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祖母生于1929年5月初3(農歷),這個盛夏的時節(jié)祖母來到了人間。在祖母三歲的那一年母親卻不幸的離開了她,年長的奶奶擔負起了撫養(yǎng)她的責任,在她8歲那一年父親出去參軍了,在父親參軍之前已經幫她娶了一個后媽,后媽對她不好,委屈的她根本不敢為自己爭取任何寵愛,10歲那一年對自己唯一親切父親也去世了(只是相傳是這樣的,也沒有家書什么的,就這樣默默的死都不讓明白的父親不在人世了)。后媽沒有生下一個姐妹,父親出事后,母親就改嫁到別的地方去了,那是一個很遠的地方,她一年都不會去上一次。年邁的奶奶已經無法再承擔起撫養(yǎng)的責任了,她只能靠村里的好心人接濟多日子。13歲那一年唯一的親人都去世了,村里的人看她孤苦伶仃,可憐她上無長輩下午兄弟姐妹,于是好心人又關心起她的事情來。
上村有一個老實又憨厚的小伙子(我爺爺),比祖母大4歲,那年他17歲,家里一無所有,窮的的連稀飯都吃不上。但是祖母看重的是他家里有父親母親,因為祖母從小缺少的就是愛。
事情總不會有我們想的那么理所當然,其實爺爺并不怎么喜歡祖母,因為祖母的到來他需要承擔以前不需要承擔的責任,所以他不喜歡祖母。13歲的她能干什么我真的不能想象,記得祖母和我說,她連一個用來煮稀飯的大鍋都抬不起,親愛的祖母備受煎熬,終于領會到“寄人籬下”的感覺。祖奶奶也不完全是不近情理的人,但是在那個年代再怎么近情理的人也會被“飯不著口,衣不蔽體”折磨的“無理取鬧”。祖奶奶自己都無法求個活路哪里還顧得上13歲(剛剛踏進門)的童養(yǎng)媳,柔弱不是祖母的特性,所以13歲的她挑起了生活的大梁。
在1943年的夏天,祖母的屋子里突然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那聲音振聾發(fā)聵。祖母機靈的從窗戶口往外面探頭瞧個究竟。眼見屋外大草坪的草胡亂飛舞亂作一團好像都快要被拔起的感覺,屋頂上面盤旋著這么一個“怪物”,引得村周圍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了,可是善良的人們哪里知道這些人都是些不懷好意分子,想借飛機來探個究竟,可惜村里沒什么人,地勢又非常復雜,所以看完之后就走了。剩下的人只有母親是最緊張的,她很害怕,害怕那些人又會回來。祖母一下慌了神越想越不對勁,于是叫了爺爺的弟弟(我現在的小爺爺)趕快把爺爺叫回來,爺爺恍恍惚惚的回來第一句話就是“什么事情???這么急、、、”。沒等爺爺把話說完奶奶就拽起爺爺的袖子往屋子里面走,把事情訴說完之后,爺爺明顯也急了,兩人決定一個人去告訴村長,一人負責把村里所有在田間工作的人全部召集回來。
分工之后趕緊行動,爺爺快馬加鞭趕到村長家里說明情況,村長很驚慌以為要打仗了,二話不說趕緊收拾東西去了。這個時候村子里的人都很驚慌,有的收拾東西,有的燒香拜祖宗,有的抱著孩子哭作一團,因為家里三三兩兩有大有小,還有在襁褓里喂奶的嬰兒。家里有點東西的害怕被搶劫,沒東西的就想家里幾口人該往哪里躲,不成問題的事情在驚慌中都變成了大問題,比如說家里的老爺爺祖奶奶該由兄弟哪一個帶走,所以村里里頃刻間亂成了一團,哭的哭罵的罵。
奶奶負責叫那些在田間干活的農民,他們很投入在工作中,連奶奶的呼喚聲都被愛熱鬧的農民的笑聲掩蓋了。農民沉浸在耕種的歡樂當中,沒想過這樣的日子也會有不愉快的一天。奶奶的呼喚聲終究還是起作用了,大家伙趕忙停下手中的活兒,朝聲音傳出來的方向瞧個究竟,奶奶活蹦蹦的像是撿了什么寶似的,見此狀農民都疑惑不解(因為奶奶各自比較的矮,所以只有活蹦亂跳才能引起注意)。一個人趕忙拔腿上岸向奶奶問明事由,結果聽奶奶一講,這個人反倒十分緊張,差點都忘記告訴其他人就拔腿就跑。這個時候農民們相繼上岸了,聚集起來有好幾十號人,大家聽之色變,一個個往家里跑,哪還顧得上奶奶,矮小的奶奶一個人跑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回到家祖奶奶已經打好了包袱,等待村長的召集。下午2:30的樣子,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一塊,為大伙兒躲哪兒安全這件事情商討的快炸開了鍋。結果奶奶想到了一個既安全又不為人知的安全地方,那是以前奶奶為了躲避后媽大罵的一個號去處,那里非常隱蔽,是一個既安全又清爽的一個山洞(去年我還去過那里,真的是避暑的好去處)。
