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意正濃,我不說桃紅柳綠,也不說油菜金黃,麥浪滾滾。我只說那一壟壟陌上的桑葉的翠綠和桑子的嫣紅。
說起桑,不得不說蠶。蠶與桑是相連的,桑是蠶的根本,是哺育蠶的生命之本。在海寧蠶桑開始繁榮期大約在三國東吳時期,東吳大將陸遜任海昌屯田都尉時,大力提倡農墾,勸督農桑,發(fā)展蠶桑產(chǎn)業(yè),很長一段時期蠶桑業(yè)成為封建社會農村的支柱產(chǎn)業(yè)。自古就有蠶利十倍耕,蠶熟半年糧的說法。即使到了民國初期,海寧的桑園面積達萬畝,占全部耕地的℅,萬戶蠶農,占,繭產(chǎn)量達萬擔。新中國成立海寧解放后,蠶桑業(yè)仍是本縣的主要經(jīng)濟收入來源,直到二十世紀初,隨著其它產(chǎn)生的蓬勃發(fā)展,蠶桑業(yè)開始下滑,但仍在農業(yè)產(chǎn)值中占著很大的比重。
對于江浙地區(qū)的朋友,一定對越劇并不陌生吧!越劇《何文秀》就是講的海寧地方的故事。趙志剛在《何文秀》訪蘭英一段唱詞我們相必記憶猶新。路遇大姐得音訊,九里桑園訪蘭英,行過三里桃花渡,走過六里杏花村,七寶涼亭來穿過,九里桑園面前存。唱詞中提及的九里桑園就是至今鹽官鎮(zhèn)東三公里處的九里橋附近。那里至今還保留著成片的桑園,還有九里橋的地名??梢姰敃r一座桑園多茂盛。蠶桑業(yè)在江南促進著絲綢業(yè)的發(fā)展,沒有蠶桑業(yè)也沒有古代的絲綢之路。
桑樹全身是個寶。其葉是供蠶的飼料也是一味中藥。其皮是制紙的上等原料。其根是一味很好的藥材。每年春季,開始養(yǎng)蠶的時候,那成片的桑園早就綠葉茂盛,那片片的嫩葉綴滿枝條。此時桑葉是最嫩的,是飼養(yǎng)幼蠶的最佳采摘期。采摘桑葉時,撿最嫩的葉子,然后還要一枚一枚地涼干,用鹽官產(chǎn)的葉刀,放在用稻草扎成的砧凳上砌成很細很細的小方塊,然后撒在蠶匾的上的蠶網(wǎng)上供蠶食用。此時的桑葉用量不是很大,隨著蠶寶寶的長大,用葉量漸漸地增多,不再用葉刀砌碎而直接用整張葉子平坦在蠶網(wǎng)上讓蠶食用,這時的蠶寶寶胃口開始變大,連吃桑葉的聲音也可以聽到。到了蠶的生長中期,用葉量就非常大,此時桑花開始出現(xiàn),綠綠的桑葚也開始在桑葉間露頭。開始是淡紅,然后是深紅,繼爾是紫紅。這個時期開始裁剪桑條,將整枝整枝的桑條連同葉子裁剪下來,放在蠶網(wǎng)上供蠶食用,此時春蠶開始三眠,也開始作繭吐絲了,用海寧話就是說可以上山了。蠶農們將蠶寶寶均勻地撒在用稻草扎成的稻把上,等待著蠶的吐絲。沒過幾天,稻把上開始出現(xiàn)很薄的繭的初形,可以看到蠶在繭里的形態(tài)。又過幾天繭中的蠶變得模糊,繭皮也變厚,最后繭中的蠶也完全看不見。如果撿起一枚放在耳邊搖一下,里面似乎變蠶蛹了,那么蠶的吐絲任務完成。到了可以采摘蠶繭的時候,各地的繭站可以開秤,蠶農們的一筆不小的收入也可以入賬。
