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第96期】
再先進的系統(tǒng)，都以善用為王道
前幾天看到一則新聞：
報導的是杭州市某中學教室里安裝了一套智慧課堂行為管理系統(tǒng)，通過教室前面的三個攝像頭，能夠?qū)W生的課堂行為進行捕捉。新聞引用了校領導的話：“運用這個系統(tǒng)，我們可以看到哪些同學是在專注聽課，哪些同學是在開小差?！?/span>以及學生的感受：“以前上一些不太喜歡的課，有時候會偷偷懶，比如趴桌上瞇一下，或者翻翻其他課本，自從學校引進了這個‘天眼’，好像有雙神秘的眼睛在一直盯著自己，再也不敢開小差了?！?/span>
而另一些話，如“學生們聽得格外認真，甚至連打盹、東張西望的都沒有。這是因為該校最近引進了一個神器，猶如一雙天眼，能把學生的課堂行為一網(wǎng)打盡：只要誰睡覺或開小差了，馬上就能夠識別出來?！?/span>則引發(fā)了質(zhì)疑，這則新聞下面的評論很熱烈，不少人認為這是明目張膽地侵犯學生的隱私，甚至是將教室變成了監(jiān)獄。
作為智慧教室的倡導者，我有足夠的理由認為，雖然這樣的系統(tǒng)確實能夠?qū)⒔淌依锇l(fā)生的活動都記錄下來，但卻并不是為了僅僅監(jiān)控哪些學生上課睡覺或開小差的事兒。
一是要監(jiān)控這些，哪里用得著這樣的設備系統(tǒng)呢？我們每一位受過正常課堂教育的人，誰的腦海中不是住著各種神勇的老師，無論在哪個年齡段、在條件差異如何巨大的教室里，站在講臺上的他們從來都能居高臨下將全班同學的表現(xiàn)盡收眼底，即使是轉(zhuǎn)身板書的時候，也能瞬間回頭，把粉筆頭精確地扔向哪位剛剛迷瞪一下的同學？！
二是絕對統(tǒng)一管控、學生的課堂行為，沒有必要，甚至有害。老師的授課是面向全班所有同學的，內(nèi)容或進度多以中等程度學生的認知能力為基準，然而全班學生的差別可能很大。同樣作為過來人，我們應該都有切身體會，往往在那些自己擅長科目的課堂上，精神放松，甚至基本不用聽課，因為早就掌握了，這種情況下，若強求全神貫注，未免枯燥煩人；而在另一些難度遠遠高出自己理解的課堂上，做到始終全神貫注是很難的，即使在監(jiān)控之下做到了，裝的成份恐怕也不少。能夠全程正常做到全神貫注的，說明課程無論從內(nèi)容還是難度，都適合這些學生。
既然這樣，能夠全程監(jiān)控的智慧教室管理系統(tǒng)，意義何在呢？我想扯遠一點，先談兩件別的小事。
一件是關于我兒子小時候?qū)W習的事。他就讀的是一所寄宿小學。周末我去學校接他回家時，大都要被老師留下來，先補完本周拖欠的作業(yè)才讓領走；經(jīng)常因大小測驗成績很差，他的幾位年紀極輕的任課老師約談我，說孩子太淘氣要嚴加督促把成績提上去。開始我也沒怎么放在心上，放養(yǎng)的心思很重，覺得小學的課程有啥不得了的，孩子很快自己能搞定的。然而，這種局面一直持續(xù)到3年級，我就有點不淡定了：按理說不至于呀？再淘氣貪玩，以你的資質(zhì)，拿個中等偏上的成績總是沒有壓力吧？這熊孩子究竟在干啥？我又沒有要求你在分數(shù)上完美！
心頭難免有點火起，但到底還是按捺住了。觀察了一段，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他入寄宿學校時6歲，不是很會照料自己，經(jīng)常感冒發(fā)燒，幾乎每周都要接到他又發(fā)燒了得接回家休息的電話；怕耽誤課太久沒好利索趕緊送去，很快又病了。如此惡性循環(huán)，一半時間在家，身體越來越差。在這種情況下，學習拉下節(jié)奏倒是次要的，關鍵是他總是跟不上集體活動的趟兒，寄宿生活中就容易被孤立，所以他的主要壓力在于應付離開父母獨立生活的難題。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我做了個決定，就是鋼琴課之類的文化學習都停了，多留出時間帶他鍛煉身體，很快學會了游戲、打乒乓球，一有機會就去爬山。同時，每次跟他在一起，不談學習成績，只是在一般談話中，讓他口頭給我說一些他記得的數(shù)學題，回頭分析思路，其他科目也順帶說說。半個學期過去，情況大有改進，他身體好多了，很少請病假了，學習也仿佛一下子開竅，自己都能輕松搞定了。
