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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種是家庭簡易治療，上不了臺面的，你不要當真。”汪阿姨客氣地說。
“汪阿姨，中醫(yī)就是從單方與簡易療法發(fā)展起來的，只要有效，就是寶貝，請不要客氣了。”
“我父親叫我先掌握住十六個方劑與相對應的病癥，”汪阿姨說，“然后了解常用的六十來種中藥的適應癥，其實十六個方劑的中藥組成就差不多就有六十多味了。在這樣的方、藥、病、癥的基礎(chǔ)上，就可以加減變化了。”
想不到醫(yī)理深奧，幾萬首方劑，幾千種藥物的中醫(yī)藥學也可以以如此簡易的形式去面對千變?nèi)f化的疾病。
“汪阿姨，你常用的是哪幾個方劑？”
“我掌握的十六個方劑是：桂枝湯、小柴胡湯、香蘇飲、三仁湯、五苓散、平胃散、當歸芍藥散、二陳湯、小建中湯、甘草瀉心湯、四逆湯、香連丸、左金丸、藿香正氣丸、甘露消毒丹、金匱腎氣丸。”
“汪阿姨，你是如何使用桂枝湯的？”
“我用桂枝湯(1)治療傷風感冒效果很好，”汪阿姨說，“普通人的傷風感冒一般加葛根；身體結(jié)實的人要加麻黃；咽喉痛加生石膏、桔梗；咳嗽氣喘加杏仁；對于平時形寒肢冷，體弱多病的人要加附子。”
“汪阿姨，病人傷風感冒有發(fā)熱，體溫升高的時候，你也是這樣使用嗎？”
“一般感冒發(fā)熱，”汪阿姨說，“體溫升高的時候，只要有惡風惡寒就可以用。如果病人口苦得厲害，就要加柴胡、黃芩；如果口干得厲害，就要加生石膏。真的超過40℃的時候，也要考慮到醫(yī)院里去，以防萬一。但是給我治過的人當中，還沒有人因為感冒發(fā)熱而去醫(yī)院的。”
“汪阿姨，你是如何去學會與掌握這些方劑的？”
“這幾個方子藥物組成很簡單，”汪阿姨說，“如香連丸、左金丸只有兩味藥，最多的藿香正氣丸也只有十四味藥，記住它們不難，做成卡片五、六天就記住了。使用時最初只要記住每個方子的辨證要點，慢慢地就能熟能生巧了。”
“汪阿姨，請你舉例說幾個方子的辨證要點好嗎？”
“好的，”汪阿姨說，“我這個是土辦法，給自己使用的，不過效果很好。譬如我使用五苓散(2)就是掌握以下兩個方面的病癥：一個是用于突然水瀉不止，另一個用于口渴不止，水入立即嘔吐；當歸芍藥散(3)就是抓住病人有貧血與浮腫傾向，臉色不華，或黃或白；香蘇飲(4)的辨證目標是：飯后胃脘脹而不痛，口淡胃冷加高良姜，瘦弱的人加黨參、大棗；左金丸(5)就是抓住口苦、頭痛、吐酸，只要三個癥狀里有兩個癥狀同時存在，就可以使用了；香連丸(6)抓住突然腹痛、腹瀉、里急后重三個癥狀，并且治療效果與發(fā)病時間有關(guān)，就是說，病癥一出現(xiàn)就馬上服藥效果最好，等到第二天服藥效果就差多了，所以我家里這幾種中成藥是終年必備的。”
后來我才慢慢地體會到，汪阿姨使用香連丸與左金丸的經(jīng)驗真的是非常寶貴。在我從醫(yī)的生涯中，有不知多少口苦的偏頭痛病人，頭痛發(fā)作時用這個成藥得以有效地治療。特別是香連丸的三個目標癥狀——突然腹痛、腹瀉、里急后重，概括得準確極了，用法也極為重要。
“汪阿姨，請說說平胃散的辨證要點好嗎？”
“好的，我使用平胃散(7)只注意三點，”汪阿姨說，“一是舌苔白厚而膩；二是頭身困重；三是腹部脹滿。”
“汪阿姨，聽父親說，舌苔白厚而膩和許多疾病有關(guān)，都可以使用平胃散嗎？”
