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郭大懷走上黃泉路 丁建華榮登大學(xué)門
建國打算回家了。參場的重活已經(jīng)干完,剩下的活是比較輕松的了,每天只能給五元錢。建華就要到大學(xué)報到了,他也必須回去看看。
他向王場長辭了工作,帶著他一個多月用汗水換來的四百多塊錢,扛起行李高高興興的往家走了。
他爬上一座山,集街村便呈現(xiàn)在眼前。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俯瞰過這座美麗的山村。龍崗山和它的分支環(huán)抱著這塊小小的盆地。山的東西兩邊都有一個缺口,一條公路貫穿小村。小村的南面邊緣上,一條溪流像一條白色的飄帶點綴在青山腳下。村中蓊郁的樹木高低參差,一座座茅屋,星羅棋布地散落在綠樹之下。街道曲折,阡陌縱橫,盡透自然之趣。晨霧未盡,朝陽欲出,更顯出幾分仙姿靈氣。
丁建國收回目光,擦一把額上的汗水,大步走下山去。
他漸進村莊時,耳畔依稀傳來忽而高亢忽而低沉的喇叭聲,那聲音悲悲切切,如泣如訴,令聞著心酸,聽著動容。建國的心猛然一震。他知道,這是村上死了人,逝者的家屬請來樂手,操辦著喪事。
建國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他飛奔到自家的門口,見弟弟妹妹們在院中正圍著母親說話,其中還有那個令他心動的人——趙亦靈。母親安然無恙,建國提到嗓門的心放下了。
弟弟妹妹們看見哥哥走進大門,都跳了起來。建軍接過行李,建平扯住了大哥的手,建華拉著哥哥的衣襟。趙亦靈坐在原處,她看了一眼建國,低頭擺弄著辮子。母親看著她的兒子,或許在她的潛意識中還存在著對兒子的思念,她一直看著建國,“嘿嘿”地笑個不停。
丁建國走到母親身邊,拉住媽媽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發(fā)現(xiàn)母親衣著整齊潔凈,花白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他的心里更加敝亮。他尚不知這一切都是趙亦靈的成果。
耳畔的鳴咽聲更濃了。他轉(zhuǎn)頭向建華說:
“誰死了?”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郭爺爺老了?!?/p>
“什么!郭爺爺,老了?”
“嗯。”
“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下午?!?/p>
“建平,你在家看著媽。建華、建軍跟我走?!?/p>
建國站起來,又看一眼趙亦靈,欲言又止。
“我留下來,和建平一起看著馮老師?!壁w亦靈說。
