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還不知道羅大佑為何方神圣的時候,她就把《童年》唱進了千家萬戶;當(dāng)搖滾樂還在遭白眼時,她帶著崔健的《一無所有》走上電視。
作為上世紀(jì)80年代流行歌壇很多方面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流行歌壇先驅(qū)之一,至今還在歌壇活躍的成方圓,不是絕無僅有,也是為數(shù)不多。
對話人/南都娛樂周刊宋尋
上個世紀(jì)80年代初,抱著吉他從容淡定、梨渦淺笑的成方圓絕對算得上是正規(guī)舞臺上的先鋒派。在人們還不知道羅大佑為何方神圣的時候,她就把《童年》唱進了千家萬戶;當(dāng)搖滾樂還在遭白眼時,她帶著崔健的《一無所有》走上電視;當(dāng)大多數(shù)歌手還在為走穴演出而疲于奔命時,她則成功舉辦了《藍色風(fēng)情》個人演唱會;骨子里的躁動叛逆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下,顯得如此特立獨行,又難能可貴。
成方圓
從小學(xué)習(xí)民族樂器二胡,1970年代末開始接觸西方音樂,后來又喜歡上了港臺歌手的歌曲。從1980年起開始自學(xué)聲樂,首次登臺演出便獲得巨大成功,1981年正式步入歌壇,先后錄制了10張個人專輯,她演唱的《游子吟》、《童年》、《我多想變成一朵白云》等歌曲風(fēng)靡全國。從她演唱的方式和歌曲中,不難聽出民族音樂、西方的民謠音樂和港臺流行音樂的多重影響,因此她在演唱自己的歌曲時,從英文歌到臺灣民謠,類型和風(fēng)格十分寬泛,在改革開放之初的中國通俗歌曲界,樹立了先鋒的姿態(tài)。
流行音樂,模仿起步:“當(dāng)時我的磁帶賣這么好,但所得的報酬也只有700多元”
中國最初的流行歌曲,大部分都是通過翻唱的方式為內(nèi)陸人所熟知的。老一輩的通俗歌手,幾乎都是無可避免地扮演過“二傳手”這個角色。在人們還對流行音樂這個新名詞一知半解的年代里,“扒帶子”成了最具有中國特色的音樂流行術(shù)語。歌手可能通過成功模仿某位港臺歌星,而有機會在歌壇上驚鴻一瞥抑或是功成名就??恐7锣圎惥龒渎额^角,演唱羅大佑的《童年》一炮而紅,翻唱歐美經(jīng)典歌曲獨樹一幟,至今仍然將翻唱事業(yè)進行到底的歌手成方圓,無疑是特殊年代中最具代表性的歌手之一。
南都娛樂:和很多人一樣,你演唱事業(yè)上的啟蒙老師也是鄧麗君?
成方圓:我第一次聽到鄧麗君的歌,震撼很大,簡直熱血沸騰呀,一遍一遍地聽,那時候她所有的歌曲我都會唱。確實可以說她的音樂對我們那一代歌手的影響都特別大。比如那英、田震、毛阿敏、趙莉等等都有翻唱過她的歌。全中國女歌手都學(xué)她,因為最初是沒有別的人可以模仿的。
南都娛樂:為什么大家對港臺流行音樂和西方流行音樂這么如獲至寶呢?
成方圓:國外的東西進來,對我們從小聽樣板戲長大的人來說是一個沖擊,也是對整個的文化沖擊。加上當(dāng)時內(nèi)陸的原創(chuàng)歌曲、歌詞都是有點像口號似的,太空了,沒有太多人情化的內(nèi)容,引不起大家的共鳴。所以就造成了這種現(xiàn)象。
南都娛樂:當(dāng)時你們是怎么獲得那些流行音樂的信息的呢?
成方圓:當(dāng)時生活條件很有限,流行音樂街上根本沒得賣。大部分是托朋友從國外帶的。如果能拿到一盒磁帶,簡直就瘋了,像海綿似的,拼命地去吸收,簡直就是如饑似渴。帶子都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大家輪番聽。
南都娛樂:當(dāng)時的翻唱,就是所謂的“扒帶子”和現(xiàn)在的翻唱有什么不同呢?
