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中有這樣一句話:
“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nèi)耸嵌嗝葱?,多么小?br>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
——好像我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span>
成年人的情意,曾經(jīng)信誓旦旦,可到最后,難免身不由己。
二十五年后,張愛玲更加深諳這個道理。
她在《半生緣》中向我們詮釋:
原來,在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圓滿的結(jié)局。
多少感情,熬過了危機(jī),扛過了厭倦,逃過了誘惑,卻最終敗給了這兩個字,無緣。
顧曼楨曾經(jīng)問沈世鈞,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沈世鈞說:“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span>
但是,到底哪一次算第一次,世鈞已經(jīng)記不清了。
最開始,世鈞經(jīng)常去找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許叔惠。
在叔惠的隔壁,就是曼楨的寫字臺。
可無數(shù)次的偶然瞥見,也沒換來一次相識。
直到大年初四,叔惠帶世鈞來到一家飯鋪,一進(jìn)門就看到一個少女朝外坐著,正是曼楨。
曼楨落落大方,倒是世鈞心懷不安,把曼楨的臉龐輪廓小心地印在了心里。
世鈞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意曼楨的?
一天,曼楨的紅絲絨手套在郊外丟了。
世鈞冒著大雨,踩過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最后在大樹下,找到了那只紅手套。
第二天,看到手套失而復(fù)得,曼楨又驚又喜,心底情愫悄然生起,臉不覺又熱又燙。
后來,沈世鈞回老家的行李箱,是曼楨整理的。
在短暫的分別里,世鈞每天都想著曼楨。
回到上海,世鈞來曼楨家找她,又送曼楨去教書的地方。
終于,在巷堂里,世鈞勇敢地握住了曼楨的手。
那天的月亮特別有人間味,仿佛是從蒼茫的人海中升起來的。
在寒夜的街上,世鈞心想,待會兒一定要吻她。
他很快樂,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姑娘表示他愛她。
這也是第一次,他所愛的人剛巧也愛他。
如果兩人就這樣走下去,他們定能邁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兩人肩上扛著的家庭重累,讓彼此的步伐都慢了下來。
顧家的一大家子七口人,要靠女兒曼楨養(yǎng)活;
沈家老爺子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指望著兒子世鈞繼承家業(yè)。
緊接著,是來自父母輩的不看好。
顧太太不知道世鈞是否想娶自家女兒,沈家老爺子嫌曼楨是舞女的妹妹。
外人的質(zhì)疑,終究擾亂了兩人的心。
就在兩人急需靠近,卻迷失方向的時候,曼楨偏偏又被命運(yùn)狠狠地捉弄了。
曼楨被姐夫祝鴻才玷污,接著又被囚禁了起來。
盡管世鈞也去找過曼楨,可他被仆人擋在門外,很難聽到曼楨絕望的哭聲和呼救。
曼楨想委屈地向世鈞訴苦,自己如何被侮辱、被囚禁,可她的努力最終全成了徒勞。
最后,時間成了最可怕的劊子手,將相互誤解的兩人間僅存的感情,全部消磨殆盡。
原本相愛的兩人,是如何變成最意難平的陌路人的?
《半生緣》里有這樣一句話:
“感情這樣的東西是很難處理的,不能往冰箱里一擱,就以為它可以保存若干時日,不會變質(zhì)了。”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懊悔,怪年少的自己沒有經(jīng)營經(jīng)驗(yàn),不懂珍惜可貴,對感情少了敬畏。
從前,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到后來才明白,即使拼盡全力,有些山海也難以鏟平填平。
愛情的最遺憾的地方就在于,想拼命創(chuàng)造機(jī)會,只因?yàn)闊o緣,命運(yùn)就將所有的付出毀于一旦。
有人說,世鈞和曼楨的悲劇,全怪姐姐顧曼璐。
可不曾想,她也曾被一段無緣的愛情折磨得遍體鱗傷。
在顧曼璐心里,始終記著一個名字,那就是張?jiān)ヨ?/span>
年輕時候的曼璐和豫瑾,一個少女懷春,一個少年英姿。
他們躲過弟弟妹妹們的目光,牽手走過幽深的巷堂。
然而,這段真摯感情,還是沒能逃過命運(yùn)的磕絆。
曼璐和豫瑾感情的崩潰,從缺錢開始。
因?yàn)榧业乐新?,父親去世,年邁的祖母和母親需要奉養(yǎng),還有一個妹妹和三個弟弟在上學(xué)。
為了養(yǎng)活一大家子,曼璐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愛人,投身霓虹閃耀的舞廳,用青春來換生計(jì)。
從前的少女曼璐,在生活的重錘下,畫上濃艷的妝容,學(xué)會了巧笑逢迎,終于活成一個庸脂俗粉式的女人。
豫瑾也不得不放下這段感情,走上另一條人生道路。
多年后,兩人再次遇見,早已物是人非。
豫瑾到上海來辦事,暫住顧家,聽到曼璐已經(jīng)結(jié)婚的消息,他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再看二妹曼楨的聲容笑貌,每一個姿態(tài)和動作都十分熟悉。
