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金玉初識
（對應(yīng)電視劇劇集：劉姥姥一進(jìn)榮國府+探寶釵黛玉半含酸）
1 京郊村莊（初冬）
一戶殘舊玻落的農(nóng)家院落。
字幕（疊）：
第二集 金王初識
2 茅舍堂屋
灶臺上方供著一張灶王爺畫，由于煙熏火燎已經(jīng)黢黑。一縷蛛網(wǎng)從灶王的臉上掛下來，在鍋里冒出的熱氣吹拂下，左右飄動……
狗兒媳婦在往灶膛里塞柴草。
忽聽里屋“啪”的一聲，接著傳出一個孩子的哭聲。
3 茅舍里間
狗兒媳婦探進(jìn)頭來。
碗片和殘酒摔了滿地。
板兒站在地下摸著腦袋哭。
七十多歲的劉姥姥嘆口氣。撫模著外孫板兒的腦袋：“姑爺，全家人的棉衣都還沒做，想個法兒，怎么過冬吧?！?nbsp;
狗兒慘然一笑：“過冬，過冬？…… “
又搖搖頭，伸手拿起炕桌上的一個窩窩頭端詳著：“早些年我爺爺當(dāng)官的時候，我家的狗都不吃這個！”又“啪”地一聲把窩頭扔在桌子土，砸得其余的窩頭滿桌亂滾。
狗兒媳婦低著頭進(jìn)來收拾桌子。
狗兒往后一仰，躺在一個既破又臟的枕頭上。
劉姥姥：“姑爺，你別嗔著我多嘴。咱們雖在鄉(xiāng)下住著，可終是在天子腳下。這長安城中遍地都是錢，只可惜沒人會去拿罷了。光在家跳噠有什么用！”
狗兒急道：“你老只會在炕頭上混說，難道叫我去打劫去不成！”
劉姥姥：“誰叫你打劫去呢。到底也該想點(diǎn)法兒才是。”
狗兒冷笑：“我又沒有收稅的親戚、作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兒可想？”
劉姥姥想了一陣，笑著：“我倒替你想出個機(jī)會來。當(dāng)**爺爺當(dāng)京官兒的時候，和金陵王家連過宗的，如今你們瘦驢拉硬屎，不肯去親近他們。當(dāng)初我和女兒還去過一遭。他家的二小姐著實(shí)響快，不拿大。如今作了榮國府賈二老爺?shù)姆蛉?，你為何不去走動走動？她若發(fā)點(diǎn)善心，拔根汗毛比咱們腰還粗呢。”
狗兒媳婦邊擦桌子邊說：“咱們這嘴臉，怎么好上門？沒的去打嘴現(xiàn)世?！?nbsp;
狗兒一骨碌爬起來，笑向劉姥姥．“姥姥既然這么說。當(dāng)年你又見過這姑太太，何不你老人家明天就走一趟？”
劉姥姥：“我？”
4 榮國府正門
劉姥姥領(lǐng)著板兒站在大石獅子前，見門前簇簇轎馬，不敢往前走。
待轎馬走完，劉姥姥才撣了撣衣服，回頭教板兒幾句話，慢慢蹭到門前。
幾個挺胸疊肚的奴仆坐在大板凳上，正指手劃腳，談東說西。
劉姥姥又向前蹭了幾步：“太爺們納福。”
眾奴仆都打量著她。其中一人：“哪里來的？”
劉姥姥陪笑：“我找太太的陪房周瑞大爺家的，煩哪位太爺替我請他老出來?！?nbsp;
眾奴仆都不理睬，依舊聊天。
其中一人：“你遠(yuǎn)遠(yuǎn)地在那墻角下等著，一會兒他家就有人出來了。”
其中一年歲大的：“你何苦耍她?！庇謱⒗牙眩骸爸艽鬆斠淹线吶チ恕Ｋ以诤笠粠ё≈?，你從這邊繞到后街上問就是了?！?nbsp;
劉姥姥：“謝謝太爺?！闭f著領(lǐng)著板兒走開。
5 榮國府后門
門前歇些生意擔(dān)子，有賣吃的，賣玩耍物件的，鬧鬧吵吵地三二十個小孩在廝鬧。
劉姥姥拉住一小孩：“我問哥兒一聲，有個周大娘可在家么？”
那孩子：“哪個周大娘？我們這兒有三個周大娘呢。”
劉姥姥：“就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
那孩子：“噢，你跟我來?！闭f著，跳跳竄竄地引著劉姥姥走進(jìn)后門。
6 周瑞家門前
孩子高叫：“周大娘，有個姥姥找你呢！”
周瑞家的從門里走出：“是哪位？”
劉姥姥迎上去：“你好啊，周嫂子！”
周瑞家的仔細(xì)認(rèn)了半天，才笑道：“劉姥姥，你好??！你說才幾年，我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了，快請屋里坐！”
劉姥姥一邊走，一邊笑著：“你老是貴人多忘事，那里還記得我們呢?！闭f著同周瑞家的走進(jìn)屋中。
門口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正拿著一個白面饅頭咬著，一只小狗搖頭晃尾巴地站在旁邊，饞涎欲滴地看著小姑娘手中的饅頭。
從小姑娘指縫里掉下一塊饅頭渣，那只小狗立即舔起來吞掉。
板兒站住呆呆地看著，咽了一下口水。
7 周瑞家屋內(nèi)
板兒進(jìn)門。周瑞家的一把拉過板兒，沖著小丫頭：“快給劉姥姥倒茶！……這是板兒吧？都長這么大了！”
劉姥姥：“越大越淘氣。也不知道叫個人兒！”
周瑞家的：“今兒是路過，還是特意來的？”
劉姥姥：“原是特來瞧瞧嫂子你，二來也請姑太太的安。若是能領(lǐng)我見一見更好。若不能，就借重嫂子轉(zhuǎn)致意罷了?！?nbsp;
周瑞家的：“姥姥你放心，大老遠(yuǎn)的誠心誠意來了，哪能不讓你見個真佛就走呢！”
劉姥姥坐在炕沿上：“阿彌陀佛，全仗嫂子方便了?！?nbsp;
小丫頭捧茶上來，擱在炕桌上。
周瑞家的對小丫頭：“你悄悄到倒廳上打聽打聽，老太太屋里擺飯了沒有?！?nbsp;
小丫頭答應(yīng)一聲去了。
周瑞家的：“只是一件，姥姥還不知道，我們這里如今是璉二奶奶管家了?！?nbsp;
劉姥姥：“璉二奶奶？”
周瑞家的：“就是太太的內(nèi)侄女，小名叫鳳哥兒的。這位鳳姑娘年紀(jì)雖小，行事卻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樣的模樣兒，少說有一萬個心眼子。再要賭口齒，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說她不過。回來你見了就信了。只是待下人未免太嚴(yán)些個?！?nbsp;
劉姥姥納罕地：“鳳哥兒，原來是她！怪道呢，我當(dāng)日就說她不錯呢！這么說，我今兒還得見她了？”
周瑞家的：“這自然的。如今太太事多心煩，有客來了，略可推得去的就推過去了，都是鳳姑娘周旋迎待。今兒寧可不會太太，倒要見她一面，才不枉這里來一遭?！?nbsp;
小丫頭忙忙地跑進(jìn)來：“老太太屋里擺完飯了，二奶奶就下來了?！?nbsp;
周瑞家的連忙起身：“快走，快走，趁她吃飯是個空子，咱們趕緊去。遲了一步，回事的人一多，就難說話了?！?nbsp;
劉姥姥趕緊站起身，打掃打掃衣服，低頭向板兒教了幾句話，匆匆隨周瑞家的走出去。
8 鳳姐院門外倒廳內(nèi)
周瑞家的領(lǐng)劉姥姥和板兒進(jìn)來，讓他們坐下：“你等等，我先去瞧瞧?！闭f完轉(zhuǎn)身出去。
劉姥姥心神不安、屏息坐等，又忍不住東張張西望望。