“使用平胃散的時候，”汪阿姨說，“一般病人沒有發(fā)熱。如果外感發(fā)熱的時候，病人出現(xiàn)平胃散的舌苔，我就分別使用下面三個方劑。一般用三仁湯；有口臭，咽喉腫痛，我就使用甘露消毒丹(8)；有惡心嘔吐，大便泄瀉，我就用藿香正氣丸(9)料煎煮成湯劑；如果病人只是舌苔白厚而膩，有惡心嘔吐，大便泄瀉，沒有發(fā)熱，可以直接使用藿香正氣丸。”
“對于藿香正氣丸，我父親還有一個診治的目標，就是治療‘暑天消化道型流感’。” 汪阿姨意猶未盡，繼續(xù)補充。
汪阿姨講的內(nèi)容很具體，很實用，又很好懂，我把它仔仔細細地記錄了下來。她戴著眼鏡彎著腰在我的身邊看我一筆一劃地寫。
“汪阿姨，如果臨床上除了有平胃散的舌苔以外，還有口苦、惡心、胃脹等癥狀，你如何加減化裁呢？”
“我一般是在平胃散的基礎(chǔ)上加黃芩、蘇梗與香附。”汪阿姨說，“去年古歷三月末，我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頭昏腦脹，四肢困重，食欲不振，胃腹脹滿，口苦口臭，便溏尿黃，舌苔黃膩而厚，我就給自己開了兩貼平胃散的加味方子，就是平胃散加黃連、黃芩、蘇梗、香附與砂仁。服了兩天以后這些癥狀明顯地減輕了，胃口也好了起來。”
我聽了以后佩服地不得了，想不到中醫(yī)也可以如此處方投藥。
我在讀《傷寒論》的時候?qū)τ诟什轂a心湯的證治比較模糊，汪阿姨把它列為常用方劑其中必有奧妙。
“汪阿姨，你是如何使用甘草瀉心湯（10）的？”
“這是張簡齋先生治療疑難疾病的常用方。”
“汪阿姨，張簡齋先生是如何使用甘草瀉心湯治療疑難疾病的？”
“張簡齋先生對于慢性腹瀉，或者經(jīng)常大便溏薄不成形的病人只要出現(xiàn)口苦、尿黃，一般都使用甘草瀉心湯。”汪阿姨回答道：“許多疑難病病證的病人，只要出現(xiàn)上述的胃腸癥狀，都有較好的效果。”
“汪阿姨，張簡齋先生的甘草瀉心湯常用于什么??？”
“甘草瀉心湯使用于較多的疾病，”汪阿姨說，“如肝炎、胃炎、腸炎、口腔潰瘍；如失眠、癲癇、癔病、嗜睡、夢游病；如虹膜睫狀體炎、結(jié)膜炎、鞏膜炎、淚囊炎；如關(guān)節(jié)炎、風濕病、神經(jīng)痛；子宮內(nèi)膜炎、盤腔炎、陰道炎等。”
她一口氣講出了諸多病名，好幾個病名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汪阿姨，虹膜睫狀體炎是什么病？”
“是眼科的疾病，”汪阿姨說，“這個病預后不好，如果使用甘草瀉心湯的話，要用生甘草一兩，還要加赤小豆一兩與一些活血祛瘀的中藥。赤小豆要浸濕，使它萌發(fā)出一點小芽，然后曬干。張簡齋先生說：‘病人眼睛發(fā)紅，但是紅的地方不在結(jié)膜與角膜，在瞳仁的中間，與赤眼的斑鳩相似，所以仲景有目赤如鳩眼一語’。”
我隨便一問，引出了汪阿姨的諸多話語。對于她的回答，當時我基本上沒有理解，也沒有什么興趣，只是如實摘錄不誤。等到后來閱讀《金匱》時，才發(fā)現(xiàn)汪阿姨講的都是符合經(jīng)旨的。特別是甘草瀉心湯治療有慢性腹瀉的疑難病患者，這一個張簡齋先生的心傳之秘法，更使我在臨床上左右逢源。
“汪阿姨，你開方子有沒有按脈??？”
“我父親教我脈學的基本知識以后就去世了，”汪阿姨說，“我不想當中醫(yī)師，所以也就沒有去學脈象。”
“為什么不學？”
“如果要想以中醫(yī)為業(yè)，診治疾病時一定要脈診，”汪阿姨說，“即使對脈象一竅不通也要裝裝樣子，不然的話，就不成樣子，就像演員上臺要化妝一樣。”
汪阿姨的話，使我知道天下有一些濫竽充數(shù)，假戲真做的中醫(yī)師，對于脈象只能是“心中了了，指下難明。”
“汪阿姨，你在沒有脈診的條件下診治疾病，有沒有覺得不方便呢?”
