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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普羅米修斯之一

這篇文章大概是一年前翻譯的化學家傳記,不是很成熟。自己中英文都不夠好,里面還是有嚴重的翻譯腔,而且我只是一個化工的本科生,還是大學渣,所以里面可能有一些常識的錯誤。但是就貼出來請各位指正了。之所以翻譯這篇大概是因為帕特森以一個人的研究對抗整個宇宙的勇氣鼓舞了我。今天喬北兄轉了一篇報道,說起今天沸沸揚揚的氫氟酸和科學素養(yǎng)的問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這個。從不敢示人的QQ空間挑出來。在翻譯過程中,學到了很多的東西。雖然翻譯過來略顯生硬,但是原文還是相當生動的。

這篇傳記有上中下三篇。




卡萊爾·C·帕特森和他的無鉛汽油(上)

1922年6月2號——1995年12月5號

 

最偉大的科學家

總是拋棄那舒適的生活

只為一絲照亮未來的光芒

去踐行那看似不可能的道路

是什么使他們前行?

 

因為在科學的處女地

能發(fā)掘到人生的美和意義

于是他們甘心被它奴役

護衛(wèi)著人類的命運

                                             —— 卡萊爾·C·帕特森

                                                 1981年8月23號

在上世紀60年代,美國人生活在一個富鉛的世界之中。他們的汽油采用了鉛作為穩(wěn)定劑,他們的牛奶裝在含鉛的罐頭里,他們的水流經鍍鉛的水管,儲存在襯鉛的水桶中。牙膏管是鍍鉛的,葡萄酒的軟木塞上也有一層鉛皮。就連天然的水果上也有砷酸鉛的農藥殘留,而在入口之前,它們還得裝在上了釉彩的盤子中,而那些釉彩也含有一定的鉛。

一年下來,美國人一共吸收了大約20噸的鉛,其中十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鉛(其殘留程度由攝入的鉛的物理化學狀態(tài)決定)會殘留在人體內。鉛對人體的神經系統危害極大,積累到一定程度,會危害中樞神經系統,造血系統和腸胃系統,嚴重的可致死亡。盡管人們知道大劑量的鉛危害極大,但關于低水平的鉛含量對公共安全的危害性,始終也沒有大規(guī)模的研究,所以他們對于少量的鉛攝入卻懷著錯誤的看法,認為少量的鉛的攝入是無害的。

作為一位地球化學家,卡萊爾·帕特森曾經通過鉛的測定確定了地球乃至太陽系的年齡,之后更是孤身一人對抗大型工業(yè)和政府的雙重壓力,甚至包括其他并不了解鉛危害的同行們,歷盡艱辛把鉛污染從汽油和廚房中驅除。帕特森對于全球性的污染做了一些調查,并把評判環(huán)境污染的方法告訴其他化學家。他發(fā)展了微量化學分析的手段,為地球化學家和海洋化學家提供了強有力的工具,并且開發(fā)了超凈的收集設備和技術。通過推動對于鉛的藥理研究和提升自身的學術能力,他使得公眾相信,即使是少量的鉛存在于環(huán)境中,其危害也是不容小視的。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他帶頭反對在汽油中加入四乙基鉛。汽油中不再有四乙基鉛之后,美國人體內的血鉛含量下降了80%。

帕特森在1922年生于衣阿華州的米切爾維爾,也正是在這里,他第一次發(fā)現了自己的“叛逆的”本性。他形容的的家鄉(xiāng)是一個“只因為創(chuàng)造力托生于日常生活之中才得以不被踐踏”的地方。他的大學是在附近的格林內爾大學度過的,在那里充滿了廢奴主義者和公理教會的信眾,社交生活一派繁榮。大學里,六尺四寸高的帕特森總是晃蕩著兩條長長的胳膊,但是內心卻是敏感而瘦弱的,也不甚理解幽默的意義。他總是很誠實,透明的像一塊水晶,這一點總是讓人又愛又恨。他的同學,他以后的妻子羅娜·“洛莉”·麥克利里,說他“沒有辦法隱藏自己的想法。”拿到學位之后,帕特森和洛莉一道加入了芝加哥大學的“曼哈頓計劃”,在田納西州的橡樹嶺做起了原子彈的研究。

在橡樹嶺,帕特森接觸到了影響他一生的技術。為了給原子彈注滿燃料,實驗室采用質譜儀進行同位素分離,將鈾-235從鈾-238中分離出來。所謂的同位素是指同種元素因為中子數不同而具有不同質量的原子。正如帕特森所解釋的“通過電場對原子核樣本加速,然后讓其通過磁場,更輕的原子會劃出一道更小的圓,更重的原子則會劃出一道更大的圓,于是同位素就得到了分離?!?/span>

和他許多在橡樹嶺工作的同事一樣,帕特森也向曼哈頓工程請愿,希望那顆威力巨大的原子彈能夠先投放在日本鄉(xiāng)村,而不是瞄準人口眾多的城市。在曼哈頓計劃的產物在廣島上空爆炸之后,帕特森把這一他投入巨大精力的工程稱為“科學史上最嚴重的犯罪”,“我們活活的殺死了十萬日本人…我們是幫兇?!币虼?,他之后關于鉛污染的研究以及和日本科學家的合作都被他認為是對曼哈頓計劃的贖罪。

當世界重歸和平之后,帕特森以一名化學專業(yè)畢業(yè)生的身份回到了芝加哥大學。當時的美國大學,尤其是科學技術方面,正在大規(guī)模的將戰(zhàn)時的技術應用于新出現的問題。當時芝加哥大學探索科學時采取的跨學科方法吸引了一大批的科學巨星,其中包括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埃里克·費米,化學獎得主哈羅德·尤里和威拉德·利比。地球科學和同位素研究更是得到了特別的關注。在戰(zhàn)時人們向水文學和氣象學注入了大量的資金,帕特森由此認為進行地質學研究的物理學家和化學家將會揭開這一領域的面紗,看到“壯美的新景象”。而關于同位素的大量信息也在迅速的積累著。通過研究天然的碳的同位素碳-14的衰變查出年代,利比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而另一位助理教授哈里森·布朗,希望通過檢測鉛的同位素,從這種黯淡無光的金屬中找到地球年齡的奧秘。

許多科學家認為地球早在3.3億年前就已經誕生,只是他們的證據有些令人疑惑,且不能相互印證。他們知道有一些鉛是自地球誕生以來就已經存在,而另一些則是由鈾和釷在日后衰變而來。鈾的不同同位素具有不同的半衰期,也形成了鉛的兩種不同的同位素,鉛-206和鉛-207.此外,釷則衰變成鉛208。因此,鉛的同位素的組成總是在不停的變化之中。而歷經千百萬年之后不同地區(qū)的鉛的同位素比例,也是解密地球過去歷史的關鍵。通過對比地球表面的鉛的同位素比例和隕石中鉛同位素的比例,可以推測出地球的年齡。早期的地球科學家得出了關于地球年齡的公式,但是卻無法知道地球最初的鉛的同位素的比例。一旦這個比例得到確定,整個方程就變得可解,然后“撲零一下”,正如帕特森說的那樣“地球的年齡之謎就被揭開了。”

哈里森·布朗對于地球化學自然是十分了解的,于是他意識到,在隕鐵之中的鉛含量就是太陽系中最原始的含量。因此他找到了一位熟稔質譜分析學生來分析古代隕鐵和現代隕鐵中的鉛含量。他找到了帕特森。

作為探測地球年齡的第一步,帕特森首先測量了鋯石中的鉛的含量。鋯石是一種在火山巖中常見的礦石,常常用于制作珠寶。作為一位化學家,帕特森并不知道地質學或是有關礦物分離的知識。但是無論是普通的火山巖結晶,還是由巖漿中結晶而成,鋯石的組成都幾乎毫無差別。最開始鋯石之中含有鈾,其中的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其中的鈾會緩慢的轉化成鉛。為了測量“現代”巖石中鉛同位素的比例,布朗讓帕特森測量鋯石中的鉛同位素的比例和豐度。他們手上只有極少的可以通過放射線探測年齡的礦石樣品,這些都是從珍惜的鈾礦石之中得來的,以克為單位計的稀少樣品。而每一塊鋯石晶體樣品則更是只有針尖大小,每一個針尖大小的樣品上更是只有幾百萬個鈾原子,自然衰變得到的鉛原子數目就更少了,相對于當時所有的測量水平,帕特森只有把測量極限再縮小一千倍才能夠測得結果。

“帕蒂,”布朗鼓勵他說“在你成功的測量出這些鋯石中的鉛同位素豐度之后,你就能采用相同的方法測量隕鐵中的鉛同位素豐度。你會一舉成名的,因為你將會是測出地球年齡的那個人?!?/b>

“聽起來不錯,那我答應你好了?!迸撂厣卮鸬?。

“哈,我相信這對你不過是小菜一碟。”布朗很高興他能答應下來,“我看好你?!?/b>

 于是,為了做出這碟小菜,帕特森整整花了七年。

 “布朗教授認為這不過是縮小了測量規(guī)模的問題…確實是這樣。但是這并不是問題所在,我確實把測量規(guī)??s小了一千倍。這只花去了我一年的時間。”帕特森這樣說道。真正的問題是他的實驗室本身,帕特森的實驗室在整個學校最年久失修的那棟樓,環(huán)境也堪稱臟亂。環(huán)境中的鉛含量比他要測量的那一丁點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他并沒有今天實驗室那樣的清潔設備,比如防鉛的特氟龍容器,經過過濾的,比外界壓力更高的空氣,或是浸浴在經過過濾之后的空氣中的層流工作站,以及保證在提純之前不會有液滴飛濺的高檔蒸餾設備。然而即便條件如此艱苦,帕特森還是以高超的手段和技巧篩選并清除了殘留于他實驗室管道,試劑,電學裝置,金屬和玻璃儀器中的大部分的鉛,甚至包括空氣中和水中的鉛?!俺U運動”所消耗的時間遠遠比分析鋯石的時間要長。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帕特森發(fā)現迄今為止發(fā)表的上萬份有關于日常生活中的鉛含量的數據是錯誤的:日常生活中的鉛污染遠比我們所認為的要嚴重。