也是最近，他才在聊天中談起，當年上小學一、二年級時，因為每晚自己洗澡總被水迷眼睛而恐懼洗澡，因為被子的棉芯總脫離被罩團起來而不知所措，因為總生病不能參加班里的團體體育活動而只能遠遠地看著好孤獨……而這些他又不敢告訴父母，因為每次回家爸爸媽媽都不斷鼓勵和要求他在學校自己搞定事情。所以整天處于懵逼狀態(tài)，根本無心關注學習。如今已成談資，然而當年真的很害怕苦惱，所以很感謝爸爸當年沒有因他成績差而爆打他，而是帶著他走出悲摧。我聽了很是感慨，也相當后悔當時自以為是的大撒把，沒有更早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幫助他。
另一件是我的一位朋友的經(jīng)歷。他可謂是一路優(yōu)秀，從小就安靜好學，成績優(yōu)異，連續(xù)跳級，15歲考入國內(nèi)某頂尖學府的少年班，后留學美國，現(xiàn)在香港某著名大學做教授，領導著一個國際一流的實驗室。按理說各方面都不存在問題吧？然而并不。最近與他的一次深聊，讓我非常震驚。
他說小時候父親對他學習要求非常嚴，雖然他已經(jīng)是個非常愛學習、很自覺的孩子了，但他父親要求他好上加好，甚至因為他上衛(wèi)生間動作慢一點而打他，罵他想偷懶。他說他因為成績好，一直是父母的驕傲，是很多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也是老師的偏愛。然而，他覺得他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期，都極為不快樂。關于原因，可能所有人都想不到。
他說，因為連續(xù)跳級，他的年齡比同班同學小3歲左右，而學校體育課的體能、技巧要求，一般都是按班級平均年齡段設置的，15歲以前3歲是個巨大的差距，所以他上體育課總是完不成要求、拖后腿。雖然因為學習成績優(yōu)異，老師并沒有責怪他，甚至對他網(wǎng)開一面，但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生，在體能上的低下，特別是當著很多女同學的面表現(xiàn)拙劣，嚴重傷害了他的自尊。越差就越逃避，這樣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越到青春期越嚴重，體育課對他逐漸成為一種噩夢般的存在，每次上課，都有心跳加速、羞愧難當?shù)母杏X，有時想到過逃跑，甚至是死。他沒有勇氣告訴父母，因為知道父母只是要求、鞭策他學業(yè)做到最好，不會理解他作為一個男孩逐漸覺醒的脆弱自尊。直到國外留學期間，他刻意加強鍛煉，軀體逐漸強壯后，才算克服了心理障礙。但一想到當年，仍然不快和痛苦。他至今也沒有向父母說明自己當年的這種心理，因為他們現(xiàn)在還在向人驕傲地述說自己的育兒經(jīng)，而未察覺有什么問題。他說假如當年他父親能夠注意到他的心理問題并給予理解，及時給他點具體幫助，那情形該會多么不一樣??！
通過這兩件事，我想說的是，所有人的成長都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學生課堂上的表現(xiàn)，或?qū)Ｗ⒒蜷_小差，有時候不僅是主觀意愿、自覺不自覺的問題，可能有復雜的原因。再負責任的老師，都不是超人，不可能完全了解每個學生成長的所有細微方面，從而設計出個性化的改進或提高策略，以及陪伴實施。學生自己有時不愿意向家長述說自己遇到的問題，或自己也不清楚問題的根源，不知道如何述說。而家長接到老師關于孩子學業(yè)不良的反映后，大撒把不管，單純勵志、鼓勁，或打一頓讓他長記性、好好學等，可能都不一定有效，甚至有害。
精確發(fā)現(xiàn)問題，從而制訂針對性改進策略，正是智慧教室管理系統(tǒng)可以發(fā)揮重要作用的地方。通過連續(xù)觀察一個學生的課堂行為，可以基本總結(jié)出他學習或生活中遇到的主要問題，老師、家長與學生幾方面溝通，可以找到問題原因，從而形成有針對性的指導和幫助方案。
當然，這樣的智慧教室管理系統(tǒng)的善用，非常依賴于一批有科學教育理念與責任心的教師，也依賴于家長對待孩子成長中出現(xiàn)的問題的理性態(tài)度，以及或雕或琢、或切或磨的愛之堅持和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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