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攀訪談」故事敘述的無限可能
編者按：近日，第31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揭曉。攝影師羅攀拍攝的作品《我不是潘金蓮》《老炮兒》《烈日灼心》紛紛獲獎。本次推送，小編以介紹《烈日灼心》、《我不是潘金蓮》這兩部影片為例，分享一些羅攀老師的拍攝經(jīng)驗，以及電影攝影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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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攀
畢業(yè)于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現(xiàn)擔任中國傳媒大學攝影系教師，連續(xù)兩年擔任該校攝影系藝術(shù)類專業(yè)考試的主考官之一。羅攀從事電影攝影十多年，具有豐富的電影攝影經(jīng)驗，他的攝影講究質(zhì)感，追求情感表現(xiàn)力，充滿想象力，與多位大導均有合作，廣受贊譽。 2014憑《五彩神箭》獲第17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攝影獎。 2015《老炮兒》獲第7屆澳門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攝影提名。 2016《老炮兒》獲獲第10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攝影獎提名。2017憑《我不是潘金蓮 》獲第11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攝影獎提名。拍攝作品《我不是潘金蓮》《老炮兒》《烈日灼心》在第31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獲獎。
01
《我不是潘金蓮》
《我不是潘金蓮》絕對是一部不容錯過的好電影，何況這部電影的拍攝并非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簡單。 影片中共出現(xiàn)了三種畫幅，分別是圓形、1:1的正方形以及影片結(jié)尾處1.85:1的長方形。
圓形畫幅之于《我不是潘金蓮》是合適而優(yōu)美的，畫幅變小了，內(nèi)容變少了，反而使觀眾更聚焦于畫面之中，同時圓形畫幅也讓人有種旁觀者以第三只眼在觀察的感覺，還能讓觀眾感覺到電影與現(xiàn)實之間一種似是而非的東西，嚴肅卻又如此荒誕。再搭配低反差的灰暗色調(diào)，增加了影片的復古感和質(zhì)感，電影就猶如一幅跳躍起來的水墨畫。
但真正拍起來就并非說說那么簡單，拍攝時該怎樣構(gòu)圖、怎樣打光……完完全全摒棄了以前的方式，全部都要從頭學起，從頭試驗。
怎樣拍好圓形畫幅？
拒絕搖鏡頭 中景拍攝 黃金分割線成主要標準
拍攝的問題解決后，如何構(gòu)圖才能更符合圓形畫幅的特點，才能更好地體現(xiàn)電影美學等問題又接踵而來。馮小剛說，一切舊有的電影構(gòu)圖模式都被顛覆了，圓形畫幅完全不適合拍近景，不適合拉鏡頭和搖鏡頭，適合固定的畫面，適合全景拍攝。這導致《我不是潘金蓮》中即便出現(xiàn)了李雪蓮暴走的鏡頭，但礙于圓畫幅的特點，拍攝時也只能進行同一水平線上的移動，而不能拉搖。
