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二年,升任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三年,因王欽若等人排擠,辭去相位。天禧元年(1017)又恢復宰相職務,后因參與宮廷權力斗爭,被丁謂等人排擠。貶至雷州(今廣東海康),衡州(今湖南衡陽)等地,1023年閏九月七日(10月24日)病死于當地。留有《寇萊公集》。
寇準從小就非常聰明,七歲時隨父登華山就留下了“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俯首白云低”的詩句。寇準與宋初山林詩人潘閬﹑魏野﹑“九僧”等為友﹐詩風近似﹐也被列入晚唐派。其五律如《冬夜旅思》之類﹐情思凄婉﹐很有賈島詩的風味。他的七言絕句意新語工,最有韻味,如“蕭蕭遠樹疏林外﹐一半秋山帶夕陽”(《書河上亭壁》),“日暮長廊聞燕語,輕寒微雨麥秋時”(《夏日》)等,情景交融,清麗深婉,都是值得玩索的佳作。他不是詞家,但偶有所作,也頗可讀?!?/font>全宋詞》共輯其詞4首。存世《寇萊公集》 7卷,有《兩宋名賢小集》本,《寇忠愍公詩集》3卷,宋知河陽軍范雍初刻、有序,清朝有圣香樓刊本及辨義堂刊本。
【春日登樓懷歸】
高樓聊引望,杳杳一川平。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
荒村生斷靄,古寺語流鶯。舊業(yè)遙清渭,沉思忽自驚。
【柳】
曉帶輕煙間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長條別有風流處,密映錢塘蘇小家。
【書河上亭壁】
岸闊檣稀波渺茫,獨憑危檻思何長。蕭蕭遠樹疏林外,一半秋山帶夕陽。
【夏日】
離心杳杳思遲遲,深院無人柳自垂。日暮長廊聞燕語,輕寒微雨麥秋時。
【虛堂】
虛堂寂寂草蟲鳴,欹枕難忘是舊情。斜月半軒疏樹影,夜深風露更凄清。
【江南春·杳杳煙波隔千里】
杳杳煙波隔千里。白蘋香散東風起。日落汀洲一望時,愁心不斷如春水。
【冬日北齋】
寒風颯颯響庭槐,愛日明窗坐北齋。閑憶故山歸未得,舊游時展認云崖。
【長安春書】
務閑公府都無事,騎吏前驅引馬行。雨霽晚街官柳色,日長春寺講鐘聲。
云山已有終南秀,泉石猶思洛下清。聞道曲江新水滿,欲攜歌管出重城。
【江南春·波渺渺】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
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
【踏莎行·春暮】
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
畫堂人靜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裊?!?/p>
密約沉沉,離情杳杳,菱花塵滿慵將照?!?/p>
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暗淡連芳草。
【點絳唇】
水陌輕寒,社公雨足東風慢。定巢新燕。濕雨穿花轉。
象尺熏爐,拂曉停針線。愁蛾淺。飛紅零亂。側臥珠簾卷。
【甘草子】
春早。柳絲無力,低拂清門道。暖日籠啼鳥。初坼桃花小。
遙望碧天凈如掃。曳一縷、輕煙縹緲??跋Я髂曛x芳草。任玉壺傾倒。
【陽關引】
塞草煙光闊。渭水波聲咽。春朝雨霽,輕塵歇、征鞍發(fā)。指青青楊柳,又是輕攀折。動黯然、知有後會甚時節(jié)。
更盡一杯酒,歌一闋。嘆人生,最難歡聚易離別。且莫辭沉醉,聽取陽關徹。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蝶戀花】
四十年來身富貴。游處煙霞,步履如平地。紫府丹臺仙籍里,皆知獨擅無雙美。
相傳,宋淳化年間,青年時代的寇準,為解決楊門之事,成功為楊門一家討回公道因此得到宋太宗的支持和信任,提升為參知政事,管理大理寺。不久,太宗又為寇準主婚,讓皇姨宋娥與他成親。宋娥是趙匡胤宋皇后的幼妹、邢國公宋準的幼女,美貌聰慧,賢淑多才。新婚期間, 日日酒宴,夜夜歌舞。
一天,寇準與宋娥正在歡宴,忽聽門官來報:“相爺,大門外有個老漢,說是相爺的鄉(xiāng)里,非要見相爺不可?!币宦犑羌亦l(xiāng)人,寇準忙說:“快請進來!”不一會,門官領來一個老漢,衣著破爛,臉上布滿皺紋??軠室豢矗瓉硎蔷司粟w午,便忙拉宋娥一起上前拜見,侍女也急忙搬來椅子,讓老人家坐下。誰知老漢兩眼發(fā)呆,并不回答寇準夫妻的問話,卻大哭起來??軠拭枺骸熬司?,有什么委屈?受了誰的氣?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老漢連連搖頭。問了半天,老漢才長嘆一口氣,叫著寇準的小名,說:“牛娃,我進了這相府,見你這么榮華富貴,又聽你手下人說,你每日每夜都是這樣,叫我不由得想起我那可憐的老姐了。他一輩子受苦受難, 沒過一天好日子!”寇準聽舅舅說起母親,慌忙跪倒,說:“都是甥兒不好,得意忘形,忘了母親早年的苦楚?!?/p>
趙老漢擦了擦眼淚,拍著寇準的肩膀說:“牛娃子,那年你爹去世,你才10歲,你娘晝夜紡線織布,供你讀書,我送你上華州會試時,你穿的藍布袍還補著補丁。后來,你一直沒回家來。你母親歸天時,你正在關外操勞王事,顧不上奔喪,舅也不能怪你。你現在當了大官,又招了皇姨,從地下到了天上,歡樂幾天也就是了。可你天天作樂,夜夜宴飲。你娘受過的苦難,你不是早忘光了嗎?”
