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故右清道率府倉曹參軍事崔君墓志銘并序
族叔虞部郎中翹撰
君諱偃,字希言,清河?xùn)|武城人。炎帝子孫,太公胤祚;郁為天下著族,人到于今稱之。曾王父玄泰,益州綿竹縣令。王父行溫,延州刺史。考綺,益州蜀縣令。清風(fēng)激于萬代,盛烈歸乎一門。君即蜀縣府君之長子也,生而忠信,居然禮樂,聿修厥德,不隕其名。弱冠明經(jīng)高第,調(diào)補(bǔ)右清道率府倉曹參軍事。儲衛(wèi)以清,高衢未騁。俄丁外憂去職,沉痛創(chuàng)巨,遂不勝喪。以開元十二年十二月廿二日卒于京師安興里之私第。春秋三十有一、痛哉!禮之有節(jié),率由無替,性乃因心,過哀致滅。至孝也者,崔氏云乎哉!雖顧悌絕漿,無以加也。即以其年閏十二月十七日權(quán)窆于偃師之北原。有子曰延壽,年僅總角,哭無常聲。傍人隕淚,行路傷情。銘曰:
哀哀父母,生我勞瘁;居喪之極,寧殲為至。
滅則及禮,情終合義;一閉窮泉,空留芳懿。
注:憲宗、穆宗朝有諫議大夫崔偃(或作崔郾),須與此處右清道率府倉曹參軍事崔偃區(qū)別。
崔偃墓志 青石質(zhì),36厘米見方,楷書18行,行18字。蓋同大,篆書3行,行3字:“大唐故崔府君墓志銘”。崔翹撰寫。
崔偃弱冠中第與早世
墓志敘偃家世云:“曾王父玄泰,益州綿竹縣令。王父行溫,延州刺史??季_,益州蜀縣令?!睓z《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記載清河小房下有一支的世系如次:玄泰-行溫-綺-鎮(zhèn)、鵬。表載玄泰、行溫的官職與墓志同,唯未記父綺職銜。表有綺二子名而不載墓志所謂長子偃、長孫延壽,缺失明顯。
崔偃聰穎過人,二十歲便考中明經(jīng)科,獲得仕進(jìn)資格,做過太子右清道率府屬下從第八品下階的小官。遭受父親去世的沉重打擊,巨痛疚懷,過哀身亡,開元十二年(724)十二月廿二日卒于長安安興里之私第,年僅三十一。安興坊在朱雀門街東第四街(即皇城東之第二街),自北而南第三坊。親屬由京兆遷神東都,蜿蜒九百里顛簸到偃師,以其年閏十二月十七日舁櫬殯殮。適逢寒冬,卒葬時限未足一月,其行也促,其窆也速,葬事安排如此緊迫的情況在當(dāng)時的墓志中還是很少見到的。葬崔偃于“偃師之北原”,以其先塋在焉。地處洛陽邙山迤東的首陽山南麓,這塊風(fēng)水寶地也是唐代東都、西京等居民身后的永久歸宿。
憲宗、穆宗朝有諫議大夫崔偃(或作崔郾),須與之區(qū)別。
崔偃墓志的撰作者崔翹是南祖崔氏清河派嫡裔,簡歷勒于其子崔異墓志,所述較兩唐書為詳。近年《唐故銀青光祿大夫禮部尚書上柱國清河縣開國男贈江陵郡大都督謚曰成崔翹墓志》(天寶十年)已于洛陽出土,藏淄博拿云美術(shù)博物館,拓本、錄文已刊行。以往洛陽出土《唐太子左贊善大夫李昢墓志》(天寶十四年)云:“東京留守、禮部尚書崔翹又奏為判官?!?/span>記其曾受崔尚書擢拔。《舊唐書·崔慎由傳》亦云:“曾祖翹,位終禮部尚書、東都留守?!?/span>崔翹在地方和中央的任職由墓志與文獻(xiàn)互證其實(shí)。
就崔翹(683—750)與崔偃(694-724)的卒日逆推生年,叔長族侄十一歲。僅301字的崔偃墓志,是崔翹四十二歲時的作品,時為京官虞部郎中。
崔異家世與生平
