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呂 三
藝術之美,美在動人心肺。而以語言去評騭論說,每覺多余。評論,往往是觀者的事后猜想,未必真合藝術家的本意。從來,中國傳統(tǒng)的文藝批評,絕少長篇宏論,而要言不繁,隨筆式的幾句話,就直抵本來。
▲ 石虎 67cmx34cm 紙本彩墨 2019
初見石虎先生畫,是在20世紀80年代的《江蘇畫刊》上,是他幾幅西域采風回來之作。當時,各種美術風潮,如過江之鯽,紛紛而來、紛紛而去,其實,多是西方各類“主義”的簡單翻版而已。石虎先生這幾幅畫,樸素、盡情、暢興,和著泥土的芬芳、舊時的記憶,從遠離主流的西域僻地來,給當時鬧熱的畫壇吹來一縷醒世的清風。
▲ 石虎 67cmx34cm 紙本彩墨 2019
回想八十年代以來,打著走向世界的口號,我們將百年西方繪畫諸流派,自印象主義到超現(xiàn)實主義復制了一遍,這種簡單的“拿來”,其結(jié)果是丟失對自己繪畫傳統(tǒng)的自信。中國人的文化基因決定了,繪畫學西方,是“遇之匪深,即之愈希”。中西文化是并行不匯的二河,歷史證明,所謂“調(diào)和中西”,永遠只是人們的美好愿望。石虎先生的畫,幾十年數(shù)變,而作品的“根性”永遠葆有 “中國味”。
▲ 石虎 76cm x47cm 紙本水墨 2009 題識:臥禽柔腸磐棵細
石虎先生的彩墨畫,容量極大,允為貫通了古今中外繪畫表現(xiàn)語言。這些彩墨畫,讓我看到一個生命意志極為強悍的智者,讓我看到石虎先生吐故納新的能力和勇氣,有如一部部宏大的交響詩——史前壁畫,圖騰,敦煌彩繪,漢魏磚繪,非洲木刻,米羅,克利,畢加索,康定斯基,達利,東山魁夷,加山又造,浪漫主義,表現(xiàn)主義,立體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種種繪畫語言和表現(xiàn)方式,在石虎先生的畫中,不是簡單挪用,而是化為有機元素,恰當、自然、協(xié)調(diào),各自不可缺地在畫幅中,它們,有如一個個樂器,一組組音符,通過石虎高超的創(chuàng)作演繹能力,合奏出一曲曲宏大的樂章,幻想、隨想、狂想、變奏,在畫幅里任情地發(fā)揮著。
石虎先生的彩墨畫,意象之奇異,結(jié)構之繁復,夸飾之古艷,線性之迷離,墨彩之變幻,可謂臻其極致。憑借其高超的解構、重組能力,通過戲劇性的處理,營造出別樣的世界,一個原生而多情的世界,一個充滿生命意志的世界。
▲ 石虎 紙本彩墨 76cm x48cm 2012 題識:家有菩提
石虎先生的彩墨畫,內(nèi)涵深刻,亦真亦幻,載欣載悲,給我們的美感和沉思,是多元的,深沉如史詩敘述,激昂如鳳凰涅槃,悲慨而不靡萎,是對熟膩的所謂主流傳統(tǒng)的背叛,讓畫離心靈更近,讓畫像史前先民那樣真誠、素樸。
石虎先生的彩墨畫,有如一個游吟詩人,低徊深沉地歌吟著,歌吟著天地人的過去和將來、歌吟著大千世界的美好、歌吟著一個個英雄的神話、歌吟著一幕幕愛情的傳奇。
石虎先生的彩墨畫,線性有著誘人的魅力。其線質(zhì),內(nèi)蘊抒情性和書寫感,抒情性使他的彩墨畫沒有淪為裝飾畫,書寫感讓畫更耐得細品,使得畫的內(nèi)質(zhì),有著更加地道的中國味。
▲ 石虎 67cmx34cm 紙本彩墨 2019
