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抱香枝上老 不隨黃葉舞秋風
——論朱淑真詩詞的愛情意識
黃紅日
內容提要 南宋朱淑真是一位大力謳歌女性真正內心情感世界的女詩人、女詞人;一部《斷腸集》超越同時代文人的愛情意識,真實而全面地展示了一個大膽反抗封建禮教、熱烈追求個性自由甚至不惜以死抗爭的女主人公形象。朱淑真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應該重新加以評定。
關鍵詞 朱淑真;斷腸集;愛情意識
一
在詞的發(fā)展史上,一提起著名的女詞人,人們首先想起的便是兩位:李清照和朱淑真。她們的代表作《漱玉詞》和《斷腸集》被譽為中國女性文學代表之雙璧。歷史上對他們的評價曾是銖兩悉稱、等量齊觀的“:古婦人能辭章者,如李易安,孫夫人輩,皆有集行世,淑真繼其后,所謂代不乏賢”(陳霆《清山堂詞話》)“;李清照《如夢令》寫出婦人聲口,可謂與朱淑真并擅詞華(”李攀龍《草堂詩余雋》);“《漱玉《》斷腸》傳絕調,是千秋繡閣填詞祖”(吳灝《閨秀百家詞選》),可見,倆人同為宋代的“閨閣雋才”(況周頤《斷腸詞跋》)。然而,雖然朱詞在當時就廣為流傳“,朱淑真才色冠一時(”陳霆《清山堂詞話》),于后世卻少為人知,李清照卻于后世聲名卓著,以致于陳廷焯、王灼等人明確地給她們排了座次:“朱淑真詞風致之佳,情詞之妙,直可亞于易安。宋婦人能詩詞者不少,易安為冠,次則朱淑真,次則魏夫人也(”《白雨齋詞話》)“;(易安)才力華贍,逼近前輩,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婦人,當推文采第一”《,碧雞漫志》卷二-。至此,此類評價便成定論,被后世學者普遍接受。即使是現(xiàn)今流行的文學史也很少提及朱淑真的名字,對李清照卻大書特書,這其中的緣由不得不令人深思。
誠然,李清照和朱淑真二人,雖同稱為“閨閣雋才”,但我們不能抹殺她們之間的差異。前人對她們的作品已作了許多深刻的分析和比較,孰高孰低自然有了一個衡量的標準,在此姑且不論。另一方面,由于歷代延誤,關于朱淑真的生卒年代、籍貫、家世及愛情婚姻等基本情況,學術界仍爭論不休,沒有定論;更由于手稿被焚“,今所傳者,百無一存”(魏仲恭《斷腸詩集序》),造成了研究上的難度,使得后世對她的研究和評價一直未有突破,朱淑真沒有象李清照那樣在文學史上取得聲名煊赫的地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然而,筆者認為,這其中最大的一個緣由,乃是中國文學批評一貫之傳統(tǒng):以男性文學批評標準來衡量女性文學之優(yōu)劣,以儒家詩教觀來評判文學作品之價值。于是,越是堅持抒寫女性心靈,表現(xiàn)女性的獨特風格的,越是遭受到不公正的苛責和貶損;越是偏離男性文學的評價標準,脫離儒家詩教的批評范疇,就越是遭到不應有的詆毀,甚至是誹謗。朱淑真,這一位大力謳歌女性真正內心情感世界的女詩人、女詞人,便首當其沖,成為眾矢之的。
二
在中國古代文學中,有關女子愛情婚姻題材的描寫,古已有之《,詩經·國風》當中就有許多塑造女性形象的篇章,如“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戀愛少女“,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新婚少婦,“自伯之東,首如飛蓬”的怨婦,“及爾偕老,老使我怨”的棄婦等,但這些女性形象,并不純粹是由女性作家來塑造的。真正由女性作家描寫女性生活、表達女性情感的文學作品則很少,正如朱自清在談到中國古代正統(tǒng)文學中的愛情描寫時所說的“:中國缺少情詩,有的只是‘憶內’‘、寄內’,或曲喻隱指之作,坦率的告白戀愛者絕少,為愛情而歌詠愛情的更是沒有?!盵1]此言固然道出了中國傳統(tǒng)愛情詩的特點,但對朱淑真并不適用:她不僅在被稱為“艷科”的詞中大膽言情,而且還在被尊為正統(tǒng)的、應承擔起“載道”重任的詩歌當中,大量而集中地描寫自己的愛情經歷與婚姻生活。