“我反正在幾個方子里面翻來覆去，”汪阿姨說，“治療自己家中的小毛病，有沒有脈診也無所謂。我看一些中醫(yī)師臨床上雖然也在按脈，其實都是擺擺花樣子，看病認證一點也沒有譜，真的還不如我。”
“你有沒有遇見脈診過硬的醫(yī)師？”
“假如把民間的流言蜚語當真的話，我父親也是以脈理高明飲譽鄉(xiāng)里的。”汪阿姨說，“大家都傳說，他能憑著脈象就能一五一十地把病人的病癥說得活靈活現(xiàn)，頭頭是道。對這些神化了街談巷議，我父親也不明確地表示承認或者否定。”
“你父親的脈診水平到底怎么樣？”
“我父親在教我脈診的時候告訴我，”汪阿姨說，“他學了一輩子中醫(yī)，在脈診方面的進步最慢，甚至可以說一直保持在初學時的水平，沒有大的突破。”
“你父親初學時的脈診水平是怎么樣子的？”
“我父親如實地和我交了底，”汪阿姨說，“脈診分兩種，一種是不分寸、關(guān)、尺的脈診法，父親把它稱之為‘全脈’ 診法，主要是在外感病的時候使用。這一方面。父親說自己除了學會脈律不齊的‘結(jié)、代、促’脈之外，只學會八種‘全脈’的脈象。那就是診察病位的‘浮、沉’脈；診察病性的‘遲、數(shù)’脈；診察體能的‘虛、實’脈；以及反映病情緊張度的‘弦、緊、緩’脈。”
“對不起”說了這句話，汪阿姨起身到后屋去了。過了一會兒，她手里拿著一包香煙步履緩慢地出來。
“另一種診脈法是怎么樣子的？”我繼續(xù)問。
“另一種診脈法就是寸、關(guān)、尺的‘分部’脈診法，”汪阿姨說，“父親說自己的體會是：先確定生理狀態(tài)下的‘分部’脈。”
汪阿姨抽出一支香煙，點燃上以后就抽了起來，她的抽煙動作極為優(yōu)雅。
他看我有點少見多怪的樣子，就笑了一笑。
“你父親所理解的生理狀態(tài)下的‘分部’脈是怎么樣子的呢？”
“兩寸的脈應該是浮取即得，”汪阿姨說，“兩關(guān)的脈應該是中取而得，兩尺的脈應該是沉取才得。反之，就是病脈。”
“為什么是這樣？”
“兩寸的脈是上焦心肺功能的體現(xiàn)，”汪阿姨小口地抽著香煙，慢慢地吐出來以后說：“浮取即得，反映心肺功能正常運轉(zhuǎn)，若浮取不得，就是上焦心肺功能失常。寸脈要分別左右，如果左寸浮取不得，可能就有頭暈、心悸、失眠、多夢；如果右寸浮取不得，可能就有胸悶、咳嗽、氣喘、咯痰。兩關(guān)的脈是中焦肝脾功能的體現(xiàn)，中取不得，反映肝脾功能失常。關(guān)脈也要分別左右，如果左關(guān)中取不得，可能就有胸脅苦滿、煩躁不安；如果右關(guān)中取不得，可能就有脘腹脹滿、胃腸癥狀。”
我覺得‘胃腸癥狀’所指不是很明確，就插話：“汪阿姨,什么叫‘胃腸癥狀’？”
“惡心、嘔吐、納呆、腸鳴、便秘、便溏、腹瀉等消化道癥狀，我父親稱為‘胃腸癥狀’。” 汪阿姨耐心地解釋。
“汪阿姨，如果兩尺的脈沉取不得，臨床會有什么癥狀？”
“尺脈不分左右，”汪阿姨說，“如果沉取不得，可能就有腰酸背痛，耳鳴耳聾，小便不利，遺精遺尿，不育不孕等癥狀。”
“汪阿姨，你的記性真好，表達得也層次分明，你父親在臨床上都是這樣地去使用的嗎？”
“我父親說，病人一進來，雖然沒有開口，其實把什么信息都帶進來了。”汪阿姨說，“再結(jié)合以上的脈診所得，病人不開口，我們把他的癥狀綜合分析，連猜帶推地說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汪阿姨，你覺得這一套脈診方法對臨床診治的意義大不大？”
