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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談 水酒茶煙(上)(專輯)
目錄
(1)京味兒茶園--焦守正
(2)張玉亭與妙峰山貴子港茶棚--常華
(3)香茗雅舍常換裝—京韻茶館鉤沉--謝保杰
(4)形形色色的老北京酒鋪--伯驊
(5)擔水夫--齊如山
(6)燕京茶館甲天下--葛旭峰
(7)難忘昨日大酒缸--張雙林
(8)四義興酒店--金受申
(9)賣水的--齊放
(10)舊京茶館面面觀--潘治武
(11)茶葉店--李春方
(12)京城飲茶圖--張淑媛
(13)燒 鍋--李春方
(14)私 酒--李春方
(15)天橋酸梅湯--敏公
(16)茶館兒--李方春
(17)溫熱梨湯王寶山--石繼昌
 (18)由“席票”想起“酒票”--李鴻鐘





(1)京味兒茶園--焦守正
小時候住在北城南剪子巷,爺爺常帶我去隆福寺小茶園。里面可熱鬧了,有賣香煙、水果糖的,有賣花生、瓜子的,有遛鳥兒的……,市井百態(tài),應有盡有。

  喝茶是北京人的老習慣,喝茶的場所亦是多種多樣的,有的地方是專為喝茶而設的,如清茶館、“雨來散”茶攤;有的場所雖設雅座,但是以看“玩意兒”為主,這就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仔細算來,老北京的茶館有五個類型。

                         清茶館

  清茶館的條件和設備一般說來是比較好的,環(huán)境幽雅,茶具清潔,門面古色古香,店內(nèi)設方桌、條凳,還有免費提供的棋具。檐下掛著小木招牌,上寫“龍井”、“雨前”、“毛尖”等茶葉名目,小木牌下墜以紅布條,如果是清真茶館則墜以藍布條,遠遠一望便知是茶館。

  清茶館中的茶客很復雜,有遛早兒歸來的老者,有遛鳥兒歇腳的公子哥兒,有經(jīng)紀人、纖客。有的在此休息、閑談,有的以此為交易場所。
 
                       書茶館

  書茶館中除喝茶外兼說評書。茶客除照付茶資外,另付評書費。說評書者一般在下午和晚上,俗稱“燈晚兒”。晚清時較著名的書茶館有地安門的樂春芳、宣武門外大街的盛有軒和菜市口的如云軒等。民國時期規(guī)模較大的書茶館有天橋地區(qū)的德義軒和福海居,西安市場的欣蚨來,崇文門外花市的青山居、三友軒,朝陽門的義和軒等。

  評書界的許多名藝人,當初都是在書茶館中獻藝的,如有“凈街王”美稱的王杰魁,先在天橋,后在西直門內(nèi)五福軒書茶社;以說《施公案》著稱的袁杰英,曾在西安市場龍泉居茶社;說《聊齋》的曹卓如在什剎海的義溜河沿茶社;連闊如說《東漢》在東安市場書茶社。解放后,對書茶館進行了整頓,到“文革”前尚有26家。改革開放后,書茶館如雨后春筍發(fā)展起來,還出現(xiàn)了“仿古茶館”。
 
                         雜耍館

  雜耍就是曲藝和戲法、魔術(shù)等小雜技,凡茶館內(nèi)兼演雜耍者,稱為雜耍館。這類茶館與書茶館往往有交替,分日、夜場演出。雜耍館一般說來是以演出為主,喝茶為輔。這里是曲藝藝人演出的主要場所。舊天橋、勸業(yè)場三樓的正陽茶社、前門箭樓、阜內(nèi)大街三陽館、西安市場欣蚨來等處,都是此類茶館。

                         坤書館

  坤書館亦叫落子館,又名戈落子,茶館中專由女演員演出。

  所謂“落子”,原是評劇的別稱。這里所說的落子是指女演員演出曲藝的一種形式。當時一些較有名氣的演員亦常來落子館趕場,如馬增芬等。一般落子館的小舞臺,常有十來位剛開始進入演唱生涯的小姑娘,叫“小坤角兒”,坐在那里等待“點唱”,每唱完一段,臨時“打錢”一回。有一個拿寫滿演唱目錄折扇的伙計,在客座中來回穿行,在主顧面前請點曲,叫“戳活”,戳活者需要花較多的錢方可。

            其他茶館

  北京的茶館各式各樣,有的因陋就簡,幾把茶壺、幾張小桌、數(shù)只小凳,專為過往客人服務,叫茶攤。也叫“雨來散”。有的桌上支布棚、席棚的,叫茶棚。天橋一帶有專供勞動者喝茶、下棋消遣的棋茶館。還有一種名為茶園,實是演戲的場所,亦即現(xiàn)代劇場的前身。

(2)張玉亭與妙峰山貴子港茶棚--常華
妙峰山位于北京西北部的崇山峻嶺之中,其頂峰的碧霞元君廟(娘娘廟),在明清兩代、民國年間,曾經(jīng)是我國北方地區(qū)遠近聞名、婦孺皆知的圣地.貴于港茶棚是當年朝山進香老北道上的最后一個茶棚,也是創(chuàng)建最晚的一個茶棚,創(chuàng)建人為天津的張玉亭先生。

  1939年出版的《新東亞》旬刊連載的《北京妙峰山紀略》上記載:“過磕頭嶺,山道稍坦,行數(shù)里許為貴于港。孤立于高原上,白壁之間有貴于港三個大宇,高與人齊,乃民國二十三年張玉亭捐資獨建者。每年廟際在此施茶。入門為靈宮殿,內(nèi)為圣母行宮,凡三楹,中祀圣母像,旁奉王三奶奶。西為大仙堂,祀蟒大爺老蟒爺蟒四爺之牌位。蟒大爺牌位上注五月十五日生,年八百歲,老蟒爺五月十三日生,年一千五百歲,蟒四爺六月十四日生,年五百歲,更不知何所據(jù)而云然也。旁配以胡大爺胡三太太之塑像,東配殿祀圣佛殿。

  據(jù)《重修貴子港廟宇復設茶棚記》碑刻,天津張玉亭居士常走老北道朝山進香,看到貴子港原有茶棚久已停辦,坍塌添漏,荒廢不堪,心竊惜之。遂與妙峰山宗鏡方丈協(xié)商,請求維修,方丈毅然允許。于是張先生費數(shù)百金,雇人修理,不而月峻工。“神像朽壞者重塑完整,粥茶棚每年必辦,廣結(jié)良緣?!?/span>

  時間過去了六十余年,當年的貴子港茶棚現(xiàn)狀如何?帶著這個問題,筆者隨北京史地民俗學會考察小組專程沿老北道進行了實地考察.

  昔日的貴于港茶棚現(xiàn)今僅存舊址,據(jù)澗溝村的老鄉(xiāng)講,此茶棚建筑50年代尚存。有房十余間。從現(xiàn)存殘垣斷壁,仍可想見當年的規(guī)模,由于這里距娘娘頂甚近(僅4里路),故來往的香客也甚多。我們在娘娘廟里看到此茶棚的舊物——銅磐和大鐵香爐,上面均刻有“妙峰山老北道貴子港天津張玉亭粥茶棚虔貢    民國二十五年四月”字樣。

  此后,筆者查閱了有關(guān)歷史資料,專門采訪了張玉亭先生的女兒張永風女士等人,對張玉亭其人其事有了進一步了解。

  張玉亭是我國北方地區(qū)早期無聲電影的創(chuàng)始人,北京最早的電影新聞攝影師,也是一位著名的慈善家。他1914年在天津法國電影百代公司駐津辦事處學習電影放映、攝影、發(fā)行等業(yè)務,1915年起即擔任新聞攝影駐京記者。1930年張玉亭在北平東四牌樓創(chuàng)辦玉亭商行,是北平最早專營攝影,洗印,制片,放映,器材等業(yè)務的商店.

  1926年張玉亭與徐光華合作,為北京光華影片公司拍攝了《燕山俠隱,(12本),1929年5月,孫中山先生靈柩運往南京,漲玉亭隨行拍攝了大型紀錄片《奉安大典,,為孫中山出殯攝制了五千畎影片,此片一經(jīng)放映,即引起轟動.張玉亭不僅是華北地區(qū)在攝影方面唯一被公認為有經(jīng)驗的人,也是一位慈善家。

(3)香茗雅舍常換裝—京韻茶館鉤沉--謝保杰

茶館是老北京市民生活的典型環(huán)境,整日“泡”在其中的老北京市民其實是在享用一種生活方式。老北京茶館獨具的景觀和風貌也折射了老北京與其他城市有別的文化精神。

