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25 13:11:28)
經方沙龍上婁紹昆先生發(fā)表過一些理法辯證和方證辯證的文章,大概是由于自己的水平所限,還不能完全的消化。究其根本,從《傷寒雜病論》的原文出發(fā),再回到原文上去,在熟悉條文的基礎上靈活應用,其中的靈活二字,委實不易...如果從病機上談,好像更加容易理解,但是,還是要通過癥候群來判定是否相符,而如果把經方的癥候群都了解清楚了,那么方證辯證也就順利成章了。我現(xiàn)在實踐不多,不好確定體質學說和方證辯證,從“治未病”以及長期得效的角度出發(fā),到底誰更有效?
最近,顧兄有篇 帖子 ,是講解一個五苓散的病例。我相對來說,學的比較單純,一看描述,容易想到水逆的“五苓散”證,再加上發(fā)熱、咽喉痛,按照胡老的經驗,那是石膏的藥證,加減上毫無疑義。對于方證、藥證的學習,是個很好的例子。
而今天看到的這個介紹應用附子瀉心湯的 案例 ,則沒有那么簡單了。
男性,三十有余,人體高大粗壯,訴說雙腳底發(fā)涼怕冷一年多了,上身出汗,我說得了,什么都不用查了,附子瀉心湯證,三劑,半個月過后,又來了, 他說服完三劑后好了,現(xiàn)在又發(fā)了, 又照原方三劑服后未再來 。
因為之前有看到過劉渡舟先生以及其他人的案例,我也容易想到治療上熱下寒的附子瀉心湯。但是,在同樣的帖子里,有人提到了這樣的問題:
上熱下寒尚有黃連湯,黃連黃芩湯,梔子干姜湯,烏梅丸等,豈可附子瀉心湯了事!
怎么去回答呢?是否可以把癥候群描述的更清楚,再把相似的方劑給比較一下呢?我上網查了查,看到了這篇劉渡舟先生的驗案 記錄 ,同樣的上熱下寒,是以附子瀉心湯和黃連阿膠湯作為鑒別。其中的關鍵點如下:
本案辨證分析較為詳細,在此無需多語。但是,細心的讀者會注意到,前述附子瀉心湯證宋某一案,與本案病證極為相似,為什么彼用附子瀉心湯而此則用黃連阿膠湯?確實,二案證候表現(xiàn)皆為上熱下寒,上下水火失交之象。但是 附子瀉心湯證的形成是以真陽不足為前提,熱是真熱,寒是真寒,所以,必須用附子以溫下寒,用三黃以清上熱;而黃連阿膠湯證的形成則是以真陰不足為前提,由于心火獨盛于上而陽氣不能下煦,所以用滋陰降火的方法治療。 雖然此二者均出現(xiàn)上熱下寒的證候表現(xiàn),但通過四診合參,就不難發(fā)現(xiàn)二者的不同之處。附子瀉心湯證由于以陽虛為前提,所以往往見有 大便稀溏,形寒汗出,舌質淡嫩或暗紅,舌體胖大,苔白或苔白潤 ;而黃連阿膠湯證由于以陰虛為基礎,所以往往可見 口咽干燥,小便短赤,舌質紅絳或光絳無苔,舌體瘦小 等證。
仔細閱讀原案,則有:
附子瀉心湯證案中“遺精,陰部發(fā)冷,陰莖回縮,大便稀溏”應為腎陽不足之明證,脈沉滑者,當為郁熱;而黃連阿膠湯證案中“舌絳、脈數(shù)”則已露陰虛之兆。
至于下寒,附子瀉心湯證案為上有邪火食氣,致真陽虧虛之虛寒;而黃連阿膠湯證案則為火熱盛于上,致陽氣不能下達所致之寒;而上熱則同,后者又有陰傷之情,故二者同有連、芩之屬以清上熱,前者尚以附子溫陽散寒,俾陽回邪退,則下寒自愈;后者則用膠、芍、雞子黃之類以益陰分,待陰復邪清則陽氣自達,其寒不治而治??芍^大妙!
