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玉成窯林園款韻石制紫砂圓珠壺
2018.5.1陳宗嶽 寫于臺北
此壺屬玉成窯壺系列之一，底款「林園」，蓋款「韻石」，壺身銘「林園」。
重130公克，長12公分，寬8公分，高6.8公分。
※左側(cè)銘文：
圓珠，清風(fēng)有意難留我，明月無心自照人。林園
一、何心舟制作最袖珍的圓珠壺
這把圓珠壺是玉成窯類似壺型中最袖珍的一把，可盈盈一握，頗有「明珠在握」、「掌上明珠」的感覺。壺形如西施壺稍稍橢圓的身影，帶飛扣的壺把，和一把同為何心舟所制作、幾近滾圓的蒙泉一粒珠壺相較，韻味上就是不同。
一粒珠壺(高9.8公分，長14.4公分)，梅調(diào)鼎的日嶺山房底款，心舟把款，壺上刻：「蒙泉，甘露祖師碑字，心舟縮刻。2011年10月23日在上海春秋堂藝術(shù)品拍賣有限公司的「紫泥古韻—宜興紫砂專場」以人民幣747，500元拍出。
但是和一把何心舟在27歲(咸豐6年，1856年)時做的圓珠壺相比，壺的上半身有些神似。依形論，「林園」這把「韻石」款的圓珠壺要晚于「曼陀華館」的這把「心舟」款圓珠壺，所以「曼陀華館」的圓珠壺較挺立有神，而「林園」款的圓珠壺較有歲月的風(fēng)霜感，尤其壺上的銘文「清風(fēng)有意難留我，明月無心自照人?！钩鲎悦髂┣宄踅艹鏊枷爰彝醴蛑?/span>1619～1692年），這是他在71歲時臥病拒見來訪清廷官員所留下的名句，句中的“清”指清廷，“明”指明朝，題銘在這壺上，想何心舟等對晚清光緒年間的紛亂時局有所感慨。王夫之，字而農(nóng)，號姜齋，別號一壺道人（想必是愛壺喜茗人），湖廣衡州府衡陽縣人，4歲入塾問學(xué)，7歲就初步通讀了文字艱深的十三經(jīng)，14歲中秀才，23歲崇禎壬午年（1642）與大哥王介之，同榜中舉。學(xué)問淵博，對天文、歷法、數(shù)學(xué)、地理學(xué)等均有研究，尤精于經(jīng)學(xué)、史學(xué)、文學(xué)，與顧炎武，黃宗羲同稱明清三大學(xué)者。清后隱居不仕，在衡陽縣石船山下著書立傳，自署船山病叟、南岳遺民，人們遂稱之船山先生。現(xiàn)在“湘西草堂”正門的兩旁，仍掛著這幅楹聯(lián)“清風(fēng)有意難留我，明月無心自照人”。
圓珠壺(長15.5公分、高9.5公分)，曼陀華館底款，把款心舟。2014年12月4日在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的秋季藝術(shù)品拍賣會中，以69萬人民幣拍出。壺上刻：「橘云龍比密云龍，白鶴園林苦竹叢，碧玉池頭添活火，黨姬未見此家風(fēng)。丙辰(咸豐6年，1856年)秋，心舟」
詩書敦夙好，林園無俗情。光緒23(1897)年9月，赧翁漫筆。
二、「林園」、「韻石」、「赧翁」三者關(guān)系密切
這把圓珠壺的款印有三個：底款「林園」，蓋款「韻石」，壺身「林園」。其中「韻石」是何心舟的號，至于「林園」是不是和目前認(rèn)定的「曼陀華館」一樣是何心舟的齋名，我個人存有疑慮，因為以往沒有文人使用像「林園」這樣只有園名、沒有主角的齋堂號，而且「林園」是因為玉成窯的窯址設(shè)在寧波慈城林家花園內(nèi)的一隅而得名，因此我以為「林園」更像一個雅集聚會或類似作坊的組名，所以玉成窯的主角梅調(diào)鼎在光緒23(1897)年9月的一對條幅上寫道：「詩書敦夙好，林園無俗情。光緒廿三年九月，赧翁漫筆」。
審視玉成窯壺，凡是有「林園」、「韻石」者都有「赧翁」的題銘，如：
?。薄⑸虾２┪镳^收藏的一把博浪椎壺，流下鈐韻石款，林園底款，壺上刻「鐵為之，沙搏之。彼一時，此一時。赧翁銘」。