                    大茶館獨領風情
                    十大軒茶客滿堂
  北京歷史上的茶館是很多的。北京向來文人多,閑人多,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士民眾庶,這種特殊的人口結(jié)構(gòu)造成對茶館的極大需求,茶館因此也構(gòu)成了老北京的一道獨具特色的風景。老北京的茶館在清代發(fā)展的最為興盛。清代,戰(zhàn)亂結(jié)束,社會政治經(jīng)濟趨于穩(wěn)定,作為都城的北京,人口急劇上升,南北茶商也紛紛進京開茶館,皇城根下茶館的數(shù)量激增。據(jù)記載,當時四九城內(nèi),商號店鋪比比皆是,其中茶館、茶社居多數(shù),所占地勢也最醒目、寬敞?!拜傒炛隆辈桊^業(yè)的興起,有自身的社會文化原因,也顯示了與其他城市別樣的風景和姿態(tài)。坐在馬上一路殺進關(guān)內(nèi)的八旗子弟,翻身下馬以后,住在四九城內(nèi),生活悠閑,整日無所事事。這樣,茶館便成了他們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據(jù)記載,“每月發(fā)放旗餉之后,各家(茶館)幾致無法插足,凈柜上要用五六十人,其嚼谷之大,可以概見?!?br>  這類茶館一般稱大茶館,晚清以前比較流行。一般來講,這類大茶館所處的地勢較好,規(guī)模較大,動輒上百間房,裝修考究,窗明幾凈,有高大的罩棚。大茶館集飲茶、飲食、交往、娛樂功能于一身,是老北京最大眾化的一個公共場所。在晚清,大茶館遍布內(nèi)城、外城,茶館茶客滿堂,生意興隆。稍有名氣的大茶館,有前門外的天全軒、裕順軒,崇文門內(nèi)的天寶軒、廣泰軒、廣匯軒,東安門大街的匯豐軒,地安門外的天匯軒,宣武門內(nèi)的龍海軒、海豐軒,阜成門內(nèi)的天福軒、天德軒等。其中最為著名的應該是地安門外的天匯軒大茶館,遺址就在今天地安門大街東側(cè)的天匯大院。天匯軒出現(xiàn)于清中葉,與總領內(nèi)城防務的提督衙門近在咫尺。各級衙役、兵士和一些八旗子弟常在此品茶休閑、交涉事務、查訪辦案。天匯軒興盛時,有茶房上百間,設有雅座、庭院、紅爐房以及停車場。茶館內(nèi)外,車水馬龍,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1912年“壬子兵變”時,天匯軒毀于戰(zhàn)亂,歷時大約140年。
                    中小茶館齊上場
                    清茶館京韻釅濃
  辛亥革命以后,“旗門大爺”大多淪為城市貧民,北京茶館的檔次不論“硬件”還是“軟件”均是“每況愈下”?!捌扉T大爺”開始撐不住門面,大茶館紛紛倒閉。老北京街頭遂出現(xiàn)不同類型的各種中小茶館。由于經(jīng)營方式、經(jīng)營風格的不同,可分為清茶館、書茶館、棋茶館以及一些季節(jié)性茶棚等。茶館進一步與老北京中下層市民生活接近,并轉(zhuǎn)化為一種典型的生活方式。

  清茶館也就逐漸成了城市貧民的“天地”,茶客們大多“帶上了臭汗氣”。茶客們帶上了臭汗氣,說明了泡在清茶館中的旗門侃爺大多變成了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北京市民的構(gòu)成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故此,一些清茶館還有“雇用中心”的功效,老北京稱為“攢兒”、“口子”。一些與市民關(guān)系密切的行業(yè)如棚匠、廚行、茶行、車行……中的待雇人員到本行約定俗成的清茶館一坐,一面等待雇主找上門來雇用;一面互相交流信息。到“茶館點個卯”也就成了謀生的一種手段——“找個營生”。清茶館也就成為了本地區(qū)的信息中心、輿論中心、社交中心。

  清茶館在老北京諸多類型的茶館中不但數(shù)量上位居榜首,而且在社會上也頗有影響。由于清茶館深深地植根于北京民眾之中,所以京風、京韻最為釅濃。它的變遷過程從一個側(cè)面深刻地反映了北京歷史新的一頁。清茶館和其他類型的茶館相比較,清茶館似乎“略輸文采”、“稍遜風騷”,但是它是老北京下層社會的一個縮影。從社會學的角度來探討,清茶館的內(nèi)涵比其他類型的茶館均要豐富。老舍先生筆下的《茶館》正反映了由“大茶館”到“清茶館”的淪落過程,亦反映了中國社會的變遷過程。

                    懷舊雖成奢侈品
                    煮茗不失真心性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人們的生活習慣、思想觀念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昔日茶館里的閑客也變成了自食其力的勞動者,哪有時間天天“泡”在茶館里,茶館的生意漸漸淡下來了。緊接著又來了社會主義改造,茶館不再被看作一個行業(yè)而被“關(guān)停并轉(zhuǎn)”了。這樣,真正行業(yè)意義上的茶館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就不存在了。偶爾幾個“漏網(wǎng)之魚”也沒逃脫過“文革”,在“文革”中,紅衛(wèi)兵小將們以“封資修”而把它們徹底革了命。那個時代的北京市民閑下來的時候,他們還是要喝茶,不過,他們這次只有提著搪瓷缸子去老虎灶了。時間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借助于改革開放的春風,北京街頭出現(xiàn)了形形色色的具有西方生活情調(diào)的咖啡廳、酒吧。漫步在大大小小的咖啡廳、酒吧中間,偶爾也能發(fā)現(xiàn)零星點綴著一些古色古香、富有懷舊情調(diào)的茶館。如位于前門箭樓一帶的“老舍茶館”是以人民藝術(shù)家老舍先生及其名劇命名的茶館,始建于1988年。新建的老舍茶館京味十足,在某種意義上更像一座京味民俗博物館。里面擺放著許多泥人工藝品,再現(xiàn)了老北京人的世態(tài)百相。除老舍茶館外,還有位于天橋的“天橋樂茶園”,位于琉璃廠的“京味茶館”,位于新東安市場的“老北京茶館”等,這些新開張的茶館都打著文化的招牌,在消費的時代凸顯著懷舊的情懷。盡管聰明的生意人在茶館的流風遺韻上做足文章,并經(jīng)常有文藝演出助陣,但由于收費高昂,一般的普通市民只能望而卻步。當年一文大錢在茶館里磨蹭一天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當懷舊都成了奢侈品的時候,人們才知道,舊日京華老茶館的景象難以重現(xiàn),它所體現(xiàn)的老北京悠閑緩慢的生活方式以及由這種生活方式凸顯的文化精神,也只能留存在我們的記憶之中。但是,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以及市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休閑時間的增加,京城茶館必將換上新裝,再現(xiàn)生機。

(4)形形色色的老北京酒鋪--伯驊

老北京把專賣酒的店叫做“酒鋪兒”。但使用這一名稱有點過于狹義,北京的老住戶心目中的酒鋪兒,實際上多指以賣白酒、碗酒為主,帶點佐酒小菜的小鋪。對于專賣南酒(如紹興老酒)而又不賣碗酒的,則另有“南酒店”之稱。除南酒店而外,形形色色賣碗酒的可以概括地說都屬于“酒鋪兒”一類了。

  酒鋪設座賣碗酒大多數(shù)備有酒菜,也有柜上不備菜要酒座兒(酒店稱來店喝酒的人為酒座兒)自帶的。據(jù)說早期的酒鋪形式是不備菜的,而備菜乃是適應顧客需要后來形成的。依筆者觀察,此說似有幾分可信。筆者三十年代曾見北新橋雍和宮大街報恩寺胡同口外有一家“恒聚永”酒店是不備菜的,而在已普遍論兩打酒的當時,這家店還按容器賣酒。按器賣酒是北京地區(qū)賣散酒的一種老形式,我記得這種容器是特制的粗瓷小碗,人們叫它“一個酒”。當時有人曾告我這一小碗的容量,約有二兩(16兩一斤)多一點。當時北京賣散酒的量制,似乎處于過渡時期,有些老鋪子在論兩打酒的同時也論碗賣酒,只是容器有別。顧客要“一個酒”,就用那種粗瓷淺形的小碗盛;若論兩打酒則用一般酒盅兒以示區(qū)別。但是,這種較古老的賣碗酒方式,三十年代我在北京所見不止一兩處,記得多是在那些只賣酒不賣菜的店里。例如,前外大柵欄東口的“同豐”,就是不賣菜而專以酒好聞名的小酒鋪,三十年代后期他家還保留論碗打酒的遺風,然而柜臺上已擺出一大盤煮玫瑰棗或煮咸栗子什么的供客下酒。

  不過,對飲酒有較深愛好的人們來說,那些不備菜酒鋪里的酒是略好一些的,至少酒里面不含代用成分。因此有些人情愿帶一包小菜到那里立在柜臺旁喝一杯酒。也正如酒鋪主人說的,他家是以酒招徠顧客,而不是以菜招徠顧客的。

  北京帶賣菜的酒鋪,是以所謂大酒缸為代表的,這是一種山西人經(jīng)營的在當時比較先進的商鋪。這種酒鋪在北京的鬧市中心大量分布,幾乎北京城內(nèi)一些重要街道都有,如東四、西四、鼓樓以及各城門口附近的大街上處處可見。鋪內(nèi)以酒缸為桌,涂著紅漆的缸蓋當作桌面,這種設備本身就起著招徠作用。酒的品種也較齊全,備有自制時鮮素菜,物美價廉。尤其柜前柜后清一色山西人,服務態(tài)度熱情周到。“晉人善賣”信非虛語。

  記得東四牌樓十字路口迤南路西有山西人經(jīng)營的大酒缸兩家,竟日門庭若市。其門外又有賣炸蝦、爆肚、爆羊肉等佐酒肴品的攤商數(shù)家,顧客終日摩肩接踵,使東四市面形成一個飲食業(yè)的繁華中心。

