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陸開武
公號：春風巷（ID：cfx8963）
（接上篇）李廣利：汗血馬戰(zhàn)爭（二）
五、兵鋒再起
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李廣利率領(lǐng)第二支遠征軍從敦煌啟程，分為南、北兩路，再次討伐大宛。
看到漢軍兵強馬壯，滾滾而來，西域各小國紛紛望風而降，所到之處，無不打開城門，為漢軍提供糧食供應(yīng)。
惟一的硬骨頭是輪臺，拒不投降，組織軍民抵抗，漢軍經(jīng)過數(shù)日才攻破城池。為了報復(fù)輪臺的抵抗，李廣利下令屠城。
離開輪臺，李廣利大軍一路再沒有碰到障礙，順利越過沙漠和帕米爾高原，三萬人馬兵臨大宛城下。
大宛國王看到上次剛到郁成就被打回去的漢軍又來了，不過這次裝備精良，人馬齊整，遠非上次來的叫花子部隊，只好硬著頭皮派軍出城迎戰(zhàn)。
注意，這是東西方文明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的碰撞與較量。
漢軍弓弩手萬箭齊發(fā)，大宛軍死傷慘重，倉惶逃回城中堅守。
李廣利本想轉(zhuǎn)頭攻打郁成，以報上次慘敗之恥，但又擔心大宛軍得以喘息，反而生出其他計謀，于是下令包圍大宛城，準備攻城。
這時，漢武帝派給他的水工部隊派上了用場，挖開給城中供水的地方，把水引向別處。這下，大宛城中軍民都慌了，水源被截斷，而且漢軍攻城已經(jīng)有四十多天了，還能撐得下多少天？
從攻城天數(shù)可以看出，希臘風格的大宛城池堅固，絕非漢軍在中原作戰(zhàn)的城池可比，守軍抵抗非常頑強，而漢軍長期與老對手匈奴作戰(zhàn)不是在大草原，就是在戈壁灘，比較缺乏城市攻堅戰(zhàn)的經(jīng)驗。
而在大宛城內(nèi)，愁云慘淡，一個陰謀正在醞釀。
貪生怕死的大宛貴族把責任全部推給國王母寡，參與密謀的貴族很快達成一致：“漢國現(xiàn)在派大軍來攻打我們，就是因為大王當初把汗血馬藏了起來，而且把外交代表團全部殺死，得罪了漢國?，F(xiàn)在想要躲過這場災(zāi)禍，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大王干掉，再把汗血馬獻出去。如果漢軍仍然不退兵解圍，我們再拼死力戰(zhàn)，為時未晚?！?/p>
見沒人反對，這伙貴族當晚行動，沖入王宮，殺死了國王母寡。
此時的大宛城在漢軍持續(xù)的攻擊下，漸漸不支，外城失守，猛將煎靡被漢軍俘虜。
逃入內(nèi)城的貴族急忙派人手持國王母寡的人頭，火線談判。
來人見到李廣利后說道：“漢軍如果停止進攻，我們將把所有好馬都拿出來，任憑漢軍隨意挑選，并為你們提供糧食供應(yīng)。如果不接受我們的建議，我們將殺死所有的汗血馬，大家拼個魚死網(wǎng)破?！?/p>
這個談判者頗有膽識，緊接著威脅到：“康居國的援軍即將到達，到時候，我們在里，康居援軍在外，兩面夾擊漢軍，還真不知道勝負在哪一方。這個建議，請李將軍仔細考慮。”
此時，康居軍隊看到漢軍兵鋒正盛，沒敢貿(mào)然來攻，正在停留窺視。最新提供的情報顯示，大宛城中新近抓到一些漢人，大宛人已經(jīng)掌握了打井技術(shù)，而且城中糧食儲備豐富。
李廣利與部下商議道：“此次前來主要是為了誅殺罪魁禍首母寡，而今母寡的人頭已然送到，如果再不接受他們的請求，他們必定會堅守城池，而康居等到漢軍疲憊必定會來援救大宛，到時漢兵必為其所敗?！?/p>
