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榮氏殯葬、祭掃習俗追憶
榮勉韌
梁溪榮氏大都居住在濱湖區(qū)，所以它的風俗習慣同于本地區(qū)內(nèi)的其他各姓，其殯葬習俗也基本相同?！八勒呙K”，生老病死，是人生免不掉的事。一般無錫榮氏在殯葬方面，由于死者年齡階段和社會地位的不同，喪葬禮儀規(guī)格也就不同。
1.出生到虛歲19歲以內(nèi)死亡的叫殤。這個年齡階段的死者，非家庭主要成員，無社會地位，因此其喪葬規(guī)格較簡單。有的一出生或不久即殤的，只用口薄板棺木在土中挖個坑埋了，不一定有喪儀葬儀墳墩。
2.20以上29歲以下死亡的叫夭，這個年齡階段內(nèi)死亡的人，大多已成家立業(yè)，因此他(她)們的死亡對其家庭有相當影響，喪葬規(guī)格就比較講究。
3.31歲到59歲年齡階段內(nèi)死亡的屬于正常年齡死亡者，他們大多是家庭的主持者，所以殯葬規(guī)格也較高。
4.60歲以上者為壽，他們除有家有業(yè)外，有兒孫、或曾孫，甚至有玄孫等．家族人數(shù)多，社會影響大，所以他們死亡后的喪葬規(guī)格一般都是高的。
喪葬習俗（正常年齡階段內(nèi)死亡）一般有：
1．送終 當死者彌留時，一般由其兒女、媳婦等在旁守護，守著病人死亡。這叫送終，作為兒孫盡孝的表現(xiàn)。當死者斷氣后，一般人家都以銀簪或銀挖耳的尖端剪下一小段，納入死者口內(nèi)，叫含口銀。據(jù)說這樣可使死者來世不致成啞巴（這當然是迷信說法）。同時在死者頭旁點一油盞火，說是為死者陰間照亮路。
2．浴尸 人剛死或將死時用熱水為之揩一次身，然后替他穿上一身單衣。
3．穿衣 在入殮以前，要替死者穿衣，衣服件數(shù)限定單數(shù)，不穿雙數(shù)。據(jù)說若穿雙數(shù)就要死二人。穿衣前，先將衣服一件件先套在兒子或女兒身上，然后脫下，由專門人員將成套衣服替死者穿上。榮氏家族中死了人，舊時代里都請油漆棺材的匠人為之穿上。
4．移尸 即將入殮，把死者由床上移到門板上。移尸前，先把帳子撤去放到屋頂上，在移尸所經(jīng)過處的墻上、柱上的釘子都套上紅紙卷。然后長子抱頭，次子或女兒扛腳，其他人員抱住腰部，慢慢地移動，邊移邊喊爸爸或媽媽。如果尸體碰到物體，就說”碰著勿算”，一直移到堂前門板上。
5．入殮 是一種隆重的禮儀，十分嚴肅。這天要請和尚或道士來念經(jīng)做齋事超度。如果死者是男的，請來理發(fā)師為他理最后一次發(fā)；如果是女的，就由女性晚輩跪在地上，為之梳頭，梳好后即把木梳折斷，向門外一擲。接著兒女們每人手捧一支香，由和尚道士領著繞尸轉圈，叫“轉殮”。和尚或道士念完經(jīng)就入殮，尸體被白束腰連手捆住，雙腳也用白束腰捆起來。死人的鞋子鞋底上繡有一張?zhí)葑?，隱喻乘梯上天庭。再把尸體移到棺材里。棺材有預先特地為老人鳩材雇工準備好的“壽器”，或者是從棺材店里臨時買來。在棺中置放幾擔石灰，鋪上被衾放進尸體，尸體頭枕石灰包，尸體面上覆蓋棉巾紙或桑皮紙，有傳染病的死者更要蓋上一疊絲棉，以防傳染，再蓋上被衾，四周用石灰包塞實，以免尸體翻動，然后，棺蓋合上，釘上特制大鐵釘(俗稱子孫釘)。白坯棺材由漆匠再加上一道生漆。
