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行者
2013年5月1日
東晉詩人陶淵明,年輕時曾做過幾年小官,后辭官回家,從此隱居,田園生活是陶淵明詩的主要題材。他親自參加生產(chǎn)勞動,接近勞動人民,歌頌生產(chǎn)勞動,這使得他的田園詩更具勞動生活氣息。如《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歸園田居》、《庚戌歲九月中于西田獲早稻》等,都描寫了詩人參加勞動的情況。
最著名的是《歸園田居(其三)》:“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strong>
在這種閑適的田園生活中,詩人心情自然而寧靜,達到了心靈發(fā)展的真正和諧的境地,通過歌頌田園勞作之樂,表現(xiàn)了他歸隱山林的遁世思想。
唐朝是中國古代詩歌的鼎盛時期,詩人輩出,他們也寫下了許多同情勞動人民疾苦、歌詠生產(chǎn)勞動的著名詩篇。詩人們有的生活了勞動的最低層,直接參加生產(chǎn)勞動;有的雖然身居高官,但時刻惦記著勞動人民;有的游歷全國,目睹了許多生產(chǎn)勞動的場景和勞動人民的疾苦。在唐朝眾多的詩歌流派中,有一個受陶淵明影響較大的田園派,他們在描寫田園風光的同時,也關注了勞動人民田間生產(chǎn)勞動的情景。
詩人李紳把勞動者的勤苦寫到了極致,他的《憫農(nóng)》詩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nóng)夫猶餓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strong>第一首詩揭示了一個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對不合理社會的控訴:農(nóng)民辛辛苦苦勞作一年,四海沒有閑田,糧食獲得豐收,可還是有的農(nóng)夫餓死了。第二首生動地刻畫了在烈日當空的正午,農(nóng)民依然在田中勞作的情景,那一滴滴汗珠掉在炎熱的土地上,告訴了人們糧食是如此來之不易。
大詩人李白留給后世人近千首詩篇,其中有的描寫了勞動的場景,蘊含了他對下層勞動人民的真摯的關心與同情。著名的有《宿五松山下荀媼家》、《丁都護歌》、《下涇縣陵陽溪至澀灘》等篇目,均見其對勞動人民的同情。例《秋浦歌(十四)》:“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strong>正面描寫和歌頌了冶煉工人的艱辛勞動,字里行間體現(xiàn)了作者對他們的贊美之情。
杜甫的許多詩篇,都體現(xiàn)了對社會底層的人民的深刻同情,諸如名篇《三吏》、《三別》、《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等,都是其描寫勞動人生困苦生活的作品。而《又呈吳郎》則是一首悲天憫人的仁者之歌:“堂前撲棗任西鄰,無食無兒一婦人。不為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zhuǎn)須親。即防遠客雖多事,便插疏籬卻甚真。已訴征求貧到骨,正思戎馬淚盈巾。”
杜甫住在瀼西草堂的時候,鄰家有一個寡婦常到他堂前撲棗。杜甫離開草堂,新搬來的吳姓親戚便插上籬笆,不讓撲棗,杜甫寫了這首詩勸吳郎。詩里告訴吳郎,這位婦人若不是因為無食無兒和兵荒馬亂,窮得沒有辦法,也不會來打人家的棗,應該對她親近一些,而不該阻止她。
唐朝另一大詩人白居易的作品,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shù)風格多種多樣。他十分同情勞動人民的遭遇,他的詩作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語言通俗易懂,明白曉暢,便于勞動人民的誦讀。他寫過許多諷諭詩和直接描寫勞動場景的詩篇。著名的如《觀刈麥》,這是白居易任陜西盩厔(今陜西省西安市周至縣)縣尉時有感于當?shù)厝嗣駝趧悠D苦、生活貧困所寫的一首詩,作品對造成人民貧困之源的繁重租稅提出指責:
作品對造成人民貧困之源的繁重租稅提出指責.對于自己無功無德又不勞動卻能豐衣足食而深感愧疚,表現(xiàn)了一個有良心的封建官吏的人道主義精神。
晚唐時期還有一位關心底層人民生活疾苦的詩人聶夷中,他出身貧寒,入仕后僅做過縣尉小吏,對農(nóng)民的疾苦比較了解,寫下了許多勞動生活的詩句。如《田家》:“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暗示出農(nóng)民的艱苦勞動成果將要被官府掠奪一空,有力地揭示晚唐的封建稅制給農(nóng)民帶來的災難。
到了宋朝,詩歌中詞的形式空前繁榮,許多詩人也寫下了歌頌生產(chǎn)勞動場景的詞作,蘇軾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位。如《望江南》:“春已老,春服幾時成?曲水浪低蕉葉穩(wěn),舞雩風軟紵羅輕,酣詠樂升平。微雨過,何處不催耕。百舌無言,桃李盡,柘林深處鵓鴣鳴?!?/strong>描繪了一幅生動的農(nóng)村景色和生活。農(nóng)村的人民是如此淳樸真誠,農(nóng)村的景物是如此清新幽美,這自然會引發(fā)詞人的歸隱之心。
《浣溪紗(其四)》:“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繅車,牛衣古柳賣黃瓜。酒困路長人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這首詞既畫出了初夏鄉(xiāng)間生活的逼真畫面,又記下了作者路途的經(jīng)歷和感受,為北宋詞的社會內(nèi)容開辟了新天地。