寇準忙給舅父叩了三個頭,說:“舅父指教,甥兒得益不淺,母親棄世時,我君命在身,忠孝不能兩全,是甥兒終生憾事。不過,母親的苦楚,甥兒實不敢忘。甥兒今為國家大臣,誓以上報宋王,下撫黎民。”說罷,忙和宋娥勸舅舅入席用飯。
老漢看著宴席上的山珍海味,硬是不入席,卻指著宴席說:“這一桌飯,夠咱家鄉(xiāng)一家人過幾個月哩!你在京城里吃的這么好,可知咱華州、同州今年大旱,顆粒不收,一斗米漲到一千錢?,F在還沒過年,已鬧起了饑荒,到明年春天,不知要餓死多少人呢!想到這,我怎么能吃下這樣好的飯呢?”
寇準也聽說家鄉(xiāng)有旱情,可是從地方官的奏折里,卻看不出災情的嚴重程度。聽舅舅這一說,頓感自己失職,愧對鄉(xiāng)里。他安排舅舅住下,急忙回到大廳,吩咐撤了宴席,并以此為戒,永不夜宴。
第二天早朝,寇準將故里旱情如實奏給太宗,并請旨回陜西督賑和詢察民情。他回陜西后,為家鄉(xiāng)辦了很多好事,還把關中的賦稅免征三年。
當時有個詩人稱贊寇準:“有官居鼎,無地起樓臺?!薄盁o樓臺相公”的美號就這樣叫開了。據說寇準初執(zhí)掌相府的時候,生活還是很奢侈的,那么后來為什么會變成“無樓臺相公”呢?故事是這樣的——寇準平時喜歡聽歌,酒余茶后經常叫一些歌女唱歌排憂解悶。有一次,一個妙齡歌女來相府清唱,寇準見她面目姣好 ,聽她歌聲圓潤,一時興起,就賞她一匹綾緞。想不到歌女還嫌賞賜少,一臉的不高興。
當時寇準身邊有一個出身寒門的侍妾,名叫蒨桃,她見到這個情形很氣憤,事后就寫了一首小詩《呈寇公》:“一曲清歌一束綾,美人猶自意嫌輕。不知織女熒窗下,幾度拋梭織得成!”
寇準讀了蒨桃的詩,很是感動。默默想道:蒨桃詩說的對,這一匹一匹的綾緞,都來之不易,隨心所欲揮霍是不應該的,就堅決改了,從此以后一直保持勤儉樸素的美德。
重陽節(jié)又到了。宋太宗(公元976—998 年在位)欽令遍請諸王,大擺酒宴。 楚王元佐剛巧發(fā)病,太宗因此沒請這位長子參加。這暴戾的家伙半夜醒來,竟惡從膽邊生,把宮中姬妾們統(tǒng)統(tǒng)關起來,放火燒宮。太子東宮內外,慘叫聲震天。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才熄滅。 聽到太監(jiān)傳報,太宗氣極了:這太子自從得了精神病后,像野獸一般殘忍。左右侍從稍有過錯,就給他彎弓射死。朕多次教誨,至今卻未悔改。想到這兒,他氣不打從一處來,猛拍御書案:“廢了他,廢了他!我要另立太子!”
寇準微笑道:“陛下盡管說來。”
太宗忙說:“東宮太子破壞王法,早晚會像桀紂那樣兇惡,我想廢了他。但東宮有不少兵將,萬一不慎,我怕引起宮內大亂?!?
寇準獻上一計道:“三天之后上午,請陛下令東宮太子去祖廟舉行托節(jié)儀式,讓他帶左右侍從一同前往。如此這般……”說著,他輕松地一笑:“廢除太子,盡管只用一個太監(jiān)之力,馬到成功?!?
