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期，陪伴中醫(yī)人成長。這是中醫(yī)最多的微信平臺——中醫(yī)書友會乙未年三月廿八第622期內容。新書友可點擊上方藍色小字快速關注。
作者/吳雄志 ⊙ 編輯/瓦力 ⊙ 校對/
導讀：“象思維”一直是中醫(yī)界宣傳自己的重點，“取類比象”也是構建中醫(yī)理論的重要方法。但這卻總能成為某些人攻擊中醫(yī)的武器。面對質疑，很多人嗤之以鼻。但在強調我們不同于現(xiàn)代科學之余，很少有人會反思：中醫(yī)獨有的特點真就是優(yōu)勢嗎？編者以為，只有認清自己的長短，才能不滿足于現(xiàn)狀，走出固步自封的桎梏，有所突破。
“取類比象”是優(yōu)勢也是缺陷
我們都說中西醫(yī)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醫(yī)學，中醫(yī)有其獨特優(yōu)勢。但筆者有兩個疑問：一是中醫(yī)的特點（這里不用“特色”一詞，是因為包括了它的優(yōu)點和缺點）一定是中醫(yī)的優(yōu)點嗎？二是這些特點里是否存在不足？
要回答這些疑問，需從中醫(yī)思維入手。中醫(yī)思維大致包括“醫(yī)易互參”“天人相應”“見微知著”“取類比象”“由外察內”“內證研究”六個方面；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取類比象”，這也是中醫(yī)人經常強調的優(yōu)勢。筆者便以此為例來分析上面的問題
“取類比象”本質是類比推理
簡單說，取類就是分類，比象就是比較。分類，即根據事物的相同點與不同點，把事物分成不同的類別，它是一種思維方法；比較是什么呢？就是區(qū)分事物的相同點和不同點，也是一種思維方法。把這兩種方法合起來我們叫做“取類比象”。它的本質就是類比推理。即根據兩個事物、兩個對象在某些屬性上相同，即推斷他們在另外一些屬性上也相同。
比如有兩個人，一個張三、一個李四。張三有鼻子，李四也有鼻子；張三有耳朵，李四也有耳朵；張三有嘴巴，李四也有嘴巴；同時張三還有眼睛。因此，雖然我不知道李四有沒有眼睛，我通過“取類比象”，認為李四也有眼睛。這個推理是對的，人都有眼睛。因為張三和李四內在的共同點都是人。所以，雖然我沒有看到李四是不是有眼睛，我根據張三有眼睛能推出李四也有眼睛，這就是一個類比。
必須承認，“取類比象”是一個很重要的認識方法，很多中醫(yī)理論的構建都運用了“取類比象”。比如臟象學說。我們的內臟外象，通過外面的象去推敲里面的臟，這個象便類比了自然界。再如審證求因，我們通過病人不同“證”所表現(xiàn)的癥狀與自然界類比去推斷他的病因，得到風寒暑濕燥火。
此外，我們的用藥法象，通過藥物與自然環(huán)境之間的類比得出了藥物的藥性；我們的天人合一，在解釋人體的生命規(guī)律、生物節(jié)律的時候，都是跟自然界類比，提出天人合一、天人互參的觀點?？傊?，中醫(yī)在生理、病理、用藥上，都采取了取類比象的這種方法。
結論存在或然性
“取類比象”可以理解為，如果兩個事物在一些屬性上相似或相同，那么在另一些屬性上也有可能相似或者相同。但是，這個結論不一定可靠。可靠不可靠，主要看這兩個事物的共同屬性與類比屬性之間是否存在必然的聯(lián)系。
比如，這兩個事物共同的屬性：張三和李四都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那類比的屬性，張三有眼睛李四也有眼睛。這是有必然的聯(lián)系的。必然的聯(lián)系是什么？張三和李四都是人，人就有眼睛，這就是它的必然聯(lián)系。