還有《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只淵明,是前生。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昨夜東坡春雨足,烏鵲喜,報新晴。
他自比于陶淵明,融說理、寫景和言志于一爐,充滿恬靜閑適而又粗獷的田園趣味。
南宋詞人辛棄疾也有一篇描寫農(nóng)村勞動場景的詞作名篇,即《清平樂·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span>
這首詞描繪了農(nóng)村一個五口之家的環(huán)境和生活畫面。作者把這家老小的不同面貌和情態(tài),描寫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xiàn),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表現(xiàn)出詞人對農(nóng)村和平寧靜生活的喜愛。
在宋詞中難得的一首正面描寫農(nóng)民生產(chǎn)勞作的詞作是王炎的《南柯子·山冥云陰重》:“山冥云陰重,天寒雨意濃。數(shù)枝幽艷濕啼紅。莫為惜花惆悵對東風。蓑笠朝朝出,溝塍處處通。人間辛苦是三農(nóng)。要得一犁水足望年豐。”
此作被譽為宋詞中少有反映農(nóng)民生活的稀品。詞中“人間辛苦是三農(nóng)(春耕、夏種、秋收)”一句話,飽含了古往今來中國農(nóng)民的生存狀態(tài)。這首詞描述了農(nóng)民的勞動生活,流露出與之聲息相通的質(zhì)樸向上的感情。
南宋著名詩人陸游是中國歷史上最多產(chǎn)的詩人,他也寫過許多描寫農(nóng)村生產(chǎn)勞動的詩篇。如《小園》:“小園煙草接鄰家,桑柘陰陰一徑斜。臥讀陶詩未終卷,又乘微雨去鋤瓜?!?/strong>寫作者隱居在小園之中,在臥讀陶詩之后,又乘著微雨參加鋤瓜勞動,這是典型的隱士之風,也是向陶淵明學習的結(jié)果。
說到南宋描寫生產(chǎn)勞動的詩人,不能不提及范成大。范成大(1126-1193),字致能,號石湖居士。漢族,平江吳郡(郡治在今江蘇蘇州)人。南宋詩人。他繼承了白居易、王建、張籍等詩人新樂府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終于自成一家。風格平易淺顯、清新嫵媚。詩題材廣泛,以反映農(nóng)村社會生活內(nèi)容的作品成就最高。他寫過最有名的《四時田園雜興》六十首。這是南宋詩人范成大退居家鄉(xiāng)后寫的一組大型的田園詩,分春日、晚春、夏日、秋日、冬日五部分,每部分各十二首,共六十首。詩歌描寫了農(nóng)村春、夏、秋、冬四個季節(jié)的景色和農(nóng)民的生活,同時也反映了農(nóng)民遭受的剝削以及生活的困苦。
例如《春日(其二)》:“土膏欲動雨頻催,萬草千花一餉開;舍后荒畦猶綠秀,鄰家鞭筍過墻來。”
春日喜雨,萬物復蘇,令人眼明心亮。萬草千花一餉開的描寫夸張但形象。鄰家鞭筍過墻來簡直就是和諧社會的寫照,不只鞭筍,隔墻的果樹藤蔓,墻外結(jié)瓜的事常有。鄰居會專門送過來,主人也會和鄰人分享。
《其十五》:“蝴蝶雙雙入菜花,日長無客到田家。雞飛過籬犬吠竇,知有行商來買茶。”
午后的農(nóng)村暖意融融,整個身心都懶洋洋的,安靜平淡的氣氛突然插進熱鬧動態(tài)的描述,以靜襯動,以動顯靜,更凸顯了農(nóng)村生活的恬淡愜意。不在農(nóng)村住過肯定體會不出來。
《其三十一》:“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過去農(nóng)村的孩子都是這樣。不過小孩畢竟是小孩,雖然學種瓜,更多地是當成一種游戲,樂在其中,絲毫不覺沉重。
《其四十四》:“新筑場泥鏡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聲里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這種場景也是非親見不能道的。搶收搶種,和天氣賽跑,全家齊上陣,親友來幫忙,所以要通宵達旦。之所以笑歌,因為長時間連續(xù)作戰(zhàn)需要鼓舞士氣,否則更累。而且收獲的喜悅充溢心頭,半年的辛苦有了回報,能不笑歌嗎。
此外,描寫勞動生活的宋詩還有:方岳的《農(nóng)謠》:“雨過一村桑柘煙, 林梢日暮鳥聲妍。青裙老姥遙相語, 今歲春寒蠶未眠?!?/strong>
因為蠶未眠而擔心,養(yǎng)過蠶的人才知道,蠶不眠就無法蛻皮長大,無法吐絲結(jié)繭,就象莊稼不能收獲一樣。農(nóng)人相見當然談農(nóng)事。
翁卷的《鄉(xiāng)村四月》:“綠遍山原白滿川, 子規(guī)聲里雨如煙。鄉(xiāng)村四月閑人少, 才了蠶桑又插田?!?/strong>
這首詩絲毫不亞于范成大,前兩句純用白描,有聲有色,如身臨其境。你可以在春雨時節(jié)到江南感悟一下,或者閉上眼睛想象一下,就知道這個描寫有多么貼切了??梢妼懢安槐匾~藻華麗。后兩句明白如話,卻又含義無窮。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哀而不傷,怨而不怒。達到了詩評家所謂“不隔”的境界。
唐宋之后,小說興盛,詩詞逐漸走向衰落。也鮮有正面描寫生產(chǎn)勞動的詩詞了。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晨起晚歸,夜以繼日。勞動,是人類為了延續(xù)生命、創(chuàng)造幸福的永恒的主題,美好的生活需要用雙手進行勞動來創(chuàng)造。閱讀千年古韻,體會勞動幸福。從這些不朽的詩篇中,我們依然能夠閱讀出勤奮的詩人們對勞動的贊美,更能感悟出辛勤勞的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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