三天后,元佐心花怒放,帶著大群侍衛(wèi),耀威揚武地奔向祖廟。東宮內一片空虛,太宗派去的人細細搜查起來。一番忙碌,搜出很多兇殘的刑具,如割肉、挑筋、摘舌等物。
寇準出身于書香門第。他的父親寇相學問非常好,在五代后晉時中過進士,曾在一個貴族府第做秘書一類的小官??軠食錾蟛痪茫赣H就去世了,因此家境貧寒,可是深受書香世家影響的寇母十分重視寇準的學習。少年時的寇準,聰明好學,從書本上學得許多知識和道理。尤其對《春秋》三傳,讀得爛熟,理解得很透徹。這為他以后入仕從政打下了初步的知識基礎。
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980年),18歲的寇準考中進士,被任命為大理評事,一年后又被派往歸州巴東任知縣。22歲升任成安知縣,留有寇公門.。以后他又先后升任鹽鐵判官、尚書虞部郎中、樞密院等直學士等官??軠使龠\亨通:并不是由于阿諛逢迎,依附權貴,相反,他剛正廉明不畏權,非常受人敬仰??軠实那嘣浦鄙峡康氖亲约旱闹艺\與智謀,用宋太宗的話來就是“臨事明敏”。端拱二年(989年),寇準曾奏事殿中,大膽進諫。由于忠言逆耳,太宗聽不進去,生氣地離開了龍座,轉要回內宮??軠蕝s扯住太宗的衣角,勸他重新落座,聽他把話講完。事后,宋太宗十分贊賞寇準,高興地說:“我得到寇準;像唐太宗得到魏征一樣?!笨軠时粴J譽為魏征,可見他在宋太宗智囊團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寇準在太宗朝群臣中,以剛直足智著名。淳化初年,北宋朝廷處理了兩樁受賄案。情節(jié)嚴重的王淮,贓錢以千萬計,僅被撤職仗責,不久又恢復了原職;而情節(jié)較輕的祖吉,卻被處以死刑??軠手肋@是王淮的哥哥、參政王沔搞的鬼,心中忿忿不平。淳化二年(991年)春天發(fā)生了一次大旱災,宋太宗召集近臣詢問時政得失。群臣多認為是天數所致,寇準則借用當時十分流行的天人感應學說,指出旱災是上天對朝廷刑罰不平的警告。宋太宗聽后,生氣地轉人禁中,但又覺得寇準的話必有根據,就召問寇準朝廷的刑罰怎么不平?寇準回答說:“請將二府大臣都叫來,我當面解釋?!碑斖蹉娴热松系詈?,寇準就把王淮、祖吉二案述說了一遍,然后看了王沔一眼問道:“這難道不是刑罰不平嗎?”宋太宗當即責問王沔。王沔嚇得魂不附體,連連謝罪。從此寇準更加受到太宗的賞識,被任命為左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又改為同知樞密院事,開始直接參預北宋朝廷的軍國大事。
寇準在樞密院與知院張遜發(fā)生了嚴重的意見分歧。由于受張遜誣陷,寇準被貶至青州。但這時宋太宗已離不開寇準了,寇準去青州后,太宗悶悶不樂,經常詢問有關寇準在青州的情況。第二年,寇準就被召回京師,拜為參知政事。至道元年(995年)又加給事中。
當時宋太宗在位日久,一直未立皇儲。這件事也一直是令太宗頭疼的事情。因為太祖趙匡胤死后,其子德昭未能繼位;太宗趙匡義以皇弟身分踐祚。并且太祖之死還有“燭影斧聲”之謎,也就是說太宗有殺兄奪位之嫌。因此太宗傳位,就面臨兩個選擇:立自己的兒子,還是立太祖的兒子。當時一般大臣都諱言立儲一事。大臣馮拯曾上疏請立皇儲,被太宗貶到嶺南。從此朝野上下很少有人再敢議論此事??軠蕜倧那嘀葸€朝,入見太宗。太宗當時正患足疾,讓寇準看過傷情后,深情地問道:“你怎么現在才回京?”太宗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接著太宗便向寇準問起應立誰為皇太子??軠室巡碌教谶@次召見他的目的,他早已成竹在胸,但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太宗的問題。他告訴太宗:為天下選擇國君,不能與后妃、中官(太監(jiān))商量,也不能與近臣謀劃;應選擇眾望所歸者立為太子。太宗低頭想了好久,屏退左右的人,輕聲問道:“襄王如何?”寇準心中暗喜,便順水推舟地說:“知子莫若父。陛下既然認為襄王可以,就請決定吧。”第二天,太宗便宣布襄王趙恒為開封尹,改封壽王,立為皇太子。
太宗與太子拜謁祖廟回來,京城的人們擁擠在道路兩旁喜氣洋洋,爭著看皇太子。這時人群中有人喊了聲“少年天子”。太宗聽后很不高興,問寇準:“人心歸向太子將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寇準連連拜賀說:“陛下選擇的皇儲深得人心,這是國家的福氣?!碧诨腥淮笪颍p寇準對飲,大醉而罷。此后太宗更加依重寇準。有人給太宗獻了個寶物:一通天犀,太宗令人加工成兩條犀帶,一條自用,另一條賜給了寇準。