  “大酒缸”之名始見于清嘉慶二十四年學秋氏《續(xù)都門竹枝詞》:“煩襟何處不曾降,下得茶園上酒缸”及道光二十五年楊靜亭《都門雜詠》:“嚴冬烤肉味堪饕,大酒缸前圍一遭”??梢姶缶聘自诒本┲辽僖延幸话傥迨甑臍v史。自有大酒缸以來,北京酒鋪的面貌為之一變。若干年后北京市面上再也找不到以容器計量賣碗酒的了,連不備菜的酒鋪也淘汰了。

  北京酒鋪中還另有一種“茶酒館”,多設在城外關(guān)廂等比較幽靜地點或郊區(qū)風景名勝之處,人們叫它“野意兒”。它設有茶爐茶具,亦兼賣酒,備些簡單小菜。以便到郊區(qū)來的旅客在此休息喝茶,這種“茶酒館”城內(nèi)并不多見,記得三十年代后期至五十年代初,銀錠橋東前海北河沿有個“集香居”茶酒館,這個地方給我留下的印象頗深。

  這家“茶酒館”位于現(xiàn)在“烤肉季”的對面偏東,即“烤肉季”原址之東隔壁,為一木結(jié)構(gòu)瓦頂二層小樓,門首榜曰“臨河第一樓”。主人楊姓,老北京,此館賣茶兼賣酒,人俗稱為“小樓楊”。而“集香居”之正式字號反不傳。昔以“蘇造肉”名,后因物價日漲,營業(yè)不振,“蘇造肉”遂停而不做,只佐酒涼菜數(shù)種。樓上四面有窗,略可遠眺。有詩社例會于此,四壁題詠甚多,今尚憶有名畫家林彥博及滿洲慶博如(慶之名見于近人崇彝《道咸以來朝野雜記》,此人抗戰(zhàn)期間在北京)之作。

  筆者曾聞主人楊叟自言,其兄某曾供職清宮造辦處,家藏有蘇造肉全份佐料處方,故所治蘇造肉與一般飯館迥殊,但配這種中草藥劑價格昂貴,小酒鋪使用不起,因之停止供應?!凹憔印本其仦l臨什剎海,當年與“烤肉季”比鄰而居,相得益彰。夏秋之季來游什剎海者,欲小酌如上“會賢堂”當然酣暢,然非貧士所能問津,不如來“小樓楊”坐坐,同樣可領略什剎海一隅的景色而所費無多。惜主人楊叟是個不治生產(chǎn)者,經(jīng)營沒能很好發(fā)展,于解放后停閉。此為城內(nèi)“茶酒館”之值得一提的。

  經(jīng)營南酒的另為一行。北京過去的南酒店如隆福寺街的“長發(fā)”,西單的“長生”、“長春”、護國寺街西口路東的“柳泉居”等都很有名。它們主要靠北京官場中的宴會,一些富戶辦喜事、做壽筵及旅京南方顧客維持局面。在飯館請客會餐時也往往有另外在南酒店叫酒的。南酒店從來不賣散酒,但聽說在清末民初之際,“柳泉居”常有熟識顧客來店借碗打酒在酒店飲用的。后來,隨著解放前北京市面經(jīng)濟逐漸衰落,南酒店的生意首先遭受影響,幾乎無法維持,于是有的改變經(jīng)營方式,改成賣散酒的一般酒鋪,有的關(guān)閉停業(yè)。北京解放前夕南酒店只剩很少幾家,倒是適應勞動群眾需要的小酒鋪還在艱苦地支撐著。

(5)擔水夫--齊如山
專與住戶、鋪戶等送水,包月論挑皆可。在光緒年間,每挑甜水不過大個錢一枚,苦水則半枚。事雖簡單,人數(shù)極多,行規(guī)也極嚴,各有道路,不得侵越。自來水公司成立后,此行漸歸消滅了。行中盡山東人,又名曰“水三”。所以叫“水三”的原因,是因為山東人最忌諱武大郎,不許人稱呼大哥,如叫大哥,便是罵他為武大郎;亦不許呼二哥,因二哥之兄還是大哥,是呼二哥者有罵其兄之嫌疑。不認識的人隨便稱呼,必叫三哥,所以吾若在山東行路遇問路時,必須呼曰: 

  “借光,三哥!”挑水夫彼此皆呼“三哥”,住戶人家不肯呼彼為“哥”,便呼為“老三”,背后使稱為“水三”其避諱武大郎最初的原因,乃是因山東人多地少,出門謀生的人多置妻室于家中,日久或有外遇,于是最忌人罵為“王八”,而在小說中武大郎乃“王八”之最出名者,所以首先就避諱他了。有一笑談亦始自山東,茲錄于下,便可知山東人對是“王八”之關(guān)心了。山東人因忌諱“王八”,所以也喜罵人為“王八”,凡姓王的皆有“王八”的嫌疑,如王大名曰“王起頭”意系一字為八數(shù)之起頭;王二名“王一角”,意系八數(shù)四分之一也; 

  王三名“王小半”,王四名“王一半”,王五名“王大半”,王六名“王三角”,王七為“王危險”謂其極近八數(shù);王九名“王過去”,為其已過八數(shù)也。

(6)燕京茶館甲天下--葛旭峰

北京歷史上不但人口眾多,而且有錢有閑之人甚多。不同階層,不同的追求,對茶館有不同的需求,所以北京歷史上茶館類別之多,位居全國的榜首。概而言之,可分為大茶館、野茶館、棋茶館、書茶館、茶棚、茶樓、茶社……

                    ■大茶館
  老北京的高檔茶館,茶客均是不失斯文的長衫幫人物。京旗民眾之中的上層人士,官員之中的下層人士是大茶館中的主體,商賈之人亦經(jīng)常光顧大茶館。所謂大茶館,首先是規(guī)模大,格局氣派。大多是臨街有五間門面房,稱之為前廳,內(nèi)設柜臺和大灶,門面房的后面是個四合院,院中搭有罩棚(天棚)。和門面房相對的稱之為過廳,過廳兩側(cè)的廂房和過廳后面的后堂設“雅座”,大罩棚下設“散座”。“雅座”是上層社會社交的場所,“散座”是大眾化的場所,茶客們以品茗為主。
 

                   ■棋茶館
  北京還有專供茶客下棋的“棋茶館”,設備雖簡陋,卻樸潔無華,以圓木或方木半埋于地下,上繪棋盤;或以木板搭成棋案,兩側(cè)放長凳。每日下午可聚茶客數(shù)十人,邊飲茶,邊對弈。北京人,即使是貧苦人也頗有些風雅之好,這棋茶館中以茶助弈興,便是一例?!耙槐K清茗伴棋局”的半日留連,將茶文化和棋文化天然地融合為一體。
 
                   ■清茶館
  清茶館,顧名思義就是一個“清”字,首先是只賣清茶,不備佐茶食品,更不伺候茶后進餐的酒飯。其次是“清靜”,館中無絲竹說唱之聲,也就是說沒有“藝人就館設場”。再其次就是“清貧”,不但茶館的設施簡陋,而且茶客亦是清苦之士,基本上是“短衣幫”之人,即便有“長衫幫”之士混跡其中,亦多屬“孔乙己”者流。

                    ■書茶館
  老北京有許多書茶館,在這種茶館里,飲茶只是媒介,聽評書是主要內(nèi)容。這些書茶館,開書以前賣清茶,也可為過往行人提供偶飲一兩杯歇息解渴的機會。開書以后,飲茶便與聽書結(jié)合,不再單獨接待一般茶客。茶客們邊聽書,邊品飲,以茶提神助興,聽書才是主要目的。
  老北京最著名的書茶館是地安門外義溜胡同的同和軒(后改名為廣慶軒)和東華門外的東悅軒。這兩處茶館的格局不但氣派,而且茶客和“說書先生”的檔次均比較高,“臺上臺下盡長衫”,“臺上說得不對,臺下能挑眼”,不是“久戰(zhàn)書場”的老將是不敢到東悅軒、同和軒來領風騷的。
 
                   ■野茶館
  所謂“野茶館”,就是在荒郊野外、大道邊上和各個城門外頭開的茶館。這些荒郊道旁的“野茶館”大都很簡陋,兩間用土坯壘的小茅草房。屋里有那么三四張“白碴兒”(木頭的原色)桌子,幾條大白碴條凳。一個大火爐子上面坐著幾個大鐵壺,里邊的開水咕嘟咕嘟冒著泡兒。一個大長條桌上放著一個大茶葉罐,里面裝的是滿滿的“高碎茶葉土”。兩大摞掛綠釉的大粗陶海碗,幾個同樣掛綠釉的大沙包兒茶壺。遇有客人走累了進來歇歇腳兒,伙計就趕緊抓一把茶葉土扔進沙包兒壺里,沏上滾開的熱水,拿一大海碗給客人滿滿地斟上一碗茶,痛快的喝口兒、歇會兒。

                    ■佛寺中的茶禪
  老北京城區(qū)之中有一千余座佛寺,許多大、中型佛寺都有旅館的功效。佛寺中的茶禪雖屬“玉宇瓊樓”,但終在人寰。到茶館喝茶直截了當?shù)馗恫桢X;到佛寺品茶也要敬上香錢。佛門雖然不拒眾生,但也決不接待憑空討一杯清茶的雅士。但是士大夫們還是經(jīng)常到寺廟之中小坐茶禪,領略一下紅塵之中的茶境、禪境。
                    ■道觀之中的茶寮
                    道觀的茶寮比佛寺的茶禪要多幾分世俗化。原因很簡單,佛教主“空”,故四大皆空。道教主“有”,而且是實實在在的有——求長生。欲求長生就懂得養(yǎng)生之道。故道士之中不乏精通醫(yī)術(shù)者,以祛病求生,以養(yǎng)生求長生,長生的實質(zhì)也就是長壽。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道觀茶寮待客的清茗中多佐以各種草本、木本的藥材。但使用的“藥”決不能壞了茶味,使清茗失去醇、清、芳、苦……的本初之質(zhì),也就是茶之為茶的所在。