忽聽門口腳步響，隔著珠簾，見一對一對衣著鮮麗的丫鬟仆婦從門口走過……
板兒起身要出門去看。
劉姥姥一把將板兒抓回來，狠狠地把他按在條凳上。
板兒愣頭愣腦地看看劉姥姥。
劉姥姥張著嘴，眨著眼睛透過珠簾向外看……
周瑞家的掀起簾子，向劉姥姥招手。
劉姥姥拉著板兒連忙起身……
9 鳳姐院內(nèi)
劉姥姥拉著板兒跟著周瑞家的上了正房臺磯。
兩個小丫頭打起猩紅氈簾。
周瑞家的讓著劉姥姥進(jìn)屋。
10 鳳姐堂屋內(nèi)
滿屋陳設(shè)耀眼爭光，陣陣沉香撲鼻而來。
劉姥姥頭暈?zāi)垦５剞D(zhuǎn)頭四顧，不住地點(diǎn)頭咂嘴，頻頻念佛。
11 鳳姐東屋內(nèi)
周瑞家的領(lǐng)著劉姥姥進(jìn)門。
平兒站在炕沿邊，打量了劉姥姥兩眼。
劉姥姥見平兒遍身綾羅、插金帶銀、花容月貌的，便當(dāng)是鳳姐兒了，忙拽著板兒上前，陪笑著：“給姑奶奶請…… ”
周瑞家的：“平姑娘，這就是方才我說的劉姥姥?！?nbsp;
平兒：“劉姥姥坐吧，周大娘也坐?！?nbsp;
劉姥姥怔怔地看著平兒：“（心聲）怎么？不是？”
周瑞家的：“劉姥姥，來，炕上坐吧?！?nbsp;
劉姥姥拉著板兒坐在炕沿上。
一個小丫頭捧上茶來。
劉姥姥忙起身接茶。
又一個小丫頭往屋里探了一下頭：“奶奶下來了！”
小丫頭們在堂屋里亂跑。
周瑞家的與平兒忙站起身來。
周瑞家的：“只管等著，是時候我們來請你?！闭f著，和平兒一起迎出門去。
劉姥姥屏聲側(cè)耳默候。
遠(yuǎn)遠(yuǎn)有笑聲。
劉姥姥悄悄探頭張望著。
約有一、二十個婦人，衣裙窸窣，漸入堂屋，往西邊屋里去了。
從西邊屋里傳出一聲：“擺飯！”然后鴉雀無聲。
劉姥姥忽然聽見“咯當(dāng)咯當(dāng)”的響聲，不山地東瞧西望。目光落在堂屋中柱子上掛著的一個大掛鐘上。
劉姥姥納悶地看著下面左右搖晃著的鐘擺：“（心聲）這是個什么愛物兒？怎么下頭還墜著個秤砣？”
忽然“當(dāng)”地一聲，劉姥姥唬得一展眼，接著又是一連八九下。
劉姥姥呆呆地看著大掛鐘。
兩個仆婦抬著一張炕桌從西邊屋內(nèi)出來，走過堂屋，進(jìn)東邊屋內(nèi)，把炕桌放在炕上。桌上碗盤森列，仍是滿滿的魚肉在內(nèi)．不過略動了幾樣。
板兒拽著劉姥姥：“姥姥，我吃肉！”
劉姥姥瞪了板兒一眼。
板兒頓著腳鬧著：“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
劉姥姥揚(yáng)起巴掌，朝著板兒“啪”地一下子。
周瑞家的笑嘻嘻地進(jìn)門，沖劉姥姥招招手。
劉姥姥忙拉了板兒下炕，周瑞家的同她嘀咕著走出屋門。
12 鳳姐西屋內(nèi)
門外鏨銅鉤上懸著大紅撒花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鋪著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棉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雕漆痰盒。
鳳姐頭上戴著秋板貂鼠昭君套，圍著攢珠勒子，身上穿著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fēng)，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粉光脂艷，端端正正坐在炕上，手內(nèi)拿著小銅火箸撥手爐內(nèi)的灰。
平兒站在炕沿邊，捧著一個小小的填漆茶盤，盤內(nèi)放著一個小蓋盅。
鳳姐也不接茶，也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nèi)的灰，慢慢的問道：“怎么還不請進(jìn)來？”一面說一面抬頭要接茶，見周瑞家的帶著劉姥姥和板兒在地下站著，這才忙欲起身；猶未起身時，滿面春風(fēng)地：“老人家好?！庇洲D(zhuǎn)頭嗔著周瑞家的：“你一怎么不早說？”
劉姥姥站在地下拜了幾拜：“問姑奶奶安?！?nbsp;
鳳姐連忙擺手，“周姐姐，快攙起來，別拜吧，請坐。我年輕，也不知是什么輩數(shù)，不敢稱呼?！?nbsp;
周瑞家的：“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
風(fēng)姐點(diǎn)頭：“快坐吧！”
劉姥姥坐在炕沿上，拉身后的板兒：“快給姑奶奶作揖！”板兒拉著姥姥的衣襟往后躲，死也不肯出來。劉姥姥暗暗地擰了他一把，板兒咧嘴，不敢哭出來。
鳳姐笑道：“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yuǎn)了。知道的呢，說你們厭棄我們；不知道的，還只當(dāng)我們眼里沒人似的。”
劉姥姥忙笑著：“阿彌陀佛！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里，沒的給奶奶打嘴?！?nbsp;
鳳姐笑道：“這話沒的叫人惡心。不過借賴著祖父的虛名，作個窮官兒罷了，不過是個舊日的空架子。俗話說：'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何況你我?！苯又苋鸺业模骸盎剡^太太了嗎？”
周瑞家的：“還沒有，等奶奶的示下?！?nbsp;
鳳姐：“你去瞧瞧，要是有人有事就罷，得閑兒呢就回，看怎么說?！?nbsp;
周瑞家的答應(yīng)著去了。
鳳姐示意丫鬟，丫鬟捧過一盤果子來，送到板兒跟前，板兒抓起就吃。
劉姥姥狠狠瞪了外孫一眼。
板兒呆住，把咬了一口的果子往盤子里送。
鳳姐看著笑了，丫鬟讓著板兒：“吃吧，吃吧。”
板兒又看了外祖母一眼，見劉姥姥不再瞪他，又慢慢送到嘴邊咬著。
堂屋里傳來嘁嘁喳喳的人聲。
平兒：“奶奶，管事的媳婦們要回奶奶話。”
鳳姐：“我這里陪客呢，晚上再來回。若有很要緊的，你就帶進(jìn)來現(xiàn)辦。”
平兒走出。
劉她姥目送著平兒。
周瑞家的走進(jìn)，對鳳姐：“太大說了，今日不得閑，二奶奶陪著是一樣的。多謝費(fèi)心想著。白來逛逛呢便罷；若有什么說的，只管告訴二奶奶，都是一樣?！庇謱⒗牙眩骸叭粲惺裁丛?，只管回二奶奶?！币幻嬲f一面向劉姥姥遞眼色。
劉姥姥會意，沒說話先紅了臉，正想張口，平兒進(jìn)門。
平兒：“我都問了，沒什么要緊事，我就叫他們散了?！?nbsp;
鳳姐點(diǎn)頭。
劉姥姥見平兒離去，躊躇著說道：“論理今兒初次見姑奶奶，是不該說的……”
剛說到這里，一個丫頭進(jìn)來垂手站立，向鳳姐：“東府里小大爺來了。”
鳳姐忙擺手止住劉姥姥的話，對丫頭：“你蓉大爺在哪里？”