翻看了一下日本古方派的湯本求真的《皇漢醫(yī)學》,其中對于附子瀉心湯的解讀如下:
“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附子瀉心湯主之?!薄咀ⅰ啃南缕Τ蕿a心湯證者,若為陽實證,則有發(fā)熱而無惡寒。今不拘心下痞,“而惡寒、汗出”之上加一“復”字,暗示反于瀉心湯證也。而此惡寒 與汗出者,是非有表侯,為陽虛證之征,故以瀉心湯治心下痞,以附子治此惡寒與汗出也。
從《傷寒論》的體例上說,往往是“而”后面的內容更重要,常是鑒別點。例如“汗出而喘”、“喘而汗出”等等。
書中沒有收集治驗,有一些治療食郁,食厥,而現(xiàn)“心下滿,四肢厥冷,面無血色,額上冷汗,脈伏如絕”以及“瀉心湯證,有但欲寐,甚者,食時與服藥亦睡,又手尖微冷等證”。
《皇漢醫(yī)學》書中,對于黃連阿膠湯,也沒有治驗,只有一些解說:
“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注】仲景以本方載于少陰篇者,以此證虛,而心煩下痢(本方證往往有下?。╊惻c下列之少陰病。
《方函口訣》本方條曰:此方,治柯韻伯之所謂少陰瀉心湯,而病陷于陰分(求真按,當為陷于虛證),上熱猶不去,心煩貨虛燥者,故吐血、咳血,心煩而不眠,五心熱,而漸漸肉脫者。及凡諸病已久,熱氣浸淫于血分,而成諸證者,毒利腹痛,膿血不止,口舌干者等,治之有驗。
在黃師的《經方使用手冊》的第36和60頁,也很容易看到附子瀉心湯和黃連阿膠湯的體質要求,參照黃師所言體質的三種狀態(tài),則不難看出,確為一陽虛、一陰虛。如果從六經辨證分析,附子瀉心湯也可以作為陽明、少陰合病來處理(馮世倫老師的六經方證直解,為陽明、太陰合病,是否恰當?)。
正如柯韻伯所言“讀仲景書,不僅知其正面,須知其反面,應知其側面,看出底板.”,如果只是滿足于一個方劑的驗案,而不去做深層次的追究,恐怕也不會成為多么高明的醫(yī)生?!
附子瀉心湯出于《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下》篇。本方在仲景的五瀉心湯中,既不同于大黃黃連瀉心湯,也不同于半夏瀉心湯、生姜瀉心湯、甘草瀉心湯三方用于寒熱夾雜、虛實相兼的痞證,而是一首較難掌握的方劑。然而,若是真正把握了它,在臨床上便有較大的實用意義。
1歷代醫(yī)家貶褒不一
《傷寒論》原文指出:“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附子瀉心湯主之?!睉撊绾卫斫夂驮u價本條及其方后的煎服法所包涵的全部內容,歷代許多醫(yī)家看法頗有分歧??马嵅f:“心下痞者,當有大便硬,心煩不得眠句中,此用此湯,夫心下痞而惡寒者,表未解也,當先解表,宜桂枝加附子,而反用大黃,謬矣。既加附子,復用苓連,抑又何也,若汗出是胃實,則不當用附子,若汗出為亡陽,又烏可用芩連乎?!迸c柯氏看法類同的還有許學士等人。他們都認為本條方證,與中醫(yī)理論相悖而不敢茍同,還進一步提出修改原文的意見。呂茶村針對柯氏之言作了尖銳的批評,他說:“大凡惡寒汗不出者屬表實,惡寒汗自出者屬表虛,但汗出惡寒,仲景自有芍藥甘草附子湯之制,今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則表虛而里實,但固表則里邪愈壅,但清里則表陽將亡,故以三黃附子合用之,……柯氏膠執(zhí)已見,擅改經文?!瓜仁O空靈極神變之活法,而妙理無窮。”此外,尤在經、錢天來等皆甚推崇此方,并就方證的具體內容作了精辟的分 析。
