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安就以“釡”形地勢,屢遭水患,“浪卷殘村”的景象,慘不忍睹,加之戰(zhàn)亂.外敵入侵.賦役和苛捐雜稅,使這里的人們飽受苦難。由于所處的特殊地理環(huán)境,歷來是“十年九澇”。洼地內(nèi),大片的土地蘆葦叢生,蒿萊遍野。人們只有靠捕魚撈蝦.織蓆編簍為業(yè),賣些錢或換得糧食,多數(shù)家庭仍然“家無隔夜糧”。無此技能的青壯勞力,靠扛河壩當長工維持家計。秋后,一部分人仨倆一伙,肩挑鍘刀,到河北(大清河北永清、固安、霸縣一帶)去鍘草,也就是為混一天三頓飯,工錢是每天一升(三斤)棒子(玉米)。有的賣鍋煲魚、蝦醬,住店吃飯后略有剩余。有的人家即使有一點土地,因長期淹沒在水底也無法耕作?!皾沉宋陌餐?,十年不回家”,人們只有望水興嘆。每次鬧大水時,搬家逃難,居無定所,是人們習(xí)以為常的事。相當一部分人家為了尋求生路,他們有的舉家“下衛(wèi)”(天津),有的“闖關(guān)東”,從此流離失所。有的直到1949年后才紛紛返回故里,但有的就永遠客居他鄉(xiāng)。
邊緣地區(qū),受洼地常年積水的側(cè)滲與浸漬和旱澇交替的影響,造成了嚴重的“次生鹽堿化”狀況,到處是“秋后生鹽堿,春來起白煙”。有的是租種地主的土地,有的是用幾代人積累的一點財產(chǎn)置買了土地??捎捎诘乇?,辛勤耕作一年,除了籽種和交租往往所剩無幾,仍然是過著“糠菜半年糧”的日子。過去有“澇了收蛤蟆,旱了收螞蚱,不澇不旱收莊稼”之說,然而,由于“十年九澇”,總是難遂人愿。即使偶有豐年,人們也是“秋時猶記怒濤狂”而節(jié)衣縮食。
在舊時的艱苦歲月里,主要食物是雜和面(在棒子面或高粱面中摻入一些可以代食的東西)。逢年過節(jié)或來客人也很少能吃上白面,至于白面烙餅、大米稀飯、雜面條、純棒子面餅子等,都屬極奢侈的美味。就是那些靠葦編和捕魚換些糧食的富裕人家,也得緊衣縮食,為了節(jié)省,大多在吃白面饅頭時,也要摻上小米面或白棒子面。人們除了在無糧時吃各種野菜.榆樹錢兒.柳樹狗(柳樹未開花時的骨朵)和水中的柳葉苲外,還常常要挖些地梨代為充饑。春季有做一些餑餑醬(面醬),是用一口一塊,餿了不能吃的餑餑,曬干碾碎發(fā)酵制作。吃時佐以小蔥、苣荬菜、苦苦麻.蘿卜纓子食用。秋后用蘿卜和蘿卜纓子腌菜。陳年咸菜湯舍不得扔掉,在鍋里熬過后再用。為省錢,大多腌菜時是用硝鍋作坊熬火硝時出的一種硝鹽,淹出的咸菜極其苦澀。當時人們一日三餐甚至要整年的吃這些,并且沾不到一絲食用油,就連魚蝦端到飯桌只能聞到一股污泥味。富裕人家吃油時,也只是用一小銅錢從香油罐兒中沾取一兩滴。飼養(yǎng)的家禽下蛋舍不得自食,要集中起來到集市上換回些急需的日用生活品,諸如煤油、火柴和食鹽等。平日每天縣城有柴禾市,時間是大清早。一般貨物交易衡器是十六兩秤,賣柴禾一般按十八兩或二十兩一斤。
有水時魚蝦等水產(chǎn)品豐富,價錢便宜,可以買,也可以自己捕撈,吃法很簡單。熬魚,由于只是在鍋里放一把鹽,熟后的魚個個翻著白眼,被人們戲稱“白水煮咕嘟”。把魚放在簸箕里,撒上一些面粉(高粱面或玉米面),反復(fù)滾動幾下,倒入熱鍋里煲干,這就是后來的鍋煲魚。最使人難以下咽的食品就是貼餑餑熬魚。一般人家不用油或用少許油,在鍋里煲得近似于金黃色后,再加水,然后放鹽放醋,鍋邊上貼上餅子,魚熬熟了,餑餑是一半烙一半煮在魚湯里,這也就是后來的“一鍋掀”——貼餑餑熬魚。魚屬涼性,餑餑常常是摻上地梨面或野菜苲菜的餑餑,不僅粗糙苦澀,還會使人吃下后腹胃脹滿,拉稀鬧肚子的比比皆是。當時這種做法是為了省事和省柴。村子四周,大水泱泱,可以用來做飯和取暖的東西,只是些水草或撈些漂來的雜物。有錢的人家,時常到縣城柴禾市,買些柴禾來用。人們一年到頭要量吃買燒,因此,老輩人念念不忘“吃燒一般重”。在船上捕魚的,以魚為主食,米面為輔,也舍不得吃好魚,只吃賣不上價格的“糟魚”,如泥鰍、鯰魚、甲甲、小鯽魚小蝦等。
城鄉(xiāng)飲用水主要是淺井水。水井一般在各村的村頭,磚砌的井壁,磚石的井臺。少數(shù)小村子用土井取水??h西南部淺層水質(zhì)較好,東北部淺層水質(zhì)較差,俗說“水硬”,做粥飯不粘稠,最難喝的是大洼中心馬武營的水,趕上干洼年頭,到馬武營洼種地,條件好的自帶水,大多數(shù)是吃當?shù)厮捎诳嘞涛稘嬌?,牲口都不喝。鬧水的年頭,縣城外的各村只好飲用大洼里的水。