門外靴子響。丫頭掀起門簾。面目請秀、美服華冠的賈蓉走了進(jìn)來。
劉姥姥此時坐不是、立不是，躲沒處躲，藏沒處藏。
鳳姐笑笑：“你只管坐著，這是我侄兒?！?nbsp;
劉姥姥扭扭捏捏地又坐在炕沿上。
賈蓉笑著：“我父親打發(fā)我來求嬸子，說上回老舅太太給嬸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請一個要緊的客，借了擺擺就給送過來?！?nbsp;
鳳姐：“說遲了，昨兒已經(jīng)給別人了。”
賈蓉笑嘻嘻地一條腿跪在炕沿上道：“嬸子若不借，我父親又說我不會說話了，又挨一頓好打呢。嬸子只當(dāng)可憐侄兒吧?！?nbsp;
鳳姐笑道：“也沒見你們．偏我們王家的東西都是好的不成？”
賈蓉笑嘻嘻地望著鳳姐：“求嬸子開恩吧?！?nbsp;
鳳姐指著賈蓉的鼻子：“若碰一點(diǎn)兒，可仔細(xì)你的皮?！?nbsp;
轉(zhuǎn)臉對平兒：“平兒！拿了樓房鑰匙，傳兒個妥當(dāng)人抬去?！?nbsp;
平兒答應(yīng)一聲，拿了鑰匙，笑嘻嘻地走出。
賈蓉喜得眉開眼笑；“謝嬸子。我親自帶人拿去，不讓他們亂碰?！闭f著隨平兒走出。
鳳姐又象想起什么，對著窗子：“蓉哥兒回來?！?nbsp;
外面幾個人接聲：“蓉大爺快回來?！?nbsp;
賈蓉忙復(fù)身轉(zhuǎn)來，垂手侍立。
風(fēng)姐慢慢喝了口茶，出了一會神，笑道：“算了，你先去吧，晚飯后你再來，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nbsp;
賈蓉應(yīng)了一聲，慢慢退出。
劉姥姥這時心神方定，對風(fēng)姐：“今日我?guī)Я四阒秲簛?，也不為別的……”說著拉出板兒：“你爹在家里怎么教你了？打發(fā)咱們作啥事來？”說著打了板兒一巴掌：“只顧吃果子！”
鳳姐看了看笑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了?！庇謱χ苋鸺业模骸安恢@姥姥用了早飯沒有？”
劉姥姥忙說：“大清早兒就往這兒趕，哪有工夫吃飯呢?！?nbsp;
鳳姐命丫鬟：“傳飯?！庇謱⒗牙眩骸袄牙颜??！?nbsp;
劉姥姥領(lǐng)著板兒隨丫鬟走出去。
鳳姐問周瑞家的：“太太說些什么？”
周瑞家的：“太太說，咱們和他們家原不是一家子，不過因出一姓，當(dāng)年與太老爺一處作官，偶然連了宗的。這幾年也不大走動，叫奶奶裁度著就是了?！?nbsp;
鳳姐：“我說呢，既是一家子，我怎么連影兒也不知道?！?nbsp;
13 鳳姐東邊房內(nèi)
劉姥姥和板兒坐在炕上吃飯。
板兒狼吞虎咽地一口一口往肚里吞。
劉姥姥看看地下站著的兩個丫鬟，丫鬟看著板兒笑。
劉姑姥“啪”地拍了一下板兒：“慢點(diǎn)攮搡！”板兒拾頭看看劉姥姥。
劉姥姥拿起一只雞腿啃了一大口，鼓起腮幫用沒牙的嘴嚼著……
14 鳳姐房中
劉姥姥領(lǐng)板兒隨丫妾走進(jìn)來，舚舌咂嘴地向鳳姐：“謝謝姑奶奶?！?nbsp;
鳳姐：“你老人家請坐下。方才的意思，我知道了。若論親戚之間，原該不等上門來，就該有照應(yīng)才是。但如今家里雜事太煩，太太漸漸上了年紀(jì)，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我近來接著管些事，都不知道這些親戚們。再說，我們這個家，外頭看著雖然是烈烈轟轟的，殊不知大有大的難處，說給人也未必信……”
劉姥姥聽著臉上頓時冷落下來，乞求似地望著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但笑不語。
鳳姐：“今兒你老遠(yuǎn)的來了，又是頭一次張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汕蓛禾o我的丫頭們做衣裳的二十兩銀子，還沒動，你若不嫌少，就暫且先拿去用吧?！?nbsp;
劉姥姥聽到這里，喜得渾身發(fā)癢起來，眉開眼笑地：“我也是知道艱難的。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老拔根汗毛比我們腰還粗呢。”
周瑞家的見她說話粗鄙不得體，向她使眼色。
鳳姐看見，笑而不睬，轉(zhuǎn)對平兒示意：“平兒！”
平兒拿過一包銀子，并一吊錢，送到劉姥姥面前。風(fēng)姐：“這是二十兩銀子，暫且給這孩子做件冬衣吧。若不拿著，就真是怪我了。這吊錢雇車坐吧。改日沒事，只管來逛逛，才是親成們的意思?！?nbsp;
劉姥姥連忙笑著站起來。
鳳姐：“天也晚了，我也不虛留你們了，到家該問好的問個好兒吧?！闭f著站起來。
15 鳳姐院內(nèi)
劉姥姥抱著銀子，隨著周瑞家的走出堂屋。板兒拉普劉姥姥的衣襟跟在后面。
周瑞家的：“我的娘啊。你見了她怎么倒不會說了？開口就是'你侄兒’。我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就是親侄兒，也要說和軟些。蓉大爺才是她的正經(jīng)侄兒呢，她怎么又跑出這么一個侄兒來了！”
劉姥姥笑道：“我的嫂子，我見了她，心眼里愛還愛不過來，哪兒還說得上話來呢！”
二人邊說邊走出院門。
16 梨香院門外
周瑞家的走來。
王夫人的丫鬟金釧兒和一個才留了頭的小女孩兒站在臺階坡上玩。
周瑞家的：“金釧兒姐姐。”
金釧兒抬頭：“周大娘！”
周瑞家的：“太太來這兒了？”
金釧兒笑嘻嘻地點(diǎn)點(diǎn)頭，向院內(nèi)努努嘴兒。
17 梨香院正房內(nèi)
周瑞家的輕輕掀簾進(jìn)門，見王夫人和薛姨媽正說著什么，遂不敢驚動，悄悄走進(jìn)里間。
18 正房里間
寶釵穿著家常衣服，頭上只散挽著簪(原字打不出來)兒，坐在炕里邊，正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鶯兒描花樣子。
周瑞家的走近。
寶釵抬頭，放下筆，轉(zhuǎn)過身來，滿臉堆笑著讓座。“周姐姐坐。”
周瑞家的忙陪笑：“寶姑娘好？”一面在炕沿上坐了：“這有兩三天也沒見姑娘到那邊逛逛去，只怕是你寶兄弟沖撞了你了？”
寶釵笑笑：“哪里的話。這兩天我那種病又發(fā)了，所以沒出屋子。”
周瑞家的：“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兒，也該趁早請個大夫來，好生開個方子，認(rèn)真吃幾劑，一勢兒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紀(jì)倒作下個病根兒，也不是玩的。”