自從趙宋王朝建立以后,為了鞏固統(tǒng)治,就把主要力量放在對內鎮(zhèn)壓方面。北宋的前兩個皇帝太祖、太宗均把外族入侵視為“盱腋之患”,而把人民“謀反”和軍事政變,看作“心腹之患”。因此,趙宋王朝的一系列法度,大多是針對防范內患而制定的。這樣一來,北宋政權的絕大部分力量都消耗在對內控制上,而對于外部強敵契丹,卻表現得異常軟弱。契丹是10世紀初至12世紀初由契丹族耶律氏在我國北方建立的一個少數民族政權,后稱遼。唐末五代,中原割據混戰(zhàn),契丹機迅速發(fā)展。923年,后梁滅亡后,河北一片混亂,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率騎南下,攻占了幽州和安次、潞、三河、漁陽、懷柔、密云等縣。后唐清泰三年(936年),后唐大將石敬瑭為了做皇帝,向遼太宗耶律德光求援。石氏在遼兵幫助下建立了后晉,割燕云十六州給遼,使中原失去北方屏藩。后周世宗柴榮曾為收復失地,重振國防而致力北伐。宋太祖時,遼朝正值穆宗耶律景在位,耶律景沉湎于酒色,不理國事,對宋采取保守戰(zhàn)略。宋太祖乘機得以發(fā)展勢力,平定了南方的割據政權。等到遼景宗耶律賢即位,遼的國力一時尚未恢復,因此還能與宋相安。開寶七年(974年)至太平興國四年(979年)宋遼遣使通好達五年之久。然而這個友好局面終因宋太宗親征北漢,遼兵援助北漢而破裂。宋太宗時,宋、遼之間在太平興國四年和雍熙三年(986年)發(fā)生過兩次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在這兩次戰(zhàn)爭中,宋軍都遭到嚴重失敗。從此北宋朝“守內虛外”的傾向就更加嚴重,宋朝廷內消極妥協的情緒也因此而日益增長。契丹騎兵間歲南下,河北大平原經常遭受侵擾,人民的生產和生活遭到嚴重破壞。
至道三年(997年),宋太宗駕崩,太子趙恒繼位,即宋真宗。契丹騎兵乘宋主新立,更加頻繁地騷擾邊境。咸平二年(999年),遼軍大敗宋軍于高陽關,俘宋并代都部署康保裔,大掠而還。咸平六年,遼軍再侵高陽關,宋軍副都部署王繼忠又被俘降遼。這兩次戰(zhàn)爭極大地震驚了北宋朝廷。景德元年,邊境告急文書頻傳,說遼軍又要大規(guī)模入侵了。宰相李沆、畢士安面對強敵壓境,束手無策。這年六月,畢士安向宋真宗推薦寇準為相。畢士安說:“寇準天資忠義,能斷大事;志身殉國,秉道嫉邪。眼下北強入侵,只有寇準可以御敵保國。”八月,寇準被任命為集賢殿大學士,和畢士安同為宰相。
景德元年(1004年)九月,遼圣宗耶律隆緒和他的母親蕭太后,率20萬大軍,從幽州出發(fā),浩浩蕩蕩,向南推進。遼軍由威虜軍攻定州,被宋兵阻擊,便把兵鋒轉向東南。當敵騎南下侵犯。“急書一夕五至”的時候,北宋統(tǒng)治集團的上層人物大多驚惶恐懼。參知政事王欽若是江南人,主張遷都金陵。樞密院事陳堯叟是四川人,提議遷都成都。他們主張用躲避敵人的辦法,應付敵人的入侵。宋真宗本來就無心抗敵,更表現得惶恐不安。只有寇準堅決主張抵抗,當真宗問他的意見時,王欽若、陳堯叟二人正好在場。寇準心里明白,遷都之議就是他們提出的,但他卻假裝不知,對真宗說:“不知誰給陛下出此遷都之策?罪可殺頭!”他進一步提出,皇帝應該親征以決勝。他指出,如果御駕親征,敵人自當遁去;否則也可以出奇兵打亂敵人的戰(zhàn)略部署,同時堅守都城以使敵疲困,這樣就可使敵勞而我逸,最后我們必得勝算??軠实囊庖娊K于阻止了妥協派逃跑避敵的主張。為了消除王欽若對真宗的影響,寇準把他從真宗身邊調到天雄軍前線去防遼兵。
寇準派探子到前線偵察情況,根據對敵情的分析,制定了一套抗敵方略。他指出:“目前敵人已至深州、祁州以東,我方大軍在定州及威虜等地,東路別無駐軍。應一面調天雄軍步騎萬人,駐守貝州,派孫全照指揮,遇敵掩殺;另一方面招募民兵,深入敵后,襲擊敵人據點,兼以報告敵情。這樣就可以振奮軍威,安定人心,打亂敵人的軍事部署,并可與刑州和沼州的軍事據點構成犄角之勢,以便攻守。萬一敵騎南下攻人貝州,即應增援定州,向東北進攻,牽制敵人后方,使敵兵不敢縱深作戰(zhàn)?!蓖瑫r寇準特別強調指出:為了鼓舞士氣,爭取更大的勝利,真宗必須渡過黃河,親臨前線!
寇準一方面同妥協派斗爭,一方面積極備戰(zhàn)。他派人到河北把農民中的優(yōu)秀青年組織起來,加以訓練,發(fā)展民兵隊伍,并規(guī)定:河北民兵殺敵,所在官軍應給以聲援;民兵中有殺敵立功者,同樣給予獎賞??軠蔬€派人攜帶錢物慰勞河北駐軍,并出銀30萬兩交給河北轉運使,用來收購軍糧,充實軍資。
景德元年十月,遼兵攻下祁州,向東南推進,經貝州,直撲澶州城下。這樣一來,不僅河北大片領土陷入敵手,而且僅隔一河的都城汴京也暴露在敵騎威脅之下。事實擺在面前,只有堅決抗敵才是惟一的出路。怯弱的宋真宗在寇準的督促下終于決定親征。但統(tǒng)治集團內部仍然有不少人對抗敵沒有信心,甚至當時的宰相畢士安也以自己抱病在身,以及太白星白天出現對大臣不祥為借口,不愿隨駕北征,并對寇準促使真宗親征說三道四。
在寇準的督促下,宋真宗讓雍王留守京師,自己起駕北上。當車駕緩慢行至韋城時,遼軍日益迫近的消息雪片似地從前方飛來。臣僚中又有人勸真宗到金陵躲避敵鋒,于是真宗又動搖起來??軠适侄冒盐哲娦拿裥暮汀叭⊥Q勝”的軍事法則。他提醒真宗在大敵壓境,四方危機的情況下,只可進尺、不可退寸。三寇準明確指出,進則士氣備增,退則萬眾瓦解。殿前都指揮使高瓊也支持寇準的意見。真宗車駕終于北行到達澶州。北宋時,黃河還是從澶州流過的,將澶州城一分為二。遼軍已抵北城附近,真宗不敢過河,只愿駐扎在南城。寇準力請渡河,真宗猶豫不決??軠蕦Ω攮傉f:“太尉承蒙國家厚恩,今日打算有所榀答嗎?”高瓊說:“我是軍人,愿以死殉國?!庇谑强軠逝c高瓊商議了一番,便一同去見真宗。寇準對真宗說:“陛下如果認為我剛才的話不足憑信,可以問問高瓊?!