奶奶召集大家都往山上走,婦女走前面,小孩走中間,老人其次,男人走最后面。大家分工很細致也沒有什么反對意見,大家配合的很默契。到了山洞口,女人帶著孩子先往里面走,老人由大家一起照顧,男人們都忙著打地鋪,燃油燈,分發(fā)食物等。
傍晚很快就來臨了,小孩子顯得有些緊張。大家你靠我靠你,緊緊相挨。往日經常發(fā)生口角的那些鄰居在此刻也顯得那么的親切,互相關心沒有任何的隔閡在里面。大家相視一笑,往日的種種不愉快都隨之煙消云散。月亮爬上梢頭也不見村里有任何動靜,那些放哨的村民都想睡覺了,一個個昏昏欲睡。
早清甜一亮還不見有任何動靜,大伙兒都想回到自己家里去,這樣還可以不用挨餓。有的小孩子就開始哭哭啼啼的,想出去玩耍了。村長和幾個年紀大一點的老漢商量之后決定還等一陣子,這或許是一天也可能是三天。中午太陽剛好照在在頭頂上,很熱,但是洞里面卻異常的清涼,大伙兒心里想“活了這么多年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號地方,又不是避難還真發(fā)現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大家突然都安靜下來了,連出奇調皮的孩子都不在鬧騰。大家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轟隆隆的響聲,跟那天奶奶聽到的一模一樣。于是奶奶趕忙要大家千萬不要出聲,不要出去。飛機在村上頭的天空中盤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飛走了,大家吊在心頭上的那塊石頭終究還是落下來了。稍許之后飛機又飛回來了,大家極度的緊張以為日本人已經發(fā)現我們了。就這樣飛機一來一去還是沒有落下來。
傍晚時分,天邊出現了彩霞,異常的絢麗耀眼。漫長的等待換來了村民們的安康,大家笑呵呵的謝謝奶奶,謝謝村長之后相繼回到了家中。第二天田間又出現了耕種的農民,他們又在歡樂的打著秧歌。
從那個時候起村里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口角發(fā)生,更多的是互相幫助互相關愛。
(二)
在1949那一年,奶奶和爺爺正式結婚,并且奶奶也懷上了大伯(在九歲的時候去世了)。奶奶的婚姻絕對算是不幸福的,爺爺為人柔弱,又不會干事情。奶奶一個人擔起了家里所有的家務,還要負責養(yǎng)活孩子。爺爺一年四季在外頭做工很少回家,就算回家也是三四天就走了。
奶奶相繼有生了三個女兒。一個在60年的時候餓死了,一個得病死了,還有一個大姑是難產死的,大姑死的時候哭得很傷心(我是聽爸爸說的),因為這是奶奶最后一個女兒,也是最孝順的,在家下來的幾十年當中奶奶每每想起大姑就淚流滿面,總是跟我們說一大堆聽不懂的話,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哽咽抽泣,看著無不讓人痛心。
后來有了我三伯,再后來又了父親。奶奶怨恨爺爺,覺得他沒有盡到一個男人應盡的責任,沒有起到一個父親的作用。祖母越來越覺得他們的結合其實是一種錯誤,記得小時候,當我們問起爺爺的時候,奶奶只是閉口不答,默不作聲。后來奶奶再和我們談起爺爺的時候臉上也從來都沒有露出過笑容,是什么使奶奶那么痛恨當年的爺爺,其中還有很多原因,這些就是奶奶一直不愿透露對他恨的原因吧!