在她三百多首詩詞作品中,愛情是其主旋律:或憧憬美好的愛情理想,或表達兩情相悅的甜蜜,或傾訴愛情缺失的憂愁,或指責愛情命運的不公……由于其描寫直露而大膽,因此在傳統(tǒng)道德觀念對女性情感沉重壓抑的時代,朱淑真背負了“亦非良婦”的罪名,她的這些詩詞也長期得不到公正的評價。所幸,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逐漸發(fā)現(xiàn)了朱淑真身上的閃光點,察覺到了朱淑真超越其時代的高超境界“:我們今日所尊重的是真摯的情感和崇高的心態(tài)。男女愛慕,情真意誠,是人間的‘至情’,絕不應有‘貞’與‘不貞’的迂見。朱淑真生于禮教森嚴、封建思想濃厚的社會中!卻能大膽強烈地追求誠摯的愛情,實在令人敬佩之至。她的思想可說已走向時代之先了?!盵2]朱淑真超越同時代文人的愛情意識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明確的愛情理想和特定的擇偶標準。朱淑真生活在理學綱常極為興盛的宋代社會,女子沒有伸張自己個性、發(fā)揮自己才能的自由。她們被迫處于社會的邊緣地位,無法實現(xiàn)更多的自身價值,唯有把一生的幸福與希望寄托在婚姻上。但這唯一的希望也似空中樓閣,對于婚姻的基礎———愛情,身為社會主宰的男子尚且沒有自由,身處社會底層的婦女,更是與此無緣了“:由婚姻為墻基,族性為磚石,而綱常名教則為之泥土,粘和而成一森嚴牢固之大獄,家長其牢頭,多數可憐的青年男女其囚徒也?!盵3]這形象的比喻就充分說明了封建社會中青年男女的婚姻境況。
在婚姻問題上完全受制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社會中,鮮明地表達自己的愛情理想,明確地提出自己的擇偶標準是不可想象的。廣大的青年男女,并非沒有自己的理想與欲求,但在嚴酷的封建禮教壓制下,唯有緘口無言,任憑青春之火在心底悄悄燃燒又悄悄熄滅,無人知曉也不敢讓人知曉。唯有朱淑真,不滿足于平庸的婚姻,而是追求一種精神上有所共鳴的、以相互了解愛慕為基礎的真正愛情和婚姻。請看其《黃花》詩:
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jié)由能愛此工。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
詩人采用對比的手法,將苔蘚的善于變化和菊花的始終如一加以對照,表達詩人對菊花品質節(jié)操的贊賞。通過借物喻人的手法鮮明而堅定地表達了自己所信守的人生原則與價值取向:寧可做一個失敗的理想主義者,也絕不做隨波逐流的世俗庸人?!皩幵缚杀阒ι侠?,不隨黃葉舞秋風”一語,不僅僅是朱淑真高舉的一面精神(包括愛情)宣言的旗幟,更是一封公然地對封建社會強加于女性身上的奴性婚姻制度的挑戰(zhàn)書!這對于在婚姻問題上大多偏于忍讓的封建女子(包括男子)來說,無疑是不可理解的一大“異類”,但正是這種“異”與不可理解,體現(xiàn)了她的覺醒,她的超越。
從女性視角看,朱淑真因其女性意識覺醒得早,個人生活又諸多磨難,使她能以女性的敏感、細膩和靈氣去觀察生活,因而在抒寫對生活的感受和認識上,有著女性作家特有的口吻聲情,作品中表現(xiàn)出的人物情態(tài)的生動、心理活動的細膩都是男性作家無法企及的。如《菩薩蠻·秋》:
山亭水榭秋方半,鳳幃寂寞無人伴,愁悶一番新,雙蛾只舊顰。
起來臨繡戶,時有疏螢度。多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
這是詩人抒發(fā)寂寞情懷,思念情侶之作。月圓人圓,生活幸福美滿,月圓人不圓,乃人生之缺憾,面對孤苦無伴的詞人,連月亮都不忍心團圓!詞中化用蘇軾的“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之句,但反用其意,悲苦之情袒露無遺。只有寂寞深閨無人傾訴的女詞人,在愛情理想無法實現(xiàn)的情況下,才能有如此敏銳的體察和如此深細的感觸。
更具體地,朱淑真不僅喊出了“我要尋找自己的夢中情人”的口號,而且,她還用她的詩詞具體描繪出了她心目中的“佳偶”形象:
門前春水碧于天,坐上詩人逸似仙。白璧一雙無玷缺,吹蕭歸去又無緣。(《湖上小集》)詩歌描繪了一幅浪漫而又美麗的畫面:明媚春光之中,藍天白云之下,粼粼碧水之上,