睕]等真宗開口,高瓊便說:“寇準的話不無道理。隨軍將士的父母妻子都在京師,他們不會意拋棄家中老小隨您遷都而只身逃往江南的?!苯又攮偙阏堈孀诹⒓磩由矶珊印忻茉菏埋T拯在一旁呵責高瓊對真宗魯莽。高瓊憤怒地駁斥道:“你馮拯只因為會寫文章,官做到兩府大臣。眼下敵兵向我挑釁,我勸皇上出征,你卻責備我無禮。你有本事,為何不寫一首詩使敵人撤退呢?”高瓊命令衛(wèi)士把真宗的車駕轉向北城行進。渡過浮橋時高瓊簡直是在驅趕衛(wèi)士前進。當真的黃龍旗在澶州北城樓上一出現,城下北宋的兵民立即歡聲雷動,氣勢百倍。真宗到澶州北城象征性地巡視后,仍回南城行宮,把寇準留在北城,負責指揮作戰(zhàn)。真宗幾次派人探視寇準的舉動??軠逝c知制誥楊億在城樓上喝酒下棋,十分鎮(zhèn)定??軠市赜谐芍?,使真宗不再恐慌。
自從契丹大舉入侵之后,各地軍民英勇抗敵。遼軍雖然號稱20萬,卻是孤軍深入,供給線長,糧草不繼。十月以后,契丹軍隊在戰(zhàn)場上節(jié)節(jié)失利。尤其是真宗親臨北城時,遼軍先鋒蕭撻覽在澶州城下被宋將李繼隆部將張環(huán)用精銳的床子弩射殺,極大地動搖了契丹軍心。因此契丹太后蕭燕燕及大丞相耶律隆運估計在戰(zhàn)場上撈不到什么便宜,便轉而向北宋統(tǒng)治者“議和”,企圖從談判桌上獲得在戰(zhàn)場上得不到的好處。
宋真宗本來就沒有抗敵的決心。差不多在他離京親征的同時,宋朝的議和使節(jié)曹利用也被派往契丹軍營。曹利用當時是一個職位很低的官員。在遼宋對壘的過程中,曹利用總是往來于兩軍之間。遼圣宗和蕭太后也通過前一年望都之戰(zhàn)中俘虜的宋將王繼忠和曹利用聯系。契丹提出的議和條件是要宋“歸還”后周世宗北伐奪得的“關南之地”。宋方的條件是,只要遼國退兵可以每年給遼一些銀、絹,但不答應領土要求。談判在兩軍對峙中進行。最后終于按宋方的條件達成了協議,剩下的問題就是每年給遼銀絹的數量。曹利用臨行前請示宋真宗,真宗說:“必不得已,一百萬也可?!辈芾脧恼孀诘男袑m一出來就被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寇準叫住??軠识撍f:“雖然有圣上的旨意,但你去交涉,答應所給銀絹不得超過30萬。否則,你就不必再來見我,那時我要砍你的頭!”
寇準始終反對議和,主張乘勢出兵,收復失地。主戰(zhàn)派將領寧邊軍都部署楊之,以奪取幽燕數州。但由于真宗傾心于議和,致使妥協派氣焰囂張。他們攻擊寇準擁兵自重,甚至說他圖謀不軌。寇準在這班人的毀謗下,被迫放棄了主戰(zhàn)的主張。于是,在妥協派的策劃下,于同年十二月,宋遼雙方訂立了和約。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
澶淵之盟本身并不值得稱道,但在這次戰(zhàn)爭中,宋軍給遼軍以有力的反擊,使遼朝統(tǒng)治者認識到宋軍和中原地區(qū)的人民是不可輕侮的。從此以后,契丹就不敢發(fā)動大規(guī)模的入侵。澶淵之盟后,宋遼邊境干戈寧息,貿易繁榮,人民生活安定。從積極抗敵到澶淵之盟,寇準功冠朝臣,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正如宋神宗時的宰相王安石曾在《澶州》一詩中所歌頌的:“歡盟從此至今日丞相萊公功第一?!钡怯泄χ紖s由此招來不測之禍??軠蕦Ρ彼瓮醭χ厝缟剑孀趯軠适志粗?,引起妥協派官僚的嫉恨。王欽若這個曾被寇準斥之為“罪可斬首”的妥協派首領,對寇準更是恨之入骨。一回到東宮,王欽若就開始對寇準施展陰謀。在一次退朝之后,他乘機對真宗說:“陛下敬重寇準,是因為他對國家有功嗎?”真宗點頭肯定。王欽若說:“我想不到陛下竟有這樣的看法。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反而說寇準有功。”真宗一愣,問他原故。王欽若說:“《春秋》—書都把城下之盟當作一種恥辱。澶淵之盟實際上是城下之盟,陛下不以為恥嗎?”王欽若見真宗不高興,接著說:“陛下聽說過賭博吧。那些賭徒在錢快要輸完時,就盡其所有押了上去,輸贏在此一著,這就叫'孤注一擲’。陛下在澶州時不過是寇準的'孤注’罷了,真是危險啊!”從此,真宗對寇準就冷淡起來。
寇準做宰相,選拔人才不講門第,喜歡進用出身貧寒而有真才的人。御史臺是專門批評朝政得失的機構,每當御史臺官員有缺額時,他就讓平時具有批評精神的人去擔任。這樣一來,他就更成為王欽若等人的眼中釘。在王欽若一伙的攻擊下,景德三年二月,寇準被免去相職,到陜州去做知州。
寇準離開東京,在河南、陜西等地作了多年的地方官,朝中大權落人王欽若、丁謂一伙人手中。丁謂與王欽若一樣,也是一個善于奉迎的無恥之徒。為了博得真宗的歡心與信任,王欽若、丁謂等人大搞封建迷信活動,以偽造所謂“天書”、編造祥異等事,粉飾太平、迷惑視聽。真宗晚年臥病不起,越發(fā)迷信和糊涂,對于王欽若與丁謂,簡直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天禧三年(1019年),形勢發(fā)生了有趣的變化。丁謂主動邀請寇準回朝再當宰相。丁謂此舉別有一番用心。當時,無論從資歷是從聲望上講,丁謂實在不夠宰相的資格,因而他以參知政事的名義請寇準回朝為相,以便假借寇準的資望為自己的權勢服務。這一點,局外人是清楚的??軠实摹獋€門生就曾十分懇切地對寇準說,稱病不去為上策,而“再入中書”當宰相為下策。然而耿直的寇準不聽勸阻,終于在六月間赴京上任了。
