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先天圖和后天圖,自然繞不開一個人,那就是——邵雍。
邵雍是北宋五子(北宋五位哲學家,即周敦頤、邵雍、張載、程顥、程頤)之一,易學大家。邵雍易學,很少解釋《易經(jīng)》經(jīng)文,因為他認為卦、爻辭乃文王之易,屬后天之學;他的興趣在他所說的先天易學,即伏義之易。
他講,先天易學,有卦無文,但是其中天地萬物之理盡備!
1.
據(jù)朱熹的解釋,邵雍先天圖的安排主要根據(jù)還是《易傳》。
《易傳》中講,「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中,太極「生兩儀」就是生出一陰一陽,一陰一陽各自再生一陰一陽成為太陰、少陽、少陰、太陽四象,四象再各生一陰一陽就是八卦。八卦中,讓乾居南方正位,坤居北方正位;乾系四卦居左象征天左旋,坤系四卦居右象征地右動。
如果讓八卦繼續(xù)這樣一陰一陽地相生下去直至六十四卦時,然后乾坤定位、乾系居左、坤系居右,得到的就是大家都熟悉的六十四卦圓圖了。
挑出圓圖中的乾坤坎離四卦,配上氣象、物候就是卦氣圖。
邵雍說,這圖伏義所傳,他也是偶然得了圣人的不傳之秘。
既然是伏羲所傳,他老人家時代較早,所以叫先天八卦圖。
至于《易傳》中明確指明的次序,那只能叫后天八卦圖了。
2.
在這兒,有人要問了,邵雍為什么要標新立異地做先天圖?
原因是,作為哲學家,邵雍比漢人有更遠大的志向和目標!
漢代人做卦氣圖,只是要制訂一個一年之內(nèi)氣象、物候變化的標準,好以此來衡量某一時間段氣象、物候是否正常,從而確定休咎;與之不同,邵雍卻要將卦氣說推廣到整個人類的歷史,甚至整個天地從生成到毀滅的歷史。
邵雍大約吸收了佛教的劫運說,認為世界在不斷地創(chuàng)生和毀滅,就像一年由春到冬、一天由晝到夜。邵雍稱世界完成一次成毀的時間為一元。
元,它相當于一年,即宇宙年;它相當于一天,即宇宙天。
元,這個概念來自歷法。歷法中有推「上元」一項,即推算歷法開始的時間。據(jù)說,那個時間的天象很特別,既見日月合璧,又現(xiàn)五星聯(lián)珠。
日月五星在運行中,也常有會合的日子,歷法中叫「會」。
加上氣運的「運」和世代的「世」就有了邵雍的宇宙序列。
按邵雍的說法,一元有十二會(就像一年有十二月),一會有三十運(就像一月有三十天),一運有十二世(就像一天有十二時辰),一世有三十年(邵雍杜撰說一時辰有三十刻)。照這個數(shù)學邏輯,計算下來,一元就有:
12×30×12×30 = 129600(年)
邵雍講,陰陽二氣的消長決定一年的氣象、物候及天道人事;同樣的,陰陽二氣的消長也決定一元的氣象、物候及天道人事,可用卦氣表示。
不過呢,邵雍認為漢代的卦氣說不行,需要重新加以安排。
正因此,依據(jù)一陰一陽依次相生原則,邵雍創(chuàng)造了先天圖。
留心下,不難發(fā)現(xiàn),在先天圖中剔出乾坤坎離四卦,則冬至正好是復卦、夏至正好是姤卦,較好地符合冬至一陽初生、夏至一陰初生的原則。
這樣看,先天圖似乎能更準確地描述陰陽二氣的消長運動!
3.
仿照漢人的做法(四正卦主管一年四季),邵雍把乾坤坎離四卦平均分配于一元之中。這樣一來,這四卦每卦管129600÷4 = 32400(年)。
至于其他六十卦嘛,每卦主管129600÷60 = 2160(年)。
想一想,二千余年中,天底下、人世間要發(fā)生多大變化呀?
邵雍自然明白這一點,于是他采用變卦的方法。比如復卦,初爻由陽變陰,就是坤卦;二爻由陰變陽,就成臨卦;三爻由陰變陽,為明夷卦。
依次變下去,一卦變六卦,每卦管2160÷6 = 360(年)。
仍然太長了,對不對?所以呀,還得變,得變到滿足需要!
按照邵雍自己的推算,堯舜至今(即到邵雍所生活的時代——北宋)正好處在一元之中(好像一天的中午)的時候,是正當興旺發(fā)達的時代。
他講,用他的辦法推測過往大事,其結果都「若合符契」。
4.
在邵雍的體系中,60卦分管129600年,每卦管著2160年。
用上變卦的方法,若具體到某年某月的事件,中間要跨越五六個層次,這就要用三個甚至更多卦象的組合來說明,其解釋的任意性無限大。因此,邵雍說的「若合符契」,我們只能像蘇東坡聽人說鬼哦,「姑妄聽之」罷了。
邵雍和程頤是好朋友,但學問之道卻不相同。據(jù)說,邵雍曾想著把自己的學問傳給程頤,可惜程頤看不上眼,死活都不肯學,邵雍只好作罷。
后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的體系被應用于占卜術。
邵雍似乎就成了占卜祖師,稱他創(chuàng)的方法為——康節(jié)神數(shù)!
5.
明清之際,對邵雍的批評很多,其中就有哲學方面的批評。
比如,王夫之說,邵雍處心積慮地把卦象排列成方圖、圓圖,這是明明白白與孔子所說的「易周流六虛,不可為典要」(大意是說,《易經(jīng)》的道存在于每卦的六爻之中不斷運動變化,不能、不應局限于一個模式)相違背。
王夫之是明清之際偉大哲學家。他這一番話,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哲學原則:哲學所講的那些道理,是不可以做成一個框框、模式的;一旦做成了框框、模式,那么立馬就成了教條、成了謬誤,哲學的生命力也就算是完結了。
在我看來,王夫之道出了程頤瞧不上邵雍之學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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