墓志記述崔異的先人崔融(653-706),以文章顯世,傳列正史??婆e入仕為崇文館學(xué)士,為太子李顯侍讀屬文,撰《啟母廟碑》深得女皇武則天贊美。歷任春官郎中、知制誥、鳳閣舍人兼修國史。為文華美,無出其上者。凡朝廷大手筆,多由皇帝手敕,付其完成。謚號“文”,有詩文傳世。兩唐書記禹錫、翹履歷比此墓志簡略,《舊唐書》云:崔融“二子禹錫、翹,開元中,相次為中書舍人?!?/span>將兄弟合敘?!缎绿茣贩质鲈疲喝凇傲?,其聞?wù)哂礤a、翹。禹錫,開元中,中書舍人,贈定州刺史,謚曰貞。翹,禮部尚書,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成?!?/span>父子三人是清河崔氏的翹楚,大唐國家之棟梁。崔翹墓志記載的家族世系,還可以訂正《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中記載的訛誤。
墓志敘崔異出身望族而歷宦無多,雖朝履郎官外踐方牧而于公事業(yè)績含蓄其詞。據(jù)有關(guān)文獻(xiàn)記載,崔異釋褐“歷金城、洛陽二縣尉”,前一任是由員外郎樊系早先的一個美夢所促成。樊系考取進(jìn)士的情形和事先做過的一個夢吻合,因此很相信自己夢中所見情景。吏部侍郎達(dá)奚珣也很看重他,于是由校書郎上調(diào)為金城縣尉,樊系卻回答:“我的夢中說官職應(yīng)該帶個'陽’字?!笔卤銛R下了。“其時崔異于東銓注涇陽尉,緣是憂闕,不授。異,尚書崔翹之子。遂別求換一闕”。于是達(dá)奚侍郎把涇陽縣尉換給了樊系,授予父母雙全的崔異金城縣尉,各得其所。
千唐志齋藏近年洛陽出土的崔異之母《崔翹妻盧西華墓志》(貞元三年)述盧氏五子之名云:“秀、陟、同、異、或。”異乃第四子?!洞蘼N墓志》記其“有子五人:曰秀,太常寺協(xié)律郎;曰陟,詹事府司直;曰同,河南府士曹;曰異,京兆府金城縣尉;曰或,左千?!?,墓志由“男異書”。則在天寶十年十月葬父之時崔異已任金城尉,時年四十六而宦運(yùn)未達(dá)。洛陽師范學(xué)院藏近年洛陽出土《唐崔同妻盧談墓志》(天寶十年),由“夫之弟異書”,這兩件新發(fā)現(xiàn)的書法作品是其中年所作,略具顏體風(fēng)骨,頗見功力。
崔異生平的最高官職是墓志首題的“使持節(jié)渠州諸軍事守渠州刺史仍知本州島團(tuán)練守捉使”,與文獻(xiàn)記載雷同。《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云:“異,渠州刺史?!薄杜f唐書·崔慎由傳》亦云:“祖異,位終渠州刺史?!?/span>近年洛陽出土《唐太廟齋郎崔彥宗墓志》(大和六年)述其先人云:“祖異,皇朝渠州刺史。父憲,皇任興元府西縣尉?!币淹尻柍鐾痢短铺犹7炙緰|都贈太尉崔慎由墓志》(咸通九年)由志主自撰,敘其來歷云:“唐朝中書舍人、國子司業(yè)、修國囗文公諱融之玄孫;禮部尚書、東都留守、贈太子太傅、成公諱翹之曾孫;尚書水部員外郎、渠州刺史、贈太子太保諱異之孫;檢校尚書右仆射兼御史大夫、淮南節(jié)度使、贈太師、貞公諱從之第二子。”[25]所記可靠,且其祖的結(jié)銜是崔異墓志“入升臺郎”的注腳,而贈官是后來崔慎由任宣宗宰相時的朝廷例封。已往洛陽出土《右拾遺崔艤與妻鄭氏合祔墓志》(乾寧五年)云:崔艤的“曾祖異,皇任尚書水部員外郎、渠州刺史,贈太傅;祖從,皇淮南節(jié)度使、檢校尚書右仆射、贈太師,謚曰貞;父安潛,皇太子太師、贈太尉?!盵26]對照崔異墓志葬年,同一個家族嫡系子孫的墓志在相隔百十年后的記述一致,略有繁簡,蓋因世族的史牒具紀(jì),家譜代傳。