丁謂對寇準先后施展了兩套陰謀。起初他一心想把寇準拉為同黨。在一次宴會上,寇準的胡須沾了些菜湯,丁謂馬上起身為寇準擦須??軠什坏活I情,反而十分惱火,當場訓斥丁謂有失大臣之體。丁謂惱羞成怒,發(fā)誓要報復寇準。
真宗得風濕病后,劉皇后參預朝政,凡事皆問丁謂。丁謂誤國,有識之士有目共睹。寇準、王旦、向敏中等元老重臣都上奏建議應選擇正大光明的大臣來輔佐太子監(jiān)國。寇準還特別指出:“丁謂、錢惟演是奸佞之人,不能輔佐少主?!逼鋵嵤窃诜磳⒑箢A政,反對丁謂專權。病中的真宗也意識到丁謂專權的嚴重局勢,批準了寇準等人的上奏??軠首屩普a楊億秘密起草太子監(jiān)國的詔旨,并且準備與楊億一起輔政。劉皇后是四川人,她娘家的人仗勢犯法,真宗為了劉后的面子,下詔赦免??軠蕡詻Q反對,認為必須按國法處置。為這件事,劉皇后與寇準結下怨仇。不料,寇準與楊億密謀由太子監(jiān)國一事被楊億的妻弟張演酒后泄漏,劉皇后先下手為強,罷寇準為太子太傅,封為萊國公。正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和丁謂有私怨的太監(jiān)周懷政聯絡同黨,企圖發(fā)動政變,斬殺丁謂,復相寇準,尊真宗為太上皇,擁立皇太子即位。這件事被客省使楊崇勛出賣。丁謂連夜化裝乘牛車到曹利用那里商量對策。丁謂、曹利用派兵包圍了周懷政的住處。周懷政被俘后自殺。丁謂想乘機干脆把寇準置于死地,就誣告寇準參與密謀??軠孰m沒被問成死罪,卻再次罷相,被逐出京城。
寇準遭貶,據說是丁謂等背著宋真宗干的。據《宋史·寇準傳》記載,寇準被貶,真宗臥病不知,問左右的人為什么多日沒見寇準,左右臣僚都不敢回答實情??軠孰x開京城那天,大臣們由于害怕丁謂,都不敢去送行,只有王曙以“朋友之義”為寇準餞行。另外還有個叫李迪的人對寇準罷相十分憤懣,公然宣布自己與丁謂不共戴天,甚至持手板擊打丁謂。李迪面奏皇帝痛斥了謂之奸邪,力訴寇準之蒙冤。
寇準再次罷相后,丁謂當了宰相。丁謂為了將寇準置于死地,把他一貶再貶。最后寇準在乾興元年(1022年)被放逐到邊遠的雷州去當司戶參軍,等于被發(fā)配到那里去充軍。
寇準去世后,經他夫人宋氏請求,將靈柩運到洛陽安葬,途徑公安(今湖北公安)等縣時,當地父老插竹路祭,據說后來竹都成活為林,后人稱為“相公竹”。人們又在竹林旁建了“寇公祠”。明代大文人戴嘉猷路過公安時,曾題寫“萬古忠魂依海角,當年枯竹到雷陽”的不朽詩句?!?/p>
寇準墓位于渭南市臨渭區(qū)官底鎮(zhèn)左家村南一里許。封土高4米,南北長15米,東西寬8米,墓前立有“宋寇萊公墓”碑石一通。碑文為當時任兵部侍郎、陜西巡撫兼都察院副都御史的畢沅所書。1986年后,當地政府重視文物,在此興建寇準小學,以保護這座衣冠冢和紀念歷史名相。
寇準,字平仲,華州下邽人也。父相,晉開運中,應辟為魏王府記室參軍。準少英邁,通《春秋》三傳。年十九,舉進士。太宗取人,多臨軒顧問,年少者往往罷去?;蚪虦试瞿?,答曰:“準方進取,可欺君邪?”后中第,授大理評事,知歸州巴東、大名府成安縣。每期會賦役,未嘗輒出符移,唯具鄉(xiāng)里姓名揭縣門,百姓莫敢后期。累遷殿中丞、通判鄆州。召試學士院,授右正言、直史館,為三司度支推官,轉鹽鐵判官。會詔百官言事,而準極陳利害,帝益器重之。擢尚書虞部郎中、樞密院直學士,判吏部東銓。嘗奏事殿中,語不合,帝怒起,準輒引帝衣,令帝復坐,事決乃退。上由是嘉之,曰:“朕得寇準,猶文皇之得魏徵也?!?/p>
淳化二年春,大旱,太宗延近臣問時政得失,眾以天數對。準對曰:“《洪范》天人之際,應若影響,大旱之證,蓋刑有所不平也?!碧谂?,起入禁中。頃之,召準問所以不平狀,準曰:“愿召二府至,臣即言之?!庇性t召二府入,準乃言曰:“頃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賕,吉贓少乃伏誅;淮以參政沔之弟,盜主守財至千萬,止杖,仍復其官,非不平而何?”太宗以問沔,沔頓首謝,于是切責沔,而知淮為可用矣。即拜準左諫議大夫、樞密副使,改同知院事。
準與知院張遜數爭事上前。他日,與溫仲舒偕行,道逢狂人迎馬呼萬歲,判左金吾王賓與遜雅相善,遜嗾上其事。準引仲舒為證,遜令賓獨奏,其辭頗厲,且互斥其短。帝怒,謫遜,準亦罷知青州。
帝顧準厚,既行,念之,常不樂。語左右曰:“寇準在青州樂乎?”對曰:“準得善藩,當不苦也”數日,輒復問。左右揣帝意且復召用準,因對曰:“陛下思準不少忘,聞準日縱酒,未知亦念陛下乎?”帝默然。明年,召拜參知政事。
自唐末,蕃戶有居渭南者。溫仲舒知秦州,驅之渭北,立堡柵以限其往來。太宗覽奏不懌,曰:“古羌戎尚雜處伊、洛,彼蕃夷易動難安,一有調發(fā),將重困吾關中矣?!睖恃裕骸疤扑苇Z不賞邊功,卒致開元太平。疆埸之臣邀功以稔禍,深可戒也?!钡垡蛎鼫适刮急?,安撫族帳,而徙仲舒鳳翔。