?。病⑻圃婆f藏的瓜婁壺，林園底款，韻石把款。壺上刻「生于棚，可以羹，制為壺，飲者盧。赧翁銘」。
?。场⑻圃婆f藏的漢鐘壺，林園底款，韻石把款。壺上刻「以鐘范為壺用，辟團(tuán)茶上有鳳。赧翁」。
?。础⑻圃婆f藏的秦權(quán)壺，林園底款，韻石把款，壺上刻：「載船春茗桃源賣，自有人家?guī)С觼?。光緒丁酉（光緒23年，1897年），赧翁?！?/span>2008年11月23日，上海工美拍賣行以人民幣12萬元拍出。
５、三叉石銚提梁壺，林園底款，韻石把款。壺上刻：「石銚，“己卯（光緒５年，1879年）八月，赧翁」。
１、博浪椎壺(高8.5公分、口徑4.6公分)，流下鈐韻石款，林園底款，壺上刻：「鐵為之，沙搏之。彼一時，此一時。赧翁銘」。
２、瓜婁壺，林園底款，韻石把款。壺上刻：「生于棚，可以羹，制為壺，飲者盧。赧翁銘」。
３、漢鐘壺，林園底款，韻石把款，壺上刻：「以鐘范為壺用，辟團(tuán)茶上有鳳。赧翁」。
４、秦權(quán)壺（高13公分），林園底款，赧翁銘，韻石把款，壺上刻：「載船春茗桃源賣，自有人家?guī)С觼?。光緒丁酉（光緒23年，1897年），赧翁?！?/span>
５、三叉石銚提梁壺(高16.4公分、寬14.7公分)，林園底款，韻石把款。壺上刻：「石銚，“己卯（光緒５年，1879年）八月，赧翁」。2011年10月23日在上海春秋堂藝術(shù)品拍賣有限公司秋拍的「紫泥古韻—宜興紫砂專場」，以人民幣517，500元拍出。
從這兩把有清楚紀(jì)年的壺銘上看，玉成窯林園款壺大約制作于光緒己卯（光緒５年，1879年）至光緒丁酉（光緒23年，1897年）之間。
三、「曼陀華館」、「韻石」、「赧翁」三者關(guān)系也密切
除此之外，凡是有「韻石」與「曼陀華館」兩個印款的壺也都有「赧翁」刻的詩句書法。如：
?。薄⑻圃婆f藏的柱礎(chǔ)壺，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壺上刻：：「久晴何日雨，問我我不語。請君一杯茶，柱礎(chǔ)看君家。赧翁」。
１、柱礎(chǔ)壺(高8公分、口徑5.8公分)，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壺上刻：「久晴何日雨，問我我不語。請君一杯茶，柱礎(chǔ)看君家。赧翁」。
?。?、唐云舊藏的漢鐸壺，顧景舟后配蓋，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壺上刻：「漢鐸，以漢之鐸，為今之壺，土既代金，茶當(dāng)呼荼。赧翁」。
２、顧景舟后配蓋漢鐸壺，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壺上刻：「漢鐸，以漢之鐸，為今之壺，土既代金，茶當(dāng)呼荼。赧翁」。
?。?、三叉提梁壺，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壺上刻：「量力學(xué)東坡，學(xué)得東坡小。一樣銚煎活水茶，吃吃無人曉。到底學(xué)坡難，且學(xué)周穜好。若有人兮似長公，我亦千年了。“赧翁」。
３、三叉提梁壺（高15.5公分），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壺上刻：「量力學(xué)東坡，學(xué)得東坡小。一樣銚煎活水茶，吃吃無人曉。到底學(xué)坡難，且學(xué)周穜好。若有人兮似長公，我亦千年了。“赧翁」。
４、玉成窯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人、寧波茶文化博物院院長張生收藏的玉成窯紫泥椰瓢壺，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在2014年西泠印社的秋季中由張生以人民幣552,000元拍得，壺上刻：「吾豈匏瓜乃酒之家，為陽羨人而戶于茶。赧翁題」。
