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可以輕松地推出,趙姨娘關(guān)好窗戶回屋后,賈政必定會接著問剛才的問題。不少紅樓評論者都認(rèn)為在這場曹公沒寫出的下半場談話中,趙姨娘于情于實都會供出是賈政的正室王夫人給的,給的是襲人。甚至于有的評論者還說,就是因為趙姨娘的這一抖料,致使賈政對襲人產(chǎn)生的厭惡的情緒,并推測后面遺失的曹公原稿中,襲人正是因為不受賈政待見而導(dǎo)致姨娘的地位雞飛蛋打,無奈離開賈府嫁給優(yōu)伶。
趙姨娘供出的真的是王夫人和襲人嗎?我看不是。那她向賈政說的是誰呢?我覺得趙姨娘說出的是賈母和晴雯,寶玉的房里人是賈母給的,給的是晴雯!
為什么這么推測呢?首先從這個在關(guān)鍵時候“意外”吊下來的窗屜說起,這個窗屜掉落的橋段像極了電視電影里某個人說話說著說著,眼看就要說出不該說的東西了,旁邊突然有人咳嗽提醒他打住的情景。曹公特地寫出的這個窗屜絕不是意外吊下來的無聊之筆,而是有人故意在這個時候弄吊的,而且趙姨娘出來查看情況的時候還看到了這個人,見到這個人后,趙姨娘幡然醒悟,驚出一身冷汗,進(jìn)屋后,直接打消了原來說出王夫人和襲人的想法,改說是賈母和晴雯。
那這個人是誰呢?她就是七十五回開頭寫的連夜趕去怡紅院向?qū)氂癜l(fā)出警訊的趙姨娘房內(nèi)的名喚小鵲的丫鬟。
趙姨娘怎么怕起自己的丫鬟來了,因為這個丫鬟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是王夫人派去的,公然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為什么這樣推測呢?先來看曹公原文寫小鵲到怡紅院傳達(dá)警訊的這段話:
“卻說怡紅院中寶玉正才睡下,丫鬟們正欲各散安歇,忽聽有人擊院門。老婆子開了門,見是趙姨娘房內(nèi)的丫鬟名喚小鵲的。問他什么事,小鵲不答,直往房內(nèi)來找寶玉。只見寶玉才睡下,晴雯等猶在床邊坐著,大家玩笑。見他來了,都問:“什么事,這時候又跑了來做什么?”小鵲笑向?qū)氂竦溃骸拔襾砀嬖V你一個信兒。方才我們奶奶這般如此在老爺前說了你。仔細(xì)明兒老爺問你話?!闭f著回身就去了。襲人命留他吃茶,因怕關(guān)門,遂一直去了?!?/span>
大觀園內(nèi)管理嚴(yán)格,時間到點必要巡園清除非園內(nèi)人員,這小鵲不過是趙姨娘這種受盡欺壓,遭盡白眼的二層主子的丫頭,白天隨便進(jìn)園子都要被人查問,更何況大晚上,但是如果她有超大牌的后臺如王夫人,她有特殊的身份如線人,那就另當(dāng)別論啦。再者,看小鵲進(jìn)怡紅院的表現(xiàn),書中恐怕難以再找出表現(xiàn)這么大牌的丫頭了,她不但不用央求老媽子放她進(jìn)怡紅院,更是對老媽子的問話理都不理,直奔寶玉的臥室,要知道在賈府,別說主子的臥室,就是主子的書房也不是隨便什么丫鬟都能進(jìn)的,那得是苦混多年熬成主子身邊親近的大丫鬟才夠格的,而這小鵲卻走的自在坦然,熟門熟路,進(jìn)屋后,更是不請寶玉安,也不和大丫鬟問好,直接開門見山就說了,然后就走了。這樣的場景像極了什么?我想說像極了到大臣家中宣旨的太監(jiān)!地位很低,但是后臺很大。這小鵲此刻正是這種身份。
于是我們現(xiàn)在可以完整推測,當(dāng)趙姨娘在屋內(nèi)同賈政談話時,小鵲正依照這王夫人的吩咐,在外間偷聽、監(jiān)視,眼見趙姨娘就要說出王夫人私自給寶玉指定房里人了,小鵲趕緊弄吊窗屜,發(fā)出大聲響打斷談話。趙姨娘出來后,看見小鵲,一下子就明白了隔墻有耳,她最好放聰明點不該說的不要亂說。于是進(jìn)屋后面對賈政的追問趙姨娘只好改口。這邊小鵲疾奔王夫人處,將所聽一切匯報王夫人,王夫人當(dāng)機(jī)立斷,趙姨娘的賬以后再算,先保兒子平安。于是讓小鵲進(jìn)園去告知寶玉。由于是得了王夫人的旨意,所以小鵲進(jìn)園自然是順順利利,到怡紅院后,也不用跟誰客氣了。
還有一個細(xì)節(jié)可以輔助推斷趙姨娘后面供出的是晴雯。那就是小鵲進(jìn)入寶玉臥室后,看人的順序。一進(jìn)臥室,小鵲看到的是“只見寶玉才睡下,晴雯等猶在床邊坐著,大家玩笑”,小鵲先看了主子寶玉,這正常,但是緊接著卻是看向了丫鬟晴雯,這就不正常了,因為怡紅院的當(dāng)家大丫鬟是襲人,而不是晴雯!一般別的屋子里的丫鬟過來串門,襲人不在都要先問襲人姐姐去哪了,更不用說襲人在時的情景了。那先看晴雯是因為晴雯更漂亮嗎?我想不是。不少人想必都有這種經(jīng)歷,那就是如果前一刻自己剛剛聽別人談?wù)摿四硞€人,尤其聽到的是這個人的壞話,那么接下來在人群中,第一眼往往會不由自主的下意識的先去看剛剛被談?wù)摰降哪莻€人,甚至一邊看,一邊從心里萌生出“哼,我可知道你很多事”的想法。小鵲此時正是這種心情,她剛剛不僅聽到了,而且更通過弄掉窗屜的方式將污水引潑到了晴雯身上,所以她很另類卻又很自然的看完寶玉后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去看第一號丫鬟襲人,而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晴雯,那眼神是無奈的愧疚,還是滿滿的得意,就不得而知了。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