  所以能配出一杯色香味俱佳的“藥茶”,實需精茶道、明藥理、通醫(yī)術(shù)之士調(diào)配。北京地區(qū)之中只有白云觀、東岳廟的茶寮有此水平。
   
                 ■季節(jié)性茶棚
  北京地區(qū)的氣候特點是春秋兩季如“白駒過隙”,“佳日苦短”。夏季炎熱而漫長,城區(qū)之中的居民囿于“九門紅塵”之中,總好到臨水之地消熱滌暑。城中湖區(qū)均是永定河的故道,水清且淺易于植藕,故夏日環(huán)湖荷花盛開,粉荷白蓮,玉蓋亭亭,“雖立清波而浸市塵”,但仍存縷縷清香沁人心脾,常使游人流連忘返。

  在這種情況下,城區(qū)之中臨水之處,季節(jié)性的茶棚應需而生。稱其為季節(jié)性,因為這些茶棚的營業(yè)期始于“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季春,終于“盈盈玉蓋剩葉殘”的仲秋。最有代表性的是什剎海荷花市場中的茶棚和天橋的水心亭茶棚。
 
                   ■公園中的茶社
  北京各公園中均有茶館,公園中的茶館往往是飯館的附庸,稱之為附庸的原因是飯館在正餐時間之外賣茶,或是春、夏、秋三季在室外搭起茶棚,供游人品茗休憩。在這種情況下,茶館有時也會“喧賓奪主”,飯館反成了茶館的附庸。

(7)難忘昨日大酒缸--張雙林

今天,在北京的街市上,找一家專門賣酒的小酒館,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雖然,一些卡拉OK歌廳和大酒店的酒吧間,有零酒可賣,但這非一般工薪人員可接受。況且,這些地方系“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指望賣些零酒賺錢。

  遠的不說,僅在40年前,北京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到一些小酒館。 

  大酒缸酒鋪因酒館里的“桌子”是一個大酒缸而得名,缸上蓋有木板,顧客進得店門,坐在大長板凳上,就著大酒缸小飲。 
                      
  昔日,我家對門有一家這樣的小酒館,店主姓郝,系山東人。小酒館僅有一間門臉兒,房間不大,只放著三個大酒缸和幾條板凳。店主的柜臺在最里面,木制柜臺上擺著酒壇子,柜臺下也是酒壇子。在柜臺的一頭上擺著酒菜,無非是開花豆、豆腐絲、豬頭肉、肉皮凍、炸饹盒等幾樣。

  柜臺后面有一小門,通往“內(nèi)室”,小門沒有裝門,一年四季都掛著布簾子。在柜臺上還歪歪扭扭寫著“太白遺風”四個字。聽說,早年老郝還在門口掛一酒幌,上書“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七個字。不過,在我記事時,這個幌子早就不掛了。

  和魯迅先生筆下的魯鎮(zhèn)酒店大不相同,郝記酒館沒有伙計,來此小飲的人沒有孔乙己這樣的讀書人,也沒有下田耕作的農(nóng)民,只是附近的一些鄰人,如拉洋車的、巡警和一些閑人。在酒客中略通文墨、有些文化的是在隆福寺街開卦館為人算命的王先生——他頭發(fā)花白,人們都稱他為“白菜腦袋”,想必是個綽號。

  這種小酒館最好的酒是竹葉青,其次是白干,而賣得最多的是幾分錢一兩的“高粱燒”和紹興黃酒。 
                      
  在老北京,像這種小酒館有數(shù)千數(shù)百,我家附近的那家不過是這種小酒館中的一個。但它還不算最有代表性的,和真正的大酒缸還有些區(qū)別。

  大酒缸,在“北京通”金受申先生眼里是這樣的:“大酒缸是北京味十足的好去處。經(jīng)營大酒缸的人,以零賣白干為主。貯酒用缸,缸有大缸二缸、凈底不凈底的分別。缸上蓋以朱紅缸蓋,即代替桌子?!保ā独媳本┑纳睢罚┻@和前文所敘述的酒館(雖然亦稱大酒缸)的區(qū)別是經(jīng)營者不是山東人,而是山西人。

  山西的杏花村汾酒及竹葉青酒,很早就享譽神州,在舊北京時代,北京飯館、酒館的酒,大多來自山西。而山西人賣酒亦是很自然的事。 
                      
  老北京的大酒缸“所以能號召人,是在小碟酒菜和零賣食品,不但下層階層歡迎,就是文人墨客也以為富有詩意,喜歡前去喝二兩的?!?nbsp;
                      
  大酒缸的下酒菜,有“自制”和“外叫”二類。所謂“自制”,便是大酒缸自己加工制作的炸、煮花生米、老腌雞蛋、豆腐干之類,而且隨著四季的變化,加入一些“時令菜”,如拌黃瓜絲、小蔥拌豆腐之類。

  一些大的大酒缸還備有廚房,可供應“鉦爆羊肉”、“鉦燉魚”的熱酒菜。 
                      
  所謂“外叫”的酒菜,并不是叫店伙去飯館、飯莊去叫菜。進大酒缸飲酒者,多為平民百姓,并無多少富裕錢。所謂“外叫”,無非是從大酒缸門口擺攤或走過的小販手中買些豬頭肉、驢肉、羊頭肉之類的酒菜。富裕一點的酒客至多叫店伙去端一碗水爆羊肚、“蘇造肉”一類的風味食品。

  中國人喝酒與歐美人不同,頗重視下酒菜,大酒缸有如此豐富、廉價的酒菜,天天酒客盈門,每逢黃昏之后,更是熱鬧非凡。 
                      
  酒足”尚須“飯飽”。一些大酒缸,比如東四牌樓恒和慶等處,還有山西風味的刀削面賣。帶賣刀削面的大酒缸,也有飯館的功能和規(guī)模,這種大酒缸門口備有一大火爐,爐上有一煮面鐵鍋,水永遠開著,遇有酒客酒足之后要吃主食,店伙便會削一大碗刀削面條端上。當年刀削面的滷,最為實惠,凈是大肉片子。

  大酒缸的酒,以白干酒和露酒為主,酒是裝在黑色的“馬蹄碗”里,每碗至少有二兩(當年16兩為一斤),端起來豪飲,頗有詩意古味,使人想起水泊梁山的英雄好漢來。

  開大酒缸多為晉人,晉人善精打細算,但在經(jīng)商方面卻很講道德,不賺不義之財,像在酒里兌水和在酒菜上做手腳的事,是不干的。大酒缸的“照顧主兒”都是些回頭客和熟人,在酒中兌水的事是在砸自己的牌子,這種賠本兒賺吆喝的事,他們覺得不合算。

  在老北京,賣酒的鋪子很多,二葷鋪、小飯館,乃至油鹽雜貨店里都有酒賣,而且都備有桌椅讓酒客坐著喝。但是,惟有這大酒缸最有風味。近人鄧云鄉(xiāng)先生在其《燕京鄉(xiāng)土記》中,對大酒館有一段詩意的描寫,讀起來讓人回味悠長。他寫道:“在風雪之夜,北風呼嘯的馬路上,或者胡同拐角處,遠遠地望見有個透出紅紅燈光的小鋪,那就是大酒缸,去吧,那里有溫暖,進去買個酒吃吧!”

  舊北京大酒缸賣酒時稱“個”,而不是稱“兩”,所謂“一個酒”,就是用酒提子從酒缸中提,提出的酒倒入粗瓷碗中給酒客。小提一提一兩,倒入碗中謂之一個酒,兩提二兩,謂之兩個酒。

  大酒缸是北京舊日街頭一景,這種酒鋪雖有字號,但人們以大酒缸稱之,可謂京風京味。在這種大酒缸里飲酒小酌,頗有溫暖、隨和之意,故而,老舍先生在《駱駝祥子》等小說中,多次描寫大酒缸,可見影響之深。

  在大酒缸之外,北京還有黃酒館、南酒店和露酒莊之分。 
                      
  黃酒館專賣山東黃酒、山西黃酒和北京黃酒。黃酒館里賣的是低度酒,飲者多為京城老者和一些閑人,這些人一碗酒能喝上半天,所謂下酒菜無非是自帶的半條黃瓜、一塊豆腐干而已。這些人喝酒往往結(jié)伴而來,坐在酒館里“說塔又說山,說完北海說西單”,聊起來沒結(jié)沒完。黃酒在冬天要喝熱的,有時半碗酒要熱好幾回,黃酒館凈是這些主顧,自然難以維持下去,清末之后,大多關(guān)門或改營南酒。

