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先生在《走到人生邊上》寫道:“在這物欲橫流的人世間,人生一世實在是夠苦的。”她曾為柴米油鹽之事操心,有謀生之累。曾在動亂中被誣蔑、被批斗,有精神之危。曾經(jīng)歷生死永別,孑然一人,有孤獨之苦。楊絳先生用她一生的行為回答了我們:人生沒有誰比誰更容易,只有誰比誰更能熬。
熬,是忍受物質(zhì)的困頓。
古時半兩文,堪比五岳沉,現(xiàn)今一張紙,壓垮世間人。面對窮困的境地,楊絳卻坦然道:這種滋味值得品嘗,因為憂患孕育智慧。吃穿開支,車貸房貸,如同一座座山壓在肩上,讓我們步履艱難,難以喘息片刻。人間非凈土,誰都曾為幾兩碎銀發(fā)愁,為生計奔波如蟻。我們不得不對現(xiàn)實俯首稱臣,不得不低到塵埃里去掙每一分錢,因為那是安身立命的底氣。
路遙說:“在這平凡的世界里,也沒有一天是平靜的。”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哪個成年人,不曾在一個個疲憊不堪的夜晚,想過一萬次放棄,又在第二天清晨強打精神,咬牙堅持。生活從來沒有奇跡,每個人都在一邊崩潰,一邊自愈。偶爾狼狽,但也偉大。
熬,是忍受精神的折磨。
如楊絳所言,每個人都會有一段異常艱難的時光,生活的壓力,工作的失意,學(xué)業(yè)的壓力,愛的惶惶不可終日。挺過來的,人生就會豁然開朗;挺不過來的,時間也會教你,怎么與它們握手言和,所以不必害怕的。
命運所施加的一切不幸,楊絳先生以從容之姿全盤接受。被當(dāng)“牛鬼蛇神”挨批斗,被粗暴地剃成陰陽頭,被安排去挖井,去洗廁所……許多人都頂不住這樣的精神摧殘。楊絳卻作書讀,當(dāng)戲看。她那牢不可破的精神世界,讓她熬過了最難的那些年。
生活千瘡百孔,每一個人的日子都會起波瀾,遇荊棘??善D難處,便是修行時。心中存一片陽光,目之所及無不是風(fēng)景,無不是希望。
熬,是忍受靈魂的孤獨。
原以為終于苦盡甘來,但沒曾想生離死別的絕望,又朝她襲來。女兒錢瑗和丈夫錢鐘書是她一生的慰藉,他們?nèi)伺c世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守在一起,可他們仨終究失散了。目送兩位親人離世后,楊絳說:“鐘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里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xiàn)場,盡我應(yīng)盡的責(zé)任。”她抵住萬念俱灰之痛,翻譯了柏拉圖《對話錄》中的《斐多》,把滿滿的思念化為工作的動力。
孤獨,終究是人生的底色。無論是誰,只能伴一程,剩下的旅途,得自己一個人走。余華在《活著》的序言中寫道: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人這一輩子,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杉幢闶且粋€人,也得頂住狂風(fēng)驟雨,努力地匍匐向前。
其實,過好一生沒有什么技巧,唯一能做的就是楊絳先生一樣,慢慢熬,把生活的苦,釀成酒,化為詩。人活這一世,沒有誰比誰更容易,只有誰比誰更能熬。當(dāng)你把荊棘熬成花,把苦難熬成詩后,終會邂逅你想要的生活。若與深淵相逢,請你足夠相信:人間的事,只要生機不滅,即使暫被阻抑,終有抬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