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雪蕉梅竹圖》
徐渭（152l～1593）中國明代畫家、書法家、戲曲家。字文清、文長，號天池，晚號青藤，別字很多，有田水月、天池生、青藤道士、漱仙、山陰布衣、鵝鼻山儂等。山陰（今浙江省紹興市）人。幼年喪父，20歲時考取秀才，以后屢試不第。37歲在閩總督胡宗憲府中任幕僚，在討倭等軍務(wù)中多有籌劃。嘉靖四十四年（1565）胡宗憲被彈劾為嚴嵩同黨，入獄自殺，徐渭懼怕牽連，一度發(fā)狂，自殺未遂，失手殺死妻子張氏，入獄7年。晚年生活貧苦，靠賣書畫度日。徐渭在詩文、戲曲、書畫等方面，均有深厚的造詣，是一位具有革新精神的文學(xué)家和藝術(shù)家。他的詩文，嬉笑怒罵，皆成文章，與當時文壇上最有勢力的“前后七子”那種擬古主義文風大相徑庭，因而受到具有革新精神的唐宋派古文家唐順之、公安派首領(lǐng)袁宏道等人的贊賞。他對戲曲也有杰出貢獻，所著《南詞敘錄》，敘述南戲的源流體派，為研究明代戲曲的重要著作。雜劇《四聲猿》所寫4個短劇，都具有較強的思想性，受到著名戲劇家湯顯祖贊許。他的書法也頗有特色，擅長行書，出自米芾，而更加放縱，不拘成法，人稱書中“散圣”。存世著作有《徐文長全集》。徐渭中年以后才開始學(xué)畫，山水、人物、花鳥、走獸、魚蟲無不精妙，尤其是水墨寫意花卉，完成了寫意花鳥畫的重大變革，推動了大寫意畫派的發(fā)展和盛行。徐渭的水墨花鳥畫受林良、周之冕、陳淳等人影響，在此基礎(chǔ)上，融合前人的潑墨、簡筆、寫意之法，并結(jié)合寫生，加以變革創(chuàng)造，遂形成自己的獨特面貌，發(fā)展了文人畫以感情駕馭筆墨、以筆墨抒發(fā)感情的傳統(tǒng)。作品往往緣物抒情或借題發(fā)揮，表露出他傲岸倔強的性格和憤世疾俗的心緒。所繪題材常常突破對象本身的局限，而強調(diào)主觀的感受。因此，在他的筆下，清淡幽雅的梅蘭竹石一變而為狂怪奇拙、激蕩難平的心態(tài)表現(xiàn)。對客觀物象的描繪，他常常是隨興所至，信手拈來，橫涂豎抹，不求形似，不拘成法。因此，作品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和震撼人心的感染力。在筆墨運用方面，徐渭也有重大創(chuàng)新。他根據(jù)生宣紙的暈滲性能，充分發(fā)揮水墨之長，尤其是能綜合潑墨、破墨、積墨之法，以迅疾奔放的筆調(diào)，隨意點染，使畫面既水墨交融，又富有層次變化，形成淋漓盡致的特色。他那大刀闊斧、縱橫睥睨的筆法，更使其作品具有磅礴的氣勢和豪放的格調(diào)。這種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也恰當?shù)乇磉_了他激昂、郁憤的思想感情。他的花鳥畫，對后世大寫意畫派的發(fā)展產(chǎn)生巨大影響。畫史將他與陳淳并稱青藤、白陽，清代的朱耷、石濤、鄭燮、李鱓、李方膺、高鳳翰以至近現(xiàn)代的吳昌碩白石等，都繼承和進一步發(fā)揚了他的傳統(tǒng)，形成聲勢浩大的大寫意花鳥流派，雄踞畫壇數(shù)百年不衰。徐渭存世代表作有《墨葡萄圖》（故宮博物院），以飽含水份的潑墨法，點染出紛披錯落的藤條和透明欲滴的葡萄。筆墨奔放淋漓，隨意揮灑，狀物不拘形似，神韻自在。畫上自題七絕詩一首：“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筆底明珠無處賣，鬧拋鬧擲野藤中?！