盡管意見不一,但事實勝于雄辯,本方的確切療效,使對本方證持贊同意見的醫(yī)學理直氣壯地說:“余歷考前賢醫(yī)按,用附子瀉心湯而愈者,不一而足,且余亦曾試驗,故敢直辟柯氏之謬。”柯氏是一位影響較大的《傷寒論》注家,然而在對本方的看法上,受到了抨擊。與柯氏之觀點相反的一派,卻取得壓倒的優(yōu)勢,并取得基本一致的意見,即認為本方原適應證是熱痞兼表陽虛,證見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惡寒,汗出等,由于邪熱壅滯胃脘,氣機阻滯而心下滿悶不適,兼有表陽不足者,肌膚失于溫煦而惡寒,不能衛(wèi)外而汗出。正如錢天來所說:“傷寒郁熱之邪,誤入而為痞,原非大實,而復見惡寒汗出者,如其命門真陽已虛,以致衛(wèi)氣不密,故玄府不得緊閉而汗出,陽虛不任外氣而惡寒也。”這里所說的命門陽虛,是根據《內經》所說的衛(wèi)出下焦,本源于腎,乃腎陽所化的理論而來,前面只言表陽虛,實腎陽之虛已在言外,近幾年郭子光等用陰陽量的差異性這一理論作指導,將本證的病機解釋為在表之陰大于陽,弱勢之陽的溫煦性與外固性不足。在胃則陰少于陽,過盛的陽壅滯成熱,使氣機不暢,因此治宜瀉熱消痞,扶陽固表。
2極寒大熱、配伍精當
從病情的需要出發(fā),將寒性藥物與熱性藥物組合成方,是仲景遣方用藥的獨到之處,這在六經病證的施治中,始終都得以體現(xiàn)。附子瀉心湯由大辛大熱的附子與大苦大寒的大黃黃連黃芩組成??梢哉f是仲景寒熱并用方中最簡練、最單純的一首方劑,具有針對性強、副作用小的特點。一般說來,疾病是機體陰陽失調所致,平調陰陽是治療疾病的總則。寒熱并用,溫清兼施,就是從平調陰陽出發(fā),以達到陰陽常閾為目的。本方名為“瀉心”,實則是以苦寒之大黃芩連清泄心下部位之熱,亦即降低胃脘過盛之陽,同時用辛熱之附子溫壯在表不足之陽,使之達到陰陽平衡。況且以三黃與附子共同組方,三黃得附子,其苦寒沉凝不致留滯陰邪,附子得三黃,其慓悍爆烈不致劫傷津液。如此極寒大熱集于一方,全收復陽驅邪之效。
更為獨特的是本方的煎服法。大黃黃連黃芩三味,以麻沸湯漬之,須臾絞去滓,是指三黃不用煎取,且用開水浸泡的時間也不長,為的是只取其輕清之氣,以清泄胃熱而消痞;附子另煮取汁,取其醇厚之味,以溫陽固表而消除惡寒并止汗,真可謂寒熱異氣,并行不悖,分建奇功,誠為先圣之妙用。
有人認為本方與黃連湯、干姜黃連黃芩人參湯、烏梅丸、麻黃升麻湯同屬清上溫下之劑,用以治療上熱下寒證,此說不無道理。但本方以附子與寒涼藥相配伍,其他四方均以干姜為主與寒藥配伍,附子主表而不守,為整體陽虛而設;干姜守中而不走,針對中焦局部陽虛有寒。顯然整體包括了局部,因而附子瀉心湯主治的下寒證,可有中焦虛寒的表現(xiàn),但又遠遠不限于此,這一點在臨床實踐中得到了充分的證實。
3 靈活化裁運用廣泛
葉天士說:“醫(yī)道在乎識證、立法、用方,此為三大關鍵。一有草率,不堪為司命。往往有證既識矣,卻立不出好法者,成法既立矣,卻用不出至當不易好方者,此謂學業(yè)不全。然三者之中,識證尤為緊要。”葉氏以自己的心得諄諄告誡后人,而且在他的醫(yī)療實踐中也作出了榜樣。如他對上熱下寒、陰陽逆亂的關格證,認為其病機為陽熱結于上,令胃氣不得下行,故需通陽泄熱與溫暖中官并行,方用附子瀉心湯;另一病例見脈弦遲,湯水不下,嘔吐涎沫,斷為陽結而致飲邪阻氣,治療重在辛熱通陽,故以附子瀉心湯去大黃,又因陽結使津液不行而痰氣凝遏,故加人參、干姜、半夏、枳實健脾化痰;同時在給藥方法上,改麻沸湯漬為芩連半枳滾水煎,仿附子濃煎之意,將參附姜先煎,然后二汁和服。葉氏不僅在加減化裁方面作出了示范,同時也啟迪后人運用附子瀉心湯不一定具備惡寒、汗出、心下痞等證,只要病機相合,論臨床表現(xiàn)有多大差異,均可異病同治。筆者在醫(yī)療實踐中,也深有體會,下面略舉3例說明。