  帕特森認識到鉛是生活中無處不在的污染的時候,大多數人甚至不知道它在我們身邊的存在。1951年帕特森拿到了他的博士學位,這是他對于實驗室的打掃也頗有進展——他的實驗室中只含有百萬分之一克的鉛。在當時可謂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了?,F在的大多數的超凈實驗室中的雜質都只有萬億分之一克了。

  帕特森的博士論文的內容是關于億萬年前的前寒武紀礦石中的鉛同位素的,如今這篇論文已經被視為是地球化學這一學科中最具代表性的成就之一了。這篇他和物理學家馬克·英格拉漢姆以及地球化學家喬治·蒂爾頓共同完成的論文所采用的鉛同位素研究技術,發(fā)現了地球化學的新天地。地質學家們此后終于可以測量普通火山巖和沉積巖中的鉛同位素含量了。再加上鋯石中鉛的豐度,他們可以推測出地球上任意一塊花崗巖的年齡。最重要并不是這個,而是論文中通過微量化學分析所達到的解決問題的水平。在接下來的數十年中,帕特森和他的同行們一起努力,使得微量測量達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水平,推動了許多化學技術的進步。大多數的化學家都能夠“奢侈”的采用相對較大的樣品來解開自己的謎團,但是地質學家只能從極小極少量的樣品中找尋地球的奧秘。帕特森百折不撓的毅力和一絲不茍的精神便是他在學術研究中的特質。他認為科學家應當不遺余力的把數據做到完美,他們注定得小心翼翼的邁出每一步。

  然而此時,盡管已經小有成就,可是那碟布朗教授讓他做的“小菜”卻仍在烹飪之中。他還是沒有能測出地球的年齡。于是他先是作為芝加哥大學的博士后,再在1952年去往帕薩迪納市的加州理工學院,再為之辛苦工作了兩年。

  作為一名在地質學教學樓工作的化學家,帕特森需要搭建一間自己的化學實驗室。為此他迅速的向原子能機構申請資金,在加州理工學院里搭建一間清潔實驗室,來測定地球的年齡。但是原子能機構似乎對這項太過學院派的項目并不感冒。但是天無絕人之路,給他出難題的布朗教授此時已經是一項籌款運動的主事人了,他幫助帕特森搞定了一切。此時的布朗也到了加州理工學院,他告訴原子能機構說帕特森正在研究花崗巖中的鈾,并且一噸花崗巖粉末中的鈾能夠產生和幾十萬噸標準煤相當的能量。此話一出,錢很快就到賬了。于是帕特森建立了鉛同位素研究所用的第一間清潔實驗室。然而有點諷刺的是,他是在這世界上污染最嚴重的地方做到這一點的。背靠著落基山脈,帕薩迪納幾乎收納了整個洛杉磯盆地的煙霧。

直到1953年,帕特森終于收集到了足夠多的超凈的原生鉛樣本,這樣他就可以測量地球的年齡了。他來到了芝加哥旁邊的一片麥田中,在那里有著阿爾貢國家實驗室,帶著他的珍貴樣品來到了阿爾貢國家實驗室的質譜儀前。測量是一件精細而耗時的工程,他一直工作到深夜,整個實驗室都變得一片寂靜。當他終于走出實驗室,伊利諾伊斯的星空分外明亮,他知道他已經探知了流星,地球,和整個太陽系的一個秘密——4.5億年。七年磨一劍,如今他終于確定了太陽系年齡的范圍。第二天帕特森開車去衣阿華州的父母家,他過于激動,以至于他以為自己患了心臟病,于是他到家之后,趕緊讓他媽媽送他去醫(yī)院——搶救。

數年之后,他說起這段時光,“科學發(fā)現讓我的頭腦一片混亂,在那時候,我只是不停地想大聲告訴世界‘你們看,我做到了!’”然而現實卻是在“科學神圣莊嚴的小世界里,如果說‘我’讓人覺得孤獨”他本能的大喊“我們做到了”。當他意識到人類能夠探索到地球的奧秘之時,渾身就像通過了一股電流,他感到了先前的科學家們賦予他的責任?!澳鞘且环N榮耀的感覺?!边@種感覺在以后慢慢熔鑄進帕特森的靈魂,賦予了他持久的熱情,哺育了他善良的心靈。經過了在阿爾貢的那個夜晚,帕特森感覺到自己終于成為了一名科學家。

在1953年11月的一次科學會議上,帕特森公布了他的發(fā)現,三年之后,他把地球的年齡修正為4.55億年,這個精確的數字在五十年的時間里都未被超越。正如他自己所說“給出的地球年齡的準確毋庸置疑,我對于這個數字信心十足,這就像羅德島上維斯特里小鎮(zhèn)上的花崗巖中的鋁含量一樣確信無疑?!?/b>

然而讓帕特森失望的是,他并沒有因此而拿到諾貝爾獎。當時的諾貝爾物理和化學獎都沒有把目光投向地質學領域,而跨學科領域的成就也常常被評委會所忽略。而更重要的是,除了新興的核地質化學的小圈子,當時只有少部分的圈外科學家能夠理解他是如何計算出地球年齡的。當時大多數的地質學研究都是描述性的,尚未以數理學科為基礎。“直到十幾年之后這個數字才被放進地質學教科書之中?!迸撂厣笳f道。而即便如此,也少有人提起這是帕特森的成就。一份最近的研究顯示,在過去三十年中超過50本的教科書中,只有四本在說起地球年齡時提到帕特森。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最早認識到帕特森成就的人之中,有一位在帕薩迪納極具權勢的神創(chuàng)論者。于是廣播和電視節(jié)目中的布道者趕到加州理工,咒罵著說他會下地獄,飽受地火煎熬。

等到其他科學家蜂擁而至,想要重新確認或是顛覆帕特森的這項研究時,他卻翩然轉身,“我不愿再做這項工作了?!倍?zhàn)之后,許多自然科學家收集了浩如煙海的數據,降雨,河流,溫度,大氣中的二氧化碳,以及在海洋和湖泊之中的二氧化碳沉積。這些年所收集到的關于全球雨水中的元素分配的數據,在之后80年代的酸雨研究中起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作為歷史的的探路者,帕特森決定去測量全球地表的鉛同位素比率。當巖石不斷被侵蝕的時候,其中的礦物質在海洋中再次混合并富集。于是他們決定在沉積層采樣。帕特森為此設計了一個宏大的測量的計劃,去測量不同深度的海水和海底沉積中的鉛同位素比例。

為了收集到美國整條海岸線沙灘的沙子,帕特森給海岸線的幾乎每一個郵局都寫了信,從東海岸一直到南方,每隔30英里,就會有一家郵局收到他的信,附上一個包裹和他自己的地址,他希望他們能夠幫他在袋子里裝上1磅半的沙子,然后寄回加州理工。他和洛莉則帶上孩子,從加州一直自駕到溫哥華,一路收集西海岸的沙子。

為了給帕特森提供資助,哈里森·布朗再次向美國石油基金會“鼓吹”說帕特森對海底沉積的研究會幫助定位石油的所在。“哈里森每年都幫我從那里搞到許多錢來維持實驗室的運轉,但我做的研究和石油一點關系都沒有啊?!迸撂厣f“其實我在欺騙人家…額,一個小小的欺騙。”但是夠意思的哈里森·布朗還是接著資助了他好幾年。

一次偶然的機會,帕特森和他的博士后搭檔周才驊(音譯)發(fā)現了他們檢測的從河流流入海洋的沉積樣品中鉛含量在現代突然激增。為了對比海洋沉積物中本應該含有多少鉛,他決定迂回出擊,去分析另一種元素,鋇,因為鋇和鉛有許多相似之處,卻沒有被大規(guī)模的投入工業(yè)使用。于是存在于巖石和海洋沉積之中的鋇的含量就成為了一把標尺,帕特森可以借此來衡量在一個沒有鉛污染的世界中,鉛含量究竟是多少。他們發(fā)現鋇在深層海水中含量較多而鉛則富集在水體表面。帕特森和周才驊近一步驚訝的發(fā)現,加州南部的海水表面的鉛含量超過了地表和火山巖侵蝕的八十倍還多。“為什么鉛含量會這么高呢?”帕特森疑惑不解?!叭缃竦暮K€沒能快速的混合,浮在表面的海水比深海之中的海水遠為‘年輕’。它們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融合在一起?!?/b>

帕特森認為現在他可以確定這污染的罪魁禍首了:“如果我們測得的樣本中的高鉛含量是整個北半球的普遍狀況的話,那么毫無疑問,含鉛汽油便是污染的源頭?!彪m然帕特森尚未公布他的假設,但是他還是敏銳的意識到了這個結果對于社會的爆炸性影響。汽車所排放的鉛是以可溶性的鹵化物顆粒物存在的,因而極容易被人和其他哺乳動物吸收。當1962年,他最終把自己45頁的海洋沉積物研究報告發(fā)表的時候,他把副本給了他的同事,說道“讀讀它吧,它很重要。”

為了確定他所采集的樣本是否具有更廣泛的代表性,他聯系了一位日本的同行,Mitsunobu Tatsumoto,接著對大西洋和地中海海域中的海水層中的鉛含量進行進一步研究。但是一直和海洋打交道的帕特森卻十分討厭跨洋的旅行,因為他暈船十分嚴重,以至于有一次他不得不去吸氧才能緩解癥狀。而且因為輪船也涂上了含鉛的涂料,所以如何采樣也是一件特別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因為必須避免涂料中的鉛溶于水的影響。而跨越了這些艱難險阻之后,帕特森發(fā)現,鉛也在大西洋和地中海的上層海水中富集。