薛寶釵：“再不要提吃藥，為這病請大夫吃藥，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銀子錢呢。憑你什么名醫(yī)仙藥，從不見一點(diǎn)兒效。后來得了一個海上方兒，吃了倒有效驗?！?nbsp;
周瑞家的．“不知是什么海上方兒？姑娘說了，我們也記著，說與人知道，倘遇見這樣病，也是行好的事?！?nbsp;
薛寶釵：“不用這方兒還好，若用了這方兒，真真把人瑣碎死。東西藥料一概都有限，只難得'可巧’二字：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于次年春分這日曬干，和上藥末子，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 ”
周瑞家的忙道：“哎喲！這就得三年的工夫。倘或雨水這日竟不下雨，這可怎么辦呢？”
寶釵：“所以說哪里有這樣可巧的雨，沒雨只好再等。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diào)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內(nèi)，埋在花根底下。若發(fā)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nbsp;
周瑞家的聽了笑道：“阿彌陀佛，真坑死人的事兒！等十年未必都這樣巧的呢！這藥可有個名字？”
寶釵：“有，叫作'冷香丸’?！?nbsp;
周瑞家的還欲說話時，忽聽正房內(nèi)王夫人問話：“誰在屋里呢？”
周瑞家的忙出去答應(yīng)了。
19 正房內(nèi)
王夫人：“那個劉姥姥走了？”
周瑞家的：“走了。我這正是來回這件事的。”
王夫人：“打發(fā)走就罷了。”
周瑞家的：“是。”方欲退出。
薛姨媽：“你且站住，我有一樣?xùn)|西，你帶了去罷?！毕蛭萃猓骸跋懔猓 ?nbsp;
簾櫳響處，方才和金釧玩的那個小丫頭進(jìn)門。
香菱?！疤形遥俊?nbsp;
薛姨媽：“把匣子里的花兒拿來?！?nbsp;
香菱答應(yīng)了，向那邊捧了個小錦匣子來。
薛姨媽；“這是宮里頭的新鮮花樣，拿紗堆的花兒十二枝。昨兒我想起來，白放著可惜了兒的，何不給她們姊妹們戴去。昨兒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兒來的巧，就帶了去罷。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對，剩下六枝，送林姑娘兩枝，那四枝給了鳳哥兒吧。”
王夫人：“留著給寶丫頭戴吧，又想著她們作什么?！?nbsp;
薛姨媽：“姨娘不知道，寶丫頭古怪著呢，她從來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nbsp;
周瑞家的拿了匣子，走出房門。
20 梨香院內(nèi)
金釧兒在那里曬太陽。
周瑞家的走來：“香菱小丫頭，可就是常說臨上京時買的、為她打人命官司的那個小丫頭子兒？”
金釧：“可不就是她?！?nbsp;
香菱笑嘻嘻走來。周瑞家的拉了她的手，細(xì)細(xì)看了一會兒。
周瑞家的：“倒好個模樣兒，竟有些象爾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兒?！?nbsp;
金釧：“我也是這么說呢?！?nbsp;
周瑞家的問香菱：“你幾歲投身到這里？你父母如今在什么地方？”
香菱搖搖頭。
周瑞家的：“你今年十幾歲了？”
香菱搖搖頭，笑笑。
周瑞家的：“你本處是哪里人？”
香菱搖搖頭；“不記得了?！?nbsp;
周瑞家的和金釧聽了，嘆息傷感了一回。
21 賈母正房碧紗廚外
林黛玉、賈寶玉正在房中解九連環(huán)玩。
周端家的進(jìn)來笑道：“林姑娘，姨太太著我送花兒給林姑娘戴呢。”
寶玉聽說，便先問：“什么花兒？拿來給我?！?nbsp;
寶玉伸手接過來，開匣看時，原來是兩枝宮制堆紗新巧的假花兒。
黛玉只就寶玉手中看了一看，抬頭問周瑞家的：“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姑娘都有呢？”
周瑞家的：“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了?！?nbsp;
黛玉冷笑：“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nbsp;
周瑞家的聽了，一聲兒不言語。
寶玉：“周姐姐，你作什么到梨香院去了？”
周瑞家的：“太太在那里，因回話去了，姨太太就順便叫我?guī)砹?。?nbsp;
寶玉：“寶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這幾天沒過這邊來？”
周瑞家的：“她身上不大好?！?nbsp;
寶玉轉(zhuǎn)臉對丫頭們：“誰去瞧瞧？就說我和林姑娘打發(fā)了來請姨太太、姐姐安，問姐姐是什么病，現(xiàn)吃什么藥。論理我該親自來的，就說我才從外頭來，也著了些涼，改天再親自來看吧?！?nbsp;
一個小丫頭：“我去?！鞭D(zhuǎn)身去了。
22 賈母正房內(nèi)（晨）
鳳姐進(jìn)門：“給老祖宗請安?！?nbsp;
賈母打量打量鳳姐：“這是要出門兒？”
鳳姐：“昨兒東府珍大嫂子來，請淺過去逛逛。今兒倒沒什么事，昨兒晚上已經(jīng)回了太太，這會子來辭老祖宗?！?nbsp;
賈母笑著：“那就過去散淡散淡吧?！?nbsp;
寶玉跑上來，一把拉住鳳姐：“我也要去！”
賈母：“去吧去吧?！?nbsp;
鳳姐：“那好，快著換衣服吧。”
23 寧國府儀門外
鳳姐攜著寶玉下車。
尤氏、秦氏引著一群姬妾丫鬟媳婦迎出儀門。
尤氏笑向鳳姐：“我尋思你跟我擺奶奶的款兒，今兒不來呢?！?nbsp;
鳳姐也笑著：“我倒是想不來，又怕你那老臉上過不去，就賞你這回臉?！?nbsp;
眾笑。
24 寧府上房內(nèi)
尤氏、鳳姐，寶玉歸座。
秦氏獻(xiàn)茶：“嬸娘，寶叔?！?nbsp;
鳳姐：“你們婆媳請我來作什么？有什么好東西孝敬我，快獻(xiàn)上來，我還有事呢?！?nbsp;
眾笑。
賈蓉進(jìn)門：“給嬸子、寶叔請安！”
寶玉：“大哥哥今兒不在家么？”
尤氏：“出城去玄真觀給老爺請安去了?！?nbsp;
秦氏笑嘻嘻地：“今兒巧，上回寶叔要見的我那兄弟，今兒來了，這會子想是在書房里呢，寶叔去瞧瞧么？”
寶玉下炕要走。
尤氏：“好生著，忙什么？”
鳳姐：“既這么著，何不請進(jìn)這秦小爺來，我也瞧瞧?！?nbsp;
尤氏：“算了，別見了吧。比不得咱們家的孩子，胡打海摔的慣了。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慣了，乍見了你這破落戶，還被人笑話死了呢。”
