對照??梢娰Z家人對薛寶琴受寵確實很重視。
史湘云的意有所指當然不是賈寶玉,當琥珀又說是林黛玉時,她也不吱聲了。
關(guān)于史湘云針對林黛玉,讓她被很多讀書人“詬病”。都認為她小肚雞腸總找麻煩,似乎與“英豪闊大寬宏量”的性格不符。
其實,就像林黛玉心中總將薛寶釵作為假想敵一樣。史湘云心里對林黛玉也有一個“結(jié)”。
林黛玉來之前,賈家最得寵的表小姐唯有史湘云。她得到了賈母、賈寶玉和賈家上下的所有疼愛。結(jié)果這一切在林黛玉來后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原本屬于她的一切,都被黛玉“搶”走了。
史湘云從小無父無母,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對感情最是敏感。她的失去成為林黛玉的得到,對之抱有一定“敵意”,是小兒女的常情。林黛玉從來不介意湘云的挑釁,也不是她大度,而是知道湘云沒有壞心。
史湘云的性格率真坦誠,也與林黛玉的敏感多疑性格天生相沖,致使兩人之間有點小兒女的摩擦,無傷大雅。等再一兩年二人大了就會發(fā)現(xiàn)互相懂得和珍惜的,恰恰是她們這兩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薛寶釵見史湘云把火燒到了林黛玉身上,又急忙站出來。她這一天啥也沒干,就專門負責(zé)滅火了。
(第四十九回)寶釵忙笑道:“更不是了。我的妹妹和他的妹妹一樣。他喜歡的比我還疼呢,哪里還惱?你信口兒混說。他的那嘴有什么實據(jù)。”
薛寶釵前腳還讓史湘云認薛寶琴做妹妹,如今又說寶琴是林黛玉的妹妹。更是指琥珀“混說”,又說湘云的“嘴有什么實據(jù)”。為了林黛玉的情面,薛寶釵也是拼了。
不過這也暴露出薛寶釵的性格弱點。她太要求平衡了,誰都不得罪,想要做到最好,卻注定什么也做不好。
商人的本性是逐利,在寶釵這段話里體現(xiàn)得最清楚。林黛玉最重要,她就偏向一點,踩了琥珀和湘云。之前為了湘云,她也可以不問寶琴就讓湘云認妹妹。“無利不起早”的個性,是撐不起賈家這種大家豪門的。
薛寶釵很好,但家族出身和門楣底蘊還是框住了她的思想,給她帶來不可磨滅的生命烙印。是她揮之不去的包袱和性格弱點。
其實,史湘云的話,黛玉渾不在意。也許小時候她會多想,長大后就完全放開了心胸。她知道湘云不過是嘴快,意思是說她會因為寶琴受寵心里不舒服,而不是說她容不得寶琴。
林黛玉不理會眾人言語,對寶琴特別親熱。是她用行動粉碎他人猜想。自從認識了薛寶釵確實秉性忠良,待人寬厚后,林黛玉早都接納了她和她的家人。
林黛玉的優(yōu)點是保有赤子之心。一旦打開心扉就會無私地接納,不會首鼠兩端,心口不一。這才是賈家真正需要的接班人。
賈家這等豪門大族早已經(jīng)死水一潭,人人為己,沒有了真正的真心話,最缺乏的就是林黛玉的初心。
賈寶玉這里對林黛玉和薛寶釵突然和好感到不解,進而有了被摒棄外在的失落。他正恐賈母疼寶琴(黛玉)心中不自在,今見湘云如此說了,寶釵又如此答,再審度黛玉聲色亦不似往時,果然與寶釵之說相符,心中悶悶不樂。因想:“他兩個素日不是這樣的好,今看來竟更比他人好十倍?!?/span>
賈寶玉都如此認為林黛玉,又何況是史湘云、琥珀?只是他們不知道背后的“金蘭契互剖金蘭語”罷了。
(第四十九回)寶玉便找了黛玉來,笑道:“我雖看了《西廂記》,也曾有明白的幾句,說了取笑,你曾惱過。如今想來,竟有一句不解,我念出來你講講我聽。”黛玉聽了,便知有文章,因笑道:“你念出來我聽聽。”寶玉笑道:“那《鬧簡》上有一句說得最好,'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這句最妙。'孟光接了梁鴻案’這五個字,不過是現(xiàn)成的典,難為他這'是幾時’三個虛字問得有趣。是幾時接了?你說說我聽聽。”
“齊眉舉案”就在此出現(xiàn)。賈寶玉想不到他日后會失去黛玉娶了薛寶釵,也想不到真正的“齊眉舉案”不是釵黛二人,而是他與薛寶釵,更想不到寶黛釵三人的情緣糾纏終究[終身誤],一切有緣法!
林黛玉知道賈寶玉所問,就向他和盤托出當日她作錯酒令用了《西廂記》《牡丹亭》的句子,薛寶釵是如何勸誡,又如何給她燕窩煮粥等事。既解了賈寶玉的惑,也剖明了她心中接納寶釵的原委,以及承認自己對寶釵的誤解。
人誰無錯,重在改之,林黛玉無私之心,值得敬佩。由薛寶琴受寵帶來的人心浮動,至此告一段落。羨慕、妒忌是人之常情,不演變?yōu)閻盒葬槍Γ疾贿^是一絲情緒,緣起緣滅而已。這一章就此揭過。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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