考慮到水循環(huán)中,是由雨雪天氣補充表層海水的,于是帕特森需要進一步的探究在降水和大氣環(huán)流中的鉛含量究竟是正常范圍之內,還是在那時就已經高到不正常了。正常情況下,未被污染的空氣中只含有極少量的鉛,都是一些火山噴發(fā)或者是森林火災之類的產物。于是帕特森登上了遠在洛杉磯煙霧以北500英里的,拉森火山國家公園的高山草地。這又是一次開創(chuàng)性的研究,他把他在地球年齡實驗中采用的超凈實驗室技術推廣到了戶外環(huán)境中。為了避免含鉛汽油的影響,他特別找到了一條小路,這條小路自從今年的第一場雪之后就一直沒有通車,他收集了干凈的積雪樣品,但卻驚訝的發(fā)現,即使是在保護區(qū)的山谷里,他也檢測到了超量的鉛,而且比自然的大氣環(huán)流中的鉛含量高了一萬倍!事實上我們后來知道,積雪中的鉛含量通常比海水中的高出10到100倍。所以即便不用考慮自然的大氣環(huán)流中的含鉛量,幾年積累下來,積雪中的含鉛量也足夠解釋海水中鉛超標的問題了。于是一切的矛頭都慢慢的指向了含鉛汽油。

帕特森在對于沉積物的研究慢慢成型之時,簡潔的闡述了他的結果“我們發(fā)現在積雪中發(fā)現的鉛元素的存在形式和近10萬年來在海底沉積的鉛元素的存在形式有很大的不同?!痹诶鹕絿夜珗@中,鉛同位素的比例,充分地說明這是一種“人類從不同的鉛礦中得到的混合物,而不是一種來自地表的天然化合物?!?/b>

《自然》在1963年發(fā)表了帕特森關于工業(yè)鉛污染的論文。在這篇論文的腳注中提到了美國石油基金會贊助了此項研究。擁有這樣的贊助人,卻寫出了這樣的論文,即便是身為理想主義者的帕特森也都意識到,“我們攤上事兒了。”當他日后憶及這段經歷的時候,“我用美國石油基金會的錢寫了一篇發(fā)給《自然》論文,告訴他們‘污染來自含鉛汽油喔’,呵呵…”于是不久之后,鉛工業(yè)果然開始注意到他了。




卡萊爾·C·帕特森和他的無鉛汽油(中)


含鉛汽油是美國60年代的十大大宗化學品之一,覆蓋了全美90%的車輛。正如埃索石油的廣告說的那樣,這使得每輛美國汽車都在“油缸里裝進一只猛獸”。在1926到1985年這幾十年間。有超過七百萬噸的鉛作為添加劑被加入汽油之中,考慮到如此龐大的數量,含鉛汽油幾乎就成為了現代有機工業(yè)所生產的最重要的商品了。

那時,在接近20年的時間里,乙基公司完全控制了全世界的四乙基鉛添加劑的市場。(在第六章我們提到了這項發(fā)明是由托馬斯?米基利開創(chuàng)的)。乙基公司那時每年投入兩百萬美元預算用于宣傳,在棒球和足球聯盟中大做廣告,強調“美國式的生活”。而且它資助了幾乎所有關于四乙基鉛對于人體健康影響的研究。并且使得四乙基鉛研究更加注重在工廠中的安全性,而非著重于民眾的健康。

在《自然》上發(fā)表論文后過了三天,帕特森像往常一樣早早的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卻發(fā)現有四個來自鉛工業(yè)的人已經在那里等著他了。帕特森后來寫起這件事的時候說他們是來自乙基公司的代表團,但是洛莉說她記得其中還有來自石油工業(yè)和化學工業(yè)的代表。而后來無論在任何場合,他都用輕蔑的口吻說到那四個“白領”,他就是這樣笑對公司方面的壓力的。

帕特森走進實驗室時,那些代表看到的是這樣一個人,身材修長,說話有些緊張,他們從他平常的白襯衫和卡其褲,還有沙漠靴之中,看不見一絲的浮華。帕特森已經戒煙了,并且堅持在自家的后院鍛煉身體,以及每周進行三次五英里的長跑,時不時還和高中的身強力壯的長跑者比試一番。帕特森通常都和別的跑者不同,他總是和他們跑在相反的方向。他說這一點是為了“加強自己脆弱的品質”如果他們知道帕特森是如此的有性格,他們也就不會多此一舉來找他了。

“他覺得他們是對他的那篇論文感興趣,”洛莉回憶到“他覺得一旦他們知道了其中的危險,那么他們就會放棄這個方法了,所以他把一切都說了。”

 “但是他們給出了一份他們接下來的工作摘要,目的很明顯是要通過‘經費’買通我,讓研究結果變得對他們有利。我讓他們坐在我的講臺前,一點一點的給他們解釋,未來的科學家終究會收集到準確的數據,證明他們的所作所為正在毒害美國的環(huán)境和人民。我也向他們說明他們未來終將會被阻止。他們禮節(jié)性的表示了感謝,然后離開了。于是就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1)美國公共健康服務中心?(即后來的美國環(huán)保署)拒絕進一步發(fā)表我的成果。

2)美國石油基金會突然中斷了對我的研究經費的支持”    

 “他們…不止是暫停了對我的資助,他們還試圖中斷美國原子能委員會對我的一切資助——所幸的是沒有完全得逞。他們四處奔走想要掐斷我的一切經濟來源,而我…居然傻傻地沒有意識到。”

  其實帕特森只是一個熱心于學術的人,那些公司斷絕了他的研究經費來源,這可以說是深深的傷害了他。他未來學術生涯的經費突然就沒有了著落。

當然帕特森還有別的難處,他現在才意識到他不過是一個貧窮的小講師,為了全身心的投入研究,他放棄了加州理工的終身教授的職稱。有時候他也會為了自己沒有拿下一個教授職稱而抱怨。他也很認真地要求一個更高雅的頭銜——“地質化學家”,當然在當時也被拒絕了?!耙一镜穆蓭熀髞碓诼犠C會上再一次證實我只不過是加州理工學院的一名小小的技術員(因為沒有終身職稱),在圈子里沒有什么實際的學術地位?!?/strong>

最最重要的是,他不去申請終身教職的決定意味著他有可能在任何時候被解雇。在乙基公司的代表團拜訪完之后,石油工業(yè)也對他施加了壓力。加州理工學院董事會中的一位董事就是一家生產含鉛汽油的公司的副總裁。他為此打電話給加州理工學院的主席,李?杜布里奇先生。杜布里奇于是打電話給羅伯特?鮑勃?夏普,加州理工學院地質學和行星學領域的首席教授。

“我不會說是那位董事的意圖是想讓李去解雇帕特森,但是他的確是希望帕特森受到一定的約束,這也是李找到我的原因?!毕钠者@樣說“那只不過是一次簡單的談話,他轉達了那位董事的問候而已,我而說‘你知道的再清楚不過了,帕特森那家伙在做一項偉大的研究,去阻止他無論如何都是一個錯誤,你不能這樣做。’于是李回去對那位董事說‘很抱歉,我們還是決定讓他自由的進行研究’,而我們也這樣做了。我本想對帕蒂說我很贊賞他,可是最后還是留在了嘴邊?!?/strong>

“在所有我認識的人中,帕蒂是最純粹的思考者,”夏普補充到,“他只在乎最純粹的研究,對于其他事情都很少關心。你對這樣一個人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他對于很多的事情都有著深入的思考…我喜歡這個家伙?!迸撂厣嘈耪麄€石油行業(yè)都想炒他的魷魚,是夏普保護了他。夏普對于那個代表團里的一些人很了解,并且認為“他們其實也是身不由己,只不過是在更上層的巨大壓力下,需要對這個‘加州理工的硬骨頭’做些什么而已?!?/strong>

這塊“硬骨頭”顯然是要做出選擇了。如果他選擇想石油業(yè)投降,他可以回到自己最喜歡的學術領域,研究地球的進化。二十世紀前半葉以來,化學那改變世界的豪情壯志正在不斷消退,那時的化學家已經致力于一步步構建完善的理論,尤其是那些世界一流的科學家就更是如此了。在兩次世界大戰(zhàn)以及大蕭條期間,訓練學生,編寫手冊,組織實驗室還有發(fā)表論文和一些大范圍的研究之外,他們并沒有更多的時間來去對社會問題發(fā)表意見。所以,即使帕特森選擇了重回學術道路,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而另一條道路,當然是選擇面對強大的乙基公司,以及石油和化工公司,繼續(xù)進行他的研究。當然,這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越來越多的科學家開始致力于公共健康和環(huán)境領域的問題,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美蘇核試驗產生的放射性污染問題,對于農藥DDT的濫用問題,水體富營養(yǎng)化,以及清潔劑中的表面活性劑的污染,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汽車尾氣造成的污染問題。

與此同時,大范圍的環(huán)保運動也在美國和西歐興起,蕾切爾?卡遜夫人1962年出版的《寂靜的春天》向人們展示了殺蟲劑濫用對于環(huán)境的巨大危害。(When a power breakdown left 80000square miles of the Northeast without power in 1965,求助)生物學家巴里?康門勒寫到“認為科學無罪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科學創(chuàng)造了巨大的能力,卻對這能力可能造成的長遠影響一無所知?!倍诂F有的體制下,一旦一項成果發(fā)現有利可圖,工業(yè)馬上就會伸出他的利爪。這也正是為什么環(huán)保主義者要讓人們注意到公民的權益,和平,還有政府的參與,來反抗這樣的體制。

到了70年代,環(huán)保運動達到了高潮,在1970年,人類迎來了第一個地球日。全美國的大學校園都在反對陶氏化學公司為轟炸越南制造的凝固汽油彈,并且譴責化工行業(yè)是毀滅地球的罪魁禍首。于是一年之后,美國國會成立了環(huán)境保護署。環(huán)境學家的人數在1945年到1960年這15年間增長了三倍,在七十年代又翻了一番。美國化學學會也在此基礎上拓寬了自己的研究領域,將污水處理和環(huán)境衛(wèi)生吸納了進來,歷經了15年的時間形成了環(huán)境化學這一新領域。