鳳姐笑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話就罷了，竟叫這小孩子笑話我？”
賈蓉笑道：“不是這話，他生得靦腆，沒見過大陣仗兒，怕嬸子見了生氣?！?nbsp;
鳳姐：“放你娘的屁！再不帶來我看看，給你一頓好嘴巴！”
賈蓉笑嘻嘻地：“我不敢扭著，就帶他來。”
跟隨鳳姐的旺兒媳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鳳姐，走出門去。
25 榮府 鳳姐院正房內(nèi)
旺兒媳婦急步進(jìn)門：“平姐姐！”
平兒：“哎？旺兒嫂子，你不是跟奶奶去了嗎？怎么？……”
旺兒媳婦：“東府小蓉大奶奶的兄弟來了，我尋思著奶奶和小蓉大奶奶這么好，頭次見她兄弟，該備個表禮。”
平兒略一沉吟，笑笑：“你等等?！?nbsp;
26 寧府上房內(nèi)
賈蓉進(jìn)門，把一個小后生推到前面，自己笑嘻嘻地站在一邊。
寶玉、鳳姐驚異地打量著。
小后生較寶玉略瘦，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似在寶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兒之態(tài)。
秦氏指指鳳姐和寶玉，對小后生：“過來見見，這是嬸娘，這是寶叔?！?nbsp;
小后生靦腆地作揖：“嬸娘好，寶叔好?！?nbsp;
鳳姐喜得眉開眼笑，推了推寶玉：“比下去了！”說著探身一把攜了小后生的手：“坐我身旁！”
寶玉呆呆地著著小后生。
小后生偷偷覷著寶玉。
鳳姐攬著小后生：“學(xué)名叫什么？”
小后生：“秦鐘。”
鳳姐：“弟兄幾個？”
秦鐘：“就我一個?！?nbsp;
旺兒媳婦笑嘻嘻地捧著東西進(jìn)門，徑至鳳姐面前：“奶奶。”
鳳姐看了看，是一匹尺頭和兩個“狀元及第”的小金錁子。
鳳姐笑著對秦鐘：“拿著，這是我給你的表禮。”
秦氏笑嘻嘻地：“拿著吧，謝謝嬸子?！?nbsp;
鳳姐：“只是太簡薄了?！?nbsp;
秦鐘接過尺頭和小金錁子：“謝謝嬸子?！?nbsp;
秦鐘抬眼看看寶王。
寶玉甜甜地一笑。
秦鐘靦腆地笑笑。
27 寧府儀門外（晚）
一個婆子走出儀門。
兩個小廝迎上來。
婆子：“里頭讓傳話給來升大總管，才晚飯已經(jīng)吃了，過會子派兩個小子送秦相公家去。”
兩個小廝答應(yīng)著離去。
28 寧府上房里間
小炕桌上擺著各色茶果，寶玉和秦鐘對坐在炕沿上。
外間傳來一陣陣說笑聲。
寶玉：“你讀什么書呢？”
秦鐘：“業(yè)師去年病故了，家父年邁多病，公務(wù)繁冗，也沒功夫再問延師的事，眼下不過在家溫習(xí)舊課。再說，讀書也必得有一兩個知己為伴，時常討論著，才能進(jìn)益。”
寶玉急忙接話：“我們家有個家塾，合族里有不能延師的，都在塾里念書，親戚家也有附讀的。家父才說要送我去塾里溫習(xí)舊書．我正不想去呢。你要是能來，我就陪你，怎么樣呢？”
秦鐘笑笑：“家父也提過這里的義學(xué)，只是……”
寶玉：“放心放心！咱們回頭先告訴你姐夫姐姐和璉二嫂子。你今兒回家就稟明令尊，我回去再稟明祖母，再無不速成的！”
29 寧府上房內(nèi)
方桌上散放著骨牌和一堆堆籌碼。
鳳姐把牌一攤，大笑著．“我又贏了！”
尤氏、秦氏對視。
尤氏笑著：“今兒手氣怎么了？我們兩家竟斗不過她一家！”
一個婆子進(jìn)門：“大奶奶！”
尤氏扭頭：“派了誰送小秦相公？”
婆子：“外頭派了焦大，誰知焦大醉了，又罵呢?！?nbsp;
秦氏：“偏又派他做什么！放著這些小子們，哪一個派不得？”
鳳姐對尤氏：“我成日家說你太軟弱了，縱的家人這樣！”
尤氏嘆了日氣：“你難道不知道這焦大的？連老爺都不理他的，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只因為他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尿。不過仗著這些功勞情分，有祖宗時都另眼相看，如今誰肯難為他去。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顧體面，一味吃酒，吃醉了，無人不罵。我常說給管事的，不要派他差事，全當(dāng)一個死的就完了。今兒又派了他?！?nbsp;
鳳姐：“我何曾不知道這焦大。倒是你們沒主意，有這樣的，打發(fā)他遠(yuǎn)遠(yuǎn)的莊子上去不就完了了”
尤氏嘆了口氣。
鳳姐轉(zhuǎn)身問地下侍立的丫頭、婆子：“我們的車可齊備了？”
眾人：“伺候齊了。”
鳳姐：“我也該走了?！背镩g：“寶玉！”
30 寧府儀門外
尤氏、賈蓉等送風(fēng)姐、寶玉出來，剛要上車……
“沒良心的王八羔子！象這樣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你瞎充管家…… ”傳來焦大的罵聲。
鳳姐等人向西側(cè)馬棚處望去。
馬棚前，焦大正叉著腰大罵：“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爺翹起一只腳，比你頭還高呢！二十年頭里焦大太爺眼睛里有誰？別說你們這樣雜種王八羔子們！”幾個奴仆連拉帶勸，焦大越罵越起勁。
鳳姐和寶玉登車。
賈蓉向焦大走了幾步，喝道：“給我把他捆起來！等他明日酒醒了，再問他尋死不尋死了！”
焦大聽了蹦了兩蹦：“蓉哥兒，你別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別說是你，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我焦大一個人，你們就享榮華受富貴？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個家業(yè)，到如今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不和我說別的還可，若一再說別的，咱們白刀子進(jìn)去，紅刀子出來！”
鳳姐從車上向外對賈蓉：“趕緊打發(fā)了這個沒王法的東西！留下這個禍害，親友們知道了，豈不笑話咱們這樣人家連個規(guī)矩都沒有。”
賈蓉：“是?！庇峙壬砼缘男P們：“你們都是死的嗎？”
眾小廝唿地上去七八個，把焦大揪翻捆倒，往馬圈里拖……
鳳姐、寶玉的車向前滾動。寶玉極有興致地聽焦大罵……