文學(xué)家元結(jié)《別王佐卿序》記載:“癸卯歲,京兆王契佐卿年四十六,河南元結(jié)次山年四十五。時次山頃日浪游吳中,佐卿頃日去西蜀,對酒欲別,此情易邪?在少年時,握手笑別,雖遠(yuǎn)不恨,以天下無事,志氣猶壯。今與佐卿年近五十,又逢戰(zhàn)爭未息,相去萬里,欲強(qiáng)笑別,其可得乎?與佐卿去者有清河崔異,與次山住者有彭城劉灣,相醉相留,幾日江畔!主人鄂州刺史韋延安令四座作詩,命余為序,以送遠(yuǎn)云?!盵27]癸卯歲為代宗寶應(yīng)二年(763),時崔異五十八歲。四五位知名文壇的俊彥、相知相交的友朋因分離而聚會,舉觴話別,寂寥傷感,酬唱贈答。
有學(xué)者分析零星間接材料推測崔異于貞元中刺渠州,難以精確,現(xiàn)在可以據(jù)墓志改定為大歷六年了。
崔異墓志由“從父兄前左補(bǔ)闕巨撰”,據(jù)《新表》記載,此人系異伯父禹錫之次子:“巨字為式,殿中侍御史”[29]。與崔異同為一代文宗崔融嫡孫:“孫巨,右補(bǔ)闕,亦有文”。是知名俊彥,為文朗練暢達(dá)。
宋代趙明誠《金石錄》記載,崔巨撰有名碑四通:《唐百家?guī)r寺碑》(天寶八年)、《唐永泰寺鐘銘》(大歷元年)、《唐絳州刺史李公德政碑》(大歷二年)、《唐禹廟碑》(大歷三年)[31]。金石涵養(yǎng)極深的歐陽修于治平二年(1065)跋《唐禹廟碑》云:“崔巨文傳于今者絕少,皆不及此碑。”評價甚高,宋人所見僅此賴以碑刻保存的寥寥數(shù)篇。
清代陸心源編《唐文拾遺》,卷二十二有崔巨小傳云:“巨,字為式。大歷中右補(bǔ)闕、殿中侍御史?!辈⒖甲C《大唐宣州刺史薛公碑》為其所作,即《全唐文》闕名《大唐宣州刺史薛公去思碑》,是崔巨作文保留于今者。在萬卉爭艷各挺其彩的唐代文壇,崔巨撰崔異墓志為崔氏家族醇雅豐茂,久而益輝的文華園地添加了芬芳。
唐《故右清道率府倉曹參軍事崔君墓志銘并序》作者:崔翹
崔翹,唐宰相崔融之子。《舊唐書·崔慎由傳》亦云:“曾祖翹,位終禮部尚書、東都留守?!?/span>“翹,禮部尚書,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成?!保ā缎绿茣罚?/span>開元中,與兄禹錫相次為中書舍人,歷禮部侍郎,贈荊州大都督?!?span style="Line-HeiGHT: 30px;WorD-WrAp: normal;WorD-BreAK: normal">有子五人:曰秀,太常寺協(xié)律郎;曰陟,詹事府司直;曰同,河南府士曹;曰異,京兆府金城縣尉;曰或,左千牛?!保ā洞蘼N墓志》)有詩三首。
【鏈接】同名者:(唐)諫議大夫崔偃
憲宗、穆宗朝有諫議大夫崔偃(或作崔郾),須與正文提及右清道率府倉曹參軍事崔偃區(qū)別開來。
崔郾(768—836),字廣略。官至諫議大夫。舉進(jìn)士,平判入等,授集賢殿校書郎。三命升朝,為監(jiān)察御史、刑部員外郎。資質(zhì)秀偉,神情重雅,人望而愛之,終不可舍,不知者以為事高簡,拘靜默耳。居內(nèi)憂,釋服為吏部員外。奸吏不敢欺,孤寒無援者未嘗留滯,銓敘之美,為時所稱。再遷左司郎中。
元和十三年,鄭余慶為禮儀詳定使,選時有禮學(xué)者共事,以郾為詳定判官、吏部郎中。十五年,遷諫議大夫。 穆宗即位,荒于禽酒,坐朝常晚。郾與同列鄭覃等延英切諫。穆宗甚嘉之,畋游稍簡。長慶中,轉(zhuǎn)給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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