如果說,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帕特森依然還有一絲疑慮的話,那絲疑慮也在他1963年那次在MIT的休假中煙消云散。一位聲名顯赫的麻省理工教授,哈莉特?哈代,遇見了帕特森。哈代是職業(yè)病學之母艾莉絲?漢密爾頓的門徒,她自己也是鈹污染方面的權威專家。她叫住了帕特森,急切地告訴他,“波士頓有許多的孩子正在死于鉛中毒。”她強調到,“只有你知道怎么樣測出那些微量的鉛。”

帕特森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他必須繼續(xù)關注環(huán)境中的鉛含量。他必須證明自然界中確實存在著鉛污染。他將要挑戰(zhàn)美國的汽車制造業(yè),汽油公司,鉛制品生產者以及那些化工巨頭。

最終,帕特森沒有選擇逃避,安全地躲在現實的陰影里?!拔也坏貌弧ビ描F一般的事實去準確無誤地證明我的理論?!彼皇侨ゴ罅康墨@取數據,而是找到具有核心價值的問題進行探究。他對于自己的理論和化學分析的要求都是近乎苛刻,在每一個細節(jié)上都是如此。因為他的論文本來就是基于他實驗室的高精度,這是其他任何實驗室都達不到的。

這一份高精度,正是源于帕特森一絲不茍的品質。雖然在平時帕特森還是一個平易活潑,甚至有點絮叨的人,但是在實驗室里,他卻是個說一不二,容易發(fā)火的人物。當別人沒有按照他制定的實驗步驟實行時,他甚至會奪走別人手中的東西自己干,或是大發(fā)雷霆。他的妻子洛莉?帕特森也在附近的一所學校任教,她也在他的實驗室完成了一項實驗,證明那些選擇在帕薩迪納的霧霾中慢跑鍛煉的人會在比那些不慢跑的人吸收更多的鉛污染。當她談到這次經歷的時候,她說:“我就感覺我低他一等,我理解他說的啊,只是做不到這么漂亮啊。實驗室的清潔程度對他的工作影響太大了,如果實驗室一不小心受到了污染,那他一整年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太折磨人了?!贝蟾啪褪且驗檫@樣的壓力,洛莉此后再也沒有在她丈夫的實驗室里做過實驗了。

“他是一個孤獨的斗士,”鮑勃?夏普說,“但是如需必要,他不懼上刀山下火海。他無所畏懼…他對于自己所相信的堅定不移。”雖然他的朋友們承認他有時候確實會變得暴躁易怒,但是他們也說帕特森并不享受這樣的過程。只是人類對于自然環(huán)境無休止的破壞時常讓他難過,當他難過的時候,他會找到自己的密友,加州理工學院的塞繆爾?愛潑斯坦教授傾訴,或者是用一首詩來排解自己內心的焦躁。

在接下來的30年的時間里,帕特森利用質譜技術和超凈實驗室技術證明了鉛污染的持久性傷害。他探究了美國的油氣泵和金槍魚三明治之間的關系,還有遙遠的羅馬奴隸和銀幣之間的關系,甚至還有印第安人和極地降雪之間的關系。他把科學和公共議題結合起來,就好像醫(yī)藥學家在醫(yī)藥研究之余所做的那樣。他成功的量化了全球污染。他所確信的一切,都因為他的倔脾氣而得以歷久彌堅??茖W應當服務社會,帕特森從未動搖過。

他最初的想法再簡單不過了:看看我們的世界今天到底被污染成什么樣子。為此他必須去了解工業(yè)化之前的社會為了證明今天的污染遠超出了自然的范圍,他——我們有些夸張的說——一直查訪到世界的盡頭。舉個例子,他把他的第一份成果(就是上文提到的拉森火山國家公園的監(jiān)測)叫做“雪中漫步”。

帕特森的朋友愛德華?D?古登堡在加州拉荷亞的斯克里普斯海洋學研究中心工作,他向帕特森透露了世界上最好的氣象數據就隱藏在高海拔冰川的薄膜層或是極地的雪塵之間,他們吸收了空氣中的化學物質之后,將它們封存在冰層之中,歷經千年都不會受到打擾。帕特森馬上意識到,只有這些千年不受打擾的冰層才會日復一日不變的記錄地球的歷史,不受風塵和鹽堿,不受自然侵蝕和工業(yè)污染的打擾。而且歷經千年之后也依然不會太厚,也給取樣減小了難度。

在出征格陵蘭島和南極洲之前,帕特森首先花費了數月時間做了縝密的計劃,在他加州溫暖的辦公室里,他預先策劃著每一個細節(jié)。他所要追蹤的鉛軌跡的含量,比大多數實驗所用的蒸餾水中的鉛,含量還要小上幾千倍。大多數科學家甚至無法知道它們的存在,帕特森如果還要測量它,就不得不開發(fā)新的實驗技術。

為了給這次探測做準備,帕特森和他的同事一共準備了500個潔凈無鉛的塑料容器,先是浸泡在裝滿硝酸的大桶里,然后用純凈水沖洗,然后給容器中充滿純凈的氬氣,以隔絕含鉛的空氣。最后把它們裝在有過濾器的塑料袋中.即便如此,因為在從工廠到加州理工學院的運輸過程中的汽車尾氣中大量的鉛污染,每個容器中還是混入了0.05百萬分之一克的鉛。所以在帕特森的第二次探測之旅中,他趕到工廠,在容器一成型之后就給它“嚴密保護”起來。

在南北兩極,帕特森則遇到了更加嚴峻的問題,他必須在冰原的嚴峻條件里收集這些超凈樣品。他需要收集的并不是小數目,舉個例子,如果把冰折合成水,他每一次分析就需要100加侖,所以他一次采集的樣品只能做四次分析。但是當他來到格陵蘭島的圖勒時,情況卻更糟糕,他開掘了一條收集樣品用的隧道,但是讓他喪氣的是,他發(fā)現了幫他開掘隧道的軍事工程師們原來常常在里面抽煙,還喝了很多汽水,裝汽水的罐頭也是含鉛的。于是他們發(fā)現了比極地含量高出了一萬倍的鉛。他們的衣服,甚至是頭發(fā)和皮膚都受到了工業(yè)時代的鉛污染,甚至連他們留下的排泄物也不例外,更糟糕的是,這條隧道里還留下了有鉛污染的垃圾,工具,電機,通訊設備,汽油,液壓油還有其他設備,那些燒含鉛汽油的運輸工具已經開進了隧道里面,飛機也用含鉛汽油為燃料,在上空散發(fā)出含鉛的尾氣。在軍用夾克和靴子外套上了塑料的手套和大衣,帕特森和他的學生們小心翼翼,一點一滴的收集測量的結果。功夫不負有心人,收集到的冰磚被包裝起來,通電融化成水;裝在帕特森的超凈塑料容器中送回加州理工學院。

去南極洲另一次旅途,帕特森先讓四個來自新西蘭的大學生和協調好帶路的軍隊人員坐著雪橇去到一塊無人涉足,遠離污染的地方探查情況。雖然他們回來之后都告訴帕特森說,以那里的可見度根本不可能去采樣,但是帕特森還是帶著他的團隊義無反顧的去了。他趴在一輛“雪貓”牌履帶車的前擋泥板上,每隔一段路就在路上插一根旗桿,標記好回程的路。連續(xù)兩個星期,這個團隊就在這輛“雪貓”旁邊安營扎寨。但是令他們意外的是,他們腳下不是預想的15英尺厚的積雪,而是冰。一個學生計算到,在挖出那個沒有被污染過的“該死的洞”之前,他們掘出的被污染的冰,大概用一百艘小船才能運走,這個洞他們挖了50英尺深,長度更是有100英尺。

無休止的挖掘實在是太打擊他們的士氣了。而帕特森在這群剛剛畢業(yè)的大學生面前也沒有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他太過完美主義了,這當然對于這幫孩子來說有些難以接受。他不允許團隊了的人留著胡子,因為胡子之類的毛發(fā)都會對采樣造成污染,他也不讓他們?yōu)樾履甑谋虮荣愖鰷蕚?,因為萬一出現受傷,采樣就會被迫終止了。不過…雖然沒有人玩冰球,但是卻沒有人刮胡子,這算作是他們無聲的抗議吧。不過帕特森還是想到了一些激勵他們的方法,他畫起了“挖洞的人”四格漫畫,每天都連載。

在這樣的樂觀精神的支撐下,他們終于度過了艱苦的歲月,帕特森回到了加州,和同事室積光還有周才驊發(fā)現了極地雪是天然純凈的,但是那些已經在格陵蘭島接觸過現代空氣的雪中的鉛含量就已經超過極地雪中的100倍了。其中大多是在20世紀的時間里沉積下來的。而隨后的地質化學家又通過同位素比例確定了那些鉛來自美國。

帕特森和周才驊還有室積光在1969年發(fā)表了這個偉大的發(fā)現,他們第一次證明了污染具有全球性。像往常一樣,他把其他作者的名字放在了前面;記得在之前的有些合作項目中,他甚至不會署上自己的名字?!斑@對你的研究生涯會有好處的。”他對一位參與這項研究的年輕人這樣說。數年之后,他列舉了地質學系的小冊子里的一些文章,那些都是在團隊合作中完成的。這份小冊子默默的記錄著在那些研究中,都有著帕特森的功勞。

在他的極地研究中,帕特森測出來極小量的鉛,這一項技術使得在接下來20年時間里都沒有科學家能夠重復做出這樣的成果。正如法國的冰川學家克勞德?波頓在1994感慨的那樣:“在那樣的時候,測出占平常千分之一或者是千份之十幾含量的鉛是超出時代能力的?!笨墒窃谂撂厣谝淮螌嶒炇曛?,他和他的一位畢業(yè)生艾米?吳,采用了更高級的技術,使得研究又精確了一千倍,并且驗證了他在60年代測量的實驗數據的準確性。