馮小剛透露，最重要的是圓形畫幅一定要在畫面上方多留白，好讓畫面有透氣的空間。馮小剛所指的是，主體人物最好都能在圓形的下半部出現(xiàn)，雖然畫面已經(jīng)很小，但圓形畫幅的上半部依舊需要多留白，不能吝嗇，否則會讓觀眾有種因畫面太滿而窒息的感覺。比如《我不是潘金蓮》中，天空會占據(jù)畫面至少一半的比例，背景如果有遠處的山脈，也會占到圓形畫幅大約三分之一的面積。那么到底要留多少白才算合適？羅攀透露，他在取景時大都會遵循0.618的黃金分割線原則，從而增強觀感。
《我不是潘金蓮》的構(gòu)圖也很有講究
羅攀說，《我不是潘金蓮》的另一大特點就是影片色彩低反差。這與目前絕大多數(shù)電影喜歡拉強反差，使畫面提神的做法背道而馳。為了降低色彩反差，《我不是潘金蓮》中演員的服裝也特別講究，大部分男性角色都采用暗色系服裝，以灰色尤佳，即便有些角色需要穿黑色的戲服，但那也是一種不太黑的黑色，從而保證全片色彩的和諧。
這次拍攝《我不是潘金蓮》，就連演員的表演方式也要隨之改變。尤其是演員的走位必須精準，肢體動作也不能過大，否則一不小心自己就跳出了畫面。當然，角色也不會獲得任何特寫鏡頭，《我不是潘金蓮》中大部分只采用中景拍攝，畫面一律卡在演員的腰部以上。
圓畫幅的確為拍攝帶來了諸多限制，但同時也帶來了創(chuàng)新改變，這讓觀眾再度見識到了馮小剛的功力。記得電影中有一場郭濤與范冰冰的激情戲，真是令人拍手叫絕。當時，馮導就利用了圓畫幅畫面小的特點，以郭濤出畫、入畫交替的形式來展現(xiàn)這場激情戲，只見郭濤的大頭強行入畫，隨后被范冰冰推出畫面，郭濤脫衣又入畫，再被推出畫面，這樣的展示方式增加了觀眾的想像空間，同時也為后面的故事埋下了伏筆，回味時讓人更有一種荒誕和悲涼的情緒。
02
《烈日灼心》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羅攀，我會描述他是一位有著匠人氣質(zhì)的攝影師。用最靈巧的心思，追求作品的至臻之境。在羅攀的作品里， 我看到了一位匠人對美的不懈尋找和本真的執(zhí)著追求。
對于一個攝影師，影像的呈現(xiàn)者，需要在審查和尺度之間，做出抉擇。如何從概念去實現(xiàn)影像，以及一個攝影師如何發(fā)揮演員最大的魅力完成電影拍攝，分場景，是作為一個電影攝影師需要去考慮的。
拍攝前的籌備方式
1.先讀劇本，曹導說出他的想法，然后羅攀說他的想法。在羅攀看來，該劇本是一個“非常戲劇化的”，不是生活流般地直接敘述。豐富，甚至是極致的情感沖突，微妙和深邃的潛意識表達，激烈和深沉的情感爆發(fā)無處不在。
2.攝影構(gòu)想：第一是肩扛，第二是變形寬銀幕鏡頭，第三是變焦距鏡頭，第四整個電影的光要看起來是既顯得雜亂和真實，又要顯得溫暖”。 肩扛的原因：第一，這個電影始終要讓觀眾處于一個躁動感。第二，讓影片處于“馬上就有事情要發(fā)生”的一個狀態(tài)，肩扛明顯能跟上電影節(jié)奏。變形寬銀幕鏡頭的超淺景深，有呼吸感的變焦透視等等，這是其他普通鏡頭所不具備的特征。這次拍攝選擇的是ELITE變形鏡頭。這種鏡頭在成像柔和，雖然影像銳度不高，但卻獲得一種浪漫感和溫度感。
3.復景，復景的時候羅攀是拿著照相機過去的，他會在每一個場景中找一個人，按照我的想象拍兩張照片，回家后把圖裁成銀幕，再調(diào)節(jié)下影調(diào)，給導演看。這次籌備相當于體驗了生活。過去不知道公安局以及一個警長的生活狀態(tài)是什么，他們跟周邊的人是什么樣的，所以羅攀就去了解，看看在影像層面如何呈現(xiàn)警察局。之后提出兩個想法：一，希望在一個鏡頭內(nèi)，能看見別的警察在干什么，但是不需要看清楚。二，不要拍成香港電影警察之間交往很多的感覺，要的是一個真實生活狀態(tài)。通過增加了百葉窗調(diào)節(jié)，把派出所的群眾演員數(shù)量控制了下來，中建構(gòu)一個心目中的派出所的樣子。
具體拍攝時的做法
