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我被感動中國的陳斌強感動了。
這位初中語文教師,每天背著媽媽上學,多少年如一日。這是一個現(xiàn)代版驚天地、泣鬼神的孝子故事。
陳斌強是個苦孩子,9歲父親遭遇車禍,不幸離去。可憐的媽媽把三個孩子拉扯長大,母愛就是如此堅忍偉大。陳斌強也發(fā)奮圖強,考上了大學。遺憾的是,2007年,他媽媽得了老年癡呆癥,喪失了日常生活能力。
但陳斌強兒子出生之后,家里擁擠,斌強妻子想把老太太送到養(yǎng)老院去。斌強堅決不答應:“一個連兒子都不認識的老人,送到養(yǎng)老院,被欺負了怎么辦?”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自己帶。每天他用一根布條把母親綁在身上,騎著電動車行駛30公里去學校上班。一連五年,風雨無阻,從未間斷。
又要教學又要照顧母親,陳斌強只能向時間要效益。每晚9點,他服侍母親睡下;凌晨1點,準時起床抱母親上廁所;清晨5點,處理好母親大小便;早上7點喂母親吃飯,然后開始學校一天的工作。
就算工作如此緊張,他的教學任務一點也沒落下,他教兩個班語文,還承擔學校很多其他工作,還經(jīng)常被評為優(yōu)秀教師。斌強總是說:“別人路是走著的,我是跑著走的?!?/span>的確,魯迅說,他是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用在寫作上的。斌強是把別人的一切時間用在母親和教學上。
我從不夸贊央視,但那年央視的頒獎詞寫得特別好:
“小時候,這根布帶就是母愛,媽媽用它背著你。長大了,這布帶是兒子的深情,你用它背著媽媽。有一天,媽媽的記憶走遠了,但愛不會,它在兒女的臂膀上一代代傳承?!?/span>
之所以想起陳斌強,是因為看到了泰國的一則公益廣告,這個廣告風靡世界,我甚至覺得就是取材于陳斌強。人們往往不被生活中的人感動,卻常常為遠方的人叫好。
泰國是一個很奇怪的國家,電影一般般,文化一般般。但廣告卻拍得極好。泰國出品的廣告,基本上都是精品,常常轟動全世界,這真是咄咄怪事。
廣告內(nèi)容很簡單,也是一位男教師,老母親患了老年癡呆癥。每天上課,他就讓母親坐在教室最后面。
老母親乖乖坐在下面,聽自己兒子上課。她不知道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兒子。放學,這個老師就背著母親回家。
這個場景,讓家長們很不安,他們擔心這個癡呆老人會影響自己孩子聽課,會讓孩子們分心。他們更擔心的是,這個老師精力分散了,還能不能承擔教學的責任?
于是家長們串通起來,向校長施加巨大壓力,要求把老太太趕出教室,讓男教師馬上解決這個問題。
校長找這位老師談話,希望他不讓老母親坐在后面,總之,這個問題一定要解決。但老師堅持己見,因為母親并未影響自己的教學。如果要趕走自己的老母親,那自己也只能和老母親一起走。
沒有母親,哪有孩子?沒有孩子,哪有母親?李密在《陳情表》中說:“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余年?!钡览砭褪沁@么簡單。
老師郁悶地從校長室出來,趕緊去找自己母親。癡呆的老母親,居然一個人糊里糊涂地走出了校門。
那個男教師到處跑,媽媽,媽媽,媽媽,一聲聲焦灼的呼喚,催人淚下,撕人心扉。
但最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因為老師老母親丟了,班級所有的孩子們自發(fā)出去尋找,他們找遍了校園里的各個角落,他們大聲地稚嫩地呼喚,奶奶,奶奶,奶奶,您在哪里?奶奶,奶奶,我們在找您!
那一刻我熱淚長流,成人和孩子,誰更有資格做老師?
原來長時間的聽課,奶奶已經(jīng)成了班級一個重要成員,已經(jīng)成了孩子們的奶奶,成了他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份子。
故事到這里戛然而止。至于老師有沒有辭職,家長最后還想不想趕走這個母親,其實已經(jīng)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公益片給我們提出一個問題,什么是學校?什么是教育?學校和教育到底應該給孩子什么?
如果學校是教育人的場所,那么,老師身體力行照顧自己的母親,這對孩子是不是一種教育?學校該不該趕走老師的老母親?或者逼迫這樣的老師辭職?
什么是教育?如果教育包含教書和育人的話,老師上課可能更多的是教書,那么背著母親上學,更多的就是育人。
在這個過程中,包含著感恩,孝敬,體諒和慈悲,還有多年如一日的耐心和堅持,還有更重要的愛……人非草木,正是這些潛移默化的教育,使得孩子們深受影響,他們最后喊出的奶奶,是發(fā)自肺腑的,他們已經(jīng)成為和諧的一家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就是成功的教育。
而在他們父母的眼里,他們覺得孩子時間被浪費了,孩子分心了,會影響分數(shù),影響考試,影響入學,事實上這是多余的擔心,兩者根本沒有必然邏輯。
退一萬步,就算這是必然邏輯,但教育是什么?教育唯一的目標就是人,喚醒人、發(fā)展人和成就人,讓人發(fā)現(xiàn)自己,認識自己,升華自己,最終成為他們理想中的自己。孰重孰輕,一目了然。
分數(shù)是死的,考試也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生生的,但這些父母恰恰忘記了人。教育如果讓人都丟失了,要分數(shù)還有什么用呢?還不如買一個機器人更便捷。只是這樣的機器人,可能是一個永不疲倦的學習能手,但卻不可能懂得感恩,懂得尊重,懂得愛。
最后在父母們的瞠目結(jié)舌中,我想她們可能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今天她們趕走了教室里的老太太,某種程度上,她們就給孩子未來趕走她們提供了一個理由。
教育,如果讓老師連老母親都不要,這還算是教育嗎?如果老師不要自己的老母親,他教育出來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呢?是不是也會六親不認?事實上教育已經(jīng)六親不認了,這才是最可悲的。
胡適說,要怎么收獲,先學會怎么栽。怎么栽呢?就是目光不能太短淺,不能太功利。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百年之計,莫如樹人。
不為權(quán)貴唱贊歌
只為蒼山說人話
且放白鹿青崖間
須行即騎訪名山
王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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