與此同時,帕特森還在計劃著他對冰層的研究,他還在研究古羅馬和希臘時期人們制造的鉛污染。當時人們把鉛溶入銀之中——這可是真正的原始化學工業(yè)了——從希臘民主的黃金時代,再到漢尼拔大軍縱橫阿爾卑斯山脈,最后再到偉大的羅馬帝國。在古時候,人們都在露天煉制這種合金,在煉制過程中放出濃稠的有毒的白霧,其中的鉛極其容易被動植物和人吸收。含鉛的毒云向北,漂浮,污染了整個歐洲,包括現在的英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和北大西洋都被污染了,歷經千年,在那里的雪霧和灰塵緩緩沉淀,靜靜的又重回到格陵蘭島的冰蓋中。

在公元前500年到公元300年的這800年中,歐洲是希臘人和羅馬人的天下。在這800年中,雅典和羅馬向環(huán)境中排放的鉛污染相當于20世紀美國含鉛汽油所造成的污染的15%。這項結果是在1994年得到的,雖然帕特森在70年代就極力推薦這項研究,但直到1994年才有一支法國的科考隊發(fā)現了這例遠在工業(yè)時代2000年前的全球范圍的污染。

帕特森把當時鉛礦的數據匯集起來:在那個奴隸制還沒有消亡的年代,總共精煉十來噸的銀,羅馬帝國一共產生了400噸的鉛和1500噸礦渣,耗費了10000噸的樹木,300噸的橄欖油,以及200到900噸左右的其他化合物來提高產率。古代的礦井才是“真正可怕的東西,像是一個永遠吃不飽的怪物,消耗著大量的人力物力,包括工具,森林,油,食物和奴隸,甚至需要軍隊去駐守,還要人們對它時刻保持關注?!焙髞砼撂厣衷诼迳即壥占?620枚美國的銀幣,測量并計算出它們的半衰期只有30年。歷史學家總是不理解為什么年代久遠的銀幣會退化甚至消失,帕特森解釋了原因。由此推斷,在羅馬帝國的第三個世紀,當銀礦被采空之后,他們必須重新改換另一種金屬,更為普通的金屬,來當作貨幣,這也造成了經濟的不穩(wěn)定和通脹,間接的導致了羅馬帝國的覆滅。

這時的帕特森對希臘和羅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制作了一批濃葡萄汁,古代的人們利用這種濃縮果汁來控制制酒時候的發(fā)酵。在羅馬有一種釀制葡萄酒的秘方,就是將這種果汁混合著草藥和香料放在一口鉛制的大鍋里煮上幾天。這口鉛鍋雖然使得果汁更加有口感,但同時也使得葡萄汁收受到了鉛污染。帕特森發(fā)現只需每天一茶匙的葡萄汁,就足夠使得人慢性鉛中毒了。而在那時的烹飪秘方中,每五個中就有至少一個秘方要使用到這種濃縮葡萄汁。這樣下來一個羅馬人一天大概要消耗掉1到5升的葡萄酒。帕特森由此得出了結論,以他固有的枯燥方式:“大多數的現代人如果每天喝1升這種酒,不要一年時間,他就會被診斷出明顯的鉛中毒的癥狀。他們會因此而死去,即使不死的話,他們也會被那些中毒更淺的人看作是瘋子?!?/strong>

1965在帕特森對冰層和古希臘的研究進行到中途的時候,凱瑟琳?R?伯克特博士找到他,希望他為《環(huán)境與健康文獻》做一篇關于鉛污染的文章,伯克特女士是這份雜志的主編。這是一本在工業(yè)污染對人體的健康影響方面的權威雜志。

帕特森的生活并不富裕,他經常在一個項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去接著做下一個項目。他的同事笑稱他是“一日寫一頁論文的帕特森”并且常常幫助他修改,但是到后來他就有自己的秘書來幫自己完善論文了。他和自己的秘書呆在一起,關上門,也不讓她接電話,重復著自己的修改意見,一遍遍直到她把每一個句子都刪減得準確而凝練。一些同事認為,如果他能夠寫得生動一點,他所得的贊美會多得多。

在這篇文章中,他將矛頭指向了鉛殘留。他毫不留情的抨擊道“美國本土的鉛殘留太高了,導致美國人們深受其害。”唯一存疑的就是這樣的慢性中毒會不會給人們帶來和原先常見的鉛中毒一樣的狀況:厭食,嘔吐,腹瀉,頭疼,恍惚,驚厥,昏迷甚至死亡。在美國人的生活環(huán)境中的鉛含量,超出了自然水平1000倍,在北半球的海水表層中,大約有十分之九的鉛是來自于鉛礦的開采過程。而且他還加上了一段很有先見之明的話“吸煙對于呼吸中的鉛污染的貢獻,也是不可忽視的?!?/strong>

在整個六十年代,鉛工業(yè)和大多數公共健康工作者都認為只有到達較高的濃度之后,鉛才會對人體造成危害,這是從會吃鉛筆頭的孩子和一些和鉛打交道的工人身上得到的教訓。而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環(huán)境中的鉛含量被視為是正常的,也是可接受的。乙基公司的創(chuàng)立者,也是在鉛毒物學方面的領軍人物,羅伯特?A?基歐博士,堅信在鉛無害和鉛中毒之間有一條深深的鴻溝。他把這條線畫在了0.75微克每毫升。除了保證工作環(huán)境,他提出了作為鉛工業(yè)者對于鉛使用者的責任,包括對于“積年累月,因為沒有收到看管而總是咬含鉛筆頭的孩子們,以及使用了劣質染料的制陶匠,還有使用了這些劣質陶器的家庭主婦們?!?/strong>

但是此時的帕特森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了,即使很低的濃度也能引起鉛中毒。在他寫給《文獻》的文章中,他爭辯到:“我們不能假定在有毒物質的量上有一個明確的界限,更何況只是通過表現出來的癥狀來確定這個界限,說低于這個界限的就是無害的。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更可能的情況是,沒有急性癥狀,但也不是無害的…在生活環(huán)境中的鉛含量在長期可能會在腦中或者脊髓中造成一些對于組織的傷害,影響人的高級神經活動。而大多數的城市居民就暴露在這樣的含量之中?!迸撂厣谶@篇論文中邁出了兩大步,他呼吁消除在汽油,殺蟲劑,以及食品罐頭,水管和廚房用具還有顏料中的鉛污染。急切的他甚至要求公共健康官員重新評估他們的社會責任。

而在此時,即使關于低水平的鉛攝入的臨床研究還停留在初步階段,但是關于較低濃度的血鉛含量也能導致孩子們的精神發(fā)育遲緩的證據正在不斷的累積。再過不過十年的時間,人們就會知道低水平的鉛也會對兒童產生巨大的影響,包括新陳代謝紊亂,聽力衰退,精力不足,發(fā)育延滯等等,對于成年男子,則會導致心血管疾病。可是當年的人們并不知道。在60年代,疾病控制中心給出的可接受量是每毫升血液中0.6微克。而之后為了保護孩子們免受大腦損傷,疾病控制中心逐步的調低了這一可接受量,在1970年降到0.4微克,1975年降到0.3微克,到了1985年又降到了0.25微克,1991年則到達了0.1微克之低。但是在今天,許多科學家相信,即使是0.1微克以下,也會對人體造成影響。

但是在那個年代,帕特森1965年8月的這篇文章,可謂是在鉛工業(yè)領域掀起了軒然大波。希伯特?E?斯托金是位于美國俄亥俄州辛辛那提的美國公共健康服務中心的毒理學帶頭人,他為此感到十分的憤怒。他剛剛從世界衛(wèi)生組織會議回來,會議上說血檢和尿檢都說明這二十年來人體內的鉛含量沒有提高?!拔乙粡臍W洲回來就接到了一些致力于鉛污染研究的衛(wèi)生學家的電話,他們問我發(fā)行這篇文章是不是瘋了。即使是在歐洲的時候,也有人用這篇文章奚落我。我不能理解的是,這一篇文章為什么沒有引起我的注意,尤其是它直接挑戰(zhàn)了我的利益。我如果發(fā)現了它,當然不會讓這篇蠱惑人心的文章刊登在雜志上,這就是科幻和臆想的混合體?!彼雇薪鹫f到,“帕特森他是想成為第二個蕾切爾?卡遜嗎?”