案例1,黎××,男,64見,住院號:35333。患者因左側肢體麻木乏力,活動不靈,時流涎,于1985年4月24日入我院港澳華僑病區(qū)。體檢發(fā)現(xiàn)左側陰囊腫大如拳,內容物可自行納入腹腔。中醫(yī)診斷為中風(中經絡)、疝氣;西醫(yī)診斷為腦血栓形成,左側腹股溝斜疝。入院后經用補氣活血化瘀通絡的補陽還五湯、磷酸川芎嗪、丹參注射液、針灸等治療,肢體活動有明顯好轉。至5月17日因左側陰囊壁嵌頓性斜疝而行疝修補術,手術過程順利。術后發(fā)熱、咳嗽,經用麻杏甘石湯合千金葦莖湯加減,1周后,熱退,咳嗽減輕,但夜晚盜汗甚多,伴頭暈頭痛,舌質淡暗,苔黃厚膩,脈弦滑。曾先后用溫膽湯、玉屏風散、桂枝湯等治療,歷經20天,盜汗不止,肢體活動也毫無進步。其時天氣炎熱,雖出汗很多,仍用大毛巾被裹身而睡,面色白光白,氣促,神疲,舌苔仍見黃厚而膩。全面來看,此屬本虛標實,寒熱相兼之證。清其熱恐損其陽,溫其陽又慮助熱,唯附子瀉心湯正合拍。又考慮到厚膩黃苔,乃胃中溫熱所致,濕重當通陽,通陽在乎利小便,故用:炮附片15g(先煎),大黃6g,川黃連3g,黃芩9g,滑石18g,煅龍牡各30g(先煎),綿茵陳15g,茯苓24g。方中附子溫陽固表,三黃瀉胃火,滑石、茵陳、茯苓利小便以通陽,龍牡斂陰,共奏溫陽固表,泄熱利濕之功。服藥3劑后,盜汗減少,再進3劑,完全停止,遂轉用補氣活血通絡方藥。
有人將附子瀉心湯證的基本病理概括為表陽虛衰,胃中蘊熱,本病例正是由于中風之后,復經手術創(chuàng)傷,正氣受損,以致表陽不固,而盜汗不已。同時長期有黃厚膩苔,說明胃中蘊熱,繼而痰濕內生,確屬整體反應性和局部層次共同構成的復雜證候,故非寒溫并用的本方不效。
案例2,黃×,男,42歲,住院號:46783。因1小時前昏倒,于1978年11月28日入海南農墾醫(yī)院,患者既往有十二指腸球部潰瘍史,經常胃脘隱痛。近二日常覺頭暈,1小時前突然暈倒于廁所。在急診室曾排便400ml,即送檢大便潛血(++++)?,F(xiàn)面色及皮膚蒼白,精神萎靡,表情較淡漠,胃脘部較飽滿,有輕度深部壓痛,胸腹灼熱,四肢末端不溫;舌質淡紅,苔黃厚稍干,根部膩,脈濡略數(shù)。中醫(yī)診斷:胃脘痛,便血;西醫(yī)診斷:十二指腸球部潰瘍合并出血。當時我正帶七五屆學生在該院實習,診察病人后,有位學生提出此證屬血熱妄行,宜用犀角地黃湯治之;另二位學生則認為屬氣虛中寒,宜黃土湯。以上兩種意見都有對的一面,然而不全面。唐容川在《血證論》中指出:“血證屬于氣盛火旺者,十有八九?!被颊咝馗棺茻?,舌苔黃厚而干,脈數(shù),是胃熱熾盛擾動胃絡,致血溢于外;頭暈,神疲,面色蒼白,四末冷,是陽氣虛衰,失于溫養(yǎng)所致。因此,治宜瀉火與溫陽并用,最為對證的就是附子瀉心湯。為增強止血作用,宜再加田七。處方:炮附片12g(先煎),大黃10g,川連6g,黃芩10g,田七末3g(沖服)。每日2劑,同時輸入中分子右旋糖酐及葡萄糖氯化鈉溶液。經上述處理后,未再出血,血壓很快回升且穩(wěn)定在110~125/70~80mmHg。4天后改用一般健脾養(yǎng)血之品調理善后,3周后出院,其時面色仍較蒼白,余無不適。