可以這樣說,在彩墨畫上的探索實踐,石虎算是功成,功成而不居,他沒有像其大多數(shù)畫家那樣,固守既有,終其一生。他與生俱來的血性,決定了活著的意義在于不戀既望,踏步往前。
如果說彩墨畫體現(xiàn)了石虎在繪畫創(chuàng)作能力的諸多積淀,那么水墨畫則是他藝術融會貫通后的升華,是他多年勇猛精進后的自然而成,是生命意志歷盡大繁華、大歡樂、大悲傷后的超然。如果說彩墨畫是加法,是融匯吸收各種營養(yǎng);那么水墨畫是減法,是刪削淘汰后的純粹。
我的理解,彩墨畫是為他的水墨畫做準備?;蛘哒f,彩墨畫是石虎藝術的一個高度,水墨畫確定了石虎的又一藝術高度。
彩墨畫、水墨畫、漢字藝術,是石虎藝術的三峰,三者各為其高,又有著內(nèi)在邏輯的遞進因果。
石虎先生的水墨畫,古質(zhì)、真率、純粹、自由,較之彩墨畫,離心靈更近一步,表現(xiàn)手法單純而豐富,其塊面體積有如雕塑的空間感,而節(jié)奏旋律有如音樂、書法。
石虎先生的水墨畫,題材豐富,山崗、田園、村落、人物、野草、雜卉,舉凡天地間種種,經(jīng)先生妙筆,遂成亦真亦幻的感人畫幅。
一切藝術,只有關乎心靈,才能打動人心。石虎的彩墨畫、水墨畫、山水、人物、書藝,雖然表達形式不一,而都能讓我看到他內(nèi)心深處的激越、澎湃與寧靜。
石虎先生諸藝,可謂貫通?;虍嫞蜃?,或印,只是表相,是不同的表達方式,一以貫之于“諸相”中的是作為“人”的石虎的世界觀、藝術觀和方法論,一以貫之于筆墨中的是熾熱的人生情懷。
漢字,是石虎諸藝的母語,石虎的詩歌、彩墨、水墨、書藝,雖然各具其象,表達方式也不同,卻無不依托于漢字這一母語,萌發(fā),展開。漢字六書,概括了天地萬物運行存在的基本法則。從母語出發(fā),植于漢字之根,暢達其神,這是石虎藝術的本質(zhì)意義。
理解了漢字的根性和神性,庶幾算是看懂石虎藝術的關捩。根者,萬物立足生長之本也,之源也,淮南子說“萬物有所生,而獨知守其根”,的確。神者,心相也,精神也,妙萬物而為言者也,是天、地、人及萬物運行的精神意識和表達方式。植于漢字的根,彰顯于漢字的神,漢字既為石虎藝術之根,亦為其神,因此,石虎先生字和畫是一體,不僅是形式上,在意味上亦然。
石虎先生的漢字藝術,變化無窮,打破了人們慣常的識讀習慣,混沌、奇崛、力量、神暢、迷離、幻覺,其間蘊含的形式美的無窮解數(shù),常令觀者不可端倪。而作品煥發(fā)的精氣和神采,是軒昂而自適的。
石虎先生的古,是太古之古,上溯三代直抵太初,那是一種樸素、厚實的情懷,是面對天地萬物的真誠。因此,石虎的畫中,絕無后世作家畫的匠作、文人畫的酸氣。
石虎先生的藝術狀態(tài),和他的生命狀態(tài)是一致。人的氣足,作品氣足。
石虎先生諸藝、文字詩歌,驟而見之,有種陌生感。這種陌生感是區(qū)別于慣常而熟膩的審美定式的“高古”,是元初樸素藝術的心靈映照,是《詩經(jīng)》《楚辭》的真誠唱和,這種“陌生感”,把我們帶回遼遠的過去,那是一個自然、身心俱凈的時代,沒有虛偽,沒有驕奢,有著對天地的敬畏,有著對心靈的關照。
石虎先生的詩,意象渾茫,格局闊大,有著《詩經(jīng)》《楚辭》一樣的樸素、真誠和憂憤,郁勃,悲憫,激越,孤騷之意,出人意表而感天動地。
(鳳凰藝術 綜合報道 編輯/解雅祺 責編/索菲)
鳳凰藝術
最具影響力的全球藝術對話平臺
藝術|展覽|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