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掄園(1899~1988年)早年考取國立北平藝專,畢業(yè)后留校任教,與徐悲鴻、齊白石、黃賓虹等同事。1937年,他逃難至四川,后長期在四川工作、創(chuàng)作直至去世,一生以山水畫創(chuàng)作為主。
周掄園的山水畫早年主要受蕭謙中、蕭俊賢影響。周掄園自己也曾經(jīng)說:“我畫山水,是從蕭謙中、蕭厔泉(俊賢)兩位先生的教導下學來的。”(周掄園《山水畫必須走現(xiàn)實主義道路—我的體會》)蕭謙中早年從姜筠學習山水,二者為同鄉(xiāng),均為安徽懷寧人。姜筠山水專學王石谷,筆墨濃重,別有特色。因此,蕭謙中的山水畫也是從王石谷入手,之后涉獵元季諸家,并受黃山畫派的石濤、梅清等影響較大。他還十分推崇龔賢,并將其遺法進行融匯、提煉和貫通,山水畫構(gòu)圖繁滿,層次分明,氣勢蒼厚,格調(diào)雄秀。
蕭俊賢先跟隨南岳高僧蒼崖學畫山水三年,后又拜沈翰(詠蓀)學畫十載。蒼崖本是沈翰的弟子,對“四王”山水畫用功頗深,尤其得到了“四王”一脈的渴筆干墨技法之真?zhèn)?。對于這種筆墨技法,作為“小四王”之一的王宸最為擅長,實際上蒼崖主要繼承了王宸的渴筆干墨山水畫技法。沈翰的山水畫主要宗法倪云林和黃子久,但氣勢雄壯,少孤寂之感。受兩位老師影響,蕭俊賢學山水畫也由王宸入手,后來開始上溯元人倪云林、黃子久和曹知白。蕭俊賢還對“四僧”之中的漸江及畫家石溪的山水畫展開了學習和繼承,尤其是癡迷于石溪。此外,他還曾學習過吳歷的山水畫。
周掄園《秋江疏林》 37cm×42cm 1937年
周掄園的山水畫主要筑基于“二蕭”?!岸挕钡纳剿嬅婷蚕嘟?。蕭謙中的山水畫從用墨上更深厚濃重一些,構(gòu)圖更繁密一些,這可能和他醉心于龔賢有關。蕭俊賢的山水畫從用墨上沒有蕭謙中那么厚重,相對淡潤一些,構(gòu)圖也沒有蕭謙中那么繁密,相對簡闊一些,氣息上也更文雅一些??赡苁浅鲇诰駳赓|(zhì)和自身修養(yǎng)的緣故,周掄園的山水畫整體上更接近于蕭俊賢。
周掄園約創(chuàng)作于40年代的《擬趙子昂山水》款署:“擬趙子昂山水圖卷之一段,掄園?!睆漠嬅嫔峡?,近處畫有雙松、汀渚,松下幾塊石頭,遠處一片低緩山丘,水中畫有行舟。依據(jù)這些形象可知,該作品實際上臨仿的是趙孟頫《雙松平遠圖》(現(xiàn)藏美國大都會博物館)中的一段。趙孟頫的這件作品實際上已開倪瓚“一河兩岸、簡潔曠逸”之畫風的先河。作品比較簡括,皴染較少,以長披麻為主,以書入畫,夾雜飛白,是趙氏山水畫成熟之后最為簡練的作品。趙孟頫的作品對元代的繪畫影響很大,“元四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的影響。周掄園主要吸收了這件作品的章法和畫法,特別是在畫法上汲取了書法用筆的優(yōu)點,針對這件作品皴染較少的特點,以皴居多,以染輔之,用筆上帶有一定量的飛白。
周掄園《仿黃鶴山樵山水》 85cm×40cm 1965年
從周掄園臨仿的這件作品可見,他在師承古人的過程中并沒有局限于“二蕭”,而是取法高古,直追元人。從周掄園約同一時期創(chuàng)作的《秋江帆影》和《秋江漁艇》中可以看出,趙孟頫的《雙松平遠圖》對其早期繪畫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這兩件作品在構(gòu)圖上近處都畫有松樹,作品中書法用筆的特征十分明顯,從構(gòu)圖和筆法上都受到趙孟頫的影響。
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正是周掄園山水畫寫生與創(chuàng)作的高峰期。蜀中挺拔險峻的高山大川倘若用董、巨一路的筆墨技法來表現(xiàn),無疑力不從心。周掄園看到了這一點,故而從曹知白的繪畫中來尋找表現(xiàn)技法。曹知白的畫風分早期和晚期兩種風格。早期的山水畫用筆上相對粗實,用墨上相對濕潤豐腴,整體比較接近李、郭畫風。晚期的山水畫用筆上相對瘦勁挺拔,用墨上相對干枯簡潔,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典型風格。很顯然,周掄園臨仿的這件作品學的是曹知白早期的畫風。所不同的是,他在表現(xiàn)山石時,基本上很少勾勒輪廓線,濕筆居多,皴法上以豎向長條皴為主,皴擦結(jié)合,大片暈染,有些地方甚至接近于潑墨和潑彩,筆墨相互滋潤,渾然一體。
周掄園《清光不厭多》 45cm×67cm 1979年
也在同一時期,周掄園又畫有山水畫《溪山放棹》。畫面中雖然沒有注明擬仿某某家,但實際上是參照曹知白的《溪山泛艇圖》(現(xiàn)藏于上海博物館)。我們?nèi)绻麑煞髌穼φ?,一看便知。兩幅作品的下半部分十分相近,所不同的是他結(jié)合自己的感受將原畫中的山峰轉(zhuǎn)化成了蜀中大山的形象,氣勢撼人。作品整體風格雄秀蒼潤,在技法上濕筆較多,山頭多用攢點。
事實上他在這兩件作品中都融入了自己對蜀中山水的真切感受,也就是說他在學習傳統(tǒng)時絕不是一味地摹仿,而是根據(jù)自己的所處所感加以靈活的變化和創(chuàng)造。很顯然,他通過這兩件作品尋找適宜于表現(xiàn)蜀中山水的筆墨技法,將傳統(tǒng)為我所用。
1978年,周掄園畫有《擬梅遠公山水》,款署:“擬梅遠公,戊午春日寫。掄園?!泵愤h公即是清代畫家梅清。如果細分的話,他的作品主要可以分為兩種風格:一為清寒蕭疏;一為淋漓磅礴、倔強曲折。周掄園1957年所畫的《幽澗寒林》表面上是學石濤,實際上學的是梅清“清寒蕭疏”一路的畫風。而這一件作品卻是學梅清“淋漓磅礴、倔強曲折”一路的畫風。畫面中樹干和樹枝的用筆如曲鐵枯藤,顯得比較倔強,而山石的畫法行筆潤濕、墨韻淋漓,這些都是梅清成熟時期典型的風格。需要強調(diào)的是,雖然是臨仿作品,但是在這件作品中,周掄園那種或橫掃,或豎涂,或斜拉,兼皴帶擦帶染帶勾的獨特的長條式用筆方法已經(jīng)比較成熟。這無疑是他在不斷地學習古人、師法造化,再加上自己的感受和領悟,才逐漸成熟起來的。
周掄園《疏林遠岫》 83cm×47cm 1981年
總之,周掄園一生都在不停地師法古人、學習傳統(tǒng),他借鑒古人的傳統(tǒng)技法去寫生,根據(jù)寫生得來的素材,再綜合運用古人的傳統(tǒng)技法進行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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