４、紫泥椰瓢壺（高8.7公分，長14.3公分），把印韻石，底印曼陀華館，壺上刻：「吾豈匏瓜乃酒之家，為陽羨人而戶于茶。赧翁題」。
四、「林園」等同「曼陀華館」是何心舟的齋名？
由「韻石」與「曼陀華館」必有「赧翁」的題銘，對比「韻石」與「林園」也有「赧翁」的題銘觀之，可以確認(rèn)「林園」等同「曼陀華館」，但是不是何心舟的齋名？我以為還有疑慮。
「曼陀華館」取名是為了與曼生壺的「阿曼陀室」一較長短，這從字面意義上以及任伯年因妻怒盡舉案頭所有紫砂棄之于地而嘆曰：「此足與曼生爭一席之地，博利或竟勝于丹青也?！箍梢圆熘?，尤其「曼陀華館」不同于一人居住的「室」，必是有一群人才需要空間更大些的「館」，所以我認(rèn)為「曼陀華館」是由何心舟主導(dǎo)的作坊群組，如同《開沙輯略》一書作者潘敦在27頁「玉成窯參與之人物」一段中所述：筆者曾見「曼陀華館」款紫砂器實物或資料約十余件，絕不似一人所囑作，其中一半以上另鈐有「心舟」款，故此認(rèn)為「曼陀華館」是心舟齋號。
同樣的「林園」我也認(rèn)為是一個類似的作坊群組，如先前四把壺所顯現(xiàn)的邏輯～「林園」底款、「韻石」制款壺上的題銘者應(yīng)該都是「赧翁」，《開沙輯略》一書作者潘敦在32頁也有相同的看法：「傳世凡有『赧翁』銘款的砂器上多有『林園』及『韻石』印款，而此二印款也從未出現(xiàn)在與梅調(diào)鼎無涉的紫砂器上?！挂虼耍瑢⑦@壺上刻款「林園」與光緒23(1897)年9月赧翁寫的對聯(lián)：「詩書敦夙好，林園無俗情?！棺鲿ū葘Γ⑻貏e敦請在臺北、舊金山、重慶、深圳講授書法、對書法有精辟研究的張梅駒老師解析，結(jié)果：對聯(lián)上的「林園」是帖派，而壺上銘刻的「林園」，因是用刀所刻較像魏碑，又近似唐楷，「林」字的
結(jié)構(gòu)較特殊，最后的二筆撇捺還是行草書的用筆，所以兩者的風(fēng)格完全不同。如再與其他壺上「赧翁」的刻銘作比較，這把圓珠壺上的「林園」題銘不是「赧翁」所為。
為此，再找出一把朱泥菱角壺的壺底「林園」刻款作比較，張梅駒老師解析：這菱角壺的壺底刻款「林園」，因是用刀所刻同樣較像魏碑，但是字口刀鋒犀利，轉(zhuǎn)折爽落勁利，刀痕明顯，與圓珠壺上近似唐楷的「林園」刻法不同，與「赧翁」所寫的「林園」也不同，因此這二個「林園」刻款分屬不包括「赧翁」的兩人所為。
五、「林園」應(yīng)該是一個作坊群組的名號
由以上的對照解析，打破了前面～凡「林園」底款、「韻石」制款壺上的題銘者都是「赧翁」的邏輯，也證明了「林園」不是何心舟一個人的堂號，而應(yīng)該是一個作坊群組的名號。
另外，再將這把圓珠壺的「林園」壺底印章（下方）與《開沙輯略》32頁的「林園」壺底印章（上方）作比較，雖因泥質(zhì)堆積影響部分線條的清晰，但是確認(rèn)兩者是相同的。只是，「林園」的印款至少有兩種，因為博浪椎壺的印款無周圍的紋飾，而且還是方章，與其他壺顯然不同。
同時，再將右方這把圓珠壺蓋內(nèi)的「韻石」章與左方《開沙輯略》29頁的「韻石」把下章作比較，發(fā)現(xiàn)兩者韻味相同但在布局上稍有不同，畢竟蓋的位置不同，所以「韻石」章至少有兩種。
結(jié)論：這把圓珠壺是何心舟制作，林園作坊設(shè)計、銘刻，適合盈盈一握一個人獨飲的袖珍形紫砂圓壺，壺上的書法精妙，銘文的意境悠遠(yuǎn)，是把符合玉成窯鑒識標(biāo)準(zhǔn)的好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