  南酒館不賣碗酒,那些喜歡喝一碗酒就可“泡”上半天的“燕市酒徒”在南酒館里沒有用武之地。 
                      
  所謂南酒,即今日之紹興酒。紹興黃酒有花雕、女貞兩種。南酒館的酒是論斤和論壇售賣,酒館開在飯館附近,在飯館里用飯的人要喝黃酒,便讓飯館跑堂到附近的南酒館里去買。

  舊北京南酒館中的佼佼者,當屬隆福寺街長發(fā)號、八面槽長盛號、北新橋三義號等南酒館。民國之后,有的南酒館效仿大酒缸既賣零酒,又賣酒菜,卻也紅火過一陣子。

  露酒莊主要賣諸如“蓮花白”一類的藥酒,舊北京海淀鎮(zhèn)上的仁和酒店的蓮花白酒最佳,斷檔幾十年后,前幾年又恢復了。露酒莊的酒只是批發(fā),少有零售,更不賣散酒。

  北京的商市,少不了酒,也少不了酒館,但惟有昔日的大酒缸讓人難忘。 
                      
  大酒缸式酒館在“文革”前已銷聲匿跡,像東四的恒和慶之類酒館,在50年代便劃給了飲食服務公司,以賣飯為主了。其它的大酒缸命運大概亦如此。至于前面提到的山東人小酒館,也關(guān)門快50年了。

  大酒缸不存在了,但留在了老北京的記憶之中。 

(8)四義興酒店--金受申
四義興酒店不是店名四義興,是原有南北東西四個義興酒店,所以總稱四義興?!抖奸T紀略》記此很簡單,只有“玫瑰露,義興號于家,在前門大街路西”十五個字,這便是所謂南義興。義興酒店創(chuàng)于康熙年間,和肉市“碎葫蘆”齊名一時。單以現(xiàn)存的“北義興”而論,分創(chuàng)于乾隆中葉,地在德勝門內(nèi)果子市路南小巷口外,以賣露酒出名,地以物重,遂稱此小巷為“藥酒葫蘆胡同”,一直到現(xiàn)在沒改。其實北義興已遷到斜對過迄西路北去了。北義興在乾嘉時買賣非常好,因毗鄰成親王府(即今之醇王府),成親王又是一位詩酒自賞的名書家,便也時常微服至北義興小飲三杯,并于嘉慶六年書“春在水云鄉(xiāng)”五字橫榜,懸于店中,至今還巍然存在。 

  北義興自遷于路北之后,后來便倒于昌平縣紳奚家承作,至前三四年忽然倒閉,旋由別人接作,改“義”為“益”字,于是便成北益興了。北益興因承受百十年來傳統(tǒng)的舊大酒缸,以致缸底滋泥日厚,無異酒母,所以酒便較他處醇厚的多了。北益興既以藥酒出名,所謂藥酒,便是那消食、消水、消暑、消氣的“四消酒”,味深色濃而不太甜,據(jù)說比一般藥鋪的四消丸還有實效。《都門紀略》所記義興號的玫瑰露,確為京市第一,并非妄載,也非過譽。我以前因不喜飲刺激性小的甜酒,所以向來不大愛喝玫瑰露。宗兄禪雨,對此獨有嗜痂之癖,先還以為不盡然,有一次在西來順同席,禪雨索要玫瑰露,入口忽然噴吐出來,后連于白伏酒四壺,方始止住惡心,至此始知禪雨并非不能喝刺激性大的酒,不過北益興以外的玫瑰露不能下咽耳。今年中元節(jié),與果市馬四巴、秀臣、禪雨有積水潭看法船及后海賞月之約,先到北益興小飲,試索玫瑰露一兩,入口玫瑰香味,溢于齒頰,確非凡品,始知古人記載不虛,禪雨欣賞不差,同時京市也找不出第二份來。在民國二十年前后,早晨常到德勝門曉市閑遛,必在以前的北義興微醉而歸,彼時仍用黑皮淺碗,另有一番古意,今則已改白茶碗了。北京酒缸,自有其樸野的風趣,若改為飯館式做法,就另吸收一部分顧客了。如門框胡同某酒缸,除尚存酒肴碟外,一切均同小館,不能再以酒缸稱之了。

(9)賣水的--齊放

過去,自來水普及前,京津等大都市居民主要飲用河水,人們或自己或雇工到河邊挑水。受雇工啟發(fā),便有人自備水筲、扁擔,挑水至城中出售。后來,為節(jié)省勞力,增加供水量,賣水者又先后改用獨輪車、人力或畜力雙輪車運水,還建有儲水的水房。雙輪水車上裝有長方或長圓形木箱,頂蓋前方有約一尺見方的孔,是裝水口,后擋板下方正中有一小圓孔,有的還裝有竹管,這是出水口,裝水時用木塞堵住。水箱一般長四尺,寬二尺,高二至三尺,裝水十余挑。

  除因距河遠近水價不同外,冬天道路冰滑,運水艱難,水價也高于夏秋。為便于收費,賣水人都備有一種有個人標記的竹牌,按冬日水價預售給用戶。譬如四文一挑,用戶花四十文買十個竹牌,可陸續(xù)換十挑水。后來竹牌變?yōu)槔黝櫟墓ぞ?,你買了他的牌子便不好再買別人的水。

  賣水人除收取水費外,還以三大節(jié)的“節(jié)禮”,冬日雪后的“酒錢”等形式,向主顧討要報酬。如遇主顧家有婚喪大事或壽日,用水多,要保證供給,賣水人所討“酒錢”、“道喜錢”、“拜壽錢”要比雨雪天高出幾十倍。

  為穩(wěn)定主顧,確保收入,賣水人劃分了銷售區(qū)域,自己的區(qū)域不容他人染指。賣水者如不再經(jīng)營,可將原主顧兌出。 

(10)舊京茶館面面觀--潘治武

老北京的茶館遍布于全市各個角落,無論是前門、鼓樓、四牌樓、單牌樓等通衢大路旁,還是多如牛毛的偏僻小巷中,茶館如星羅棋布。正象老舍先生筆下的《茶館》一樣,民國以來社會動蕩、百業(yè)蕭條,本小利微的茶館更難以維持,至解放前夕,北京只剩下屈指可數(shù)的幾家了。

  舊北京的茶館一般可分為。清茶館,書茶館,棋茶館和季節(jié)性的茶棚等。
                         清茶館
                      
  這是各類茶館中條件最好的。店內(nèi)方桌木凳,壺盞清潔,水沸茶舒、清香四溢。春復秋四季在門前高搭天棚,棚檐上高掛木板小招牌,紅底黑字刻著“毛尖”、“雨前”、“雀舌”、“大方”等茶葉名目。招牌下端垂著的紅布條穗(清真館為藍布條穗)迎風招展,顧客遠遠一望便知為茶館。茶館每天清晨五時前即挑火營業(yè),茶客多是閑散老人或浪蕩子弟,他們一般都有早起“蹓彎兒”的習慣,凌晨便提籠往城外葦塘一帶“蹓鳥”,回來就到茶館喝茶休息。
                      
  茶客們將自己的畫眉、百靈、紅藍靛頦等鳥籠掛在棚頂或放在茶桌上,取下籠上布罩,頓時每類小鳥便各逞歌喉,依次按著喜鵲、山雀、老鷹、布谷、昆蟲、家貓的各自套路鳴囀起來。茶客們坐在茶棚里,便可享受到山林野趣。諸茶客們以談茶經(jīng).論鳥道、敘家常、評時政來消磨時光。冬季,茶客便坐屋內(nèi)。
                      
  中午時分,清茶館又換了另一類茶客,如拉房纖的“纖手”,到這里來談買賣、交換租典房屋或出倒鋪底的信息,走街串巷收買舊貨盼“打鼓兒”小販與同行們互通情報,介紹某巷某戶有何物件及自己所出的價碼,使同行前去壓低價錢,欺騙貨主,待貨物出手后再均分利潤;更有放印子錢的高利貸商人,也在茶館坐等,放債給窮苦百姓,從事盤剝。
                      
  清茶館中要首推陶然亭北面的“窯臺”。窯臺即明代五大官窯之一的黑窯廠舊址,康熙中葉窯廠關(guān)閉,此處即廢為土丘。因臺基高峻,登臨遠望,東看先農(nóng)壇,南觀陶然亭,四周蘆葦環(huán)繞、蛙鼓林蟬,雖有荒墳野冢,也別有一番逸趣,當時有“瑤臺”之稱。清末民初以來,窯臺茶館盛極一時,當時的戲曲演員多居南城,他們每天清晨都照例到先農(nóng)壇一帶喊嗓子、練功夫,窯臺為其必由之路。因此,我國早期的著名京劇演員如金少山、余叔巖等人、富連成科班的師生及四城票友都是這里的???,一度使窯臺茶館名噪九城。
 
                     書茶館
                      
  書茶館的營業(yè)時間多在下午和、“燈晚兒”,茶館主人約請說評書、唱鼓詞的藝人來演唱。茶客邊聽書,邊喝茶以消磨時光。茶客中多失意官僚、政客、職員、商號老板、帳房先生及勞動人民。當時,許多老一輩的評書演員,如劉繼業(yè)的《濟公傳》,王杰魁(“凈街王”)的《包公案》,連闊如的《東西漢》,趙英頗的《聊齋》都是最受觀眾歡迎的。說唱鼓詞多在燈晚:以關(guān)順貴的《前后七國》和孫里海、王艷芬的《呼家將》為最有名。茶客除付茶資外,每唱完一段后,即付事先兌換的小竹牌一枚或現(xiàn)金一二文。 
                     
