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四走到屋外的湖邊,波光粼粼,月光幽幽,看著那平靜的湖邊,宿四突然一個慢慢地走進(jìn)那個湖中心。
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埋沒自己,臉頰,頭發(fā)……連同苦澀的淚水一同留在那水中。
宿四分不清那水中有的是冰冷的湖水,還是那無聲的淚水。
只是這樣窒息的感覺,讓此刻宿四的心可以得到平靜,得到一絲絲的解脫。
讓我死去吧……靜靜地在這湖水中死去吧。宿四閉上眼,讓自己的身體慢慢沉入水底,可是,睜開眼,依然看到那湖面漣漪下的淡淡月光,那光芒中,似乎有隱對她緩緩溫和而笑的痕跡。
眼角流過淚水,卻無人知道,聲音哽咽,也無人聽到。她在水中,無聲的水中。
仿佛哪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股力量,一直向下沉的身體突然變得輕渺無比,慢慢地往上浮出去。
夜涼如水。
宿四披著濕淋淋的長發(fā),一身白衣緊緊地貼在身體上,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站在閣樓前,漫天的星辰璀璨,初冬的冷風(fēng)吹得她全身發(fā)冷,可是此刻他的心,是疼痛的。
無澤在黑暗中沉默地看著單薄瘦小的她,那烏黑的濕發(fā)像夜色下的鬼魅一樣,她的臉精致而慘白,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偶一般,沒有生氣,沒有活著的欲望。
她絢爛如花的雙目此時空洞無神,無望而虛妄,沒有焦點(diǎn),沒有神采,只靜靜地看著某個地方,不像在看人,更不像在思念生命,仿佛就是一個軀殼站在那里,為了誰靜立了千年,守候了千年。
她整個人縈繞著淺淺淡淡的透明光華,似乎飄渺得快要消失在這世間,無澤甚至不敢上前打擾。
天空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黎民將至,宿四站了一夜的身體變得僵硬,寒風(fēng)中她打了一個寒顫,然后突然朝著屋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嘴角淡淡一笑。
仿佛低嘆般地?zé)o奈搖頭。
天亮之后,請忘了我。
宿四轉(zhuǎn)過身,毫無留戀地走過屬于他們的獨(dú)木橋,屬于他們的花叢,屬于他們的黎明光芒,屬于他們的夙思園……
宿四走出那里,突然發(fā)現(xiàn),天大地大,她卻無處可歸。
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一襲白色長裙,頭發(fā)凌亂的披著,臉色慘白,但是絕美風(fēng)華的宿四行尸走肉地走在大街上,路過的人紛紛和她擦肩而過,甚至撞到她,可是,她卻渾然不覺。
人山人海中,突然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等等。小家伙?!?br>
宿四身體一個戰(zhàn)栗,僵硬在地。那是他的聲音,怎么可能,他還不應(yīng)該醒來啊。
身后的那個聲音依然仿佛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一般越來越近,“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要說對不起,為什么要默默地離開?”
其實(shí)昨夜隱就醒過來了,他的心在為她而痛,不得不醒來,可是,沉睡了太久,他意識清醒,卻無法張口說話,無法睜開眼睛,無法告訴她他醒過來了,直到,他聽到她在他耳邊淡淡說道對不起。
他等了一夜,她都沒有回來。所以他不斷地強(qiáng)制自己醒過來,因?yàn)樗蟹N可怕的預(yù)感,如果他再不醒來,他就會徹底失去她。
看著夜色下如同幽靈一般守候著他們的夙思園的她,看著如此哀傷憔悴的她,剛剛站起無法行走的他只能默默地呆在黑暗中沒有出來。
他看著她在那月華撒了一地的光芒中緩緩走入湖中,他看著她終于浮上來,走出來,看著她濕淋淋的,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地站在那,不知道為何,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可是……他知道他可以陪著她。
所以,他讓無澤端來了一大盆冰涼的冷水,也把自己澆得濕漉漉的。
兩個人,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近在咫尺卻遠(yuǎn)在天涯般,隔著千山萬水,靜靜凝望。
天空亮了。
而她卻輕輕地和他說了再見,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她淡薄瘦弱的背影,隱一步步地走過去,輕道:“小家伙,我愛你。”
聽著這句話,在人群中,在大街上,宿四突然流淚了,她突然蹲下身子,又哭又笑,表情怪異如同瘋子,旁邊的人嫌惡而指指點(diǎn)點(diǎn)地離開她身邊,而宿四炙熱的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她眼中的隱,看似是池中心的一株白蓮,不食人間煙火,飄渺高傲。
其實(shí),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是一棵長在墓地上的純白曼陀羅花。
像他那么無情的人說出一句我愛你,已經(jīng)是世間奇跡。
宿四猛一回頭,卻看著在人群對面,隱一身未來得及換好的白袍,上面依然有濕的痕跡,頭發(fā)也披散著,靜靜地垂著。
那雙如同凝視了她幾世紀(jì)的紫眸微微垂眸望著她,那里面承載著深情,寵愛,憐惜,疼痛,憂傷,幸福,宿四蒼涼的心突然一陣柔軟的感動。
宿四帶著淚水笑了,用嘶啞難聽的聲音問道:“隱,你后悔遇到我了嗎?”
他遇到她,似乎從來沒有輕松快樂過,總是一堆又一堆的麻煩,連對她好,保護(hù)她,都是因?yàn)樗麄兊纳嘞?,他沒有辦法。像這樣的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無條件的寵愛。
隱溫柔如水的笑了,“小家伙,這次不管什么理由,你都不能離開我了。我的命是你給的,這輩子我們都連在一起了?!睙o澤已經(jīng)把所有的事告訴他了。
為了他親下地獄去采那朵花的她,到底抱著如何必死的決心?
他的小家伙啊。
“如果……”宿四哽咽道:“如果明天我就會死去呢?”
隱的雙眸沉靜如同包容她一切的大海,他靜靜道:“那么,今夜,你會成為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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