卡萊爾·C·帕特森和他的無鉛汽油(下)



于是在之后的數月里,《文獻》和帕特森劃清了界限。乙基公司也請出了早已退休的73歲的基歐來回應帕特森的攻擊。他在給《文獻》寫了一篇四頁的文章,在文章里,他對帕特森進行了個人攻擊,他說帕特森是一個狂熱的生物學門外漢,一個不誠實的地質學家,容易輕信并且深受其害。

基歐,作為防治工廠鉛危害的絕對權威,在乙基公司擔任了多年的醫(yī)療顧問。鉛工業(yè)為了他在辛辛那提大學建立了凱特靈實驗室,并且支付給他豐厚的薪水。就在兩年之前(1963年),他就新增了150萬美元的設備,當然不要自己掏一分錢啦。這個實驗室的雇員大概有150人,他們手頭上大概有100項政府機構和工業(yè)機構的項目?;鶜W手中權力極大,以至于有一次他在學術會議上打斷了本該發(fā)言的人,在會議上一天八小時的講了五天,都沒有人表示反對?!澳切﹨⒓訒h的人都知道誰是權力之上的權力?!彼囊晃还蛦T在《文獻》上充滿敬意的寫道。但是在長達30年的時間里,基歐和當權的健康組織手中并沒有關于低水平的鉛對于人體造成的影響的數據。在帕特森對于鉛工業(yè)發(fā)起攻擊一年之后,《文獻》出來一期特刊“羅伯特·基歐的頌歌”。我們必須指出,主編凱瑟琳·伯克特,就是那位請帕特森寫文章的女士,并沒有參與到這期的編寫。她在那期特刊中,只是寫了一篇春花爛漫的散文,并沒有提到基歐。

至于帕特森,他做完了這項工作之后能夠稍作歇息,但是卻陷入了一個無比尷尬的境地。毒理學家,環(huán)境工程師,甚至是公共衛(wèi)生官員都對他冷嘲熱諷,加以侮辱。而他已經有一年沒有潛心研究主業(yè)地質學了。但是在幾個月之內,他在風口浪尖處依然去提醒加州州長埃德蒙德·布朗,“在乙基公司的觀點影響下,你根本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樣!”歐洲國家在60年代陸續(xù)成立了環(huán)保部門,但是美國依然是分州而治,而南加州因為在驅散倫敦煙霧的戰(zhàn)斗中表現卓越而一舉成為各州領袖。加州州長無視了帕特森的第一封信之后,帕特森找了一位在政府供職的朋友幫他說情。她寫給布朗的秘書一封信,“他不是一個難對付的人?!币环浤ビ才葜?,州長終于簽署了讓加州公共衛(wèi)生部建立公共衛(wèi)生標準的文件。帕特森愉快地記下了這件事:

“加州公共衛(wèi)生部得到了教育

布朗州長屈服了”

而帕特森的那篇文章,盡管受到了如潮的攻擊,但依然標志著美國公共衛(wèi)生署對于鉛污染態(tài)度的轉變。作為對這篇文章的回應,在1965年12月,該機構舉辦了一場關于鉛污染的座談會。在與會的32人中,超過半數的是鉛工業(yè)的代表,或是來自俄亥俄和密歇根的研究機構,他們是汽車業(yè)的中心,和基歐走得很近。與會者被要求控制個人情感,并且不允許找虛假的借口。“大概是因為作為導火索的帕特森博士的文章本身就火藥味十足?!币晃挥^察員評論到。

醫(yī)生代表L·H·格里克在會議的演講上上開門見山的說道:“一些人認為有大批的民眾正面臨鉛污染的毒害,而其他一些人認為這根本是杞人憂天?!彼渤姓J,“我們在這個問題上,反應太遲了?!敝钡竭@次會議之前,美國公共衛(wèi)生署都只在碳氫化物和二氧化硫問題上采取行動,而對于四乙基鉛的問題則忽視了。

在格里克醫(yī)生發(fā)表這篇演講大約兩天之后。哈佛大學研究公共醫(yī)學的生理學家哈里·赫曼博士,憤怒地發(fā)表了一篇演說,他說:“我所想指出的第一件事,就是迄今為止,我還沒有發(fā)現任何鉛對于人體有益的證據,即使是在這次會議上也沒有發(fā)現。對于少量鉛對人體有益的錯覺,我認為是有人故意在暗示的結果?!彼⒁獾?,大多數支持鉛工業(yè)的科學家來自辛辛那提的基歐的實驗室,于是他又說:“在醫(yī)藥領域,只有同一片地方的一小群人研究一個特殊領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罕見了?!睘榱藛酒鹌渌胤降目茖W家調查鉛對于公共健康的影響,赫曼攻擊了基歐的說法。“為健康含量設立一個標準,超過這個標準就是有劇毒的,低于這個標準就是完全無毒的——這在醫(yī)藥和公共衛(wèi)生領域是最為罕見的?!?/b>

在漫長的爭論之后,這個會議唯一的結果就是,需要進行更多的研究才能得出結論。乙基公司的高層也對于“這次特殊的會議沒有產生公眾效應”感到開心,因為“新聞界的報道強調了四乙基鉛重要的抗震防爆性能,以及它的消失將造成的經濟損失?!?a name="OLE_LINK8" target="_blank">

盡管帕特森堅持認為自己并不是一個對政治特別敏感的人,他還是堅持不懈的去尋找那些可能影響公共政策的大人物。在那年秋天,他寫信給緬因州參議員埃德蒙·S·馬斯基,他是參議院水和空氣特別委員會的主席。那時馬斯基剛剛結束了為期兩年的環(huán)美空氣質量聽證。他后來在1968年成為了民主黨的副總統候選人,在1972年更是代表了民主黨參加了總統大選。帕特森告訴馬斯基,基歐數十年來堅持相信大氣環(huán)境中的鉛來自隕石,但是事實上隕石中所含的鉛比地球上的巖石中的還要少,幾乎是美國大城市空氣中含量的一億分之一。

馬斯基1966年在華盛頓舉辦了一場公共聽證會,發(fā)現石油工業(yè)贊助了美國礦務局48萬美元來進行防爆化合物的研究。在沒有其他經濟支柱的情況下,礦務局不得不同意只發(fā)表美國石油基金會認可之后的內容。

而在此時,乙基公司正在面臨著經濟困境,在它的專利權在1947年到期之后,它的壟斷地位被逐步削弱,其他的公司也開始販售四乙基鉛了。它在北美的市場份額在1960年跌到了1947年的55%,而且似乎還在逐漸減少。在華爾街1962年最大一宗融資收購中,通用汽車公司和標準石油公司把乙基公司賣給了一家規(guī)模只有乙基公司五分之一的弗吉尼亞的賣紙袋的公司。當時的報紙以“小魚吃大魚”報道了這項收購。里士滿的這家叫“雅寶”的公司,竭盡全力貸款2億美元希望把乙基公司打造成一個化工帝國。斯坦福,耶魯還有加州大學,以及美國教師退休基金會都向其中注入了大量資金。而雅寶公司為了支付巨大的債務,不得不在接下來的10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里銷售四乙基鉛。

讓我們再回到1925年,當數十位工人因為在四乙基鉛生產中中毒時,基歐成為了乙基公司在聽證會中的“關鍵人物”。而現在,帕特森成為了一位棘手的人物之后,公司的行政高層希望基歐能夠幫他們再爭取10年的時間。公司管理人員的經驗告訴他們,“基歐是能夠掌握公司的命運的人,如果他動搖了,那就大為不妙了?!?/b>

基歐深諳在政府聽證會上的表現之道,他作為專家證人可謂久經考驗。他在證詞的開頭就說,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鉛這種金屬了。他夸口道他之所以成為乙基公司的醫(yī)療總監(jiān)是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同時深刻了解四乙基鉛和毒物學的專家,對于它的分布和生產造成的職業(yè)危害一清二楚…在發(fā)掘這門學科的信息上,我擁有比這個國家的任何人都更大的責任。”基歐驕傲的宣稱幾乎所有對于環(huán)境中的鉛的研究都是在他的凱特靈實驗室中完成的。

到了聽證會的第五天,在與會者們都覺得聽證會無聊乏味的時候,帕特森出人意料的出現了。他剛剛從那次南極之旅回來,一張臉被曬成了深褐色。馬斯基的助手告訴他要準備好一份手寫的演講稿,帕特森為了演講徹夜未眠,他是一個蹩腳的演講者。正如他的朋友所說的,“我都不知道帕特森有說過什么有趣的話沒有…”他也討厭總結工作,有一次他受邀在加州理工發(fā)表一篇50分鐘的演講,可在他到場之后,他卻說他不知道如何說,只有下周在再次邀請他的時候他才知道怎么說…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在天亮之前準備好了一篇15分鐘的發(fā)言稿。

“這篇稿子組織的并不好,”帕特森事先對馬斯基的委員會表達了歉意。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了他的演講。他的第一句話就極其冗長,足足有五行長——用密集的事實轟炸了聽眾,包括他在北極發(fā)現的鉛污染,這是第一個已知的全球性污染。他指出即使是低水平的鉛,遠遠低于一個工人可能接觸到的鉛含量。也會對于公眾的健康造成巨大的危害。同時借鑒其他的元素在大氣中的表現,帕特森推算出一個165磅重的人體內大概會自然的含有2毫克的鉛,而如今大部分的美國人體內含有大約200毫克的鉛,比自然的高出了一百倍。

兒童是首當其沖的受害者,帕特森說道。當吸入每立方米含有百萬分之三克鉛的空氣時,兒童的造血機制會被打亂,而這正是六十年代洛杉磯的平均水平。只需要四年時間,家住在高速公路附近的孩子體內的鉛將會累積,將會出現大劑量鉛中毒的時候一樣的癥狀。在美國的大城市中,鉛的含量比30年前高出了100倍,而多出的部分幾乎全都是來自于汽油中的四乙基鉛。考慮到這些,帕特森呼吁美國公共衛(wèi)生署,加州公共衛(wèi)生局,還有那些職業(yè)病學和環(huán)境健康學的專家學者,一同抵制鉛工業(yè)所謂的“經濟考量”。

在帕特森結束了他的發(fā)言之后,馬斯基用洪亮的嗓音簡要的總結了帕特森的發(fā)言:“在您的發(fā)言中有一句話,我把它摘錄了下來‘高濃度的鉛污染將有可能使得許多的美國公民遭到毒害’這是否就是你整篇證詞的核心內容?”

“是的?!迸撂厣卮稹?/b>

接下來,馬斯基極富技巧地又在問話中總結了剩余的其他要點。比如自然水平所有的鉛含量“是否為科學界所公認?”