建國帶著建華、建軍向郭家走去。他們轉(zhuǎn)過一道彎,遠遠地看見一根高高的木桿挑著一串黃紙。這串紙當?shù)厝私兴皻q頭紙”——卷卷燒紙插在長繩上。死者的年齡有多大,就在繩上插多少卷紙,用長桿高高挑起,豎在大門邊,告示著這家人遇到喪事,并暗示著死者的年齡。建國走到大門邊,看見院子里已有許多人。欞棚已經(jīng)搭好。欞棚內(nèi),兩條長凳支起兩塊門板,郭爺爺身蓋黃布躺在門板上面。身下有一塊小碟子,碟子里裝著豆油,一根燈芯從碟子的邊緣伸出,燈芯上閃著黃色的光亮,冒著黑色的煙。木板前一張炕桌,上面擺著一只去了毛的母雞。母雞兩旁有幾碟葷菜。中間是一個盛滿米飯的碗。兩根接近一尺長、上端纏著綿花的高粱桿插在碗中。桌前是一個泥盆,里面裝了一些燒過的紙灰。桌前一條鋪得平整的麻袋,用來給磕頭和燒紙的。通常欞棚的兩測坐著親屬,在客人行禮時還禮。現(xiàn)在,欞棚里空無一人——郭大懷只身闖東北,在東北成家,沒有子嗣。欞棚的對面,設(shè)有一個小棚,吹鼓手在哪里吹奏著古老的喪曲。
建國觸景生情,淚水潸然而下。他徑直走進欞棚,站在郭大懷的尸體旁。建華和建軍站在哥哥身旁。建國輕輕揭開黃布,最后看了看關(guān)心愛護他們的郭爺爺?shù)哪槨纨嬕炎兊们帱S浮腫,臉上的皺紋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清晰的印道。眼睛微閉,胡子已經(jīng)刮凈。雖已長逝,仍現(xiàn)出慈祥。建國把黃布蓋好,坐在尸體旁,掀開黃布一角,握住郭大懷的冰冷的手。建華和建軍在一旁抽噎。過了一會兒,建國站起身,把黃布重新蓋好。他在欞前的麻袋上跪下,拿起一疊燒紙,放在盆里。有人劃著火柴,點燃了紙。建華和建軍用木棍挑在燒紙,他們不明白哥哥為什么要這樣做,但他們知道,哥哥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逝者的哀思。紙在盆中化為灰燼,新的一疊又放了進去,在重新燃起。建國在流淚,淚水中又浮現(xiàn)了郭爺爺?shù)纳碛?。建國隨父母來到集街村,他第一個認識村里人就是眼前這位郭爺爺,對他們倍加關(guān)懷的就是眼前這位郭爺爺。在以往貧窮的日子里,是郭爺爺帶人給他們修葺漏屋,修理火炕;發(fā)洪水的時候,是郭爺爺把他們領(lǐng)到山坡;是這位老人把糖果送到他們嘴里。這個大嗓門、熱情、慈祥的老人今天卻躺在冰涼的木板上。建國的心從來沒有如此悲痛。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建國打發(fā)建華和建軍回去照看母親,自己在郭大懷身邊守了一夜。
天就要亮了的時候,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大家準備出殯。郭爺爺?shù)氖w被放進了棺木之中。建國抱起郭奶奶嚎啕大哭。圍觀的女人也是淚眼朦朧。建華和建軍也早早地來到郭家,加入了這個哭喪的隊伍。
就要起欞了,可是人們遇上了難題:通常在起欞前,孝子要頭頂泥盆跪在門口,手里拿著“領(lǐng)道幡”。所謂“領(lǐng)道幡”是用木棍挑起一條剪有圖案的白紙。送葬時,孝子擎起這幡,走在隊伍前頭。郭大懷無兒無女,沒有擎幡的人。建國跪在郭奶奶的腳下,讓建華、建軍也跪下,滿面淚水。他仰頭看看老郭太太,說:
“郭奶奶,你和郭爺爺像對親孫子一樣對待我們兄妹,今天,我們兄妹就讓你老人家做我們的親奶奶吧?!?/p>
“奶奶——”建華和建軍哭叫著。
老太太渾身發(fā)抖,手摸著孩子們的頭,對著棺木哭喊道:
“老頭子,你聽見了嗎?你看見了嗎?咱今天有孫子了,咱得濟了?!?/p>
她把孩子們拉起來,說:
“好,好,好。你們就是我的親孫子,親孫女!”