6．送喪 按死者家境貧富而異：富豪人家的出喪，都向花扎店租用出殯的“道子”，如1908年當時榮氏首富榮季平(上海怡和洋行軍裝買辦榮瑞馨的父親，他本人是當時全國四大花號之一的榮廣大花號老板，號稱“十萬紅”)死后大出殯。前有一人扛牌騎馬而行，這牌叫行喪牌，杉木制成，牌上貼有：“榮笫行喪”紅底金字，后面是“欽賜二品頂戴”銜頭牌，及兩塊肅靜、回避牌。接著是長喇叭、高燈(用竹絲及棉巾紙做成的大燈籠，高六尺，粗一尺半，另有竹把手以照亡靈在陰間行路）、銃、紅黃綠藍青的彩色錦旗，每兩面配一把傘；“開槍”，四面為一副，紅綢鍛制成，長方形，鑲黃邊并繡龍案，中間是把桿；開路神，用木制成，穿上將軍服的方弼、方相，高一丈許，由人把持著。傳說，姜太公封方弼、方相為開路神；幛亭，內(nèi)放榮季平親友所送的幛子的挽聯(lián)，屬相亭，因榮季平生于1838年生肖為狗，所以亭內(nèi)有綢緞托成的狗；照亭，內(nèi)夾榮季平遺像；神亭，內(nèi)放榮季平身穿二品頂戴的畫像；魂轎，四尺五寸見方，出殯時置榮季平的靈牌，歸來時由榮瑞馨抱牌而坐；還有祭亭、香亭等……32人抬的楠木棺材，上加龍頭鳳尾材罩，棺材四周置彩色帳幔；后面是孝子榮瑞馨、榮敘馨、榮耀馨、榮泉馨等披麻戴孝，手持哭喪棒，一長列的(有的坐在小轎中)披麻麻帶孝的是兒媳、孫女等女眷，還有束白腰帶的親友……出殯隊伍排滿了整條榮巷街。把他的棺柩直送到徐巷東山墓地，真是盛況空前。還有建國后的1952年，蘇南行署副主任、我國最大的民族資本家榮德生先生去世后的出殯，送喪隊伍從四郎君廟巷他長婿李國偉宅出發(fā)后，即一路上有路祭，經(jīng)榮巷街也是萬人空巷，紛紛前去吊唁，直把靈柩送到梅園誦豳堂停放。這些往事現(xiàn)在還常為鄉(xiāng)人所追憶。
一般境況的榮氏人家，出喪時雖然也到花扎店雇用道子，但是簡單得多了。前面是賣路籃，一雇用的人員邊行邊撒紙錢（說是施給沿路的鬼魂），俗稱買路錢。接著和尚或道士敲鑼打鈸，有的雇請吹鼓手軍樂隊吹吹打打。后面是照亭轎子，內(nèi)放死者遺像?；晖し潘勒哽`牌，轎中由孝子坐看抱靈牌。后為死者靈柩，棺木一般放在棺架上，棺上有材罩，貧困戶則以一紅氈毯代之覆蓋在棺蓋上，16人或8人以硬木扁擔系連在棺材架上的“老行”（一根長一丈多的杉木，分系8根或4根扁擔)把棺柩抬起行走。送喪行列親屬披麻戴孝隨后跟上，死者有曾孫的，曾孫不戴白帽，而戴紅帽，僅束白束腰，一般親友束白束腰。女眷則邊送喪邊哀哭。有些人家專門雇傭人來哭喪(哀喪婆)。棺材放到殯所或下葬后(大多人家不直接下葬，而是先放于專門停寄棺柩的山莊，甚至以一張?zhí)J菲包裹的。兒媳們在墳頭脫下白衣?lián)Q白鞋，抱著紅氈毯裹著牌位(中間放萬年青或放有千年蔭)，提著旺爐等物回喪?；貑蕰r不經(jīng)出喪時的老路，而是繞路回家(青龍頭上繞一圈)，足踩放在門坎上的長梯進門，然后孝子把死者位牌安放在靈座位上，送喪者依次行過禮后，每人一碗甜湯園子，喪禮到此基本結束。然后吃喪飯，是前素(出喪前吃素飯)后暈。出喪回來吃暈飯，用紅燒豬頭肉、老燒魚等為菜肴……