在拍攝現(xiàn)場的一般是兩個機位，A機和B機之間的軸線是90°，這樣保證不穿幫，而且90°是一個非常有力度的一個拍法，并這個角度的光線非常好布置。因為在拍攝現(xiàn)場演員是不會和攝影師去溝通接下來會如何去演，所以在排練的時候，羅攀就大概知道了演員們的調(diào)度，那時候他已經(jīng)想好應該怎么拍了。但在拍的時候，羅攀會時刻關(guān)注演員的表現(xiàn)以及預想他下一步動作會做什么，對于演員的情緒他也會很清楚，一旦發(fā)什么，他會立馬跟蹤上去，做到這些需要攝影師對劇本、演員極度熟悉，當然還有就是也和演員處理好關(guān)系，要讓他們充分的信任攝影師。
在實際拍攝當中，對羅攀最大的挑戰(zhàn)在于如何在準確地表達和商業(yè)類型片所必須具備的基本影像水準之間的平衡問題。商業(yè)類型電影是不允許太多的試驗，超越普通觀眾觀影習慣太遠，必須考慮到明星的價值等等。具體對于這部電影來說就是，首先肩扛拍攝不能太晃，不能讓觀眾感覺到不適，顯得過于真實而像新聞紀實則失去了電影的基本水準。然后是不能太暗。雖然黑暗的表達有助于心理層面的揭示，但是太暗的影調(diào)會讓觀眾感到難受，同時影響到明星的價值。
羅攀在《烈日灼心》中希望能讓肩扛攝影達到這樣一種效果：你不大能感覺到這時用肩扛拍攝的，但是仔細觀察又可以察覺到。有一種類似于呼吸的感覺。為了達到這樣一個目的，他使用了很多的方法。比如，正常的背后跟拍，他有時候舍棄了直接肩扛后跟的方法，而是在演員行走的路線上鋪上軌道，然后自己坐在DOLLY的座椅上扛拍。這種方法直接的結(jié)果是羅攀不需要行走，這樣就避免了腳步不穩(wěn)導致的晃動，但是畢竟是肩扛拍攝，還是有一些“呼吸”般的晃動感。
盡量避免新聞式的拍攝也是羅攀的目標之一。這樣他很少跟著演員背后長距離地跟拍，因為這樣實際上主要在表現(xiàn)環(huán)境而不是演員的表演。另外在一個鏡頭中羅攀很多次都試圖讓景別產(chǎn)生變化。比如從全景通過鏡頭的運動，最后成為某一個人物的近景。這樣在一個鏡頭中產(chǎn)生了景別的變化，在羅攀看來，這不是新聞鏡頭常見的。
最后，小編總結(jié)了幾條羅攀老師提出的具有普適性的意見，分享給大家。
1、先觀察再構(gòu)思
一個電影攝影師在拍攝時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有創(chuàng)造力，但是創(chuàng)造的前提是了解即將拍攝的環(huán)境，根據(jù)可控制資源，設計鏡頭。不能受制于自己的概念，而忽視真實空間的光線。
2、復雜構(gòu)圖運用到位
在構(gòu)圖的選取上，有多種形式。已經(jīng)有不少電影都采用過圓形畫幅或者正方與長方畫幅交替的方式來拍攝。不能只受限于長方形構(gòu)圖，還要有更多新形式的探索。
3、攝影師要為演員的表演服務
對于普通觀眾而言，進入電影院的目的是為了看演員用自己表演講的一個故事。普通的觀眾是不在乎景深控制，鏡頭調(diào)度的，攝影師一定要善于捕捉演員關(guān)鍵的情緒。在開機之前攝影師所做的所有設計都是為了強化演員的表演，拍攝的過程中保持演員表演情緒的連貫性，比完成自己的調(diào)度預設更為重要。
4、攝影師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有意義
燈為什么架在這個位置上？演員的服裝和光線的設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你的色溫是多少？光孔為什么要全開？為什么你要挑這種燈？這是羅攀老師一整天下來問的最多的問題。為什么羅攀老師要問每一個細節(jié)為什么？因為嚴格的羅攀老師認為：一個攝影指導，是電影的美學總指揮，你的每一個行為都要有動機，有目的。拍攝完成之后，如果不能回答清楚這些問題，就說明，在前期思考的時候有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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