笔銓懥怂粲舨坏弥镜男木w（見彩圖《墨葡萄圖》（明））。畫法與之相近的作品還有《牡丹蕉石圖》（上海博物館）。另有一幅《榴石圖》（臺北故宮博物院），以簡勁峭利的筆法繪出石榴和枝葉，在水墨中加膠，使?jié)B暈有所控制，墨色顯得濃淡分明，富有光潤。畫法與前者有所不同，比較收斂。畫上題詩云：“山深熟石榴，向日便開口，深山少人收，顆顆明珠走”。用石榴比喻自己的懷才不遇。近似此種畫法的作品有《黃甲圖》（故宮博物院）等?！峨s花圖》（南京博物院），水墨繪牡丹、石榴、荷花、南瓜、紫薇、葡萄、芭蕉、梅、竹等，用筆縱橫，墨色淋漓，形象簡逸，氣勢豪放，為畫家逸筆草草、潑墨寫意的代表作。故宮博物院藏的幾卷《墨花圖》也都屬于這類橫涂豎抹的佳作。
徐渭張狂，但是對于這個站在才華之巔的人，似乎這才是一種常態(tài)。包括他的瘋癲都被冠以了傳奇和藝術(shù)的名義。
瘋子，殺人狂，神童，大寫意，花卉這些詞能組成一個模糊的徐渭，但形容徐渭只有“才華”兩個字才最為貼切。中國美術(shù)史上大家迭出，或有逸格，或有匠心，或博學(xué)。但是沒有一個人像徐渭一樣，不論怎么評價他，到了最后一定會以“他確實太有才華了”而結(jié)尾。
徐渭年輕的時候接觸到了當時畫壇名流不在少數(shù)，但是徐渭的風格是一直保持著一種相對封閉的自我演進，但凡一說起他的風格，就會有那么一句“自學(xué)成才”。日后無論是鄭板橋還是齊白石凡是大寫意這一派的人無一不對徐渭當年之舉推崇之至。鄭板橋情愿“青藤門下牛馬走”，齊白石則是：“恨不生三百年前，為青藤磨墨理紙。”徐渭所創(chuàng)的這種花卉風格，經(jīng)過石濤、朱耷、鄭板橋、吳昌碩等人的發(fā)展和豐富，終形成了大寫意一派。
張狂之下的崩塌
徐渭的張狂是從不掩飾的，自小徐渭就被人稱為神童，這種自信是根深蒂固的。徐渭1521年(時值明代嘉靖年間)生于紹興，至今紹興民間地區(qū)依舊有很多關(guān)于徐渭的故事。這些故事的主角都是還未從政的少年徐渭。大抵都是說徐渭機敏過人，文章詩書也是樣樣拿手。而這些夸獎徐渭自小都是聽慣了的。所以徐渭大抵也習(xí)慣了他的張狂，他可以諷刺同時代之人毫無想法的模仿前人之畫，而自己沒有心理束縛的去“自學(xué)成才”。徐渭對自己的書法極為自負，擅長氣勢磅礴的狂草，筆墨恣肆，滿紙狼藉，他自己認為“吾書第一，詩二，文三，畫四”。又曾在《題自書一枝堂帖》中說：“高書不入俗眼，入俗眼者非高書。然此言亦可與知者道，難與俗人言也?！边@也難怪，“知者”又有幾許？但另一方面，徐渭又是一個根基深厚的人。他傾慕王羲之的書法，也非常推崇米芾。他在《書米南宮墨跡》一跋中激動地說：“閱米南宮書多矣，瀟散爽逸，無過此帖，辟之朔漠萬馬，驊騮獨見。
曾經(jīng)有人評述徐渭說：“一個平庸的人，是絕不會屢屢遭遇如徐渭那樣的獨特命運的。”這話也許只對了一半，但是徐渭一生的精品都出于晚期，是在經(jīng)歷了一生癲狂之后的徐渭所做。據(jù)曾任翰林院編修的陶望齡《徐文長傳》里描述：“徐渭的身材魁梧，膚白肥胖，聲音明亮得如同仙鶴在鳴叫；他經(jīng)常半夜呼嘯，引來群鶴共鳴……”這話的后半段大抵只是屬于一種修辭方法。但是正是這個看似膚白體胖、聲音洪亮，表面上張狂不飾的徐渭卻是一個內(nèi)心多疑，警敏充滿強烈不安感的人。這些性格造就了他的命運，從張狂到瘋癲。