老王太太走過來,拉住老郭太太的手:
“老姐姐,少哭兩聲吧,你好福氣啊?!?/p>
她轉(zhuǎn)過身,對著屋里喊:“扯孝帶?!?/p>
從屋里走出三個婦女,每人手中拿著一條白布,她們把白布系在建國兄妹的腰上。
主管司儀的人把建國領(lǐng)到大門口,讓建國回頭朝里跪下。有人把那個泥盆方在建國頭上。司儀人叮囑建國:
“一會兒我喊‘起欞’時,他們把泥盆摔碎后,你就起身。你擎著‘領(lǐng)道幡’轉(zhuǎn)頭就走,走慢點,別回頭?!?/p>
建國答應(yīng)著。
司儀走到棺木前,喊道:
“大伙準備好了吧?!?/p>
扛棺木的杠子已經(jīng)綁好,人們站在棺材邊做好了準備。
司儀對著棺木喊道:
“郭老太公你可聽真了。今天就是你入土為安的日子了。你老太公要多多地保佑家人,多福多壽,平平安安,保佑咱村風(fēng)調(diào)雨順,年年豐稔。郭老太公聽真,你老人家莫戀紅塵,放心西去吧。你老太公駕鶴西去,極樂世界有你的名啊。良辰已到,起欞——”
人們起身,扛著棺木向村外走去。
這是個生死離別的時刻,郭家這對孤零的老人,從此就是陰陽相隔了。老郭太太癱倒在地。此時,她已經(jīng)沒有淚水,緊緊地閉著眼睛,雙手捶著胸口。建華和圍觀的人把老人攙扶著進屋上炕。老郭太太手拍著炕面,哭嚎著:
“老死頭著,你真狠心啊,我把撇下,你一個人躲清靜去了。你讓我怎么活啊。”
這撕心裂肺的聲音讓滿屋子的女人一起嗚咽。
建華抱著郭奶奶:“奶,你不是還有我們嗎。你老放心,我們會孝順你的?!?/p>
建華始終抱著郭奶奶,想讓她感到幾分安慰。建華還想說點話來安慰這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可是她再也找不到恰當?shù)恼Z言了。
人們逐漸離去。建華和老王太太,還有村里的干部留下了。李書記和幾個年長的商量老郭太太的未來。
“我看,也沒有什么辦法了。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上公社的敬老院了?!崩顣浾f。
“也只有這樣了?!比藗兗娂娰澩?。
“上我們家吧,和我媽一塊兒,也是個伴?!苯ㄈA說。
“唉,你有這樣這樣孝心也是難得。你家已經(jīng)夠難。”
老郭太太也同意到敬老院去。建華理智地想想,自家也的確很難了,哥哥已經(jīng)夠累了,就沒有再爭。
第二天,一輛馬車把老王太太送到敬老院了。建國兄妹望著遠去的馬車,心中一片茫然。
九月二十三日晚上,丁建國一家人聚集在母親身邊,他們?yōu)榻ㄈA打點行裝。建國把行李用塑料包好。建國把四百塊錢打在行李中,以免路上丟失。他把余下的四十元交給建華。
“用不著不么多了。路費有十五塊就夠了。”
“拿著吧。窮家富路,在家事事易,在外處處難啊。路上賣點吃的,別餓著。到了學(xué)校好好學(xué)習(xí)。多吃點好的,別不舍得花錢。我看人家穿上毛衣真漂亮。你也賣一件吧。等來年春天,給建軍和建平也都賣一件?!?/p>
建華默默地點點頭。
“我明天就不送你了。叫建軍和建平去送你吧?!?/p>
“嗯?!?/p>
這時候,有人進來了。建國看見有人來了,就急忙下地招呼客人:
“李書記來了。快請坐,快請坐?!?/p>
來人是李書記。從郭大懷卸任后,就由他擔(dān)任村支書。建國對這個人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建國覺得這個人的私心重了點。
“不坐了。我是來賀喜的。建華,你是咱村第一個大學(xué)生。我們都而你驕傲。你為咱村爭光了。到了學(xué)校要好好學(xué)習(xí),不能忘了家鄉(xiāng)父老?!?/p>
他從兜里掏出了一疊鈔票,放在炕上,繼續(xù)說:
“大隊也沒有錢,經(jīng)濟上很困難,這是一百元,是大隊的一點心意,你們收下。別嫌少?!?/p>
“太謝謝李書記了。我們的錢也夠用了。這錢你還是拿回去吧?!?/p>
“那哪行啊。一定要收下。今后咱就定個規(guī)矩,凡是哪家學(xué)生考上了大學(xué),就是再困難,也要拿出錢來鼓勵鼓勵?!?/p>
李書記走后,建國把錢交給了建華:
“又是一份人情。他說得也對,你有出息的一天,可別忘了鄉(xiāng)親們?!?/p>
“哥,看你說的。哪能啊?!?/p>
門又開了,趙亦靈走了進來。她看了看建國,莞爾一笑,上了炕,坐在建華的跟前。她若有所思的的低頭不語。建華以為她在哥哥面前不好意思,就拉過趙亦靈的手故意逗她:
“想啥啊。你妹妹明天就走了,你也不說幾句離別的話?!?/p>
“說啥啊。都在心里。你還不知道我要說啥啊?!彼f著出懷里掏出一件紅色的圍脖,放在建華的腿上,“我想來想去,實在是找不出什么東西送給你。就是送給你這個團脖吧。你也知道,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我大直都沒有戴過。咱這塊戴它太洋氣了。我也用不上,送給你吧。你別嫌棄?!?/p>
“小靈姐,看你說的。好,我到學(xué)校天天戴??粗憔驮谖疑磉吜?。”
趙亦靈顯出高興的樣子,眼里滿含著淚花。
建華想,現(xiàn)在是把小靈和哥哥的關(guān)系挑明的時候了。明天離開家,有小靈幫著哥哥照看家,她也放心。
“建軍、建平,你們到西屋去吧,我和哥哥商量點事。
建軍和建平下地穿鞋,到西屋了。
建華看看低著頭的趙亦靈,又看看站在地上的滿臉窘態(tài)的哥哥,把趙亦靈的手放在自己的懷中:
“哥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p>
“什么事?”
“小靈姐對你癡情已久。我今天就把話給你們挑明?,F(xiàn)在就聽你句話了。你同意不?!?/p>
建國滿臉通紅。他對趙亦靈的愛慕又何止一年,可是他怎么能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唐突的和盤托出呢?他用余光瞥了趙亦靈一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哥,你說句話啊,你同意不?”
趙亦靈面似桃花,鼓足了勇氣,大膽地抬起頭,看著建國。
“我,我,唉。咱怎么能配得上人家啊。你看咱家這個樣子。唉?!?/p>
“先不說咱家,就說你同意不同意。”
“咱村里的人,哪有不喜歡他的?!?/p>
“這么說,你就喜歡她了?”
建國點頭默許了。
“好了。這就行了?!?/p>
建華下地穿上了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們倆好好談,我到西屋了?!?/p>
建華走了。屋里剩下建國和趙亦靈,還有在炕上睡覺的瘋母親。屋里靜悄悄地。建國聽到自己的心在打鼓,他的手顯得多余了,也不知道往哪放好。
還是趙亦靈先開口了:
“建國哥,你說實話,你真的喜歡我嗎?”
“喜歡?!?/p>
“那,那你怎么一點表示都沒有啊?!?/p>
“我不敢。”
“有什么可怕的?”
“你那么漂亮,我不配呀?!?/p>
“你怎么不配了?”
“你看看,”他手指著母親說,“我媽一天什么也不懂了,建華、建軍、還有建平,這個家,你說……”
“這個家怎么了!馮老師是多好的人啊,建軍他們都那么聽話。這個家多好啊。你那么孝順。你認郭奶奶做親奶奶的事,我都聽說了。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我就喜歡你。”
“真的?”