但是，我還能用這個例子證明其結論的或然性：張三有鼻子，李四也有鼻子；張三有嘴巴，李四有嘴巴；張三有耳朵，李四也有耳朵；張三有喉結，李四沒有。因為張三是男的，李四是女的。這就是張三和李四的差異。不是說張三有的東西，李四就一定都有。
“取類比象”是構建中醫(yī)理論體系的一個重要思維方法。雖然，它提供了廣泛的思考線索給我們使用，但是它的結果是或然的，可能對也可能錯。
因為，我們的思維包括邏輯思維、形象思維和靈感思維。畫家就主要依賴形象思維；我們有時候的創(chuàng)作是需要靈感的，就是靈感思維；而我們的邏輯思維則依賴于概念、判斷和推理。
推理有三種：演繹推理、歸納推理和類比推理；而只有演繹推理得出來的是正確的。因為演繹推理的原理，用的是一般性的前提到個別性的前提；如我們的數(shù)學、物理、化學都運用了演繹推理這種科學推理方法。而我們的歸納與類比都有可能出現(xiàn)問題。從邏輯學上，它都是可能出現(xiàn)問題的推理。
舉個簡單例子，金元時期的法象藥理。法象藥理在解釋活血化瘀的時候說：色紅入血。因為紅色的藥物入血分，丹參是紅色的藥物，所以丹參入血。大家覺得符不符合邏輯?。看笄疤崾羌t色的藥物入血分，小前提是丹參是紅色的藥物，所以丹參入血。表面上看起來很符合邏輯，實際上大前提存在嚴重的邏輯問題。
請看下面的推導：
因為血液是紅色的（大前提）
丹參也是紅色的（小前提）
所以丹參入血分
大前提是怎么來的？大前提就是這么推來的，因為血液是紅色的，藥物是紅色的，所以紅色的藥治療血分疾病。這樣一個推理出現(xiàn)了重大的邏輯問題。
因為藥物治療血分疾病，并不是因為藥物的顏色和血液的顏色是相同的，還有很多紅色的藥物不走血分，還有很多入血分的藥物不是紅色。再比如說色紅入血，我用紅色墨水可以嗎？自然界紅的東西太多了。所以，這個大前提在邏輯學上是有重大的問題的。
可以說，中醫(yī)理論體系存在的一個重大弊端，就是只要說得通的，就是科學的。所以張三說一套，李四說一套，只要能解釋得通，他就認為是科學的。
難以發(fā)現(xiàn)事物本質特征
“取類比象”更重要的一個缺點是：難以發(fā)現(xiàn)事物的本質特征。因為它使很多中醫(yī)往往對許多問題的解釋滿足于對現(xiàn)象的解釋，很難去發(fā)現(xiàn)現(xiàn)象背后的規(guī)律，它是用一種現(xiàn)象解釋另一種現(xiàn)象。比如法象藥理的色紅入血，粗略到用藥物的顏色解釋藥物的功效；但它是用一種現(xiàn)象解釋另一種現(xiàn)象。我跟大家舉個例子說明。
比如舌苔跟胃氣關系的理論。中醫(yī)講舌苔跟胃氣的關系就說苔如地上之微草，由胃氣所生；把舌頭比喻為地，苔就像地上的草，是胃氣所生。如果有胃氣的話，那么苔就會像小草一樣長在舌頭上面。
請看下面推論：
小草長在地面上（推論一）
土滋生萬物
小草是土所滋生的
舌苔長在舌面上就象小草長在地面上（推論二）
脾胃屬土
舌苔是由胃氣所滋生的
第一個推論：大前提是土是滋生萬物的源泉，小前提是小草長在地面上。結論：小草是土所滋生的。第二個推論：舌苔長在舌面上就象長在地面上的小草，脾胃屬土。結論：舌苔是由胃氣所滋生的。但是，究竟胃氣是如何滋生舌苔的？沒有給出令人信服的證據。
因為，這本質上是用一種現(xiàn)象解釋另一種現(xiàn)象，最終的結果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就是很多中醫(yī)理論的特點。如果我們要繼續(xù)問，為什么舌苔就一定由胃氣所生的呢？既然舌為心之竅，而舌苔長在舌面上，為什么不說舌苔是由心所滋生的呢？