陶望齡《徐文長傳》中給徐渭的描述是：“性絕警敏”。這種對于危險的過度敏感和過度反應(yīng)與徐渭的復(fù)雜家庭生活有直接的關(guān)系。徐渭生于大戶人家但是幼兒時期父親就過世，生母又是一個婢女。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養(yǎng)母。在他十歲那年，因家道衰落，養(yǎng)母遣散他的生母和一批仆人，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徐渭對命運的不可控制有了最初的畏懼。據(jù)言這件事讓徐渭哭昏了三天三夜，粒食未進。從這以后，徐渭時常夜里做惡夢驚叫，并伴有頭暈?zāi)X脹的毛病。養(yǎng)母雖厚待徐渭但是在他十四歲那年也過世了。徐渭又不得不改依同父異母的正出的長兄徐淮。二十歲，二哥徐潞死在貴州異鄉(xiāng)，二十五歲，大哥徐淮病死；二十六歲，妻子染上肺癆病死去。在這種不安、無所依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徐渭形成了“性絕警敏”性格。遇事多疑，漸生病態(tài)。
這種恐懼感在胡宗憲入獄后徹底逼瘋了徐渭。徐渭三十七歲時當了胡宗憲的幕僚。而1562年，嘉靖皇帝罷免嚴嵩，胡宗憲被認為是嚴嵩一黨，被捕入獄。后胡宗憲在獄中自殺，徐渭知道這件事情后受了極大的刺激，感大難將至，惶恐難抑，病態(tài)突發(fā)。先以利斧擊破自己的頭部，血流滿面，幸而不死；又以三寸長的柱釘刺入左耳，又不死；后又用鎚子擊碎自己的腎囊，仍不死。連續(xù)自殺多次。徐渭這個時候已經(jīng)進入了精神恍惚的狀態(tài)，頗有幻聽幻視的成分在里面。他此時疑心妻子張氏不貞，失手將她打死，因而被捕入獄，過了七年牢獄生活。馮夢龍《情史類略》記載：“山陰徐渭，字文長，高才不售。胡少保宗憲總督浙西，聘為記室，寵異特甚。渭常出游，杭州某寺僧徒不禮焉，銜之。夜宿妓家，竊其睡鞋一只，袖之入幕，詭言于少保，得之某寺僧房。少保怒不復(fù)詳，執(zhí)其寺僧二三輩，斬之轅門。渭為人猜而妒。妻死后再娶，輒以嫌棄。續(xù)又娶小婦，有殊色。一日，渭方自外歸，忽戶內(nèi)歡笑作聲，隔窗斜視，見一俊僧，年可二十余，擁其婦于膝，相抱而坐。渭怒，往取刀杖，趨至欲擊之，已不見矣。問婦，婦不知也。后旬日，復(fù)自外歸，見前少年僧與婦并枕晝臥于床。渭不勝憤怒，聲如吼虎，便取燈檠刺之，中婦頂門而死，遂坐法系獄。”
徐渭當年也是這樣告訴別人的，但是到了晚年寫自己年譜之時，已承認當年是犯了頭風誤殺妻子。其實有記載說徐渭在此之前就已經(jīng)有輕微瘋病。徐渭當年曾經(jīng)跟隨胡宗憲奔赴江西，但在途中因腦風舊病的嚴重復(fù)發(fā)，不得不獨自返回。
張狂之下的權(quán)衡
大多數(shù)人描述徐渭開篇便是，平素狂放，對權(quán)勢不獻媚。徐渭本質(zhì)上大抵是這樣一個人，但胡宗憲當年寫給佞臣嚴嵩的諂媚之信大抵出自徐渭之手。自英宗之后，明帝國開始走向下坡路，宦官邪派互相勾結(jié)，弄權(quán)朝廷。到武宗之后，邪派形成閹黨，控制朝堂內(nèi)外。這說的便是嚴嵩，徐渭的好朋友沈煉，曾上疏歷數(shù)嚴嵩十大罪狀，被嚴嵩迫害致死。
徐渭科舉不順，但是卻深得胡宗憲賞識。當時胡宗憲總攬江南七省軍務(wù)，負責剿除沿海倭患，位高權(quán)重。他平常為人嚴厲。而徐渭戴著一頂破頭巾，身穿一身破衣服，昂首闊步地自來自去。據(jù)說有一次幕府深夜有急事相商，要等徐渭回來，他卻早已醉倒在外面。胡宗憲聽說后，不但不責怪，還對他的率性自為贊賞有加。凡舉事“皆密相議然后行”?；蛟S這份賞識讓徐渭從新獲得了年少之時的成就感。胡宗憲雖依附于嚴嵩，但是亦不是無能之輩，在抗倭方面也作出了貢獻。徐渭心中或有矛盾，但也為胡宗憲積極出謀劃策。