過去,人們穿戴都很簡陋,甚至衣不遮體。一年四季有棉單兩季服裝的就算富裕戶了,大部分農(nóng)戶四季一套服裝,是用白什錦粗布染上靛藍制成的,把夏季穿過的單衣加點棉花就當棉衣過冬。因長期穿在身上不能替換,破損很快,大多是補丁摞補丁。過春節(jié)時,一些巧婦把家人的舊衣再重新洗染,權(quán)當新衣穿戴了。四、五口人家一床被子的不在少數(shù),甚至有的戶沒有鋪蓋,到了夜間只能在身上蓋條麻袋。有的戶買不起炕席,只好睡在草上。窮苦人家盼子女,又怕生孩子,生了孩子沒衣穿,只好將嬰兒裝在母親的褲兜子里養(yǎng)活。
地處洼淀的人們能有一間供一家?guī)状苏陲L避雨的屋子,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普通人家建房是更多地考慮如何將成本降到最低,又便于災(zāi)后重建。大多是泥坯房,大水來時,把幾條檁一抽,安置起來,舉家外遷。大水過后,泥坯一垛,放上幾條檁,就是安身之所。只有稍富?;虼髴羧思遥w房前先挖槽夯實,有的還要摻上白灰然后夯實,然后再砌墻。夯有木夯、石夯,寬敞地方用碌碡綁木杠做夯土工具。那個時期人們的住房,大多是土坯房和“里生外熟”的房子,只有富戶和官宦人家蓋得起磚瓦房。蓋土坯房,是用事先備好的土坯,壘砌房周墻體,只在兩側(cè)房山頂部和房檐滴水處用些磚瓦,有的連一塊磚都沒有。房檐滴水處就是用葦把子做的“老檐出頭”。為防止雨水對墻體的沖刷,人們還要給房子“披蓑”。房子“披蓑”,就是在墻面表層,用泥將高粱穰(去除籽粒的高粱穗)沾成層層疊疊的魚鱗狀。
“里生外熟”的房子,分兩種。一種是墻體外皮用磚平放壘砌,里面壘土坯的房子,叫臥板房。一是省磚,二是墻體厚,冬暖夏涼;一種是墻體外皮用磚陡砌,里面用土坯填空的房子,叫陡磚房,省磚但不牢固。莊戶人家大多住這種房子。更有為數(shù)較多的人家,沒有房子,只能住在船上或搭地鋪。一些人家,一年到頭東家搬西家,靠給外出戶看房子,這稱“住房兒”的?!胺繜o一間,地無一壟”的人家比比皆是。
由于文安洼水災(zāi)連連,人們的出行更是苦不堪言。村莊四周大水濤濤時,船是交通工具,冰封時節(jié),就只有依賴冰拖床。一個村莊上沒有幾條船,趕集上甸,探親訪友只有搭便船。俗語說:“馬武營人生得苦,趕個集二十五(里)”。是說馬武營村的人趕集買東西出行很難。距縣城二十五里,北距左各莊、東臨靜海縣王口等集市大約都在二十五里左右。這也是洼地各村的實際狀況。因為每遇狂風暴雨,翻船事故屢屢發(fā)生,一旦家里有人生病,想請個醫(yī)生都請不到,只能眼見著小病轉(zhuǎn)化成大病,大病要了命。在凍河兩孱之際(初封凍與開河前時期),必須備好日常生活用品,如鹽、火柴、燈油之類,那是船不能行,拖床不能走,是最困難的封閉階段。
1939年特大水災(zāi)波及整個文安縣境,全縣村莊被水包圍,15個村莊被沖毀,70多個村莊沖走大半,倒房4萬余間,秋糧顆粒未收,沖走財物禽畜無數(shù),淹死和凍死的災(zāi)民3000多人,據(jù)《河北近代大事記》中記載,“1939年日寇在華北‘掃蕩’失利后,掘堤放水進行報復(fù)造成了這一慘案”。當時窮苦人家?guī)缀跞客獬鎏与y,近的逃到天津,遠的逃到綏遠、東三省或上海等地。天津的謙德莊一帶聚集了大量的文安難民,男的拉洋車,孩子撿煤渣,婦女到紡紗廠做工。當時的恒源紡紗廠、第二、第三棉紡廠工人大多數(shù)來自文安。沈陽、營口、濟南、上海許多養(yǎng)金魚的師傅大多都是文安逃荒去的。遇到旱災(zāi)、瀝澇或蝗災(zāi),除去逃荒之外,有的在家的打地梨、捋草籽、抄草籽(用一種長把的帶有鋸齒形鐵片的工具上一支布兜,雙手握把,揮動在水草穗部,把草籽抄到兜里)、秋后掃草籽,掃草籽的工具是把高粱秸稈劈開,除去內(nèi)瓤,截斷勒住箍緊,固定在一根木棒上,做成大鎬狀,用力連刮帶掃。再用條帚、簸箕、筐籮、粗細的篩子簸干揚凈磨碎充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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