“對于臨床中醫(yī)師，這一套脈診方法是有用的。”汪阿姨說：“因此你不妨也學學，起碼可以引起病人對你的信任與尊敬。然而對我來說意義不大，基本癥狀沒有遺漏的話，脈象也應該包涵在其中了。再說要花上好多時間去旁敲側(cè)擊地試探病人，以求一問就知的癥狀。這一個作法，有點兒‘醫(yī)卜星相’的江湖術(shù)士的遺風，所以我不刻意去做。但是，我父親晚年對脈診的價值有他自己的心得。”
“汪阿姨，他的心得是什么？”
“他認為在正常的狀態(tài)下，每一個人的脈象都是不一樣，”汪阿姨說：“特別表現(xiàn)在寸、關(guān)、尺的‘分部’脈象上，這種區(qū)別是與生俱來的，中醫(yī)師本來應該記錄在案。醫(yī)師知道了病人不生病時候的脈象，才能夠?qū)Ρ扰c區(qū)別生病時候脈象的異常。我父親認為《新唐書》記載許胤宗一番‘脈候幽微，苦其難別，意之可解，口莫能宣。且古人名手，唯是別脈，脈既精別，然后識病’的議論，其實是影射脈象因人而異和臨床上以病定脈的無奈。他認為許胤宗的一番議論表面上聽去是矛盾的，其實是別有新意。許胤宗深層的意思可能強調(diào)醫(yī)師當時感覺到的病人的脈象，要和病人平時正常狀態(tài)下的脈象相比較。”
汪阿姨父親的話，很有道理。幾十年以后讀到黃煌先生的文章中提到了脈象與病人的體質(zhì)有關(guān)，使我想起了汪阿姨父親對脈象的心得，兩者似乎在某一方面有共同之處。
“汪阿姨，資深的中醫(yī)師通過望診就可以診治疾病，這有可能嗎？”
“你說的是不是指張仲景給王仲宣色候的事？”汪阿姨反應靈敏。
魏晉針灸學家皇甫謐撰寫的醫(yī)籍，想不到汪阿姨也已經(jīng)讀過。皇甫謐告訴我們：仲景見侍中王仲宣，王當時二十多歲，仲景預言其有病，四十當眉落，眉落半年而死，令服五石湯可免，仲宣猶不信。想不到真的二十年后，王仲宣果然眉落，后一百八十七日而死。
“是的，《甲乙經(jīng)》的序文中說到這件事。”我說：“在許多醫(yī)話中也經(jīng)?？吹筋愃七@樣的記載。我不大相信這類‘望而知之謂之神’的現(xiàn)象，你說中醫(yī)師的望診能否達到這個境界？”
“達到這個境界的中醫(yī)師肯定有，”汪阿姨說：“張簡齋先生就具有這樣的診察能力。我親眼目睹他僅僅依憑望診就毅然投以桃仁承氣湯三帖，藥到病除，就治愈了一個中年官員的狂躁癥。”
“汪阿姨，你認為如何學習才能達到‘望而知之謂之神’的功夫？”
“我認為‘望而知之謂之神’的功夫是無法傳授的，”汪阿姨說，“醫(yī)者修煉到一定的火候，就會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
我想自然而然地瓜熟蒂落不等于被動地等待，總應該有一個傳道受業(yè)解惑的渠道吧。
“汪阿姨，你為什么認同‘望而知之謂之神’的功夫是無法傳授的呢？”
“望診中一般的望診是可以通過教育與閱讀的方式學會的，”汪阿姨說，“然而‘望而知之謂之神’的功夫是一個例外。不要說診察病癥了，就是在菜場上買蝤蠓（青蟹），能夠通過觀望就能識別哪一只蝤蠓是膏黃肉肥的人也沒有幾個。我的一個親戚，是一個識別蝤蠓的老手，在一大群滿地亂爬的蝤蠓之中，他不用動手去抓撲蝤蠓進行近距離地察看，而只要遠遠地站在那里，叫人把在他手指點劃下的蝤蠓拿來，只只蝤蠓都是百分百的肥美壯實，因此人人佩服他有一雙‘望而知之謂之神’的眼睛。他的三個兒子都是做水產(chǎn)品生意的，個個都想學會父親的這一手絕活，渴望練就如父親一樣的‘火眼金睛’，去直接看透了本質(zhì)而不執(zhí)著于紛繁的表象。我的親戚也想把自己如何挑肥揀瘦的經(jīng)驗與方法傳授給下一代，然而就是難以用言語與動作表達出來，一直到死也沒有教會他們。”