這個分析是對的，左右都無異議。李廣利接受了大宛貴族的求和建議，下令停止攻城。
見漢軍息戰(zhàn)，大宛貴族信守協(xié)議，將視為國寶的汗血馬獻出，供漢軍挑選，并拿出大批糧食供給漢軍。
隨軍而來的執(zhí)馬校尉和驅(qū)馬校尉派上了用場，挑選了幾十匹上等汗血馬，中等及以下的雌馬、雄馬三千余匹。
現(xiàn)在，李廣利有時間來收拾郁成國了。
郁成國還真不好對付，出征時率軍直奔郁成國而去的是校尉王申生，一千多號人馬全軍覆沒，只有幾個人僥幸逃脫，投奔李廣利主力部隊。
李廣利聽聞大怒，命搜粟都尉上官桀率兵前往攻打郁成。郁成王打敗逃到康居，上官桀也追到康居。
別看這個上官桀此時僅是一個糧食供應(yīng)官，日后是個鼎鼎大名的猛人，與霍光成為輔佐漢昭帝、漢宣帝的顧命重臣，而且還是霍光的兒女親家，孫女還嫁給了漢昭帝，但最后與霍光爭權(quán)內(nèi)訌，被霍光干掉。
康居王此時已經(jīng)聽說漢軍打敗大宛，哪里還敢把這個燙手洋芋捧在手上，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于是急忙忙將郁成王五花大綁獻給上官桀。
上官桀命四名騎兵將郁成王捆綁押送李廣利軍營。騎士趙弟怕郁成王在半路上逃跑，干脆拔劍將郁成王人頭砍下后，追上李廣利大軍。
為了保持與大宛國好不容易打開的貿(mào)易之門，李廣利扶持對漢帝國持友好態(tài)度的大宛貴族昧蔡為國王，雙方訂立盟約之后，漢軍凱旋東歸。
昧蔡之后的大宛國王蟬封與漢使簽訂協(xié)議，每年給漢朝貢兩批汗血馬。漢使還把西域獨有的葡萄和苜蓿，中原所沒有的上佳喂馬飼料引種回來。一時間，長安城物以稀為貴，皇宮內(nèi)外遍種葡萄、苜蓿，蔚為大觀。
漢帝國終于獲得了夢寐欲求的汗血馬。
李廣利不會想到，他領(lǐng)兵征戰(zhàn)開辟的這條道路將會跨越時空，延綿至今，直到一位名叫李?；舴业牡聡乩韺W(xué)家將它命名為“絲綢之路”。
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春，李廣利大軍回到京城長安，沿途經(jīng)過的西域小國聽說大宛被漢軍攻破，惶恐膽寒，全都派其子弟跟隨李廣利來到長安向漢朝進貢，拜見漢武帝，并留在長安充當人質(zhì)。
漢武帝心情大好，論功行賞，封李廣利為海西侯，食邑八千戶，差兩千戶就是萬戶侯了；斬殺郁成王的趙弟為新疇侯；軍正趙始成功勞最多，任命為光祿大夫；上官桀敢于深入敵陣，為少府；李哆有計謀，為上黨太守。共約有一千多人被封賞表彰。
當初自愿隨軍出征的人，所授官職都超出了他們自己的希望；發(fā)“七科謫”出征的人，一律免其罪而不記功勞；對士卒的賞賜價值四萬錢。
自從大宛被打敗后，西域各國十分震恐，再也不敢對漢朝使節(jié)有所怠慢。
漢武帝下令從敦煌向西直到鹽澤（今天羅布泊），處處建起亭燧，派發(fā)數(shù)百名士卒在輪臺、渠犁（今天庫爾勒一帶）等地進行屯田，分別設(shè)置使者、校尉加以統(tǒng)領(lǐng)護衛(wèi)，用以供給出使外國的使團所需。
這是中國史籍第一次關(guān)于在西域屯田的記載。
六、出征匈奴 戰(zhàn)績平庸
李廣利雖然遠征得勝歸來，加官封爵，聲名顯赫，但口碑一直不好。
第一次遠征損兵折將，大敗而回；第二次遠征雖然取勝，但部隊死亡率太高，而真正戰(zhàn)死的人數(shù)并不多，況且糧食后勤供應(yīng)充裕，主要原因在于李廣利治軍無方，將領(lǐng)貪暴，不愛惜士卒，掠奪、虐待想象普遍。