一位翩然若仙的白衣才子吹蕭踏歌而來,追尋他的夢中情人……詩人從男性才子的角度,來說明他的所想所求,這又何嘗不是詩人自己的所想所求呢?詩情畫意當中融入了詩人特有的少女情懷和豐富的想象力,表達了對美好愛情和理想佳偶的強烈期盼。此種情懷,在她的《秋日偶成》一詩當中表達得更是明了:
初合雙鬢學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分付蕭郎萬首詩。
詩歌中的“學畫眉”之人當然指的是作者自己,她在“初合雙鬢”、情竇初開之時,為自己設定了理想中的愛人形象和憧憬中的戀愛場景?!按龑M抱中秋月”暗寓著對花好月圓、美滿婚姻的衷心祝愿與希望“;分付蕭郎萬首詩”則道出了心目中的佳偶應是一個能詩善賦、志同道合的如意郎君。 這兩首詩,前者寓情于景,后者直抒胸臆,都借用了蕭史弄玉的典故,表現(xiàn)手法不同,但殊途同歸,表達了共同的理想和追求。
可貴的是,朱淑真對婚姻的考慮,注重的不是對方的外表、出身、財富等外在的要素,而追求的是對方的氣質、才能、情趣等立足于自身的人的內在品質,這說明朱淑真已清醒地認識到,婚姻基礎應該建立在雙方共同的理想追求與審美情趣上,鮮明地表達出“才子佳人”愛情觀對“門當戶對”觀的否定,精神因素對物質名利的超越。這對于家道殷實、才華出眾的朱淑真來說,實在不是太高的要求,但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背景下,由于其觸動了統(tǒng)治階級的根本利益,這最基本的需求竟是一種奢望!
其次,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的愛情范式。在婚姻問題上,與李清照相比,朱淑真沒有那么幸運。雖然也是出于門第觀念,李清照嫁給了侍郎之子趙明誠,婚前也無愛情基礎可言。
但值得慶幸的是,她嫁給了一位志同道合、有著共同理想和情趣的丈夫,婚后兩人共同整理金石古籍,心心相印,琴瑟友合,婚姻生活美滿幸福,在文學史上留下了段段佳話。而朱淑真卻“下嫁庸吏”(魏仲恭《斷腸詩集序》),所配非偶,正如朱淑真在詩中所比喻的“: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宜”(《愁懷》),終生倍受情感的折磨,演出了文學史上一出凄楚斷腸的愛情悲劇??梢哉f,她的《斷腸集》,就是這種不幸情感的結晶,從中我們可以讀出朱淑真復雜而矛盾的心態(tài):迷惘,失望,痛苦,屈從,抗爭,決絕,不顧一切……
關于朱淑真的生平與創(chuàng)作,最完整的資料見于魏仲恭的《斷腸詩集序》“:比往武林,見旅邸中好事者往往傳誦朱淑真詞,每竊聽之,清新婉麗,蓄意含情,能道人意中事,豈泛泛者所能得,未嘗不一唱而三嘆也。早歲不幸,父母失審,不能擇伉儷,乃嫁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詞多有憶愁怨恨之語……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詩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傳者,百不一存,是重不幸也。”從中可知,朱淑真的愛情悲劇根源是維護封建統(tǒng)治和利益的封建禮教。在封建社會中,這樣的婚姻,應該說是平凡而又常見的。對于一般的女性,也許就會屈從于命運的安排、禮教的擺布,甚至還會心滿意足于這種物質生活并不匱乏的“官家”生活。但朱淑真的悲劇正在于她并非是一位等閑之輩,而是一位十分看重精神生活的知識女性“。山色水光隨地改,共誰裁剪入新詩”,“對景如何可遣懷,與誰江上共詩裁(”《舟行即事》),這樣的詩句,一方面充分展示了詩人的情趣與才華,另一方面又暗示出對丈夫的極度失望。毫無共同語言,只知追名逐利的庸俗丈夫與自己理想當中的才子佳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們生活于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種志趣相悖的婚姻,對于一個愛情理想化的才女來說,真是情何以堪!