7．燒四頭香、回夜、做七
死者斷氣后，家屬即要去社廟清溪馮大王廟燒“回頭香”，到榮巷街上紙碼頭買燒回頭香的用品：蠟燭、香、長錠、紙扎的馬、草鞋或蒲鞋、燈籠(白殼)等物，回到家門把死者穿的一雙鞋子同買來的長錠紙馬草鞋等在家門口攤在稻草上燒化，然后帶上買回的其它物品上大王廟燒香，進廟門時要先燒化“銀靛”袋，叫“門包”；進入殿堂，點了香燭向大王老爺叩頭后，焚化銀錠，家屬同時去揉摸殿柱，據(jù)說怕死者魂靈被鎖在柱上。然后又向長清里土地燒香叩頭后回家。
回夜 按死者的生辰和死辰由陰陽先生掐算，確定回夜日期(即死者靈魂在什么時日被押回家)，到時請了道人來念經(jīng)做法事，事前家中墻上、柱上的所有釘子都用紅紙?zhí)追鉀]。據(jù)說怕死者靈魂被陰間差役押回時會把鏈條套在釘上……回夜道人做法事敲打鈸和吹海波(大海螺殼)，海波聲非常凄厲刺耳，在深夜使人聽了更有陰森森的感覺。
做七和上七廟 燒七香 死者死后的第二十九天剛好是“五七”的第一天。這天是女兒為死去的父或母做“五七”的日子，榮氏家族中盛行這個習俗。傳說死者的靈魂，經(jīng)過閻王審訊，允許回家，但因在陰間吃了“孟婆湯”，忘了回家的路途，所以要為之招魂。女兒在娘家門口招父或母的魂回家，請道人做法事超度，燒紙錠給他（她），還待以酒食，傍晚時在場上焚化為父母特制的紙屋，用蘆棒為梁柱，外面糊以彩紙，有門，有窗，甚至樓屋中有樓梯，一應家具：臺、凳、桌、椅、廚、床、箱等俱全，為父或母在陰間造了新居，算是女兒的一片孝心。焚化在空場上舉行，四周畫上石灰圈，紙屋周圍堆了紙錠等，焚化時圍觀者甚眾。
另外在頭七或二七里，榮氏的死者家屬要為死者燒七香。一般是先到鄭巷宋帝殿（也有到關神廟的），宋帝是十殿閻王之一(燒香過程同燒回頭香)。再到青山寺。舊時代里，青山寺里有望鄉(xiāng)臺和孟婆像。再到惠山不二法門祭十殿閻王。不二法門中塑造了不少陰間酷刑的像：挖眼珠、割鼻頭、摳眼珠、炮烙、鋸解人體……其狀慘酷之甚!經(jīng)惠山的東岳廟，再到俗稱“黃埠墩一腳去”（表示閻王已結賬的意思）的黃埠墩，再由這里擺渡去紀信廟。再到北塘三里橋的府殿廟，又到城府的城隍廟。一天中繞了大半個無錫城，為死者燒了“土香”，往往使送葬者精疲力竭。
8.斷七和除孝 在七七四十九天內(nèi)叫“七內(nèi)”。榮氏習俗七內(nèi)，孝子不能參加娛樂活動，連頭上的發(fā)也不準剃。家中每天要為死者上香上飯和哭祭。滿了七，則這些禁忌解除了，靈座臺撤去了，家庭生活基本恢復正常。孝子不再穿戴孝衣、白鞋子，而換穿青布鞋子。不過，春節(jié)時別的人家張貼大紅紙門聯(lián)，而喪事人家則不張?zhí)t色門聯(lián)，僅貼上一副綠色的無字聯(lián)。每年清明節(jié)前，要去上新墳。直到滿三年才除孝，一切習俗恢復正常。