成方圓:很不一樣,人家是怎么寫的,我們就怎么唱。細節(jié)到和弦怎么走,低音怎么走,鼓點怎么走,完全原封不動地扒過來,沒有任何的再創(chuàng)造。好多人回憶起那個年代,都覺得非常的幼稚,扒帶子啊,轉(zhuǎn)錄資料啊,都是那個年代特定的一種做法,因為沒有可以獲取這些信息的渠道,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
南都娛樂:雖然是翻唱,但是當(dāng)時的唱片的銷量卻十分驚人,動輒就是以百萬計。
成方圓:那個時候是唱片公司整天在屁股后面追著你說“方圓咱們得錄個專輯”,我就說:“好,錄!”然后開始收歌,大部分是翻唱,中文的、日文的、法文的都弄在一起,再加一點點原創(chuàng)。行,就是它了!開始編曲、制作。很粗糙,但賣得相當(dāng)好。雖然那是個充滿了激情的年代,但從音樂上或者市場上來說,卻并不成熟。比如我的磁帶賣這么好,但只能拿到700多元的報酬,根本沒什么版權(quán)可言。
南都娛樂:怎么想到翻唱英文流行歌曲的呢?
成方圓:英語是自學(xué)的,拉二胡的時候就開始自學(xué)了。當(dāng)時也沒有什么學(xué)習(xí)英文的學(xué)校,會英語的人都很少,我就跟著廣播電臺,然后跟電視講課,一點一點地往下學(xué)。所以做了當(dāng)時鳳毛麟角的翻唱英文歌曲的歌手。
南都娛樂:翻唱威猛的歌是1985年的事情吧?那時候他們在西方已經(jīng)很出名了,之前你聽過他們歌曲嗎?
成方圓: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們。有一天,我們單位找到我說,有個公司想讓我翻唱一個樂隊的歌。我那時候很年輕,也很單純,就覺得是單位交給的工作,那我就做。不過開始的時候還有點不太愿意錄這個唱片,因為我覺得這些歌不適合我,節(jié)奏都太快,而且以前我也沒唱過結(jié)構(gòu)這么復(fù)雜的歌,我就硬扒帶子,硬唱。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們的歌。后來,1985年他們來北京演出地時候,現(xiàn)場一聽就傻了,咱們自己以前的演出,音響都不敢開到那么大,這回一聽到那貝斯和鼓那么大的聲音,從生理上就讓人激動。到場的外國人都很激動,一起跟著唱啊跳的。不過中國人相對含蓄很多。
南都娛樂: 20多年來,你翻唱的《童年》、《游子吟》,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但是卻沒有一首廣為流傳的原創(chuàng)歌曲,算不算是一大遺憾呢?
從上世紀(jì)80年代初開始,成方圓走上歌壇,從翻唱開始,《游子吟》、《童年》、《我多想變成一朵白云》等歌曲風(fēng)靡全國,在中國通俗歌曲界,樹立了先鋒的姿態(tài)。
禁忌年代的一個異類:“那時候上臺不能穿牛仔褲,手也不能握著麥克風(fēng)”
正如有人這樣形容成方圓:“如一縷清新的風(fēng),吹遍了華夏大地尚顯貧瘠的流行歌壇。”在那個充滿了禁忌的年代,成方圓算是一個異類。白襯衣,牛仔褲的休閑裝是她最喜歡的行頭,短發(fā)齊劉海是她的標(biāo)簽、瀟灑地撥弄著吉他,嘴里吟唱著讓人們似懂非懂、卻猶如天籟的悠揚旋律。禁錮時代,青春的激情在對自由的渴望中絢麗綻放,難以抑制。
南都娛樂:有人認(rèn)為李谷一是中國流行音樂的開山鼻祖,你認(rèn)為呢?
成方圓:李谷一當(dāng)時其實算是“民通“。在民歌里加了點輕聲、氣聲,才成了流行歌曲。當(dāng)時真正的第一個唱流行歌曲的正規(guī)軍可能就是我。那時專家覺得我沒有任何的演唱技巧,甚至聽說:還有人給文化部寫信,說“拉二胡的怎么能唱歌呢?”殊不知流行歌曲更重視演唱時候的那種感覺。
南都娛樂:聽說你第一次登臺,是因為代李谷一的班?
成方圓:是呀是呀,當(dāng)時就是有個電視的錄音吧,李谷一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不了,后來作曲的王酩老師聽過我唱歌,就叫我去錄音了,當(dāng)時我沒名,也沒登臺唱過,這是個契機,算是個開始吧。后來又回去拉二胡,很長一段時間沒機會唱歌了。直到進了東方歌舞團才算真正開始唱歌。
南都娛樂:王昆老師讓你放棄拉二胡,去東方歌舞團彈吉他唱歌,心里有沒有掙扎過?畢竟那時候吉他還有“流氓樂器”之稱?