在胡宗憲剛出事之時，禮部尚書李春芳托杭州查某給徐渭六十兩聘銀，請徐渭入幕，李是當時嚴黨的反對派，入其幕府本來是徐渭渴求的，他欣然答應(yīng)。但是李春芳顯然沒有給予徐渭想要的那種器重。李府上規(guī)矩甚多，徐渭也不過蕓蕓幕僚之一，要服從所有規(guī)章。徐渭受不了這個束縛和平庸，而李春芳則看不慣徐渭的散漫任性。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徐渭拂袖而去，這是徐渭最后一次企圖從政。從此以后徐渭的人生之中已沒有仕途抱負這一項。出獄后的徐渭對于權(quán)貴有一種躲避的心態(tài)，當時有許多本地的達官貴人想拜見一下徐渭一概避而不見，這大概也一方面是由于對于仕途的失望，一方面也可能是害怕再次卷入結(jié)黨之爭中。一次，有位慕名遠來的縣官乘虛而入，推門欲進，被徐渭擋在門邊上并大叫道：“徐某不在！”
張狂之下的才華
穆宗隆慶三年(1569)，他的同鄉(xiāng)好友張元忭在北京會試中了狀元。隆慶六年，在張元忭等竭力保釋之下，這年除夕，徐渭出獄，這時他已五十三歲。出獄后的徐渭，心情逐漸恢復(fù)平靜，經(jīng)常出游，作詩文。他一生中的很多重要作品都是在這幾年間完成的。 1576年(萬歷四年)徐渭五十六歲，作《雜花卷》，現(xiàn)藏上海博物館。1577年完成《四聲猿》劇本，這部劇本讓徐渭在文學(xué)方面贏得了極大的聲望，湯顯祖等人都極推崇。也是這一年他創(chuàng)作《花卉十六種》，現(xiàn)藏故宮博物院。畫壇后輩稱他的畫是減筆大寫意。徐渭晚年技法已老熟，“蘸墨法”、“積墨法”、“破墨法”、“接墨法”等已完備成型。
徐渭的瘋病糾纏了他的一生，就是到了晚年也亦然，他62歲的時候自己記載了一次瘋病的發(fā)作。他記述說眼前時?；矛F(xiàn)出大黃蛇、綠蜘蛛等怪異現(xiàn)象，并也自認為是真實的。徐渭晚年困苦潦倒，有人傳他這一時期由于病痛加重，并發(fā)出徐渭的耳朵也聾了一只，出現(xiàn)了雙手麻木顫抖，兩肢浮腫的癥狀。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畫筆，以變賣所藏度日。他自稱為“道人”，要修煉內(nèi)丹，“閉關(guān)辟谷”，只吃青菜與喝水。對此難斷真假，因為徐渭青年時兄長迷戀道教煉丹，有記載說長兄過世也是因為服食丹藥。所以徐渭晚年會修煉所謂內(nèi)丹并不令人信服，但是潦倒確是真。尤其是到了生命的最后幾年，而也是在這最后幾年中徐渭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作品，1591年(萬歷十九年)，徐渭七十一歲，作《墨花圖》(現(xiàn)藏上海博物館)，《雜畫卷》(現(xiàn)藏故宮博物院)。1592年，作《花卉圖卷》(現(xiàn)藏上海博物館)，《花卉卷》(現(xiàn)藏故宮博物院)。 徐渭晚年說自己是：“幾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diào)人。”
徐渭七十三歲已知大限將至，不但為自己撰寫了年譜，還留下了自己一生的寫照：“樂難頓斷，得樂時零碎樂些?？酂o盡頭，到苦處休言苦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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