  二三十年代,北京的書茶館中以坤書館最為興盛,如天橋的二友軒、觀音寺的玉壺春。坤書館原名“落子館”,演唱者均為女演員,節(jié)目一般是大鼓書詞,時調(diào)小曲、梨花大鼓等。書館每天從中午一時前后至夜十時左右連續(xù)營業(yè)。演員每唱完一曲,即“打錢”一次。顧曲家可隨意付給,“捧角”的人則額外加錢,稱為“戳活兒”。坤書館是年輕藝人們的“實習園地”,后來享有盛名的女藝人良小樓、花小寶、小嵐云等人當年都是通過在書館演唱而提高技藝的,俟在鼓界嶄露頭角,方能搭入東安市場的“新中國”、王府井的“鳳凰廳”等名茶園、劇場獻藝。

                      季節(jié)性茶棚
                      
  除廠甸、蟠桃宮等定期集市廟會外,季節(jié)性茶棚以什剎海最為著名。每年自立夏至處暑前后,什剎海北岸形成一條茶柵的長廊,茶棚半在河岸、半凌水面。每當夕陽西下,清風徐來,署氣頓消,水面綠葉紅荷,迎風點首,坐在“小西湖”茶室的茶客伸手可觸蓮花,茶香荷香融為一體,使人樂而忘返。茶棚對面是賣河鮮及風味小吃的席棚,從河里剛剛采上來的新蓬嫩藕、菱角茨菇,水氣未消,清香浮案,很招人喜愛。小吃攤經(jīng)營韻蘇造肉、蕓豆糕、豌豆黃、茶湯、杏仁豆腐等不但是京都特產(chǎn),而且還是清宮內(nèi)廷作法。這些茶棚后來逐漸遷入游人眾多的公園內(nèi),中山公園的“來今雨軒”、以上林春”、北海的“雙紅榭”、“漪瀾堂”、太廟的“后河茶座”的前身多為季節(jié)性茶棚。
 
                    棋茶館與“避難茶館”
                      
  棋茶館多集中于天橋市場一帶,茶客以勞動人民及無業(yè)游民為多。茶館設備簡陋,多用圓、方木半埋地下或用磚砌成磚垛,上鋪長方條薄板,板上畫成棋盤格。茶客邊飲邊對弈,可暫時忘卻生活的艱辛,這類茶館只收茶資,不收棋租費。每天下午多聚集百十位飲茶棋客,至傍晚即散去,生意較清淡。
                      
  在崇文門外東曉市大街路南有一茶館,名為“德勝居”。茶客多是附近的勞苦人民。茶館平時營業(yè)與別家略同,但到農(nóng)歷除夕之夜,則通宵達旦,爐火通紅。一些平日掙扎在饑餓線上的貧苦百姓,欠了糧食、煤柴、房租等債務而又無力償還,為躲避年關(guān)索債,就聚到這里來“喝茶”。他們愁眉苦臉,相對默默無言,夜深則伏案入夢。直到爆竹聲中“東方既自”,才互相揖別回家。歸途中如遇債主,也道個“恭喜發(fā)財”,債主也只好苦笑還禮。
                      
  在政局動蕩、民不聊生的舊社會,不管是經(jīng)常光顧清茶館的悠閑老人,還是沉醉于什剎海畔的文人雅士,都不過是到這里來借“茶”澆愁,排解心中的空虛和郁悶。同時,舊時茶館三教九流、四方輻輳,是當時中下層社會的一個縮影,茶館的興衰直接反映著社會的變遷。

(11)茶葉店--李春方
賣茶葉的店鋪有什么可記述的?然舊日北京的茶葉店,多為前店后作坊:從南方運來茶葉,又在自家的作坊中用鮮茉莉花熏制,味道芬芳,且各有不同。且各家茶店有各家獨有的風格,也自由自家的顧客。舊日北京有茶葉八大家之稱,其中有汪家,汪元昌茶店,在東四豬市大街。其店開業(yè)于清代,所制之茶葉有獨到的香味,且服務態(tài)度很好,故顧客盈門。另一大家“吳記”。遠到郊區(qū)全有其“吳字號”茶葉店,如:京北清河鎮(zhèn)吳德恭茶葉店便是。其所售之茶,全保吳家舊制,不因地處鄉(xiāng)間小鎮(zhèn)而有所減弱。所以,郊區(qū)一般小茶葉店全頂不過吳字號的鋒芒,紛紛倒閉。所以,作為北京的茶葉店,已形成自家的風采,頗可記之。

(12)京城飲茶圖--張淑媛
北京人愛喝茶。

  老北京人更愛喝茶。曾有一個歷史階段,人們喝茶像吃飯一樣重要甚至比吃飯還重要。直到今天,茶,仍是人們生活中離不開的熱飲,并是人際交往中的一種禮儀。

  北京入喝茶有講頭,一為品,二為飲,三為喝。

  品,是門藝術(shù),既不是口渴的生理需要,也不是交際禮儀的應酬,而是一種賞析,一種美感享受,一種風雅脫俗之之舉。北京民俗專家金受申先生曾大略介紹過晶茶的講究。

  “善于品茶。要講究五個方面:第一必須備有許多茶壺茶杯。壺如酒壺,杯如酒杯。只求嘗試其味,借以觀賞環(huán)境物事的,如清風、明月、松吟、竹韻、梅開、雪霽……并不在求解渴,所以茶具宜小。第二須講蓄水。什么是惠山泉水,哪個是揚子江心水,還有初次雪水,梅花上雪水,三伏雨水……何種須現(xiàn)汲現(xiàn)飲,何種須蓄之隔年,何種須埋藏地下,何種必須搖動,何種切忌搖動,都有一定的道理。第三須講茶葉。何謂'旗’,何謂'槍’,何種須'明前’,何種須'雨前’,何地產(chǎn)名茶,都蓄之在心,藏之在篋,遇有哪種環(huán)境,應以哪種水烹哪種茶,都是一毫不爽的。至于所謂'紅綠花茶’,'西湖龍井’之類,只是平庸的裕晶,尤以'茉莉雙窨’,是被品茶者嗤之以鼻的。第四須講烹茶煮水的工夫。何種火候一絲不許稍差。大致是:'一煮如蟹眼’,指其水面生泡而言,'二煮如松濤’,指其水沸之聲而言。水不及沸不能飲,太沸失其水味、敗其茶香,亦不能飲。至于哪種水用哪種柴來燒,也是有相當研究的。第五須講晶茶的功夫。茶初品嘗,即知其為某種茶葉,再則閉目仔細品嘗,即知其水質(zhì)高下,且以名茶賞名景,然后茶道尚矣!”(金受申《老北京的生活》)

  后來,品茶傳到日本,形成了人家的一門喝文化藝術(shù)——茶道,但與中國的茶道相比,僅為皮毛焉。

  飲,此詞在目前北京語言中,是為文詞兒,一個文雅的字眼。不以解渴為目的,而是以禮節(jié)形式為尚。譬如,到人家里做客,主人將本已潔凈的茶具,再禮節(jié)性地沖燙一下,沏上香茶,傾至杯中,雙手遞送??腿艘嚯p手接過,主人再自斟一杯,雙方就坐,邊飲邊談,其情融融。

  再如,—約幾位至親好友至風景絕妙處,沏一壺香茗,憑欄而坐,極目遠景近物,手邊茶水飄香,其境優(yōu)雅閑致,樂在其中矣。

  又如,謁見上司、上級或參加某一情調(diào)高雅的聚會、會議,每人蓋杯一只,其間,偶啜一口,不失體統(tǒng),又是禮節(jié)性的表示,充分體現(xiàn)了茶禮貌。

  凡此種種的飲,茶葉必須是大眾化茶葉的中上品,

  《紅樓夢》妙玉在眾人亂哄哄的當兒,將寶釵、黛玉二人喚到另一間靜室,另備茶具,請二人單飲雅茗時,發(fā)表了一篇妙辭:“一杯為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驢了?!?/span>

  她這里也用到了“飲”字,但卻是飲牲口的飲字。北京這個飲字有兩個讀音,一為飲驢的,一為人飲茶的。這有兩個讀音的飲字,當年是僅有一個飲驢的飲音,還是妙玉只用了飲牲口的飲字音而未用飲茶的飲字音,我們不甚知之,故不敢妄加揣測。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妙玉認為少飲品茶是高雅舉止,而驢飲則是為雅人名士所不屑的。

  喝,是北京話中一個通俗的字眼。談到喝茶,也是一種大眾化的通俗熱飲,是為了解決口渴的生理需要和某種場合消磨時光的輔助品。

  過去,老百姓家里很少有暖瓶的,現(xiàn)喝現(xiàn)燒。一大鐵壺的水燒開了,提起,往地下澆幾下,發(fā)出的是“噗噗”聲,則表明水開了。高舉鐵壺將滾開的沸水直瀉而入,沖進大瓷茶壺里,蓋上蓋兒,悶一會兒。喝的時候,把水倒出一茶缸子,再倒回去,砸一砸,讓茶味更濃更釅一些,才喝第一碗。

  后來有了暖瓶后,便直接用暖瓶水泡茶、續(xù)水。但喝的程序仍不變。

  此種喝茶法的人,一般都是久居北京的從事體力勞動的大眾人物。他們在外勞動一天,又累又乏,回家吃罷飯,總要沏一茶壺水解渴解乏去油膩,或在家一個人自斟自飲,或端著壺到當院當街,與老哥兒們下下棋,侃侃大山,無疑也是勞動后的一種享受。

  這種喝茶方法,往往不求有多大味,但一定要求有較深的顏色。

  當代還有—種喝茶法,那就是機關(guān)仁班族。一進辦公室,先取出茶杯,或許原來是飲品包裝瓶,往里裝上一大把茶葉,灌滿一大杯水,而后這一天便是只續(xù)水而不換茶葉了,直到下班,將剩茶根兒一倒,放好瓶,第二天再如法炮制。

  這些當代茶杯,幾乎每個辦公室每個辦公桌上都能發(fā)現(xiàn),大大小小,粗粗細細,各具特色,堪為京城當代飲茶一景。

  北京人品茶、飲茶、喝茶,主要是喝哪種茶呢?