成方圓:那時候我也是年輕人,對新鮮的東西,出于人的本能就會去好奇和喜歡。我原來是學(xué)二胡,所以學(xué)吉他對我來說相對容易些,最起碼左手的感覺是有的。而且我覺得彈吉他很酷,其實流氓樂器這一說,只是官方的認(rèn)定。
南都娛樂:那當(dāng)年唱流行音樂會不會壓力比較大?
成方圓:是有一些領(lǐng)導(dǎo)、權(quán)威的壓力,他們覺得流行音樂,登不了大雅之堂。鄧麗君的歌都屬于靡靡之音,不讓聽的。有一段時間的流行唱法得叫通俗唱法,連稱謂都有很微妙的不同。那時候上臺不能穿牛仔褲,手也不能握著麥克風(fēng),稍微不對,就會受到批評。流行這個詞在那個年代是貶義詞。但是如果你稍微穿得休閑點,就很受觀眾歡迎,因為那種穿著莊重禮服的演出,觀眾看得太多了。
南都娛樂:你是第一個把崔健《一無所有》唱上了電視的人,當(dāng)時是怎樣的情形?
成方圓:當(dāng)時搖滾一直處在地下狀態(tài),沒有機會上電視。1987年,有個中德兩國的藝術(shù)家做了一臺叫做北京波恩之夜-很有影響的晚會,在電視上會多次反復(fù)地重播,我就選了他這首歌。在舞臺上跟國外的樂隊合作,真是太享受了。我那個時候特崇拜崔健,常去看他的演出,私下也常在一起玩。不容置疑的,崔健當(dāng)時就是中國音樂界的一面旗幟,到現(xiàn)在為止也是。他是第一個把自己對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的感受放到音樂里面的,現(xiàn)在多少地下樂隊和小孩兒是在他的影響下開始練琴唱搖滾的。
南都娛樂:隨著《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黃土高坡》等歌曲風(fēng)行后,西北風(fēng)時代的來臨是否給你帶來了很大的沖擊?
成方圓:那也是我最迷茫的一段時間,因為我并不適合那種沙啞的,很撕扯的,那種緊張度的演唱,但那種年代不那么唱就不行,大家都這么一窩蜂地去唱,其實唱歌有很多種風(fēng)格,很多種表達,其實我不太適合那種很高亢的扯著嗓子喊的唱法,不過當(dāng)時大家都這么唱,你要不這么唱,就會被噓下去,只好很勉強地在唱。那時候聽唱歌就跟聽大戲似的,根本沒法想像那時唱歌時的秩序。當(dāng)時也年輕,都想嘗試,其實有時只有一種表達方式,最適合你的那種方法才是你的,沒必要什么都去模仿,那時比較迷茫。
南都娛樂:上世紀(jì)80年代的歌手能沉淀下來的也不多吧?
成方圓: 是啊,我算是少數(shù)之一吧。像我們錄《九州方圓》時的那些歌手,現(xiàn)在還出來唱歌的也沒幾個了。周峰啊,就是唱 《夜色闌珊》的,他可是當(dāng)時最紅的男歌星,小帥哥,迷死人了,歌也不錯,可惜后來就不唱了。(整理:實習(xí)生黃影)
記者手記:身心都自由坦蕩的成方圓
19年后,成方圓帶著她精心制作的新專輯《一路風(fēng)情——成方圓音樂影像》,信心滿滿地回來了。沒有排山倒海的宣傳,也沒有端著架子對來訪媒體苛刻地千挑萬選,唯一的要求就是采訪者能把唱片多聽幾次。我們約在一個陽光的午后,在一家有些喧鬧的小餐館,成方圓和想像中的相差無幾。獨自一人,黑色的運動裝,大背包,低調(diào)的黑超,和街上的行人無異。我們聊音樂、聊生活、聊愛情,沒有什么雷區(qū)和禁忌,惟獨問她是否已經(jīng)情有所歸的時候,她先輕輕點了點頭,接著立刻說:“不置可否。”然后就是笑。這個曾經(jīng)為愛所傷的女人,依然把愛視為生命中的頭等大事。這也許就是她在對那些關(guān)于她和王剛離婚原因的各種流言嗤之以鼻的時候,而又選擇在大眾面前保持沉默的原因吧。不知道在傳統(tǒng)觀念中,一個離過婚、人到中年、膝下無子的女人,還有沒有幸福的可能性。但是至少在我眼中,她是的——可以自由地行走、肆意地去愛、心態(tài)平和、身體健康、愉悅地享受著生活的賜予,已經(jīng)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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