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
肖進雄，天門佛子山雙湖村人。現(xiàn)在在東莞長安漂泊。
靜靜流淌的月光
月亮的光把小院子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屋頂灰色的瓦像鍍了一層薄薄的銀色，空敞的地方越發(fā)明亮，月亮照不到的地方隱隱灼灼，總像有什么東西躲在那里。蟲子在那些陰影下彈奏著自己的曲子。廚房里跳躍著橘黃色的光，微弱的亮光擱在灶臺上，女人就著這點亮刷鍋洗碗，擦拭落在灶臺上的草灰，做飯時濺出來的油點或是湯汁。女人不說話，利落地忙著手里的活。男將應(yīng)該是剛從地頭上回來，赤腳挽著褲角坐在桌子邊。飯桌擺在廚房的一角，靠近門邊，明亮的月光斜斜泄進來，剛好落在桌子的腳邊。廚房里除了碗和勺，鍋和鏟碰出來的聲響，就是男將在桌子邊用筷子扒拉飯碗的聲響，咀嚼咸菜時發(fā)出來的“咯嘣”聲。夏天的蚊子喜歡藏在陰暗的地方，盯咬放在桌子下面的腿和腳背。男將在地里忙了一天，確是累了也很餓了，騰不出手來驅(qū)趕腿邊腳背上的蚊子。男將一邊吃著碗里的飯菜，一邊抬起左腿或是右腿，用腳掌相互摩擦被蚊子盯咬的地方，實在癢得受不住，才伸出手去撓撓。溢出院子的月光，攀過墻沿，把村子映照得雪亮，把田野映照得雪亮。月亮的光輕盈似紗，輕輕地籠罩著整片田野，黑夜藏在更遠(yuǎn)的深處。田野上像召開一場盛大的聚會，成千上萬的螢火蟲漂浮在稻田的上空，忽高忽低，一閃一閃的飛來飛去，整片田野閃爍著藍(lán)瑩瑩的點點亮光，像天上的星星，像精靈的眼睛，給夜晚的深處增添一份夢幻的感覺。田野上蛙聲如潮，一浪高過一浪，各種蟲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交匯成獨一無二的自然交響曲。螢火蟲在村子附近的樹蔭下草叢上低飛，藍(lán)幽幽的猶如一盞盞“小燈籠”。小時候常常拿一個玻璃瓶子，跑林子邊，草叢里捉停歇在上面的螢火蟲，一只小小的蟲子，屁股上一閃一閃黃綠色的亮光。十多只裝在瓶子里，掛在蚊帳上，夢里就有了無垠的田野和夢幻的世界。小時候也捉蜻蜓放進蚊帳，期望它能捕捉飛進蚊帳里的蚊子，蜻蜓在蚊帳里面有沒有捉蚊子，那怕是追趕也行，起碼也能把那些吸血的蚊子嚇個半死吧，小時候的腦袋總是這么想。結(jié)果天亮?xí)r，總能在蚊帳邊上發(fā)現(xiàn)被壓死的蜻蜓。 男將起身坐在院子里，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一兩毛錢的大前門或是大公雞。掏出一支煙卷，右手捏住煙的一端，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的捋兩遍，將皺褶的煙捋得平順一些。右手再拿住煙卷放到鼻子下面，緩緩的過一遍，用鼻子深深的吸氣，連同煙卷焦香的氣味一起，抽煙之前似乎需要先熟悉下味道，激發(fā)一下冥想的快感，也許抽煙要有這樣的儀式感吧。劃一根火柴，紅紅的火藥摩擦盒子上的黑砂，“茲”一下發(fā)出細(xì)微的響聲，便亮起一團火焰。點燃了煙卷，火柴就已經(jīng)完成使命，被男人扔在地上，一腳踩滅。燃起的煙深深吸一口，一股愜意到達四肢百骸，似乎就能驅(qū)趕一天的疲憊，吸進去的煙再從嘴里慢慢的吐出來，男將瞇著眼看著在眼前慢慢散開的煙霧，開始想著明天要準(zhǔn)備的活。 孩子們在禾場上瘋跑著追逐。在村子里要說比耐力，誰都比不過村里的孩子。一整個白天，孩子們都在村子里打鬧，爬高竄低，孩子們的笑聲，叫聲從村東頭追到村西頭，從池塘邊跑到田野里，從樹上溜進菜院子里。孩子們了玩了一整天，還不覺得累，不像大人們，在地里頭操勞一個白天，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孩子們白天有白天游戲的項目，晚上有晚上的活動。一到晚上，家家戶戶的孩子都集中在禾場上，月亮的光把禾場照得透亮，孩子們可以在禾場上跳方格子，過家家，或是分成兩撥隊伍，盤起一條腿蹦來跳去的“斗雞”。大點的孩子，或是個子高一點的孩子，總喜歡先追著個頭小的先挑倒，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用一條腿在禾場上跳著追趕，追得累了，各自扶著一棵樹干，或倚著草垛子喘氣。捉迷藏也是晚上的常常玩起來的游戲，孩子們到處跑，到處鉆，樹蔭下，草垛子里，或是躲進屋子的閣樓上。那年月，農(nóng)村里沒有電，電視機是什么，別說見，聽都沒有沒說過，家里有的電器，就是收音機。小時候喜歡在收音機里聽評書，聽黃昏時候的少兒廣播節(jié)目，算是最喜歡聽的廣播節(jié)目，那里面會講很多很多的故事?，F(xiàn)在各方面的生活條件都好了，孩子們不再像從前的我們，三五一群總在外面瘋跑玩耍，多數(shù)的孩子喜歡安安靜靜的呆在家里，一部手機，一臺電腦，就能讓孩子們沉迷在王者榮耀或是迷你世界的游戲里，虛擬空間之中。洗澡水是從后鍋燒熱的水，拿臉盆舀兩水瓢，再從水缸里兌一瓢冷水，男人和女人共用這一盆水，誰也不會嫌棄誰臟。脫下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拎幾把熱毛巾，擦拭身上，穿上干凈的衣服，就不在感覺像裹了層什么東西，綁在身上一樣，總讓人不舒坦。男人的腳和女人的腳都放進盆子里泡，四只腳不分彼此。從前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過日子，沒有情愛的話，也不會說，有的只是生活的鍋碗瓢盆，地里的春夏秋冬，簡簡單單就能把日子過得踏實，少有雞飛狗跳的傳聞。夜已經(jīng)黑下來很長時間。月亮攀過了屋檐，爬過樹梢，銀亮的月亮像一把發(fā)著光的鐮刀，掛在村子的中央。大人們早早就得要歇息睡下，日里在地頭操勞一天，早就筋疲力盡。做不完的農(nóng)活仍然擺在明天的地頭上，擺在后天的地頭上，沒有好的體力，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活都完不成。家家戶戶叫喊著還在禾場上瘋跑的孩子回家睡覺。 月光靜靜的流淌。田野，村莊，一草一木在月色的浸潤下如潮水般幽暗，迷離，朦朧，所有的夢境在月色里生根發(fā)芽，舒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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