  就公、私用茶的絕對數(shù)來講,主要是茉莉花茶。

  何謂茉莉花茶?就是把整朵整朵濃郁的鮮茉莉花摻進綠茶中,經(jīng)過窨熏后,使茶葉熏染上濃烈的茉莉花香,這種茶葉就叫茉莉花茶。

  由于茶葉香濃,過去的北京茶客又把它叫做香片,或香片茶。

  茶,本應以自身的淡雅清馨取勝,為什么要摻雜其他植物而改變天然茶香呢?這是北京水土的原因。北京過去飲用并水,大部分地區(qū)水質(zhì)不好,有苦澀味。人們?yōu)榱藟鹤∷疂?,不得不借用花香。喧賓奪主,花香反而勝過了茶香。這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北京的水質(zhì)養(yǎng)成了北京人喜歡喝茉莉花茶的習慣。

  茉莉花茶的制作,有在南方進貨前,就已由當?shù)丶庸ね戤?,進京就可以直接飲用的。也有的將綠茶運進北京后,由茶莊茶葉店自己摻花制成茉莉花茶的。自制茉莉花茶,使用的是豐臺黃土崗的茉莉。民國時,茉莉花按花朵計價,每百朵茉莉鮮花曾售價大洋八角錢,其價相當昂貴。

  北京民族多,各族人雖然都飲茶,但由于民族習慣不同,在飲茶上也有自己的特點。例如回族,除了飲茉莉花茶外,還喜歡飲用本民族的一種叫三泡臺的茶。制作方法很講究,用蓋碗一只,放進少許茶葉,兩個干棗,兩只桂圓,幾粒枸杞,再放進些許冰糖或白糖,用開水沏上,泡一會兒飲用,別有風味。

  早年間,京畿人家還自制各種果葉的土茶。制作方法簡單。將果葉先用大鐵鍋蒸熟,取出,揉碎。用這種方法可以制出棗葉、杏葉、柿葉、蘋果葉、薔薇花葉茶,沏水飲之,很有田風野味。

  還有一種更簡便的棗茶制作。把幾顆干的大紅棗扔進火盆或灶坑里燒糊以后,取出來當茶飲,那水里帶有棗的焦香和甜味,名字就喚作“棗兒茶”。

  以上這兩種土茶,是過去貧苦人家的代飲“茶水”。

  另外,還有幾種清毒敗火的藥茶,如菊花茶、金銀花。
當然,無論是哪一種茶,都必須要用沸水,倘若用涼水,那就應了北京人的一句歇后語:涼水沏茶——泡啦,意指干活磨洋工、泡湯、不賣力氣。

  談到喝茶,就不能不談到老北京的茶館。

  老北京的茶館曾經(jīng)大紅大紫過,談到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金受申先生將緣由說得很透徹:“八旗二十四固山,內(nèi)務府三旗、三山兩火、倉庫兩面,按月整包關(guān)錢糧,按季整車拉俸米。家有余糧,人無菜色,除去蟲魚狗馬、鷹鶻駱駝的玩好外,不上茶館去哪里消遣?于是大茶館便發(fā)達起來?!?br>
  由此可見,北京茶館業(yè)的興起與繁榮是由這一幫有錢兼有閑的階層哄抬起來的。直至這一階層沒落時,盡管有時窮得明天的“嚼鬼兒”還沒著落,今天也得先在茶館泡一天。這就是前面說的喝茶比吃飯還重要的情況。

  北京大略有茶館(包括茶樓)、露天茶棚兩種。

  茶館與茶樓除規(guī)模及經(jīng)營特色略有區(qū)別外,都是有—定建筑場地及設施,除飲茶外,茶客還可以在內(nèi)買到點心、小吃、酒飯等。甚至可以欣賞到評書、相聲、彈唱等曲藝娛樂節(jié)目。茶客們還可以根據(jù)自身需要在茶館里海闊天空聊天、扳杠、吹牛,可以談生意化解矛盾,求職業(yè)找工作??傊?,北京的茶館曾經(jīng)是人們的一個休息場所、社會交際場所和無所事事消磨時光的場所。

  什剎海畔,曾有個茶樓,主人姓楊,人們就借當時京劇、名角楊小樓之名,稱茶樓為楊小樓。那位先被慈禧相中,尊為王儲大阿哥,后又被慈禧趕出宮的溥傀,因揮霍無度迷戀酒色,且又無謀生手段,最后窮途潦倒后,就是在這座小茶樓里消磨掉自己生命中的余時的。

  茶棚、茶攤則是在街頭或廟會擺的一種簡單而大眾化的飲水站,收費低廉。人們走道累了,逛廟會時間長了,隨時可以坐進去,花上幾枚銅子,來碗大碗茶喝,那大碗相當可觀,如人吃飯的大飯碗,以碗計價,而非茶館的以壺計算。

  說到這兒,北京的一種野茶館不能不提,這是在郊垌野外設的一種簡陋的帶有鄉(xiāng)村野味的茶館。當時北京各城門外,凡風景優(yōu)美、人們常去的地方,常常有這種野茶館存在。在北京有名氣的是東便門外通惠河二閘上的野茶館。

  茶館臨河,以蘆葦席為棚頂,石頭為桌凳,四圍圈上籬笆,種上幾株牽?;?,蔓繞籬笆姹紫嫣紅,如同一領花障,人就稱其茶館為花障茶館。茶客飲茶花障內(nèi),舟舫滑過案頭,輕風掠拂蘆花,秸槔豎于林中,猶如身置江南水鄉(xiāng)。

  二閘的茶館著名,以致在通惠河兩岸流傳下這樣一句話,叫作“要喝茶上二閘,要吃飯上高碑店。”

  此外北京還有一種清茶老會,是花會的一種。每年妙峰山等處娘娘廟開廟時,各檔花會要趕會去。清茶老會便在隊
 伍途經(jīng)的道旁古廟里或臨時搭棚,擺上造型精美的特制的下盛火炭上盛水的大銅壺,燒制茶水,免費供應給花會成員和香客們飲用。


(13)燒 鍋--李春方
昔日,在鄉(xiāng)野郊區(qū),每逢有水質(zhì)好的地方,差不多都有燒鍋,也就是燒制白酒的大作坊,其所燒之酒必佳,除供自家門市賣以闖牌號之外,還發(fā)往外埠,甚至在外邊自家開店,以成“城鄉(xiāng)犄角”之勢。例如在京北的西三旗村就有個大燒鍋,其中附設“絨線鋪”(百貨布店),油鹽店(副食店)。在清河因其水質(zhì)好,就連著開了三個燒鍋;西燒鍋(潤泉),南燒鍋(涌泉);北燒鍋(永和泉),規(guī)模都不小,酒質(zhì)醇厚又潔凈。南燒鍋涌泉還在北京德勝門小市大街路西開一三間門面的酒鋪兒,賣本家酒兼賣各種時鮮小菜。其門外則用細葦插成花籬笆障,種些牽牛花之類花草,僅留一間門面供人出入,亦甚雅潔,為當時城中酒館兒的上等店鋪。據(jù)說,這個酒鋪不是為了賺錢,一是為了賣自家燒制的酒,闖門
面,為在京中占有一席之地;二是為了京北郊鄉(xiāng)的涌泉燒鍋在城內(nèi)有個存酒的地方和批酒的地處;三則是為了城外來往柜上的人有個落腳的地方,作起買賣來方便。比如,同在京北,自東三旗村至昌平縣城,水源雖多,然無質(zhì)淳之好水,故沒有燒鍋。解放后,發(fā)現(xiàn)昌平之北有好水,故有國產(chǎn)“十三陵牌”酌二鍋頭燒酒,價廉而質(zhì)量好,其銷路甚廣,漸為人知,現(xiàn)已出多種包裝,提純更凈,成為“國宴”或“出口”的產(chǎn)品。其實,在京東北有個高麗營村,是個幾村一大鎮(zhèn)的好去處,河塘多有水流過,而其水質(zhì)甚佳,舊日有東、西兩大燒鍋釀酒,仍供不應求!