桑枝的皮是制紙的上好原料。剝桑條皮是苦差使,不小心的話會剝開手指,因為桑條實在太硬。剝桑皮首先必須讓皮與桑枝剝離,方法可以有三種。一種是用木錘將桑條依次砸爛,砸到皮幾乎可以脫離枝條。第二種方法就是用夾麻的竹竿把枝條夾爛,這種方法對于枝條比較多的農戶比較費力。最方便又省力的第三種方法就是用二根竹竿捆邦在房柱上,只要將桑條用力抽打進二個竹竿之間,然后用力拉出來就可以,只要一個人就以可以了,效率也最高。剝下來的桑皮還要曬干,達到用手一折可以斷裂的程度,這樣就可以拿到麻站去換錢了。雖然這是一筆小錢,也是一筆額外的收入,每斤桑皮是元。對于我們這些小孩子來說如果全部歸我們支配的話,也是一筆小零錢。這筆錢可以用來買文具,買零食也是不錯的。如果錢的數(shù)額比較大,那么只能被大人們侵吞了,如果碰到開明的家長或許會手下留情,給個一毛二毛的。盡管這樣,我們小孩子剝桑皮買力程度還是不減的。
冬季是采桑根的好時機。桑根中藥名為桑根白皮。它的藥理作用是,瀉肺平喘,利尿消腫,用于肺熱咳嗽,面目浮腫,小便不利,最新研究,還具有降血壓,降血糖,抗艾滋病毒的作用,小時候也不知道這些作用,只知道是藥店收購的。
每到冬季,一部分老化的桑樹要改良,就將老的桑樹砍掉,在砍的過程中總有一部分根系留在土里,或留在桑樹上,我們就把桑根從土地里挖出來,用刀子刮去外面黃色的表皮,留下白色的皮層,用木錘輕輕敲打,使皮部與本部分離,剝下的白色皮層曬干,就可以拿到藥店換錢。當時藥店的用量不是很大,挖桑根的人也不多,只是桑樹的附帶產(chǎn)品,也是我們零花錢的主要來源。
桑子也是一味良藥,補虛益氣,去水氣。具有補血滋陰,生津止渴,潤腸燥,并對治療貧血,高血壓,神經(jīng)衰弱具有輔助功效。不知道我們還否記得文革時期有一首頌揚人民公社的兒歌《我是公社小社員》,我是公社小社員來,手拿小鐮刀呀,身背小竹籃籃,放學以后去勞動,割草積肥拾麥穗,越看越喜歡這首兒歌也真實地反映了我們的生活。割草是我們放學后的首先任務,割草喂羊也是為了爭工分。割草也自然必須要往桑地里鉆,特別是到了春季養(yǎng)蠶的時候,也是桑子掛果的時候,更是我們解饞的時候。我們邊割著桑地上的草,同時也注目著桑枝上那紫紅的桑果,直吃得滿嘴紫紅,雙手紫紅才擺手回家。
前幾天,去我丈母家,在東立交橋邊上,有幾枝野桑掛著累累的桑果,我和妻子停下來采摘,吃了幾顆覺得很甜,可惜沒有工具,野桑很高根本夠不著只好作罷?;氐秸赡讣遥懊嫔5乩镆灿袔字σ吧?,著實讓我欣喜了一陣。于是,拿了工具將高高的桑枝勾下來采摘,順便摘幾顆塞進嘴里解解童年的記憶。后來妻子也加入我的行列,我勾下枝條,她忙著采摘,一會兒塑料籃筐里已經(jīng)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桑果,看那桑果,顆顆飽滿,粒粒晶瑩,如同顆顆紫色的瑪瑙惹人喜愛。
歲月變遷,絲綢衰落,養(yǎng)蠶人積極性也削減,連同那陌上的桑樹也危在旦夕。現(xiàn)在很少看到成片的桑園。那些高樓大廈,那些廠房,那些經(jīng)濟作物,那些林木,正漸漸地蠶食著桑園,取代著桑樹。曾經(jīng)的輝煌頃刻間煙消云散。桑樹不多了,更不用說紫紅的桑子了,也許若干年后,真的只成為詩詞的曲牌品了?! ?/p>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