“這是我自己的專業(yè)領域的研究——我在一年半前做完了這項研究,在這之前沒有人去研究這個問題。”

“為什么沒有人去研究這個問題?”馬斯基接著問到,“這在一個律師看起來簡直是理所應當啊?!?/b>

“但是事實上,如果你的研究是為了四乙基鉛的銷量,事情就不是那么理所應當了。”帕特森這樣說道。這兩個一問一答,問的細致,答的簡約,慢慢的形成了一種默契。

“所以,美國醫(yī)學協會推斷公眾并沒有,或者在未來也不會因此而面臨一次健康危機。你是否同意這一點呢?”馬斯基繼續(xù)追問道。

“不同意,我當然不會同意這一點?!迸撂厣瓐猿终J為,“如果他們的收入和經濟支柱是來自需要使用四乙基鉛的工業(yè)資本,他們的結論自然是為了他們服務的?!?/b>

在聽證會結束之后,總體的效果是雙方都滿意的。乙基公司之所以滿意,或者說在短期內滿意,是因為“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而且,并沒有對于公司的產品施加過度的壓力,也沒有針對四乙基鉛的公共組織出現?!?/b>

而另一邊,馬斯基也頗為滿意。帕特森成功使鉛成為了人民公敵。報紙上開始出現了公正客觀的評價并且介紹含鉛汽油的文章,其中有些作者甚至是來自乙基公司內部的研究人員。而在20世紀20年代只是,為了制定公共政策所需要的技術信息,是被工業(yè)方面完全壟斷了的。而現在,這種壟斷在政府的法規(guī)和輿論壓力下瓦解。馬斯基的聽證會終結了鉛工業(yè)和大學還有官方的健康機構長達40年的合作關系。帕特森之前拒絕同流合污的態(tài)度使得自己占據了有利的態(tài)勢。在接下來的數年里,帕特森和馬斯基都在持續(xù)地推動政府設立關于鉛含量的標準。

在這場聽證會過去了五年之后,1970年,國會通過《清潔空氣法案》。這是在減少汽油中的鉛含量的問題上的第一項立法嘗試。而讓帕特森失望的是,該法案并沒有直接禁止含鉛汽油添加劑的使用。取而代之的是,它給了一個新成立的環(huán)境保護部門禁止使用會對環(huán)境造成污染的添加劑的權力。這其中自然包括了四乙基鉛。而對此結果,一位乙基公司的高層暴怒地說到,公司的產品形象一下“由使得發(fā)動機運轉地更加流暢的寶貝變成了污染空氣的元兇。”

為了適應新出臺的聯邦標準,通用汽車公司在1970年決定給汽車裝上尾氣處理裝置——催化轉化器,而鉛會使得催化劑中毒。其他的公司也隨之而動,于是含鉛汽油就這樣以另一種方式被擠出了市場?!膀屩疸U污染”代替了“在油缸里裝進一只猛獸”成為了汽車工業(yè)的新口號。乙基公司的高層感覺遭到了背叛:作為四乙基鉛“父親”的通用汽車公司,怎么能在把乙基公司的股份廉價的轉手之后,就立刻推出了宣告四乙基鉛的死亡的新產品呢?

于是含鉛汽油的用量在美國急速地跌落,從1972年的253000公噸跌落到1988年的17000公噸。而這對于公共健康可謂影響顯著,到了1980年,平均的血鉛含量已回到之前的40%,大概是十萬分之一克。到了1991年,更是達到了百萬分之三克的水平。在美國消費的鉛的數量逐年下降之后,格陵蘭島冰蓋的鉛含量也回落到原先的90%,在1989年逐步回落到前工業(yè)時代水平。同年,《華盛頓郵報》發(fā)表了專題文章,贊美《清潔空氣法案》為了含鉛汽油時代的結束所做出的巨大貢獻。

在其他的限制鉛排放的立法中,美國禁止鉛作為室內涂料的添加劑出現,盡管比歐洲的大部分國家少了40年,但也是一項成就。到了2001年,含鉛染料依然被允許用于校車的外表面和地上的黃色路標。而“鉛紅”四氧化三鉛依然作為橋梁和其他金屬結構的防腐蝕性涂料。不過盡管沒能夠全面控制,還是有許多國家加入了禁止使用四乙基鉛的行列。巴西和加拿大都在1990年禁止了含鉛汽油的使用。另外一些國家,大多數的歐洲國家還有阿根廷,伊朗,以色列,墨西哥,泰國,也包括中國的臺灣地區(qū)也都顯著的降低了汽油中的鉛添加量。而隨著帶著催化轉化器的新型汽車不斷興起,汽油中的鉛含量會進一步降低。然而,現在還不是樂觀的時候,隨著發(fā)展中國家的汽車制造和使用量的爆發(fā)式增長,鉛污染會再次卷土重來,因為在亞非拉地區(qū),汽油如果不添加四乙基鉛,對于他們的制造水平和消費水平來說,根本就是不現實的。正像如今,格陵蘭島冰蓋上累積的鉛,大多都是來自東歐和前蘇聯地區(qū)這樣已經衰弱的地區(qū)一樣。

乙基公司也成功的存活了下來,國會的法規(guī)和美國環(huán)境保護局給了乙基公司五年的時間轉型,而乙基公司成功的把握住了。在80年代,乙基公司依然是全美200強的企業(yè)。但即使它放棄生產四乙基鉛,它依然為四乙基鉛辯護,直到2001年的2月,它為四乙基鉛做無罪辯護的研究才宣告失敗。

盡管帕特森的研究為《清潔空氣法案》鋪平了道路,但是他的觀點依然沒有使得整個科學界信服,那就是在評估全球污染之前,需要先確定前工業(yè)時代的污染。為了測定前工業(yè)時代的污染,政府和大學中的科學家就需要采用帕特森首創(chuàng)的超凈實驗室技術。正如帕特森自己所說,“這間實驗室在加州理工學院就像是一座圣殿一樣,我們像檢測基因一樣細致地檢測鉛含量?!彼涂茖W界的同行們?yōu)榱耸欠裥枰獪y量前工業(yè)時代污染水平的爭論持續(xù)了20年的時間。盡管如此,他測量極微量金屬的技術與日俱增——這標志著環(huán)境保護局和高精度化學分析的時代的開端。

在整個70年代,帕特森都在探究陸地和海洋中食物鏈中的鉛含量的水平。利用從原子彈測試中掌握的技術,帕特森測量了同樣是有毒金屬的鋇,他發(fā)現巖石中的鋇和鈣的比率是食物中的100倍,比人體中高出了10000倍。于是他就采用了這個數據推測出70年代人體中鉛含量高出正常的水平近100倍。而事實上,提升了設備精度之后,經過再次的檢驗,發(fā)現這個數字應該是1000倍。

帕特森的助手,多蘿西·塞特,在他的這項海陸雙線作戰(zhàn)的研究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她是一位化學碩士,工作嚴謹,極富條理,除了工作關系,她也成為了帕特森的密友?!八谘芯恐袕臎]有當我是下級,”塞特這樣說道,“他是一個非常紳士,懂得關心別人的人。雖然大多數人看到的是他更為粗糙的一面。但是他看重身邊的每一個人的價值,不管那個人是誰?!碑斔私獾矫貢庥隽耸裁磦€人問題,他會幫她解決。又比如說,當他聽說一位住院的加州理工的保安沒有成家,晚上沒有人陪護,帕特森也主動去陪護。當塞特的丈夫的時候,他對塞特說:“多蘿西,我把電話放在自己床邊,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白天黑夜都可以打電話叫我。”塞特說:“我確實這樣做了,無論在我丈夫生前還是死后,他都會準時來幫忙?!?br>

雖然他們的友誼很深厚,但是他們也會為了一些事情吵起來,甚至大打出手。但是在塞特花了兩年時間測定金槍魚肌肉中的鉛含量之后,在1980年兩人宮廷發(fā)表的報告中,帕特森讓她成為了第一作者。為了測定地球上最純凈的動物組織的鉛含量,他們選擇了金槍魚作為樣本,因為它是處于海洋食物鏈最頂端的動物,所受到的污染遠比陸地上的要少。塞特的研究表明,一克的新鮮金槍魚肉中只含有0.3納克的鉛,但是金槍魚罐頭中的鉛含量卻比新鮮的金槍魚多了5000倍,因為罐頭的材料中含有鉛。在那時,無論是政府還是工業(yè)家自己的實驗室,都認為這一含量是健康而無害的,這是因為他們的實驗室本身就是污染嚴重的,在這種情況下怎么判斷呢?而當時美國人的日常飲食中有20%是由罐頭食品構成的,但是大多數罐頭——甚至包括嬰幼兒配方奶粉的罐頭,都是含鉛的。

媒體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個發(fā)酵新聞的機會,帕特森也借此機會向人們推薦范坎普水產公司的金槍魚罐頭,因為這家的罐頭是不含鉛的。而他也率直地向一些美國環(huán)境保護局和食品及藥物管理局還有國家海洋漁業(yè)局的實驗室提出了批評,并且有些驕傲地宣稱,科學并不是由所謂的大多數決定的。

于是到了1981年,美國環(huán)境保護局召開會議討論這項問題,帕特森提出幫助在政府部門供職的科學家接受潔凈實驗室方面的訓練。于是之后不久,留守帕薩迪納的塞特就迎來了一批來訪者,他們都是頗有成就的科學家。在六個月時間里帕特森宣布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在實驗室技術和降低對于嬰幼兒的鉛污染上“有了長足的進步”。

當然,這時的帕特森還是和原來一樣做著一些有趣的附屬研究。他測定了樹木中的鉛含量,于是他第一次做出了生物圈中某種物質的分布圖。而通過分析數千年前居住在西南部和安第斯山脈的印第安原住民的頭蓋骨中的鉛含量,他證明了在冶煉技術和陶釉出現在這片大陸之前,人體內的鉛含量只有現在的千分之一。那時作家索爾·貝婁在加州理工訪問了一年,帕特森說服他寫了一篇關于鉛污染的小說《院長的十二月》。在這篇小說中,索爾·貝婁幾乎是以帕特森為原型創(chuàng)作出薩姆·貝奇這個角色的。不過帕特森喜歡把這個名字叫做“婊子養(yǎng)的”(這個詞的英文son of a bitch和Sam Beech諧音)。這個人物反應了帕特森的一些特征,比如帕特森會留下一切和他研究有關的東西,雖然他的超凈實驗室里一切都安排的一絲不茍,但是他的辦公室卻是文件橫飛,雜亂無章。在帕特森死后,加州理工的檔案管理員翻出了餐廳的收據,圖書館的更新條,電話賬單還有空白申請書,時間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年之前——還有七十箱依然有研究價值的文件資料。