由此,朱淑真在她的詩詞里面,唱出了一首首凄苦幽怨之曲。面對萬紫千紅的春天,她發(fā)出怨恨之聲:“粉淚洗干清瘦面,帶圍寬盡小腰身。東風負我春三月,我負東君三月春”(《問春古律》);乍暖還寒時節(jié),她更添愁懷:“哭損雙眸斷盡腸,怕黃昏后到黃昏。更堪細雨新秋夜,一點殘燈伴夜長”(《秋夜有感》);漫漫冬夜,更是“推枕鴛幃不奈寒,起來霜月轉闌干。悶懷脈脈與誰說,淚滴羅衣不忍看(”《冬夜不寐》),多么凄苦的愁婦形象!在她筆下,東風是令人“厭惡”的,梨花是“寂寞”的,青山是“帶淚”的,花是“瘦削”的,清明時節(jié)也是“惱人”的……一切美好似乎都預示著最終的悲傷,花開預示著花落,明麗預示著晦暗,連“檐前故作一雙飛(”《雙燕》)的燕子,也“不知人意思”,平添人之傷感。朱淑真仿佛是個淚人,處處可見她的盈盈粉淚和寸寸柔腸,筆下的景、事、物都染上了濃厚的感傷主義色彩。究其原因,我們不難明白,是由于她“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詩中多憂愁怨恨之語。每臨風對月,觸目傷懷,皆寓于詩,以寫其胸中不平之氣”(魏仲恭《斷腸詩集序》),以至于后人有“傷于悲怨(”《碧里雜存》卷上)、“詞婉而意苦”(況周頤《證璧集》)之評。
誠然,前人確已指出了朱淑真詩詞中的凄苦傾向,給人的感覺,似乎朱淑真就是一位“哭損雙眸斷盡腸”的棄婦形象,其實不然。在她的詩詞里面,不僅表達出了“怨”,也表達出了更高一層次的“怒”與“憤”。如她的《秋日述懷》詩:
婦人雖軟眼,淚不等閑流。我因無好況,揮斷五湖秋。
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看出女詩人對“無好況”的憤恨不平之情,也可以看出她“揮斷五湖秋”的頑強意志與決絕態(tài)度。她的婚姻雖然不幸,但她并不象傳統(tǒng)棄婦那樣將自己比作“團扇”“、蒲草”“、女蘿”等,把自己置于男性附庸的地位,一旦被男子拋棄就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也沒有象大多數傳統(tǒng)女性那樣逆來順受、隨遇而安,僅僅滿足于錦衣玉食的物質生活,而是決心了斷人生俗念,超越現(xiàn)實煩惱,不向環(huán)境屈服。這種嶄新意義上的追求靈肉一致的戀愛觀無疑是對當時愛情意識的超越,但正是這種符合人之本能需求而違背封建倫理的愛情意識,為當時社會所不容,她不僅要獨自忍受這種有性無愛的情感折磨,而且還被后人冠以“不貞”的罪名。朱淑真的愛情悲劇,不僅僅是她個人的命運悲劇,更是一個時代、一個社會的悲劇。
朱淑真覺醒的愛情意識,不單純表現(xiàn)于在她的詩詞里面發(fā)發(fā)牢騷、表表態(tài)度上,更以她的實際行動公然對抗社會、對抗命運,這突出地表現(xiàn)在她的重續(xù)婚前戀情上。[4]朱淑真在婚前就有了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溫溫天氣似春和,試探寒梅已滿坡。笑折一枝插云鬢,問人瀟灑似誰么。(《探梅》)
這樣的詩句就描繪出了詩人與情人幽會出游時的情景,表現(xiàn)出了詩人不避禮教、不畏人言的獨特個性和對美好愛情婚姻的憧憬。但現(xiàn)實是如此殘酷,朱淑真最終并未與情人結合,這就注定了她的人生與不幸聯(lián)結在了一起,又因為她對愛情始終抱著不隱忍、不茍合的態(tài)度,這又注定了她的人生與堅韌聯(lián)結在了一起?;楹蟮闹焓缯妫捎诨橐霾恍遥耘c舊時的戀人藕斷絲連、鴛夢重溫,她的詩詞就大膽地表露了他們的幽會和相思:
盡是劉郎手自栽,劉郎去后幾番開。東君有意來相顧,蛺蝶無情更不來。(《西窗桃花盛開》)
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新歡入手愁忙里,舊事驚心記夢中。但愿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賞燈哪得功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元夕》)
在封建社會里,男子可以有三妻六妾,而女子只能從一而終。象朱淑真這樣,拋棄丈夫,另覓新歡,是十分大膽出格的事,作者對封建禮教的反抗,可謂是舍生忘死,驚世駭俗!
朱淑真對愛情的追求是執(zhí)著的,態(tài)度是鮮明的,對封建禮教的反抗也是不遺余力的,但生逢理學日熾的社會環(huán)境下,她的悲劇命運又是不可避免的“: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也(”魏仲恭《斷腸集序》),據此后人推斷她是投水而死的,這不得不使我們想起“取身赴清池”的劉蘭芝。朱淑真與殘酷的封建勢力作了徹底的決裂,在文學史上留下了一位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的崇高女性形象。
朱淑真的一生,是痛苦的一生,又是覺醒的一生;是短暫的一生,又是輝煌的一生。一部《斷腸集》,真實而全面地展示了一個大膽反抗封建禮教、熱烈追求個性自由甚至不惜以死抗爭的女主人公形象。她在普遍的女性迷失了自我的時候,沖破男權社會的種種藩籬,振臂高呼,以清醒的本真女性意識向世人宣稱女性作為一個不可忽視的群體的存在,以及在這個不公平的社會中,女性應有的權利和地位。以當今的女權主義觀點來看,朱淑真的所作所為與“婦女解放“”男女平等”等要求還相距甚遠,但終究,這是在禮教的沉重壓迫之下,用血淚和生命的代價換取的,正是這種朦朧的但又是不可扼殺的現(xiàn)代意識的萌動,成為婦女解放運動的先聲。正如黃嫣梨女士所說的“:女兒家的嬌癡,不是朱淑真的全部面目;女兒家的慧眼,及通過此慧眼卻洞悉的世情冷暖、生活悲酸、社會不平、人生險詐等等的成熟心態(tài),才是朱淑真的真面貌、真性情?!盵5]因此,朱淑真的女性形象,在我們的頭腦中應該重新塑造,朱淑真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也應該重新加以評定。
參考文獻:
[1]朱自清.朱自清序跋書評集[M]上海: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1983.94
[2][4][5]黃嫣梨.朱淑真研究[M[上海: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1992.55,36-47,198
[3]師復文存.民國叢書·第三編第86冊[M]上海:上海書店1991.116
作者簡介:黃紅日 麗水學院中文系,浙江麗水323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