回答不了，很難做出完美的回答。
因為，一是我們中醫(yī)習慣了“取類比象”的思維，我們很少有人去深入研究現(xiàn)象背后的深刻的規(guī)律。二是習慣于把“取類比象”類比得出來的可能正確的結論，當成理所當然的科學結論，不經過進一步的證實，不經過進一步臨床或者基礎的證實。所以我們張開嘴就可以講中醫(yī)。為什么？因為我們用現(xiàn)象去解釋現(xiàn)象，很少去研究背后的深刻規(guī)律。解釋一大堆，可取不可??？我想大家應該打個問號。
確能拓寬臨床思路
那既然說了“取類比象”有那么多缺點，是否臨床中這種方法就不可取了呢？可取，它也有它的優(yōu)點呢。
比如說按照“苔如地上之微草，由胃氣所生”的理論，我們根據這個類比，自創(chuàng)了一個枇杷清胃飲。
組方：枇杷葉12g，生甘草3g，生麥芽30g，生谷芽30g，竹茹9g，蘆根30g，白茅根30g，通草30g，淡竹葉30g，茵陳30g。
主治：各種口腔潰瘍，尤其放化療導致的口腔潰瘍。
加減：心火重加黃連3g。熱毒加蜈蚣3g，多見于腫瘤放療后。肝火加黃芩9g，郁金30g，多用于復發(fā)性口瘡。濕重加薏仁60g，藿香6g，佩蘭6g；偏熱加薄荷3g，偏寒加蘇葉9g。
煎法：三沸即止，不可久煎?？谇粷€不可進食者代茶飲。
此方治療各種口腔潰瘍，效果非常好，基本可以不辨證和加減，但要記住不能久煎！這個處方的特點就是根據“取類比象”來的。
既然說苔如地上之微草，好，我拿樹的嫩葉、嫩芽，拿植物的胚芽、嫩根來治療。我們選的谷芽、麥芽都是胚芽，選的蘆根、茅根是植物的嫩根，選的枇杷葉、淡竹葉是植物的嫩葉等等。來治療各種口腔潰瘍就是類比地上之微草。它是一個治標的方，你把潰瘍愈合了，再治本嘛。
我們曾經有個病人是頭頸部腫瘤，他在放療科進行放療以后完全不能進食，喝湯都很疼。因為他只要一受熱，局部就完全爛了。這個病人很難治，醫(yī)生就告訴說沒得治了。因為他不能吃東西，放療也進展不下去了，也不能喝藥了。最后，就是用這個枇杷飲。吃了大概三天，病人就開始進食了。后來，這個病人緩解得很好，活了幾年。大家可以試試，干腫瘤科的人可以試試這個處方，挺有效。這就是我根據“取類比象”的原理自創(chuàng)的處方。
我再跟大家舉一個例子，糖尿病人治消渴，該怎么辦？
我們可以比喻：太陽太大，大地干了怎么辦？有人說用傘把這個地蓋起來，有的人說把地球推開。這都很困難，哪來這么大的傘，哪來這么大的力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地上的水蒸發(fā)上去，到天上變?yōu)樵?，變?yōu)樵埔院?，再遇上一點冷空氣，它就變成雨，一場大雨地就不干了（患者就不渴了）。
地上的水，我們就用生地；把地上的水蒸騰上去，我們就用黃芪；到了天上遇著一點冷空氣，少量的黃連，它就變成傾盆大雨下來了。所以用黃芪、黃連、生地來治療消渴，這就屬于用類比思維去解釋中醫(yī)的理論。
這雖然是一種“天人合一”的觀點，但本質上還是一種“取類比象”的類比推理。因此，我們應該認清中醫(yī)理論的特點，并繼承和發(fā)揚優(yōu)勢之余，明了自身的不足，不能滿足于老祖宗的成就，要走出當代的中醫(yī)發(fā)展之路。
【本文摘自微信公眾號“吳門醫(yī)述”，由作者授權中醫(yī)書友會(微信號zhongyishuyou)編校發(fā)表，尊重知識與勞動，轉載請保留版權聲明。投稿郵箱：tg@linglan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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