焦大亂叫亂嚷著：“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那承望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yǎng)小叔子的養(yǎng)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幾個小廝七手八腳地往焦大嘴里填馬糞和土……
焦大連蹬帶踹地掙扎著……
車上，寶玉何風(fēng)姐：“姐姐，他說'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
鳳姐聽了，登時立眉瞋目喝道：“少胡說！那是醉漢嘴里胡唚。你是什么人，不說沒聽見，還倒細(xì)問！等我回了太太，仔細(xì)捶你不捶你！”
寶玉慌忙拉住鳳姐：“好姐姐，我再不敢說這話了。”
鳳姐、寶玉的車由賈蓉等送著走出大門。
31 榮國府內(nèi)二門外（冬，陰）
寶玉急急忙忙走出二門。
秋紋、碧痕等幾個丫頭并幾個嬤嬤緊跟著走出。
李嬤嬤：“秋紋、碧痕，寶玉這是要上哪兒？”
秋紋：“許是……過東府聽?wèi)蛉?？?nbsp;
碧痕：“那怎么連衣服也不換？”
寶玉轉(zhuǎn)彎。
秋紋：“不對，你看，怎么朝那邊兒去了？”
碧痕緊走幾步：“二爺，這是去哪兒？”
寶玉：“去梨香院，看看寶姐姐?！?nbsp;
碧痕：“哎？去梨香院從上房后角門過去不近些嗎？怎么繞這么大個彎兒？”
寶玉笑嘻嘻地一伸舌頭。
碧痕想了想：“噢，怕碰上老爺……”
寶玉笑著瞪了碧痕一眼。
眾人互相看著，吃吃笑起來。
李嬤嬤皺了皺眉，剛要說什么。
清客詹光、單聘仁呵呵笑著迎上來。
丫頭們忙站住，低了頭。
詹光搶前一步，一把抱住寶玉的腰：“我的菩薩哥兒，我說做了好夢呢，好容易的遇見了你！”
單聘仁笑著攜起寶玉的手：“今兒怎么得空出來了？正說要去請安呢！”
寶玉：“詹先生、單先生好。”
詹、單二人忙不迭聲地'“好好好……”
李嬤嬤上前，略帶幾分緊張地：“哎，二位爺是從老爺跟前來的不是？”
二人莫名其妙地點(diǎn)點(diǎn)頭。
詹光：“怎么？”
單聘仁嘿嘿一笑：“老爺在夢坡齋小書房里歇中覺呢，不妨事的?！?nbsp;
寶玉和眾人都撐不住“噗”地笑了。
32 梨香院外
榮府銀庫總管吳新登、買辦錢華等六七個家人，剛從帳房出來，見寶玉帶婆子、丫鬟走過來，都一齊垂手侍立。
寶玉走到跟前，錢華上前打千：“二爺?！?nbsp;
寶玉笑著拉著他起來。
錢華笑著：“前兒在一處看見二爺寫的斗方，字法越發(fā)好了?！?nbsp;
吳新登也笑著：“二爺也賞我們幾張貼貼?！?nbsp;
寶玉笑著：“你們在哪里看見了？”
錢華：“好幾處都有，都稱贊的了不得。”
寶玉說了聲：“不值什么，你們說給我的小么兒就是了?！崩^續(xù)往前走。
眾人目送著。
33 梨香院正房內(nèi)
寶玉一步跨進(jìn)來：“姨媽！”
薛姨媽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懷內(nèi)，笑著：“這么冷的天兒，我的兒，難為你想著來，快上炕來坐著吧！同喜，倒?jié)L滾的茶來！”
寶玉：“大哥哥不在家？”
薛姨媽嘆了口氣；“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忙不了，哪里肯在家一日！”
寶玉：“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媽?！翱墒悄兀诶镩g，你去瞧她，里間比這里暖和。先坐著，我收拾收拾就進(jìn)去和你說話兒?！?nbsp;
寶玉忙下了炕。
34 梨香院正房里間
寶釵坐在炕上，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簪（這個字還是打不出，暫且用此字代替）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正在做針線。
丫鬟打起門市，寶玉走進(jìn)來：“聽說姐姐身上不舒服，可大好了？”
寶釵抬頭見寶玉，連忙起身含笑：“已經(jīng)大好了，多謝記掛著?！?nbsp;
寶玉坐在炕沿上。
寶釵笑盈盈地看了看寶玉，又把眼光落在他胸前佩帶的玉上：“早聽說你這塊玉稀罕，我今兒倒要瞧瞧?！闭f著挪近前來。
寶玉也湊上去，把玉從脖子上摘下來，遞在寶釵手中。
寶釵托在掌上，仔細(xì)端詳著，又翻過來看，口中念出：“莫失莫忘，仙壽恒昌?！被仡^對鶯兒：“你不去倒茶，在這兒發(fā)什么呆？”
鶯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象和姑娘項圈兒上的話是一對兒?！?nbsp;
寶玉聽說，也笑著：“原來姐姐項圈上也有八個字？我也要看看?！?nbsp;
寶釵：“你別聽她的話，沒什么字?！?nbsp;
寶玉纏著寶釵央告：“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了呢。”
寶釵：“不過鏨上兩句吉利話兒，不然沉甸甸的帶著有什么趣兒?！币幻嬲f，一面解了排扣，從里面大紅襖上將金鎖掏出，遞給寶玉。
寶玉托在手上細(xì)看，念出：“不離不棄，芳齡永繼?！苯又ο?qū)氣O：“姐姐，這八個字倒真和我的是一對。”
鶯兒在旁嘻嘻一笑。
寶釵轉(zhuǎn)頭對鶯兒嗔道：“你怎么還不去倒茶！”
鶯兒走去倒茶。
寶玉與寶釵就近，聞了聞：“姐姐熏的什么香？”
寶釵：“我從不熏什么香?！?nbsp;
寶玉：“那這是什么香？”
寶釵笑道：“是了，八成是我早起吃的冷香丸的香氣吧?！?nbsp;
寶玉：“什么丸藥這么好聞？好姐姐，給我一丸嘗嘗?！?nbsp;
寶釵笑笑：“又混鬧了，一個藥也是混吃的？”
忽聽外面有人說：“林姑娘來了?！?nbsp;
話猶未了，黛玉已搖搖的走了進(jìn)來。
寶玉、寶釵忙起身讓坐。
黛玉抬眼看見寶玉，笑道：“哎喲，我來的不巧了！”
寶釵向黛玉笑道：“這話怎么說?！?nbsp;
黛玉也笑著：“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nbsp;
寶釵：“這我就更不明白了?！?nbsp;
黛玉笑道：“今兒他來了，明兒我再來，這樣間錯開了來著，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熱鬧了。姐姐怎么反而不明白這意思？”
寶釵抿嘴一笑。
寶玉輕輕地?fù)勐澉煊裆砩系难┗ǎ骸巴忸^下雪了？”
地下婆子們：“下了好半天了?！?nbsp;
寶玉對婆子們：“我的斗篷取來沒有？”
黛玉笑著向?qū)氣O：“你看是不是，我一來他就要走了?！?nbsp;
寶玉笑笑：“我多會兒說要走？姨媽家糟的鵝掌鴨信最好，咱們今兒要討姨媽的好酒吃?！?nbsp;
35 梨香院正房內(nèi)