(14)私 酒--李春方
舊日北京城中的小酒館兒或小飯鋪兒,有不少賣的是“私酒”。所謂“私酒”,就是沒經(jīng)上稅所燒制的白酒。過去,多在市郊有私燒鍋(燒酒的作坊)燒制私酒;販運的人,多用干“豬尿泡”盛好,圍在腰間,混進城來,或私爬城墻進城。筆者幼時,住在鼓樓后,靠近城墻的地方——玉皇閣后坑。
  曾見過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身間掛著不少有私酒的豬尿泡,在成九十度的城拐角或垛子處,以背靠城墻,手腳并用,就可一步一步地爬上城去,再爬下來,私酒就進城了。也有空人上城,再用繩子把私酒提上來,再放下到城內(nèi)去,人下城墻后再取之而去。販運私酒,可謂舊北
京之一景觀。

 (15)天橋酸梅湯--敏公
冰鎮(zhèn)梅湯為夏季一種消暑止渴的飲料;雖然是一種臨時的小買賣,確是優(yōu)劣各有不同。早年天橋講究邱家的梅湯最著名。每至夏季,其攤最為美麗。在十年前,該家每年資本約三百元,一季所得之利約在三五百元。其攤內(nèi)有金漆冰桶,成對彩花大海碗、冰盤、小磁壺。擺一片大白銅月牙兒,銅鎖鏈周圍拴絆。方木盤周圍都是白銅釘子,號牌亦是銅鑲銅嵌。案之周圍藍布,上用白布。做成冰鎮(zhèn)梅湯等等,上罩白布大傘,四角挖出云頭。青銅的冰盞兒要打出各種的花點。即按此種設備。三二百元之資本都不敷用。記得彼時除天橋邱家之外,西單牌樓有個“路遇齋”;東安門丁字街有個“遇緣齋”;前門洞外有“九龍齋”;琉璃廠路南之“信遠齋”;皆為賣酸梅湯之著名者。目下僅有信遠齋
尚存,其余已先后關(guān)閉矣。

  酸梅湯為消暑最佳之品。做法是:在夜間用真正滾水泡酸梅加黃冰糖渣,用大磁罐盛之,放于冰桶中。罐外鎮(zhèn)以碎冰,清晨擺在攤上,再加少許桂花。在暑熱之時飲一杯則解渴帶涼,暑氣全消。其幌子用大銅月牙者,即表示是在夜間制成。如今除信遠齋之外,誰家也不能如此制做??墒切胚h齋酸梅湯之售價與早年亦大相懸殊,昨至該鋪問詢,十年間(一九二一年——編者)六十錢(一枚銅元之六成)一碗者,現(xiàn)售每碗銅元八枚,較前增十二三倍之多。其五百錢一小磁壺者,現(xiàn)在每壺售大洋一角,除真正講究喝酸梅湯之人外,多不至該鋪去喝?,F(xiàn)在天橋之酸梅湯攤一份挨著一份,約有數(shù)十家之多,求一家用滾水制做者,恐亦難得。嘗見有用桶擔來之涼水,即倒入酸梅鹵中,加以紅糖,即售一枚銅元一碗。更有一種售一枚銅元兩碗者,即用大瓦盆盛涼水,內(nèi)放一塊冰,水中加以東洋所來之糖精,專售與一種勞動界及車夫等購飲。嘗聞人云糖精內(nèi)含毒質(zhì),買此種酸梅湯真不亞于飲鴆止渴矣!

(16)茶館兒--李方春
北京管賣茶水,喝茶的店鋪叫茶館兒。這茶館在北京也分三六九等:有的只賣茶;有的代賣些小點心;有的賣些主食和簡單的萊;有的則兼賣炒菜,稱作“二葷鋪”;有的兼有說評書,或唱《大鼓》;有的兼設清唱京劇;有的兼擺“棋盤”……不過,各有其固定的主顧,有的茶館兼為“攢兒上”——各行各業(yè)到一定的時間來此喝茶并互相作買賣、通信息。筆者家在南城時,附近就有個大茶館,既賣大饅頭又賣花生米,下午還是“打鼓的”——買賣舊衣物的小販——攢兒上,晚上還有清唱京劇。顧客除去付茶資之外,還需另付其它費用。過去所謂“茶館酒肆是非地”,其茶客中亦不乏不法之徒,魚目其中,且有舊日的偵緝隊(便衣警察)化裝混入茶客中,雖也破案,但只是些偷雞摸狗的小案,遇有大案時,則設法鉆入其中,找空子弄錢用(俗稱“找臭魚吃”)。真可謂“老舍寫的茶館也不能包羅萬象寫盡舊社會人情”。只是借“茶館”  —個場所來暴露一下舊社會的黑暗罷了。

(17)溫熱梨湯王寶山--石繼昌
西單商場自一九三六年冬季的一場大火,一夜之間,十丈紅塵頓時化為瓦礫灰燼,次日仍馀煙縷縷,竟日不熄,斷壁殘垣,蒼涼滿目,此情此景,在半個多世紀后的今天追憶起來,印象仍是極為深刻的。

  西單商場的原址,北端到西單北大街槐里胡同路南,南端到堂子胡同路北。被焚之后,經(jīng)過商民聚集資金,慘淡經(jīng)營,于次年開始在原址迤北,即槐里胡同西口路北、西單北大街路東處,籌建了規(guī)模簡陋的西單臨時商場。百貨攤商,縱橫交錯,上有罩棚,僅避風雨。至于食品小吃,曲藝雜技,則更等而下之,完全是露天營業(yè),雨來即散,有如東西城的隆福寺、護國寺、白塔寺廟會,但地方逼仄狹窄,遠不及廟會場地的寬綽從容。此后數(shù)年之間,雖然陸續(xù)在原址建成了西單商場,而臨時商場則始終保留下來,來此的游人和附近的住戶也一直稱之為臨時商
場,盡管已是十易寒暑之后了。

  臨時商場有北門和西門兩個門,所謂門者,其實不過是出入口,北門較寬,內(nèi)設存車處,西門只是一條不足兩米寬的通攤商王寶山,他買賣不大,名氣可是不小。

  王寶山當時年約六十,面黑,身矮,八字胡,穿著整潔,熱天白布褲褂,冷天易黑色,干凈利落。攤旁懸一小玻璃鏡框,白紙黑宇:“河間王寶山”,“河間”兩字橫書。這猶如京劇劇中人的自報家門,說明攤主的籍貫是河北河間。攤旁小茶爐上置幾個瓦銑子,內(nèi)盛梨湯汁;另有兩把水壺,盛開水及涼開水,以備顧客熱飲溫飲之需。器具清潔,頗具號召力。其選料熬制也很講究,精選上好糖梨及紅肖梨,因其質(zhì)堅而耐煮,糖梨取其甜,紅肖梨取其酸,合而熬之,酸甜適度,再加以冰糖,以濃其味;熬時要注意火候,須有一定技巧。攤主售賣時,口中不
時吆喝;“喝碗咧!梨湯?!庇袝r索性免去“梨湯”二字,只呼,“喝碗咧!”“喝碗”兩字連讀,其聲如“旱”。一日,筆者偶與南省友人同游,經(jīng)過此攤,驟聞“喝碗咧”之聲,友人連呼“什么旱來旱來的?”此亦一趣事也。友人墓木早拱,書此不禁黯然!

  梨性甘寒,中醫(yī)以為有清熱潤肺,止咳除痰之功,熟食之可抑虛火。王寶山的溫熱梨湯,制作精良,老弱飲之尤為有益。當時北京街頭小販,有以爛梨煮之,加以糖精,兌以生水者,和王寶山的梨湯相比,正如蕕之與薰,不可相提并論了。

(18)由“席票”想起“酒票”--李鴻鐘 
讀6月3日貴報45版刊登了劉聞先生的“從致美齋說起”一文,提到“席票”之事,也使我想起學徒時,見到一張“酒票”。

  1953年春天,我在前門外糧食店街北口路東高臺階的聚寶號南酒局當小伙計。一天上午,來了一位50多歲的長者,拿出一張手帕大小棉紙印文,上款水印蘭色“酒票”二字,下邊豎寫憑票領取紹興黃酒壹罐。(大意如是)我見掌柜的對來人說:“這是祖輩放的真票。

  過了幾天,掌柜命我去東長安街東單菜市場左邊的北京日報社,辦理登憑酒票退款聲明事宜。幾天后,在1953年4月份《北京日報》副刊下半版刊發(fā)了。

  聽掌柜的說:聚寶號南酒局在解放前,有83年的歷史。當初在大齊家胡同東口擺酒攤,因祖輩是紹興人,專售黃酒供藥引子用,后得同仁堂照看與指點,在路東開了門臉兒。1953年下半年倒閉,出租給中和戲院梁三爺,開了味香園餃子館,后又出租給興升館,目前是招待所。

  據(jù)說糧食店街原是飲食街,原有聚源樓(現(xiàn)中和戲院售票處)、聚源居、興升館、興盛館、萬年居(蔡家胡同對面)等號。他們炒菜用的是聚寶號南酒局的料酒,南方小炒,因天氣原因,添點黃酒防腐調(diào)味,因當時味精還未出現(xiàn)。京城人那時多以飲黃酒為主,這些飯館起初沒有名。因客人很認聚寶號南酒局,他們也就趁勢出了名。

  “酒票”就是當年京城普通百姓喜慶往來時,送賀禮或出份子用的。送張酒票圖方便。因為一罐子紹興黃酒約五十斤重,上封泥土坨也有十多斤,自帶極不方便。開席時,專有伙計給送貨上門,還有專門的溫酒伙計,帶上酒撤子、小銅鍋、小銅氽子等?;镉嬕小把哿σ妰骸保憾?,主人壽高,要溫得高點;夏季,主人年壯,溫到40℃左右為宜。

  由席票到酒票,又聯(lián)想到,京城夏日天各種酒吧很火,在漫長的冬日,飲用溫熱黃酒不也很好嗎?飲黃酒要求配菜很嚴,原則是“葷而不膩、素而不淡”。

  年青人給父母,送上幾張“席票與酒票”,讓他們在住家附近享受一下,多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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