9.做墳 死者浮厝棺柩，一般到當年大寒旬里才下葬。墳地有死者生前預先做好的壽穴，有新買的墳地，也有在老墳(父母、長輩的墓地)埋葬的。下葬前先請風水先生相好地，定好向，擇定財穴，到時在風水先生指揮下下葬。在長輩墓地上安葬的晚輩的墓穴，主穴，墓在上，然后按尊左后右的順序埋葬。如兄弟二人先后死了，哥哥葬于昭穴，弟弟葬于穆穴。所在墓地的墳丁(稱墳親)對墳墓土地、墳墓設施、樹木等負有看護責任。墳已有主，不得再葬別家人，設施，樹木不得損壞短少。如若發(fā)現(xiàn)，墳丁要主動報告墳主追查，墳主亦可告官追究。墳主則每年冬至付給送冬青柏枝來的墳丁以年糕及年金，清明上墳給予祭菜及酬金。金額多少，視墳主家庭經(jīng)濟情況而定。據(jù)說榮宗敬墓的墳親顧龍興，每年到宗敬家的代理人處去一次，可拿到約10擔米錢的年酬金。
10.掃墓 清明時節(jié)氣候回暖，百草萌發(fā)，菜花黃，桃花紅，蜂喧鶯鬧。人們踏青、上墳、掃墓。千家萬戶男女老幼，由力壯者挑著圓籠擔(竹制，有蓋，下有幾層籠廂，內(nèi)盛祭菜等)到祖先墳上去祭掃，俗稱上墳。上墳時先找到墳親，然后由年長輩份高的家人敘說墓主是誰，其生平簡歷等。再在墓前陳列祭菜，酒盅里灑上酒，然后掃墓者跪在墓前叩首，焚化紙錠，在墳上插上柳條及紙幡，添上新土。這處祖墓祭掃結束后，又到別處的祖墓祭掃，直到把所要祭掃的祖墓都祭掃完，才跟著空的圓籠擔回家。由于祖墓大都在郊外山上，孩子們逢到上墳時，興致格外高，在大人的帶領下，可以采集到不少野生藥材如土參（桔梗）、馬蹄細辛(香爐草)、丹參、骨牌草、魚腥草、點地梅(喉嚨草)、紫花地丁、地榆……這些采到的野生藥材經(jīng)洗凈曬干后整理成束，分別吊放在通風處，以備不時之需。掃墓踏青，是緬懷祖先慎終追遠的活動，也是一種很好的戶外活動。掃墓活動中有一種叫上“大家墳”（即集體祭掃公共的祖墳）。每逢清明前后，由族長或”房頭”通知上大家墳。參加上墳者要出“份子(參加者，集體交納的錢)”上墳情況類同于一般家庭的掃墓。掃墓回來后就到一家聚餐。供餐的人家每年輪值，供餐外并準奮祭品。費用除份子錢外，大多由公帳貼補，當值的也貼少部分經(jīng)費。榮氏大家墳有：1．蓮花山始遷祖水濂公墓。2．各派支房的大家墳，如中榮則上怡德公及其七個兒子的墳(墳在榮巷東街梢北側)；下榮春珊支則上老虎墳(在榮巷西街梢開原路南側的桑田中)、春珊支的汝寧大門錫琳公房則上蘇慶灣汝寧公墓及龍泉庵口錫琳公墓；上榮白水蕩支則上森蘭公墓(墓在榮巷東浜青龍頭上)這些祖墓大多已不存在，而祭掃大家墳的活動，也中止了。
本文選自《祠堂博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