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神爺
作者：天雨云寬
每個人都有崇拜的偶像，我常常侍奉土神爺。
許達(dá)然在散文《土》中寫到：土，對于我們來說是未斷奶的孩子。秦牧也執(zhí)意刻畫《土地》?，F(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奶奶和媽媽信奉土神爺為什么要虔誠到五體投地的地步。
我家住在山里，距最近的縣城有六七十公里。爺爺是私塾先生，爸爸是老師。我六歲時爺爺離開了我們。我們家都是奶奶說了算。小時候我很不爭氣。雖然奶奶很疼愛我，可總短不了罵我。爸爸常逼我跟他去上學(xué)，媽媽也宣稱要將我打成才，可惜才是育出來的。
記得讀五年級的時侯，在我的串唆下幾個要好的同學(xué)，將三年級的一個女孩子壓倒在地上，細(xì)數(shù)她皺皺巴巴衣服上連疊不斷的補(bǔ)丁，不慎將褲子繃爛了，索性我們將她的褲口扎住，滿滿的裝入沙土。恰巧叫放學(xué)回家的爸爸碰見了。后來那個女孩子再也沒有來上學(xué)。當(dāng)時爸爸氣的臉像豬肝子，向來溫和的眼神露出了兇光。為了躲避爸爸的追打，我向奶奶求情。奶奶知道原因后，厲聲喝道：“你給我跪下！”
“面向哪兒！”媽媽也提起了火剪，媽媽打我從不留情。
“抬起頭來！”奶奶氣的哆哆嗦嗦地說。
我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平時見了不覺得咋么樣，今天卻有點(diǎn)骨頭發(fā)冷：古老的書架上面，放著個千朝古代的木箱子，據(jù)奶奶說是傳世珍寶，木箱子上面蹲著呲牙咧嘴的土神爺，往日用來籠蓋土神爺書有“供奉土神之位”的紅布放在了土神前，還有一升子土插著三柱高香，溫馨裊裊。。。。。。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知道今天闖下亂子了，不是爺爺?shù)闹苣昙廊帐遣粫膛@些的，我的脊梁骨開始淌冷汗了。。。。。。。
“你知道嗎？今天是什么日子？”奶奶潺潺歪歪地說，“你爺爺說過我們是土神的兒女?！蹦棠陶f罷一頭磕下去，就再也沒起來。。。。。。
不久，奶奶病故了，我也老實(shí)了許多，腦子里老是閃現(xiàn)那呲牙咧嘴土神前的罰跪和教訓(xùn)，更忘不了奶奶一頭磕下去滿口鮮血的情景。媽媽曾今指著木箱子說：“這是你爺爺?shù)男难?，更是你爺爺對你的希望。你奶奶說了，讓你高中畢業(yè)后再打開看?！蔽抑滥侵荒鞠渥?，只有奶奶侍弄，爸從未打開過。于是木箱子對于我變成了神秘，有幾次想偷著翻看，一揭去那塊紅布，讓呲牙咧嘴德土神爺給嚇住了——并不是怕它，是想起了奶奶。文革期間，土神爺和木箱子在地下睡了五年。
因一分之差，我沒有考進(jìn)大學(xué)，回家接替了多病的父親，當(dāng)了老師。
就在我要給孩子上課的那天早上，爸爸早早兒的起來，把爺爺?shù)哪情g書房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并叫我?guī)桶职职淹辽駹敳恋昧辆ЬУ?。我邊擦邊笑：這土玩意兒，供他干啥？媽媽總說給土神爺多磕幾個頭能考上大學(xué)。再說那些考上大學(xué)的同學(xué)也沒來給土神磕頭呀。
媽媽將飯桌抬進(jìn)來放在了當(dāng)?shù)?，把十幾個菜、糖、水果滿滿地擺了一桌子，還有一瓶紅葡萄酒。爸爸把書架上的書整理好后，取下木箱子，左擦右擦總擦不夠，干凈就得了，何必那么認(rèn)真。爸爸見我把土神爺放在了椅子上，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瞪了我一眼，我連忙又將土神爺捧起來。
爸爸把籠蓋土神的紅布鋪好在書架上，恰好“供奉土神之位”幾個字睡下來，又將土神爺畢恭畢敬捧上去，在那盛滿黃土的木升子中插上三柱點(diǎn)燃的香，爸爸打開了木箱子。望著那裊裊香煙繚繞，我又想起了奶奶。
“跪下！”媽媽將我一把按到地上，隨著爸爸媽媽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以前見奶奶磕頭總偷笑，這次磕頭再也笑不出來了。
木箱蓋子里面寫著“書香繼世”，箱子里都是書用毛筆寫的，繁雜的字體我大都不認(rèn)識，還有各種名著——文革時期的禁物，有爺爺?shù)慕虝P記。爸爸拿起一本冊子，是爺爺?shù)墓P記：“人乃業(yè)本，知為人基。國之大，家之盛，弗得無術(shù)，學(xué)乃知途，師，筑路者也。。。。。。”
爺爺留下的那些書籍、筆記叫我明白了，老師的責(zé)任國家的重望。我也理解了爺爺?shù)目嘈模瑢W(xué)的充實(shí)，不斷提高自己，走上工作崗位后，我更是兢兢業(yè)業(yè)的嚴(yán)格要求自己。這天，我給孩子們講了秦牧的散文《土地》后，又給選學(xué)了許達(dá)然的散文《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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