“我還騙你不成?!?/p>
“我,我,我高興死了?!?/p>
“看看你的樣子,怎么像是在俺家似的。你坐啊。”
建國在距離趙亦靈很遠的地方坐下。
“小靈,”建國在叫趙亦靈。建國不知幾萬次在心里叫著這個人的名字,可是今天他終于叫出聲的時候,他卻覺得很別扭。
“小靈,”他不敢抬頭看她,只是看著她的鞋,他說,“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從小就喜歡你。不過,那時候的喜歡和現(xiàn)在不一樣?!?/p>
“我也是?!?/p>
他們想說的話好像很多,可是就是找不到話題了。兩個人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趙亦靈下了炕,建國也直起身子。
“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我明天來送建華?!?/p>
“嗯?!?/p>
趙亦靈走到外屋的時候,建華迎了出來。
“我明天送你。我得回家了?!?/p>
“再說會兒話唄?!?/p>
“不啦?;厝ネ砹?,我爹又好說我了?!?/p>
趙亦靈走后,建華問哥哥:“你們都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
“喲,還保密。不會是有了媳婦就不要妹妹了吧?!?/p>
“瞎說,我揍你?!?/p>
…………
建國這一夜幾乎沒睡,現(xiàn)在的雙喜臨門,他怎么能睡得著呢!他閉上眼睛,就會看見白白凈凈的那張臉,他現(xiàn)在還似乎在夢中。他有些不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事。他暗戀趙亦靈,本以為這只能是他一個人在癡心妄想,他從來不曾奢望過這種感情有一個好結(jié)果。他哪里知道,自己竟然有這樣好的命運。更想不到這個光彩照人的女孩兒對自己愛戀已久。他想起了在參場和她見面的情景。那天相見,建華哭了,她也是眼噙熱淚。她那時一定是心疼他。他笑了。他覺得自己很幸福。媽媽現(xiàn)在天天在屋里,不再跑了,連院子也少去了,她不再白日脫衣了。建華更是他的驕傲。建軍學(xué)習(xí)努力,成績也一直拔尖兒,建平很懂事,讓她看護母親時,從不外跑?,F(xiàn)在,他又有他的小靈,他怎能不高興,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他的。這個夜晚真是很短。天蒙蒙亮的時候,他穿好衣服。他為建華做一頓像樣的飯菜。他把家里的面口袋拎了出來,里面還有一點點面粉。他用籮筐篩了一遍,把篩出來的板結(jié)的面粉用紙包好,留著過年時打漿糊糊墻。
建華也是一夜難眠。她聽見哥哥在忙碌,也穿衣下炕了。建國在和面,搟面,他要做一次面條。他說,要把建華的腿綁住,別出了門就忘了家。
他們吃了一頓團圓飯。建華一口一口的喂著母親,看著母親斑駁的白發(fā)。她想起了她的父親了。她想:父親知道她的女兒考上了大學(xué),也許心中別有一番滋味吧。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淚在腮邊。
“姐,多高興的事兒啊,你怎么還哭了?!苯ㄜ娍粗慕憬悖唤獾恼f。
“姐是舍不得我了?!苯ㄆ秸f。
這頓飯建國和建華都沒有吃多少。太陽剛出山的時候,趙亦靈來了。他們把行李搬到公路邊??蛙囘€沒有來,停車點上還有幾個人在等車。
“建華,我先回去了,媽自己在家,我不放心。好了。到學(xué)校來信。建國轉(zhuǎn)身就走。
建國沒走幾步,聽到建華在喊。
“哥——”
建國站住了。他沒回頭。建華跑到哥哥的身后,雙手抱著哥哥,把頭靠在哥哥的肩上。
“哥——”建華有許多的話堵在喉嚨,她只是叫著“哥——”。建國沒有動,淚水已經(jīng)下來。
“哥——,你,你別累著?!苯ㄈA在臉貼在哥哥的背上。建國感到背上是妹妹涼涼的眼淚。
“嗯。走吧。別想家?!?/p>
一聲長鳴,客車輪緩緩地停在路旁。建軍把行李搬到了車上。
汽車徐徐前行。建華從窗口探出頭來,望著建國的背影喊著:
“哥——”
建國聽到妹妹的聲音,身上一顫。他仍然沒有回頭。他高舉起右手在空中擺動。汽車消失在揚塵中。建國回過身,朝著汽車的方向,輕輕地說:“建華,保重?!?/p>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