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坐在電腦前寫下這個標題時，我的心情很復雜、很矛盾、很心酸。對我的母親，我有一份難以名狀的感情。40年來，我從沒有給我的母親寫過一封信；40年來，我從沒有為我的母親寫過一篇文章。今天，我有了想寫她的激情和沖動；今天，我有很多很多話和感觸，想借這篇文章獻給我的母親——媽媽，其實我很愛你！
今天，是我的生日，同時也是母親的受難日。早上，母親很早就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們聊了很久。每年的這一天，無論我漂泊在哪里，母親都會給我打來電話，雖然在電話中她從沒有對我說生日快樂之類的話，但從簡單的問話和平淡的交流中，我感覺到了母親對我深深的牽掛、擔憂和愛。
我的母親是個苦命的女人，她有兄弟姊妹9人，母親是老大。在她讀完二年級時，因為弟弟妹妹們的降臨，她便沒有了讀書的機會，從此開始了照顧弟弟妹妹、同父母一起下田干活、幫母親操持家務的艱辛歲月。就是在那樣的日子里，母親還常常挨外公的打，脾氣暴躁的外公，沒有過多的語言，只要母親不聽話或者犯錯了，不容解釋就是一頓痛打。那時候的母親苦在心里，淚只能往肚里流。母親從很小的時候就會納鞋底、繡枕巾、繡鞋墊和織布了，幾乎每個夜晚，母親都會陪同外婆一起給弟弟妹妹們熬夜納鞋底，鞋底納了一袋又一袋，而弟弟妹妹們的布鞋也破了一雙又一雙......
70年代，母親18歲時，七舅舅降生了。外公扭頭看了看家里階梯似的面黃肌瘦的娃們，一狠心把七舅舅扔在搖籃里，不許外婆給他喂米湯，讓七舅舅自生自滅算了。那時候，外公的話就如同圣旨一樣，誰也不敢違抗。一家三代，老的小的，都坐在堂屋里，流著眼淚聽著搖籃里七舅舅凄厲的啼哭聲，誰也不敢挪動身子。這時候，母親忍不住了，她勇敢地站了起來走到外公面前，一下子跪了下去，母親說：“爸，我們家已經(jīng)有8個孩子了，不在乎多一個小九，只要我們少吃一口，就有他吃的了；只要我們少穿一件衣衫，就有小九穿的。爸，求求你留下他吧，好歹他也是一條命??！”其他幾個孩子也都點頭附和，但外公依然咬著牙說不行。母親趴在搖籃邊，看著哭聲漸漸變?nèi)醯钠呔司?，她也嗚嗚地哭了起來。搖籃里的七舅舅臉色漸漸發(fā)烏，聲音也細若蚊蠅，母親再也沉不住氣了，她一下子沖進了灶屋，舀了半碗米湯，用棉絮作吸嘴，放進七舅舅的小嘴里。當外公生氣的過來阻止時，家里其他人抱的抱腿，拉的拉胳膊，外公在他們的糾纏下脫不了身。就這樣，七舅舅的一條小命被媽媽的半碗米湯撿了回來。
19歲時，母親嫁給了心里深深藏著初戀情人的父親。母親知道這一切，但因為對父親的那份喜歡，她容忍和接納了父親的一切，毫無怨言。母親和父親的日子是平靜的，淡漠的。父親很冷淡，再加上心底的那份無欲無求，性格溫和的他很少生氣。母親和父親的日子在我降臨后，才漸漸有些變化。曾經(jīng)默默無言拉著二胡、吹著口琴的父親，臉上漸漸有了笑容。他會把我背到他教的班級里，把我放在靜靜的墻角，讓我自己玩耍，另一邊的他則認真地教著學生。我的來臨，讓父親的臉上有了笑容，給父親痛苦的生活增添了一絲快樂的氣息。而母親，看到父親心情的變化，她也是開心的，高興時偶爾還會哼起小調(diào)。但這樣的日子很短暫，在弟弟降臨后，母親和父親的關系因為拮據(jù)的生活總是充滿火藥味，一件小事都會成為家庭爭論的導火索。所以我的童年，是在父母的不和諧中度過的。
記憶中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我8歲時，母親和父親為了打牌又吵架了，母親把老鼠藥往嘴里塞，被村里叔叔阿姨們奪走了。他們鬧了很久，最后終于在鄉(xiāng)親們地勸慰下平靜了。吃完飯后，我們都睡下了。半夜里，我突然被母親推醒，母親把我抱在懷里哭得很傷心，我當時不知道這是怎么了。母親哽咽著說，我在夢里哭喊著“媽媽，別不要我！媽媽，別同爸爸吵架了！媽媽……”當母親被我的哭聲驚醒來到我的床邊時，淚水已經(jīng)濕透了我的枕巾......
我的母親，因為從小外公給她的教育方式就是“棒槌下捶好衣，棍子下出孝子?！彼运龑ξ液偷艿艿慕逃绞揭彩侨绱恕Ｔ谀莻€窮苦的年代，我的父親每月只有80多元的工資，養(yǎng)活我們4口之家真的很拮據(jù)。記得有一次，母親很早就去長松集市趕集，買回了豬板油，開始煉油，她叫我把空油罐拿到門前小河里洗干凈，當時的我也沒有多問，提起灶頭上兩個油罐中的一個就去河里洗了起來。當水漫過油罐，流到河里時，一下子漂起白白的油花，我感覺不對勁馬上喊母親，母親出來一看，當時就氣急敗壞地說：“你怎么這么粗枝大葉！那是我煉油的罐！”說完母親提著棍子就攆著我追。清楚的記得那天下過大雨，我在泥濘中摔倒了幾次，而母親也是。母親把我從上灣攆到了下灣，最后我被母親的外婆擋在了身后。母親回家后躺在床上傷心地哭了很久......我想，是我的不懂事讓母親傷心了吧？是我的粗心讓母親失望了吧？
少年時的我，有自己的個性，也很叛逆、早熟而固執(zhí)。母親很多時候都不知道把我怎么辦好，唯有打才能發(fā)泄她苦悶的情緒。所以幼時的我挨母親的打是家常便飯。有一次，我跟母親為一件事爭辯了起來，母親氣急了，她拿著竹條就向我抽來，而我卻坐在石頭上不動，任由母親抽打。記不清母親抽打了多少下，當時我已經(jīng)沒有痛的感覺了。我對母親說：“既然你這么狠心，就當沒有生過我，今天就打死我吧！”最后，是母親自己丟下竹條，抱著毫無感覺的我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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