至道元年,加給事中。時太宗在位久,馮拯等上疏乞立儲貳,帝怒,斥之嶺南,中外無敢言者。準初自青州召還,入見,帝足創(chuàng)甚,自褰衣以示準,且曰:“卿來何緩耶?”準對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師?!钡墼唬骸半拗T子孰可以付神器者?”準曰:“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官,不可也;謀及近臣,不可也;唯陛下擇所以副天下望者。”帝俯首久之,屏左右曰:“襄王可乎?”準曰:“知子莫若父,圣慮既以為可,愿即決定?!钡鬯煲韵逋鯙殚_封尹,改封壽王,于是立為皇太子。廟見還,京師之人擁道喜躍,曰:“少年天子也?!钡勐勚粦?,召準謂曰:“人心遽屬太子,欲置我何地?”準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也。”帝入語后嬪,宮中皆前賀。復出,延準飲,極醉而罷。
二年,祠南郊,中外官皆進秩。準素所喜者多得臺省清要官,所惡不及知者退序進之。彭惟節(jié)位素居馮拯下,拯轉虞部員外郎,惟節(jié)轉屯田員外郎,章奏列銜,惟節(jié)猶處其下。準怒,堂帖戒拯毋亂朝制。拯憤極,陳準擅權,又條上嶺南官吏除拜不平數事。廣東轉運使康戩亦言:呂端、張洎、李昌齡皆準所引,端德之,洎能曲奉準,而昌齡畏忄耎,不敢與準抗,故得以任胸臆,亂經制。太宗怒,準適祀太廟攝事,召責端等。端曰:“準性剛自任,臣等不欲數爭,慮傷國體?!币蛟侔菡堊铩<皽嗜雽?,帝語及馮拯事,自辯。帝曰:“若廷辯,失執(zhí)政體?!睖湿q力爭不已,又持中書簿論曲直于帝前,帝益不悅,因嘆曰:“鼠雀尚知人意,況人乎?”遂罷準知鄧州。
真宗即位,遷尚書工部侍郎。咸平初,徙河陽,改同州。三年,朝京師,行次閿鄉(xiāng),又徙鳳翔府。帝幸大名,詔赴行在所,遷刑部,權知開封府。六年,遷兵部,為三司使。時合鹽鐵、度支、戶部為一使,真宗命準裁定,遂以六判官分掌之,繁簡始適中。
帝久欲相準,患其剛直難獨任。景德元年,以畢士安參知政事,逾月,并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準以集賢殿大學士位士安下。是時,契丹內寇,縱游騎掠深、祁間,小不利輒引去,徜徉無斗意。準曰:“是狃我也。請練師命將,簡驍銳據要害以備之。”是冬,契丹果大入。急書一夕凡五至,準不發(fā),飲笑自如。明日,同列以聞,帝大駭,以問準。準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日爾?!币蛘埖坌义ぶ?。同列懼,欲退,準止之,令候駕起。帝難之,欲還內,準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矣,請毋還而行?!钡勰俗h親征,召群臣問方略。
既而契丹圍瀛州,直犯貝、魏,中外震駭。參知政事王欽若,江南人也,請幸金陵。陳堯叟,蜀人也,請幸成都。帝問準,準心知二人謀,乃陽若不知,曰:“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誅也。今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賊自當遁去。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其師,勞佚之勢,我得勝算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復保邪?”遂請帝幸澶州。
及至南城,契丹兵方盛,眾請駐蹕以覘軍勢。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中山以扼其亢,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zhèn)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進?”眾議畢懼,準力爭之,不決。出遇高瓊于屏間,謂曰:“太尉受國恩,今日有以報乎?”對曰:“瓊武人,愿效死?!睖蕪腿雽?,瓊隨立庭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等?”瓊即仰奏曰:“寇準言是?!睖试唬骸皺C不可失,宜趣駕。”瓊即麾衛(wèi)士進輦,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遠近望見御蓋,踴躍歡呼,聲聞數十里。契丹相視驚愕,不能成列。
帝盡以軍事委準,準承制專決,號令明肅,士卒喜悅。敵數千騎乘勝薄城下,詔士卒迎擊,斬獲大半,乃引去。上還行宮,留準居城上,徐使人視準何為。準方與楊億飲博,歌謔歡呼。帝喜曰:“準如此,吾復何憂?”相持十余日,其統(tǒng)軍撻覽出督戰(zhàn)。時威虎軍頭張瑰守床子弩,弩撼機發(fā),矢中撻覽額,撻覽死,乃密奉書請盟。準不從,而使者來請益堅,帝將許之。準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帝厭兵,欲羈縻不絕而已。有譖準幸兵以自取重者,準不得已,許之。帝遣曹利用如軍中議歲幣,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睖收倮弥玲ⅲZ曰:“雖有敕,汝所許毋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吾斬汝矣?!崩弥淋?,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河北罷兵,準之力也。