炕桌上擺著幾樣細(xì)茶果，薛姨媽坐正位，黛玉和寶玉分坐左右，寶釵坐下首。
寶玉指著一盤糟鵝掌鴨信：“姨媽，這好菜得就酒才好?！?nbsp;
薛姨媽笑道：“我的兒，姨媽早替你想著了?！闭f著指指地下的一個丫鬟，丫鬟捧一個大酒壺笑瞇瞇地上來。
李嬤嬤上來：“姨太太，酒倒罷了?！?nbsp;
寶玉央求著．“嬤嬤，我只喝一盅?！?nbsp;
李嬤嬤：“不中用！當(dāng)著老太太，哪伯你喝一壇子呢！那天我眼錯一會兒，不知哪個沒調(diào)教的，只圖討你的好，不管別人死活．給了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了兩日罵！”
薛姨媽笑道：“老貨，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不許他吃多了。要是老太太問，有我呢?！?nbsp;
一個小丫鬟上來，笑嘻嘻地拉著李嬤嬤走出門去。
寶玉急不可待地把酒蠱伸過來。
薛姨媽攔住，又命丫鬟：“去燙得熱熱的拿來。”
寶玉：“不用燙了，我雄愛吃冷的。”
薛姨媽忙道．“這可不行。吃了冷酒，寫字手要打顫兒?！?nbsp;
寶釵笑著：“寶兄弟，虧你每日雜學(xué)旁收的，難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熱，若熱吃下去發(fā)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就凝結(jié)在里頭，用五臟去暖它，豈不是要受害嗎？以后可別再吃冷的了！”
寶玉收回酒盅，笑著向?qū)氣O點(diǎn)頭。
黛玉在一旁磕著瓜子，只抿著嘴笑。
寶釵從丫鬟手中拿過熱酒壺，給寶玉倒熱酒。
雪雁悄悄地走進(jìn)來，把一個小手爐遞在黛玉手里：“姑娘，手爐?！?nbsp;
黛玉含笑問雪雁：“誰叫你送來的？難為她費(fèi)心，哪里就冷死我了呢！”
雪雁天真地：“紫鵑姐姐怕姑娘冷，讓我送來的?！?nbsp;
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懷中，笑著：”虧你倒聽她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怎么她一說你就聽，比圣旨還快呢！”
雪雁莫名其妙地怔著。
寶玉張了張嘴，笑笑，沒有說話。
寶釵微微含笑。
寶玉喝干了酒，又把酒盅伸過來，讓丫鬟倒酒。
李嬤嬤進(jìn)門：“小祖宗，別喝啦！”
寶玉央告?！昂脣邒?，我再喝兩盅就不喝了?！?nbsp;
李嬤嬤：“你可仔細(xì)著，今兒老爺在家，提防問你的書！”
寶玉情緒頓時低落下來，慢慢放下酒盅，垂下頭去。
黛玉對寶玉：“別掃大家的興！舅舅若叫你，就說姨媽留著吃酒呢?！庇制沉艘谎劾顙邒撸骸斑@個嬤嬤，她吃夠了酒，又拿我們醒脾了?！?nbsp;
李嬤嬤：“林姐兒，你別助著他。你倒勸勸他，只怕他還聽些?！?nbsp;
林黛玉冷笑：“我為什么助著他？我也犯不著勸他。今兒姨媽高興，讓他多吃兩杯；也許姨媽這兒是外人，不應(yīng)當(dāng)在這兒吃酒？”
李嬤嬤又是急，又是笑：“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尖。”
薛寶釵笑著，伸手在黛玉腮上輕輕一擰：“真真這個顰丫頭的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
滿屋人都笑起來。
薛姨媽轉(zhuǎn)身對寶玉：“我的兒，別怕，只管放心吃，有我呢?！?nbsp;
寶玉看看黛玉。
黛玉笑著向他點(diǎn)頭。
寶玉這才笑了，又慢慢端起酒盅，往唇邊送去……。
36 寶玉臥室外間（黃昏）
門里立著一張?zhí)葑樱琏奶葑由舷聛?，搓著手往門斗上看著……
寶玉喝得半醉，走進(jìn)門來。
晴雯回頭笑著?！昂?，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興，只寫了三個字，丟下筆就走了，哄得我們等了一天！”
寶玉想了想，嘻嘻笑著：“我寫的三個字在哪兒呢？”
晴雯看著寶玉通紅的臉，笑道：“這個人可是喝醉了。你走的時候，囑咐貼在這門斗上，這會子又這么問。”又指門斗：“你自己看看?！?nbsp;
寶玉隨晴雯的手往門斗上看，見門斗上新貼土“絳云軒”三個大字。
寶玉：“你貼的？”
晴雯：“可不，我怕別人貼壞了，剛上梯子貼好，這會子手還凍得冰涼呢?！?nbsp;
寶玉笑著：“你手冷，我替你渥著。便拉住晴雯雙手渥著，一同看著門斗上的三個大字。
黛玉笑嘻嘻地進(jìn)來：“看什么呢？”
寶玉放開晴雯的手，走過來，向門斗上指著：“妹妹，你說真的，這三個字那一個好？”
黛玉仰頭向門斗上看看，笑嘻嘻地：“個個都好，怎么寫得這么好了？明兒也替我寫個匾。”
寶玉嘻嘻地笑著：“妹妹又哄我呢?！庇謫柷琏骸耙u人姐姐呢？”
晴雯往里間努嘴。
37 寶玉臥室內(nèi)間
襲人和衣朝里側(cè)臥在炕上，聽見寶王問，急忙閉上眼睛，忍俊不禁地抿著嘴。
38 寶玉臥室外間
寶玉朝里間探了探頭，轉(zhuǎn)臉問晴雯：“今兒我在那府里吃早飯，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著你愛吃，和珍大奶奶說了，只說我留著晚上吃，叫人送過來的，你可吃了？”
晴雯：“快別提了，一送了來，我知道是我的，偏我才吃了飯，就放在那里。后來李奶奶來了看見，說。'寶玉未必吃了，拿了給我孫子吃去吧?！徒腥四昧思胰チ恕！?nbsp;
寶玉不悅。
一個小丫頭捧上茶來。
寶玉醉眼朦朧地朝左右找著：“林妹妹…… 吃茶……”
晴雯和小丫頭“噗哧”笑起來。
晴雯：“林妹妹早走了，還讓呢！”
寶玉使勁睜了睜眼睛，四面看看，自己笑了。
39 臥室內(nèi)間
襲人慢慢睜開眼睛，微微失望地聽著外面說話。
40 臥室外間
寶玉端起茶碗，送到嘴邊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哎？早起沏了一碗楓露茶，我說過，那茶是三四次以后才出色的，這會子怎么又沏了這個來？”
小丫頭：“我原是留著的，那會子李奶奶來了，她要嘗嘗，就給她吃了?！?nbsp;
寶玉聽了，將手中的茶碗往地下一扔，“豁啷”一聲，打了個粉碎，跳起來指著小丫頭的臉：“她是你哪一門子的奶奶，你們這么孝敬她，不過是仗著我小時候吃過她幾日奶罷了。如今逞得她比祖宗還大了。如今我又吃不著奶了，白白地養(yǎng)著祖宗做什么！攆了出去，大家干凈！”說著，起身朝外就走。
晴雯慌忙一把拉住。
41 臥室內(nèi)間
襲人急忙從炕上起來。
42 臥室外間
寶玉掙著：“我去回老太太，攆了這個祖宗！”
襲人急步走出，拉住寶玉。