豫瑾快要走了的前兩天,曼璐才知道消息,她決定再見豫瑾一面。
那天,曼璐穿了一件紫色的衣服。
從前,她有件深紫色的綢旗袍,豫瑾很喜歡那件衣裳。
有段時間寫信,豫瑾就叫她“紫衣的姊妹”。
一幕幕美好的回憶涌上心頭,曼璐想要一訴衷情,豫瑾卻極力克制。
豫瑾頓了頓說:“從前那些話還提它干嗎?曼璐,我聽見說你得到了很好的歸宿,我非常安慰?!?/span>
曼璐只說:“哦,你聽見他們說的。他們只看見表面,他們哪兒知道我心里的滋味。”
聊到最后,豫瑾的一番話徹底澆熄了她心中的火焰;
“人總是要變的,我也變了。我現(xiàn)在脾氣也跟從前兩樣了,也不知是年紀(jì)的關(guān)系,想想從前的事,非常幼稚可笑?!?/span>
有時候,擊垮一段感情,一句話就夠了。
現(xiàn)實(shí)就是這般殘酷,連一點(diǎn)如夢的過去,都不給曼璐留下。
豫瑾的羞于承認(rèn),加上現(xiàn)實(shí)不幸婚姻的折磨,讓回憶變成刺心的東西,一想起就覺得痛苦不堪。
“不想想從前,我是為了誰,出賣了我的青春。要不是為了他們,我早和豫瑾結(jié)婚了。我真傻,真傻?!?/span>
終于,曼璐忍不住痛哭起來,眼淚拋沙似的落下,摧毀肺肝地啜泣。
聽過一段話說:
“其實(shí)最難過的莫過于:當(dāng)你遇上一個特別的人,卻明白永遠(yuǎn)不可能在一起,或遲或早,你不得不放棄。
最后喜歡變成了不甘,深愛變成了心酸?!?/span>
曾經(jīng)滿含希望,以為兩人只是暫時告別,奔赴遠(yuǎn)方獲得面包和成長后,前緣就會自動續(xù)上。
到后來才知道:所謂再見,便是再也不見;所謂再續(xù)前緣,是最大的謊言。
過去的終將遠(yuǎn)去,越過山丘,并沒有人在等候。
無緣錯過的摯愛,終究是我們一生的遺憾。
《半生緣》后面,在家庭的安排下,沈世鈞娶了另一個女人,石翠芝。
但翠芝愛著的人,不是世鈞,而是叔惠。
在世鈞家,翠芝第一次見到叔惠。
最開始,翠芝一直沒有跟叔惠說過話,可叔惠一搭話,翠芝的臉就飛紅了。
一天,翠芝邀請叔惠同游玄武湖,兩人坐在游船上,氣氛還有些尷尬。
一條小船和他們擦肩而過,叔惠學(xué)著南京方言,叫對面劃船的女子“奪姑娘”,他卷著舌頭學(xué)南京話的樣子,一下子把翠芝逗笑了。
比起世鈞對翠芝的疏離,他發(fā)現(xiàn)了翠芝的可愛。
常人總以為翠芝一副大小姐脾氣,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她變成一個溫柔可人的小女人。
隨著心底的情意滋生,叔惠卻一再克制自己。
他擔(dān)心,如果要談到婚姻,自己只是一個窮小子,和翠芝并不門當(dāng)戶對。
他也不愿高攀,心中的驕傲讓他扼住了緣分的延續(xù)。
后來,翠芝常常寫信給他,可他總是隔了很長時間才回信,信又很短,翠芝以后就沒有再寫信來了。
想起翠芝對自己的一番情意,叔惠心中只有無緣的惆悵。
再見翠芝,她已經(jīng)和方一鵬訂婚了。
叔惠的出現(xiàn),讓翠芝的心動搖了。
那天,世鈞曼楨一行六個人去清涼山玩。
翠芝想去看廟里的和尚,只有叔惠有興趣陪她一同前去。
從天明到暮色,陪伴在翠芝身邊的,才是她心愛之人。
之后,翠芝做了一個讓大家震驚的決定,她解除了和一鵬的婚約。
但是,翠芝還是沒能和叔惠在一起,她和世鈞結(jié)婚了。
新婚之夜,世鈞和翠芝聊起了親戚,翠芝問世鈞有沒有注意別人的頭發(fā)式樣。
說到最后,兩人談話的資料越來越匱乏。
躺在同一張床上,世鈞和翠芝心知肚明,他們雖然步入了婚姻,可心里裝著的并不全是彼此。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位置,留給那份沒有得到的愛。
可眼下的婚姻還要我們?nèi)ソ?jīng)營,家庭的責(zé)任需要我們擔(dān)當(dāng),既然錯過了奮不顧身的機(jī)會,那就好好珍惜眼前人。
有的愛得不到,有的人這輩子也忘不掉。
與其強(qiáng)求結(jié)果,不如學(xué)會放過自己,把真摯的感情放在心里,帶著美好的慰藉,繼續(xù)自己的人生進(jìn)程。
走過半生,不得不明白,愛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態(tài)。
《半生緣》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十八春》。
1950年,張愛玲以“梁京”的筆名發(fā)表小說《十八春》。
1968年,張愛玲把《十八春》最后的大團(tuán)圓結(jié)局,改成了悲劇,并且更名為《半生緣》。
故事的最后,曼楨贏得了官司,和祝鴻才離了婚,她獨(dú)自撫養(yǎng)孩子。
再見世鈞,她用最平淡的口吻,說出了那段不堪的往事。
她仍關(guān)心著世鈞的幸福,但她知道,他們永遠(yuǎn)回不去了。
《半生緣》開篇有一句話:
“對于三十歲以后的人來說,十年八年不過是指縫間的事;
而對于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愛情是人生當(dāng)中少有的,不能以成敗定論的一件事。
緣來緣去,聚散離合,一路前行,相信命運(yùn)自有安排。
人這一生,總要慢慢釋懷,瀟灑告別,轉(zhuǎn)身當(dāng)下。
縱使再相愛,如果無緣得到,那就到此為止,好好愛自己,好好珍惜眼前人。
愿你我各自珍重,再遇良人,心安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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