拉塞爾·弗萊戈是又一位來到帕特森的實驗室的博士后,他的工作是測量海洋中的鉛,工作了不到一個星期,他就對帕特森的怪脾氣表達了強烈的不滿。在他新來的第一周,他只見到了帕特森一次,而且不過幾分鐘。于是在周末來臨的時候,他向帕特森提交了辭呈?!奥犞野仙缴嫠畞淼竭@里可對我卻像一頭——!”帕特森立即向弗萊戈表達的歉意,然后告訴了他原因。他說他最近確實是在埋頭苦干不理會旁人,那是因為他必須爭分奪秒,因為他已經身患癌癥,只剩下六個月的命了,他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事實上,他說他身患了兩種無法治愈的癌癥。第二天早上,當弗萊戈問他對于自己病情有沒有去尋求別的醫(yī)生的診斷的時候,“我還沒有找過醫(yī)生,”(我囧死了)帕特森回答道?!澳鞘撬约涸\斷出來的…他總是馬不停蹄的想要去完成各項工作,所以他不去醫(yī)院,而是通過自我診斷來判斷自己的身體狀況。一段時間之后,我學會了不去特殊的關注他,于是開啟了一段美好的合作關系……他人很好,會為我做任何事情,為了任何其他朋友都會如此?!?/b>

帕特森也慢慢地嘗試著改變自己糟糕的脾氣,并且享受著自己進步的過程。當加州理工學院的大學生們的立體音響用搖滾樂轟炸校園的時候,全體教員都氣的七竅生煙,但是帕特森采取了與眾不同的行動。他在學生宿舍的窗戶底下搭起了帳篷以表達無聲的抗議,而不是以叫罵聲相抗衡。然后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裝上了隔音的雙層門窗。還有一次,兩位聲名卓著的日本科學家來到他家吃晚餐,在席間力阻他聘用一位不懂禮節(jié)的年輕博士后,而在外面依舊脾氣暴躁的帕特森卻回勸他們保持冷靜。到最后,他還是在幾經考慮之下,聘用了那個年輕人?!拔也皇悄欠N才華橫溢的人,”帕特森有時也說,“我能夠看穿皇帝的新裝,只是因為我是一個有點孩子氣的人。”

而事實上,帕特森是孤獨地走在環(huán)保路上的斗士,他確實需要累積自己的每一分脾氣,作為另一種勇氣,鼓舞著自己前進。三份知名的科學報告從側面反應了帕特森這些年艱辛的奮斗歷程。在1971年,來自國家研究委員會的座談小組受國家科學院之托,發(fā)布了30年來的第一份關于鉛含量水平研究的綜合性報告。這個小組中有六名來自鉛工業(yè)的代表,但是卻把帕特森完全排除在外,因為有關方面認為帕特森太過極端,不能夠達成妥協。這個報告最終得出城市中的鉛含量在不斷的增長,但是速度卻極為緩慢。

9年之后,國家研究委員會發(fā)布了第二份報告,名為《人類生活環(huán)境中的鉛含量》。這一次帕特森受邀成為了座談小組的一員??梢灶A見的是,他依然不同意委員會的結論。在這個結論發(fā)表了不過二十天,帕特森寫出了一份78頁的異議報告,把它作為附件帶入了這項研究之中——同時附上了一副“麻疹”圖:
 

在帕特森的卡通圖中,鉛含量被形象地比作“麻疹,”在圖中,前工業(yè)時代的人,就是左邊那個,身上只有一個小點,這個點代表了自然狀態(tài)下的鉛含量。在中部的人像,身上有500個小點,代表著1965年美國人身上的平均鉛水平。最左邊的人身上有2000個小點,這是一個人急性鉛中毒之后,身上的鉛含量。(國家科學院,《人類生活環(huán)境中的鉛含量》,國家科學院:華盛頓特區(qū),1980年,由國家科學院提供)

 

在1980年的異議報告中,帕特森提到“圖中處于中間狀態(tài)的那個人應當也是處于中毒的狀態(tài),只不過這種中毒是隱性的,不易察覺的。”他用“人類創(chuàng)造的自我毀滅的怪物”來形容逐步推出歷史舞臺的鉛礦和鉛工業(yè)。而那時,只有來自卡內基研究所所克里夫·戴維森和來自密歇根大學的Jerome·Nriagu教授站在帕特森這邊。

而在今天,帕特森的觀點——在自然的,前工業(yè)時代的污染程度被確定之前,測定現代的工業(yè)污染是不可能的——已經成為了環(huán)境化學的基礎共識了。但是在20世紀70年代,卻遠不是這樣的。當時的大多數科學家認為人體內是自然的積累著這么多的鉛,就像是中間的這個人一樣,幾乎沒有科學家能夠想到在前工業(yè)時代還有最左邊的情況存在。也因此,他們并沒有意識到60年代的人們生活在危險之中,因為他們認為人體內并沒有出現最右的急性中毒情況。

第三份報告發(fā)布于1993年,這份報告被戲稱為“帕特森的復仇”。帕特森曾經的同事弗萊戈,這次受邀成為了座談小組的一員?!八麄冏铋_始問過我一個奇怪的問題,問我是不是也像帕特森一樣對這些問題提出過自己的解釋。我說我并沒有參與它。但是整個委員會的立場已經發(fā)生了變化。帕特森在異議報告中所說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十年后被我們寫入了正式報告?!迸撂厣漠吷难K于在20年后,被主流科學界所承認。

第三份報告,明確地為帕特森所做的工作正名。鉛污染“被認為是工業(yè)社會最嚴重的環(huán)境健康問題…可是科學社會卻花去了太長的時間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我們應當承擔一定的責任…但是如今我們糾正了自己的錯誤?!奔部刂行念C布的可接受的兒童體內鉛含量從60降到了10;在美國,鉛從汽油中被移除了,人體內平均的血鉛含量下降了95%。

因為帕特森為環(huán)境問題所做出的貢獻,索爾·貝婁為帕特森奔走宣傳,希望他能夠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但是最終結果還是讓人感到遺憾。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帕特森成為了美國國家科學院的院士;第2511號小行星也以他的名字命名。他還獲得了環(huán)境科學領域的最高獎,價值15萬美金的約翰和愛麗絲·泰勒獎,以及地質化學界的金質施密特獎章。而且在退休之前,他終于由一名研究員晉升為了一名加州理工學院的教授。

回想人類長達2000年的鉛污染歷史,帕特森常常思索,“是什么讓我們竟能這樣傷害我們自己呢?”他推測大概是因為,功利性的工程考量思維和科學藝術所要求的一絲不茍的思維還是有所差別的。當然帕特森的思維理論在他的許多同事看來,多少是有點“荒誕不經”的。

帕特森曾在1983年的時候去夏威夷的火山采集酸性氣體樣品,在那之后他就飽受哮喘病的困擾。而他為了治療哮喘所服用的類固醇藥物卻加重了他遺傳性的骨質疏松癥。他的骨骼也收縮了九英寸,這讓他的身高在晚年降到了5尺7寸。他申請了兩項研究基金,希望在實驗室中培養(yǎng)出無鉛小鼠來研究未被鉛污染傷害的哺乳動物的生物過程。在兩項研究基金申請都未獲通過之后,他又像往常一樣開始了憂郁。

在他晚年的某一天,帕特森打電話給他之前帶過的一名博士后,在環(huán)境保護局供職的羅伯特·W·伊萊亞斯。當時的老布什政府正在恣意攻擊環(huán)境保護局。帕特森自然了解這種風雨飄搖之時的巨大壓力。

“你還好嗎?”帕特森問伊萊亞斯,“你還打算繼續(xù)堅持這份工作嗎?”

“他是唯一一個在那時打給我的人,”伊萊亞斯后來回憶到,“也是唯一個向那時的我表達關心的人。”

最后,帕特森在1995年12月5號死于哮喘病。而當時幾乎還是沒有人了解到他的畢生心血所涉及的領域究竟有多廣。帕特森的學術地位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畢竟他在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地質化學和環(huán)境科學領域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喬治·蒂爾頓曾經和帕特森一起共事過,那時的帕特森還在測量地球和太陽系的年齡。但是蒂爾頓說,直到在為國家科學院給帕特森寫訃告之前,他其實沒有充分的認識到帕特森工作的深度和廣度。蒂爾頓說,“這些年我一直都很了解他,但是直到我為他整理他的研究記錄時,我才了解到他其實比我想到的還要偉大。我對于他所經歷的許多磨礪還是一無所知。”

帕特森是一位有原則的斗士,他孤軍奮戰(zhàn),把鉛添加劑趕出了汽油,把鉛制品趕出了飯桌。他研究出前工業(yè)時代和當代人身上鉛含量的差異,并且堅守住自己的觀點,直到它被大眾所接受。他是一位告訴我們如何用化學手段分析全球污染的地質化學家,他也推動了關于低水平的鉛累積量對人類學習能力的影響的醫(yī)學研究。在他的努力終于得到回報的那一天,美國還有全世界的人,體內的血鉛含量都在大幅降低;研究也證明了即使是極少量的鉛也會對孩子的心智發(fā)育造成影響。

提到帕特森,偉大的地質化學家甘特·福爾只用了一個短句表達自己的敬意,“他是一個圣人?!备枌τ谂撂厣o予了很高的評價,“我們之所以不再使用無鉛汽油,我想大多是因為帕特森極力地阻止了它。他也說,你不能以現代人為參照物來判斷鉛污染,畢竟現在已經沒有不受污染的人類了。而且,難能可貴的是,他是一個勇敢的人。我認為他這樣一個人,如果打分的話,評分雖然不及牛頓,但應該是高于伽利略的?!?/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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