案 例3,方××,女,37歲。1985年2月25日來診。患者胃脘部隱痛10余年。去年以來疼痛加劇,先后服藥已數(shù)十劑,仍未見效?,F(xiàn)覺心下脹悶而痛,時有燒灼感與噯氣,飲食、二便尚可;舌質暗紅苔黃,脈細緩。診脈時觸及兩后發(fā)涼,據稱平素常四末不溫,且時有畏寒,1周前經胃鏡檢查診為淺表性胃炎、十二指腸球部潰瘍,翻閱既往病歷,所服中藥多為四逆散合金鈴子散、陳夏六君子湯、半夏瀉心湯及其他行氣止痛方藥。其中以寒熱并用的半夏瀉心湯比較適合此證,然亦未見效。原因恐與姜味甚辣,刺激性大有關。但更很重要的是畏寒與四末冷乃全身陽虛,并非中焦虛寒,故用干姜無益此證。于是我便選用附子瀉心湯合失笑散加味。方用炮附片10g,川連6g,黃芩10g,大黃6g,蒲黃10g,五靈脂6g,佛手6g,珍珠層粉1支(沖服)。每日1劑,服后逐漸好轉,至10劑服完,癥狀消失。后以香砂養(yǎng)胃丸調理善后,并囑注意飲食,保證充足睡眠,至今胃病未見復發(fā)。
以上2例均見心下痞滿、疼痛。1例伴出血,隨之出現(xiàn)蒼白、淡漠、血壓升高;而另1例癥狀較單純,病情顯然輕淺得多,但兩者的病機均責在胃中有熱,全身陽虛,故主治之方相同。這也說明,胃中有熱與全身陽虛的證候表現(xiàn)不盡相同。因此附子瀉心湯的運用是頗為廣泛的,只要用之得當,加減相宜,便能收到良效。臨床上,有時并未嚴格按原方煎服之法,或取附子先煎,或三黃煎的時間短一些,效果也同樣好。大部分病人服藥后,大便次數(shù)可能增多,這是火熱下泄,邪有出路,只要事先向病人說明,便不會引起驚慌,即使有輕度腹痛,病者也能忍耐而與醫(yī)生充分合作。
4結語
古今學者對附子瀉心湯都進行過許多理論研究和臨床實踐,但本文認為,本方是溫清并施的范例。藥物配伍嚴密,可廣泛運用于胃腸道疾患,也可用于胃腸道以外的一些病癥,只要抓住胃中蘊熱,陽氣虛衰這一病機,并能靈活加減運用,便可取得滿意療效。
醫(yī)案——附子瀉心湯
附子瀉心湯
【方藥】大黃二兩(6克) 黃連一兩(3克) 黃芩一兩(3克) 附子一兩(炮,去皮,破,別煮取汁)(3克)
【煎服】上四味,切三味,以麻沸湯二升漬之須臾,絞去滓,內附子汁,分溫再服(現(xiàn)代用法:附子另煎取汁,余藥沸水浸泡絞汁去滓,兌入附子汁)。
【原文】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附子瀉心湯主之。(155)
【解說】本證為熱痞兼表陽不足。以附子瀉心湯泄熱消痞,扶陽固表。本方三黃生用,沸水浸漬,在于薄其味而取其輕清之氣,以清泄上部邪熱;附子熟用另煎,文火久煎,則取其醇厚之味·以發(fā)揮溫經扶陽的作用,諸藥合之,則“寒熱異其氣,生熟異其性,藥雖同行,而功則各奏
【運用】
一、上熱下寒
劉渡舟醫(yī)案:韓某,男,28歲?;急碂崛绶伲仙矶嗪?,齒衄,煩躁不安。但自小腹以下發(fā)涼,如浴水中,陰縮囊抽,大便溏薄,尿急尿頻,每周夢遺二到三次。在當?shù)匾讛?shù)醫(yī)治療無效,專程來京請余診治。視其舌質偏紅,舌苔根部白膩,切其脈滑而緩。此上熱下寒之證,治當清上溫下。然觀病人所服之方,率皆補腎固澀之品,故難取效,處與附子瀉心湯:
黃芩6克,黃連6克,大黃3克(沸水浸泡十分鐘去渣),炮附子12克(文火煎四十分鐘,然后兌“三黃’’藥湯,加溫后合服)。
服3劑,大便即已成形,背熱減輕,汗出止,小腹轉暖,陰囊上抽消失。又續(xù)服3劑而病愈。
(《劉渡舟臨證驗案精選》1996:6-7)
按語:人體的水火陰陽籍賴臟腑氣機運動的升降出入,周濟于表里上下,維持著一個相對的平衡。一般而言,火在上而下行以溫水寒'水在下而上升以濟火熱;陽衛(wèi)外以守陰,陰守內以助陽。據本案脈證,顯為上熱下寒,水火不能上下交濟所致。病變的焦點則在于上焦熱盛,盛則亢,亢則不下行,則下寒無火以溫,而呈現(xiàn)七熱下寒之局面。徒用補腎固澀之法,則隔鞋搔癢,定難取效。治當清上熱而溫下寒,用附子瀉心湯正與之相宜,服之則熱得三黃而清,寒得附子而溫,陰陽調和,水火既濟,其寒熱錯綜復雜之證自愈。