鴛鴦慌慌張張地走來：“老太太讓問問怎么了？”
襲人忙道：“我才倒茶來，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盅子。”
鴛鴦“哦”了一聲，笑笑，轉(zhuǎn)身出去。
襲人對寶玉：“你立意要攆她，也好，我們也都愿意出去，不如趁勢連我們一齊攆了，我們也好，你也不愁再有好的來服侍你?！?nbsp;
寶玉強(qiáng)睜著眼睛看著襲人，嘴巴動了動。
襲人和晴雯扶著寶玉走進(jìn)臥室。
李嬤嬤從門外探了探頭。
蹲在地下?lián)焖橥肫男⊙绢^急忙擺了擺手，往臥室里指了指。
李嬤嬤悄悄離去。
43 臥室內(nèi)間
寶玉躺在炕上，眼眉餳澀，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噥著什么。
襲人伸手從寶玉項上摘下通靈玉來，掏出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枕頭下面。
寶玉微鼾漸起。
晴雯端著蠟燭，隨襲人悄悄走出。
44 賈母院內(nèi)（晨）
寶玉踩著薄薄的一層積雪朝外走著。
襲人跟在身后叮囑著：“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連書筆文物一起都交出給小子們?nèi)チ?。學(xué)里冷，好歹想著添換；腳爐手爐的炭也交出去了，你想著叫他們添。那一起懶賊，你不說，他們樂得不動，白凍壞了你?！?nbsp;
寶玉笑嘻嘻嘻地：“你放心，我自己都會調(diào)停的。你們也別死悶在屋里，常和林妹妹一處去玩笑著才好?！?nbsp;
一個婆子迎面走來：“二爺，小秦相公來了，等二爺一路往學(xué)里去呢?！?nbsp;
寶玉：“讓他先等我一會子，我去見了老爺就來?！闭f著，走出垂花門。
45 賈政書房外
書房里傳出談笑聲。
寶玉帶著李貴等三四個男仆并茗煙等三四個小廝在門外停步。
寶玉遲疑地朝房門走去。
46 賈政書房內(nèi)
寶玉進(jìn)門，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老爺請安?！?nbsp;
賈政和詹光、單聘仁等五六個清客相公停住談笑，一齊抬頭看著寶玉。
賈政上下打量著穿戴齊整的寶玉：“這是要上哪兒？”
寶玉略往后退退，靠著門，囁嚅著：“回老爺話，上學(xué)去?！?nbsp;
賈政：“上學(xué)？”說著環(huán)視了一下眾清客。
寶玉：“是。”
賈政冷笑一聲：“你如果再提'上學(xué)’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理。仔細(xì)站臟了我這地，靠臟了我的門！”
眾清客相公打著哈哈起身。
詹光：“老世翁何必又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三、二年就可顯身成名的了，斷不似往年仍作小兒女之態(tài)了。”
單聘仁：“天也不早了，世兄還是快請吧?！?nbsp;
兩個年老的清客攜了寶玉出去。
賈政朝門外：“跟寶玉的是誰？”
門外答應(yīng)了兩聲。
李貴領(lǐng)著三、四個大漢急忙進(jìn)門，一齊打千：“給老爺請安！”
賈政指著李貴：“你們成天跟他上學(xué)，他到底念了些什么書！倒念了些混言亂語在肚子里，學(xué)了些精致的淘氣。等我閑一閑．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長進(jìn)的東西算帳！”
嚇得李貴連忙雙膝跪下，摘了帽子，碰地有聲：“是，回老爺。哥兒已念到第三本《詩經(jīng)》，什么'呦呦鹿鳴，荷葉浮萍’，小的不敢撒謊?！?nbsp;
滿屋清客相公都哄然大笑起來。
47 書房外
屏聲靜候的寶玉“噗哧”一下笑了，又急忙憋住。
48 書房內(nèi)
賈政也撐不住笑了。
李貴跪在地下，莫名其妙地偷眼著著賈政。
賈政：“哪怕再念三十本《詩經(jīng)》，也都是掩耳偷鈴，哄人而已。你去請學(xué)里太爺?shù)陌玻驼f我說了：什么《詩經(jīng)》、古文，一概不用虛應(yīng)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氣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nbsp;
李貴忙答應(yīng)：“是?！?nbsp;
賈政：“去吧?！?nbsp;
李貴站起來，退出房門。
49 書房外
寶玉見李貴等人出來，忙忙地轉(zhuǎn)身走去。
李貴跟在后面，一面撣衣服，一面說：“哥兒聽見了沒有？可先要揭我們的皮呢！
人家的奴才跟主子賺些好體面，我們這等奴才白陪著挨打受罵的。從此以后也可憐見些才好?！?nbsp;
茗煙在一旁笑嘻嘻地對李貴：“二爺對你那么多好處，你怎么不說？”
李貴向茗煙喝道：“你這個小猴兒崽子，再多嘴，我先揭你的皮！二爺書沒念好，都是你這個小雜種調(diào)唆的！”
寶玉笑道：“好哥哥，你別委屈，我明兒請你?！?nbsp;
李貴：“小祖宗，誰敢望你請？只求你聽我們一句半句話，就什么都有了。”
50 賈母房內(nèi)
秦鐘手里托著一個荷包并一個金魁星，靦腆地：“謝謝老太太?！?nbsp;
賈母笑瞇瞇地看著秦鐘，囑咐著：“你家住的遠(yuǎn)，或有一時寒餓饑飽不便，只管住在這里，不必限定了。只和你寶叔在一處，別跟著那些不長進(jìn)的東西們學(xué)?！?nbsp;
寶玉進(jìn)門：“老太太！”按著笑嘻嘻地走到秦鐘面前。
賈母：“辭過你父親了？”
寶玉?！班?。”
賈母：“等你這大會子了，快著去吧。”
秦鐘站起身來。
寶玉笑嘻嘻地：“你再等我一下，我去辭了林妹妹就來?！?nbsp;
51 黛玉房內(nèi)
黛玉坐在窗下對鏡理妝，笑嘻嘻地看著鏡子里的寶玉：“好，這一去，可定是要'蟾宮折桂’去了。我不能送你了?！?nbsp;
寶玉：“好妹妹，等我下了學(xué)再吃飯?！闭f著拿起梳妝臺上的胭脂，湊在鼻子上聞了聞：“和胭脂膏子也等我回來再制?！?nbsp;
黛玉莞爾一笑。
寶玉放下胭脂：“我該走了?！闭f著轉(zhuǎn)身離去，走到房門口，又停步回頭，笑嘻嘻地看著黛玉。
黛玉：“嗯？”
寶玉：“……那些胭脂膏子，千萬可等著我回來再調(diào)！”說著轉(zhuǎn)身。
黛玉忙又叫?。骸鞍ァ?nbsp;
寶玉回頭。
黛玉笑嘻嘻地：“你怎么不去辭辭你寶姐姐呢？”
寶玉笑而不答，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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