其實爺爺在1990年3月份就已經去世了。我們再提起就沒有過多的意義了,不要議論死者的過錯,這是道德。但是我們確實對爺爺沒有感情可言,因為爺爺去世的太早了,對他沒有任何的回憶,連長相也只是看了相片之后才知道的。
最后奶奶七個孩子就剩下三個(我大伯、二伯和我父親),二伯算個二級殘疾,父親是個三級殘疾,唯有大伯是個正常的人。奶奶每每回想這些事情心頭就涌上了悲涼的思緒。
在二伯兩歲的時候就可以走路了,而且非常的活潑好動,很聽話,很乖。每當奶奶回憶起當年二伯的那個可愛的樣子臉上自然就浮現不曾有的笑容,只是笑容過后奶奶的臉變得更僵硬了。二伯因為小兒麻痹癥沒有及時救治,導致終生殘疾。一直靠一條腿走路,后來就依靠棍子過了半輩子。在29歲那一年,二伯幸運的娶到了老婆(在別人看來二伯是沒有能力結婚的),二伯相當的開心,奶奶更是喜出望外,高興之余更多的是自責。這個時候我 也不知道爺爺躲在了哪個角落,他讓奶奶承受了一切,又讓奶奶一個人自責。
我父親是比較輕的殘疾,但是也落下了終生的病根。父親在三歲的時候,冬天很冷,和二伯兩個人在火爐旁邊烤火,不小心摔進火盆,用手插進去,燒的父親連哭都哭不來了,年僅6歲的二伯沒有那么大的力氣托起父親。旁邊沒有一個大人看護導致今天我父親成了這樣的一個人。結果父親的整個右手全部燒傷,沒有剩一塊好皮,大拇指嚴重燒傷,連骨頭都萎縮了,手部神經燒死。父親成了這樣一個家庭的悲劇,同時也是犧牲品。
(三)
改革開放的到來也帶動了農村經濟的發(fā)展,父母親于1996年到廣東東莞打工,我們家的經濟從此也有相應的好轉。祖母帶著我和弟弟還有小伯的兩個孩子,長子和我一樣大,堂妹與弟弟一樣大。奶奶像看牛一樣看著我們四個小屁孩,管我們吃飽穿暖,其中奶奶還制定了這樣幾種規(guī)定:不許下河洗澡,不許一個人上山,好好學習,每學期都要求成績在班上前三名,要不然就沒有獎金(這個獎金這是奶奶所定義的獎金,這個獎金就是四個清水煮雞蛋)。
想起以前日子真的很開心,我們在奶奶的帶領下,茁壯成長,積極向上,從來沒出過任何漏洞。
記得我們在1997年的那個時候通訊在農村地區(qū)不是很發(fā)達,父母親承諾每個星期都會給我們打一次電話,但是那個時候接電話真的很不方便,要到我們村的一個干部家好像有安裝電話機,所以父母親每次打電話過來,都是別人先到我們家通知奶奶,奶奶再召集我們一起過去,目的就是為了接電話。對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奶奶自然不能讓我們錯過,四個小屁孩加奶奶五個人一起走路過去。奶奶走最前面,我們幾個很聽話的跟在奶奶后面既然排成了隊,沒有什么事情比這個更神圣了。因為我們可以和媽媽撒嬌了,可以訴苦了。呵呵、、、最激烈的還是同父母親說話的時刻,經常媽媽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弟弟會和我搶話筒,然后在電話這頭暴露我的缺點。每當我和弟弟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奶奶就好會“閃亮登場”給我倆一個下馬威。呵呵、、真的很開心,說到這里讓回憶起很多的東西,想起了奶奶的微笑,想起了弟弟的淘氣,想起了自己的霸道。
接完電話四個小屁孩就會粘著奶奶要買零食吃,奶奶很沒有辦法,因為四個小屁孩吃東西那不是一般的多。奶奶被粘無奈之余就到小賣部買一斤蠶豆,讓我們自己慢慢啃。至今我對蠶豆都很“敏感“,十年不吃都不會想吃。呵呵、、村里面的人對奶奶的評價是“帶四個小雞的母雞”,辛苦的奶奶一直把這作為榮耀。
(四)
奶奶逝于2008年正月16日(農歷),我看著奶奶離我而去,她也是我最親最愛的人,因為我童年的大部分生活都有她的參與。1996年我七歲到2008年我十九歲,十二年奶奶陪我一起度過,我的生活與奶奶是分不開的。她參與了我十二年的生活,我的童年、少年還有叛逆的青春期。因為奶奶的“無私奉獻“我很快樂的走過了十二年,十二年之久不知道給親愛的奶奶帶來過多少的麻煩,但是奶奶從來就沒有怨言。
祖母的逝世讓我傷感的情懷久久不能平復,我看著奶奶走的,她握著我的手緊緊的,一直沒有松過,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氣。那一刻我既然沒有眼淚,因為我知道最親最愛的人已經離開我了,永遠永遠,她不會再回來了,她的音容笑貌,連呵斥我的聲音此刻也一并流走了。隨著奶奶睡下去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我不應該流淚,奶奶不會喜歡我流淚的。
奶奶帶走了我們孩提時代的稚氣,留給我們的是對生活的更高的領悟。四個孩子奶奶沒有偏愛任何人,奶奶總會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舍不得,但是每當我們誰犯了錯誤她都是照樣打罵。
真的很舍不得我親愛的奶奶。不知道她在世界的那一頭過得幸不幸福。
(五)
堅強是奶奶的代名詞,她很少的笑,流過兩次淚。奶奶是我們這個大家族的頂梁柱,支撐著我們整個家族走到2008年。奶奶是一本書,豐富了而我們的閱歷,提高了我們的內涵。奶奶的一面鏡,照出了家族的歷史,照亮了家族的未來。
奶奶,我的偶像。一年之后兩年之后我還會寫到你,記起你,你是我心中的艷陽,歷史的鏡子。十年之后我還會寫到你,你是我一生的精神支柱。二十年之后我還會寫到你,因為你是我永遠的驕傲。三十年之后我還是會寫到你,因為你的精神會在我的后代得到延續(xù)。
親愛的奶奶,敬愛的祖母,叫我怎么不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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