面對朝中大臣對自己大舅哥的指責，漢武帝明顯袒護，認為李廣利萬里討伐，勞師遠征，不計其過失。
對比當年功勞蓋世的帝國統(tǒng)帥衛(wèi)青，即便位居大將軍大司馬之位，依然謙和退讓。朝中輿論口水不免噴向李廣利：同樣是倡優(yōu)出身，同樣是皇帝的小舅子，差別咋這么大？
遠征大宛，李廣利達到了人生巔峰，但其后的三征匈奴，證明李廣利難擔名將之稱。
太初四年，即公元前101年，匈奴單于呴犁湖單于病死，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被立為單于，擔心部族不服，又怕漢朝趁勢進攻，只好低聲下氣地裝孫子，派人出使?jié)h朝，對漢武帝示好：“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蔽沂莾鹤?，哪里敢窺望漢朝天子，漢天子，我爺爺輩的長輩。
這話也不算錯，漢武帝壽命長還真熬死了好幾任單于。且鞮侯單于還把原來被扣留的漢使路充國等人送了回來。
天漢元年，即公元前100年，漢武帝派蘇武擔任外交代表團團長出使匈奴。到了匈奴王庭，副使張勝等人密謀綁架單于母親一事敗露，代表團多人被殺，蘇武等被扣押。
漢武帝見和談不成，決定重開戰(zhàn)火。
次年，漢武帝派三路大軍出擊匈奴，李廣利率三萬騎兵出酒泉，目標直指匈奴右賢王；公孫敖率一萬輕騎出西河；強虜都尉路博德率萬余輕騎出居延，到達涿邪山與公孫敖會合。這場戰(zhàn)役中最著名的就是李陵偏師遠征，血戰(zhàn)單于大軍，最終兵敗投降。具體過程在《李陵：叛國者傳奇》一文中有詳細講述，此處不再贅述。
李廣利率大軍進至祁連山后，大敗右賢王，斬首萬余。就在返回途中，遭遇匈奴主力部隊，被層層包圍，傷亡慘重，三萬大軍，損失十分之六七。幸虧趙充國組織敢死隊殺出一條口子，李廣利才得以脫身。
天漢四年，公元前97年，不甘心失敗的漢武帝再次出兵，仍然讓李廣利掛帥，率領(lǐng)六萬騎兵，七萬步兵出兵朔方；強虜都尉路博德率萬余輕騎，三萬步兵出居延，與李廣利會合；游擊將軍韓說率三萬步兵出五原；因桿將軍公孫敖率萬余騎兵，步兵三萬人，出雁門。
聽說漢武帝集結(jié)了二十一萬大軍，且鞮侯單于也很擔心，急忙下令將所有部眾和牲畜遷移到余吾水（今蒙古國烏蘭巴托附近之士拉河）以北，召集十萬部隊在余吾水南邊列隊布陣，準備與李廣利大軍決戰(zhàn)廝殺。
到達余吾水之后，李廣利指揮漢軍與匈奴軍展開廝殺，激戰(zhàn)十多天，雙方不分勝負。作為東線戰(zhàn)場之一的游擊將軍韓說，一路未見敵軍，擅自返回；另一支由公孫敖率領(lǐng)的漢軍，與匈奴左賢王部遭遇，雙方進行激戰(zhàn)，見無法取勝，也引兵后撤。
李廣利未見東線部隊進行迂回側(cè)擊，擔心一直鏖戰(zhàn)下去對自己不利，也打了退堂鼓，命令部隊撤出戰(zhàn)場。
這一戰(zhàn)，漢軍強勢開頭，結(jié)局卻草草收場。連年開戰(zhàn)，雙方都有些吃不消。這一等，就是六年。
事實證明，李廣利難堪名將之稱，與同是外戚出身的衛(wèi)青、霍去病彪炳歷史的赫赫戰(zhàn)功相比，頓顯平庸黯淡，而真正讓李廣利身敗名裂的最后一戰(zhàn)，還沒有到來。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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