寇準在相位,用人不以次,同列頗不悅。它日,又除官,同列因吏持例簿以進。準曰:“宰相所以進賢退不肖也,若用例,一吏職爾。”二年,加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準頗自矜澶淵之功,雖帝亦以此待準甚厚。王欽若深嫉之。一日會朝,準先退,帝目送之,欽若因進曰:“陛下敬寇準,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睔J若曰:“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準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欽若曰:“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其何恥如之!”帝愀然為之不悅。欽若曰:“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p>
由是帝顧準浸衰。明年,罷為刑部尚書、知陜州,遂用王旦為相。帝謂旦曰:“寇準多許人官,以為己恩。俟行,當深戒之?!睆姆馓┥?,遷戶部尚書、知天雄軍。祀汾陰,命提舉貝、德、博、洺、濱、棣巡檢捉賊公事,遷兵部尚書,入判都省。幸亳州,權東京留守,為樞密院使、同平章事。
林特為三司使,以河北歲輸絹闕,督之甚急。而準素惡特,頗助轉運使李士衡而沮特,且言在魏時嘗進河北絹五萬而三司不納,以至闕供,請劾主吏以下。然京師歲費絹百萬,準所助才五萬。帝不悅,謂王旦曰:“準剛忿如昔?!钡┰唬骸皽屎萌藨鸦?,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避。而準乃為己任,此其短也?!蔽磶?,罷為武勝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徙永興軍。
天禧元年,改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時巡檢朱能挾內侍都知周懷政詐為天書,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信天書者準也。今天書降,須令準上之。”準從上其書,中外皆以為非。遂拜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景靈宮使。
三年,祀南郊,進尚書右仆射、集賢殿大學士。時真宗得風疾,劉太后預政于內,準請間曰:“皇太子人所屬望,愿陛下思宗廟之重,傳以神器,擇方正大臣為羽翼。丁謂、錢惟演,佞人也,不可以輔少主。”帝然之。準密令翰林學士楊億草表,請?zhí)颖O(jiān)國,且欲援億輔政。已而謀泄,罷為太子太傅,封萊國公。時懷政反側不自安,且憂得罪,乃謀殺大臣,請罷皇后預政,奉帝為太上皇,而傳位太子,復相準??褪∈箺畛鐒椎纫愿娑≈^,謂微服夜乘犢車詣曹利用計事,明日以聞。乃誅懷政,降準為太常卿、知相州,徙安州,貶道州司馬。帝初不知也,他日,問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見寇準,何也?”左右莫敢對。帝崩時亦信惟準與李迪可托,其見重如此。
乾興元年,再貶雷州司戶參軍。初,丁謂出準門至參政,事準甚謹。嘗會食中書,羹污準須,謂起,徐拂之。準笑曰:“參政國之大臣,乃為官長拂須邪?”謂甚愧之,由是傾構日深。及準貶未幾,謂亦南竄,道雷州,準遣人以一蒸羊逆境上。謂欲見準,準拒絕之。聞家僮謀欲報仇者,乃杜門使縱博,毋得出,伺謂行遠,乃罷。
天圣元年,徙衡州司馬。初,太宗嘗得通天犀,命工為二帶,一以賜準。及是,準遣人取自洛中,既至數日,沐浴,具朝服束帶,北面再拜,呼左右趣設臥具,就榻而卒。
初,張詠在成都,聞準入相,謂其僚屬曰:“寇公奇材,惜學術不足爾。”及準出陜,詠適自成都罷還,準嚴供帳,大為具待。詠將去,準送之郊,問曰:“何以教準?”詠徐曰:“《霍光傳》不可不讀也?!睖誓I其意,歸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我矣。”
準少年富貴,性豪侈,喜劇飲,每宴賓客,多闔扉脫驂。家未嘗爇油燈,雖庖?#93;所在,必然炬燭。
在雷州逾年。既卒,衡州之命乃至,遂歸葬西京。道出荊南公安,縣人皆設祭哭于路,折竹植地,掛紙錢,逾月視之,枯竹盡生筍。眾因為立廟,歲時享之。無子,以從子隨為嗣。準歿后十一年,復太子太傅,贈中書令、萊國公,后又賜謚曰忠愍。皇祐四年,詔翰林學士孫抃撰神道碑,帝為篆其首曰“旌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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