二、嘔血便血(上消化道大出血)
姜琴醫(yī)案:羅某·男,3 1歲,1 9 91年4月24日下午4時初診。患者既往有慢性胃炎及十二指腸潰瘍病史,入院前1天因進食不當突感胃脘嘈雜,脘痞不適,心悸,惡心、嘔吐,始為胃內容物,繼則嘔血,共嘔吐7次(為咖啡色液及鮮紅血)共約1000ml,大便下血,色紫黑如柏油樣.此刻患者眩暈欲仆,面色蒼白。擬診為上消化道出血急診入院。檢驗,Hb40g/L,大便隱血(卅),測Bp 7/4kpa,立即給止血芳酸、腦垂體后葉素、安絡血、升壓藥等治療,并輸血400ral'于晚1l時血壓穩(wěn)定于12/7kpa。翌日,自感胸脘痞悶,干嘔不止'又嘔吐3次約200ml,為咖啡色液體,并排柏油樣稀便2次,證見消瘦神疲,胸悶,面色浮紅,汗出,形寒肢冷,口干口苦,口唇干裂'舌質紅絳、苔黃膩而糙,脈細數(shù),證屬陽明積熱,虛火上炎,絡血外溢'又嘔血后,虛陽外越,氣虛不攝,形成上熱自熱,下寒自寒現(xiàn)象?,F(xiàn)嘔血仍未止,急以瀉心湯釜底抽薪,清泄陽明積熱,下降無形之氣,配附子以溫陽固脫。處方:
附子、大黃、黃芩各1O克,黃連6克。
連服3劑,藥后嘔血即止,精神好轉,胸悶消失,大便一次轉黃,食欲增進。藥合病機,擬上方去大黃,加黨參、炒白芍、麥冬、白蔻各10克,山藥30克,以益氣養(yǎng)陰,溫中健脾。連服12劑,元氣漸振,食欲正常,大便隱血試驗轉陰,Hb升至110g/L,Bp13/9kPa'諸癥消失,共住院20天,痊愈出院。(陜西中醫(yī)199 2;<9>:411)
按語:陽明之熱,損傷腸胃血絡,迫血妄行,則上而吐血,下而便血,又見面色浮紅,El干唇裂,舌質紅絳,苔黃而糙,脈象細數(shù)’一派火熱之象,本應單刀直入,直清胃腸之火,怎奈發(fā)病既久,中氣虛陷,氣隨血脫,而又見神疲、汗出、肢冷、形寒等虛寒之證。此寒熱兼挾之證,治當溫清并施,寒熱齊投。故用附子瀉心湯清泄胃腸而兼溫陽祛寒,俾使熱泄于內,陽達于外,氣復血固而嘔、便血止。
三、發(fā)熱(沙門氏菌屬感染)
馮劍南醫(yī)案:楊某,男,1歲7月,1 988年9月11日診?;純?天前因不明原因發(fā)熱住院,伴有嘔吐、厭食、腹痛、解膿血便。檢查:大便培養(yǎng)沙門氏菌陽性。血清凝結反應陽性。結論為沙門氏菌屬感染急性胃腸炎型。用氯霉素、四環(huán)素治療半個月無效,并出現(xiàn)顆粒白細胞減少反應,乃改服中藥。證見:神乏,嗜睡,嘔吐,厭食’午后壯熱汗多,面色紅赤,煩躁多啼,腹痛脹滿拒按,痢下赤白膿血,小便短赤,舌尖起泡,舌質鮮紅,舌苔黃而厚膩,脈象滑數(shù)。證屬濕疫內盛,正陽不足。處方:
附片、大黃各6克,黃連、黃芩各3克。水煎頻服。
服2劑后,熱退,嘔吐,納增,小便轉清,黃苔消失。仍有腹脹腸鳴,大便稀溏兼有少量粘液,脈象浮滑。改用理中湯加減調脾胃,以滋化源。5劑而愈。(四川中醫(yī)19 92;<5>:15)
按語:本案乍看上去,1派熱象,但若仔細觀察,從中可窺探出神疲、嗜睡、白痢等寒征象,實屬寒熱夾雜之候,用附子瀉心湯果獲良效??梢娕R床仔細辨證,方不致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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