記得以前讀《學記》中的：“大匠誨人，必以規(guī)矩。不能使人巧。”這幾句話的時候，很不理解為什么大匠不能授人以巧的道理，現(xiàn)在通過汪阿姨這個淺顯的例子，我終于就有所領(lǐng)悟。
突然想起張簡齋先生僅憑望診就治愈狂躁癥的病例。我的一問，離題千里，還沒有了解清楚病人具體的臨床表現(xiàn)。
“汪阿姨，那個中年官員的狂躁癥有什么表現(xiàn)呢？”
“面色暗紅而紫，狂躁不安，罵詈不休。”汪阿姨說。
“汪阿姨，這個病例真好，還有別的典型病例嗎？”
“有一個我哥哥的同事，”汪阿姨說，“是個矮矮胖胖的軍需官員，滿面紅光，體重兩百五十多斤。他是來要求張簡齋先生幫他減肥的。還是我領(lǐng)他去的，那時候我還沒有跟隨張簡齋先生侍診。張簡齋先生只問他一句話，他點點頭以后，就給他開了一張半夏瀉心湯，方中半夏的用量是一兩。服藥以后就有效，后來原方稍作加減，連服兩個月，體重減少了三十斤，多年的慢性腸炎也隨之治愈。”
“汪阿姨，張簡齋先生問他一句什么話？”
“我不是已經(jīng)告訴你了嗎？”
我其實心里也有數(shù)，那一句問話一定是大便有否溏薄腹瀉，只是為了核實一下才多問了一句。
張簡齋的經(jīng)驗經(jīng)過汪阿姨的轉(zhuǎn)述，一直到我在臨床上的有效應用，前前后后已有六十多年了。從臨床明顯的療效中，可見方證相對應的方法簡明可行。臨床經(jīng)驗豐富的張簡齋先生可以望而知之，舉手取效；愚鈍如我也可以通過“有是證，用是方”探索著一步一步地前行。
在汪阿姨家中學到了這么多東西，我心里的高興無以復加。
臨別時，我以感謝的眼光看著汪阿姨明亮的眸子。
我回到家，沒想到阿驊表兄也正在我家，他與父親一邊飲茶，一邊聊天。我對他們講了剛才與汪阿姨的一場談話，父親也肯定了汪阿姨的診治水平，為她不從醫(yī)而感到嘆息。
“汪阿姨是一個高智商的人，同時也見過大場面，所以能在‘田螺殼中做道場’。” 父親嘆息道。
“阿大，你們認識多久了？”
“我認識汪阿姨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父親說，“那時候我在南京工作，你外公一家人也都住在南京。我就是在你外公家里認識汪阿姨的，說起來還是遠房的親戚。那時候汪阿姨的丈夫在大學教書；她的哥是騎兵學校的校長。汪阿姨知書達理，雖然涉及中醫(yī)不深，但是心性聰慧，對中醫(yī)臨床有一定的領(lǐng)悟，她的中醫(yī)心得可能得益于張簡齋先生。這是因為汪阿姨哥哥患嚴重胃病，天天清晨嘔吐清水，張簡齋先生用二十帖的苓桂術(shù)甘湯把他治愈的。因為這個緣故，汪阿姨哥哥后來就懇求張簡齋先生帶教汪阿姨。”
“阿大，你認為她的中醫(yī)診治水平怎么樣？”
“汪阿姨的中醫(yī)水平很不錯的，”父親說，“我們家剛搬遷到這里的那段時間，我的老胃病又發(fā)作了。病情是胃脘隱隱作痛，喜溫喜按，嘈雜不適，食入脹滿。我給自己針刺療效不明顯，試著服用香蘇飲一帖，蘇梗二錢，香附二錢，陳皮二錢，枳殼二錢，炙甘草一錢，一共五味藥。但是服后無效，反而更加嘈雜。思前想后就轉(zhuǎn)為小建中湯，連服了多貼也無效。后來我與汪阿姨偶然之間談起病情的糾纏，她勸我服用香蘇飲加味，就是加上姜、棗、參。我根據(jù)她的所言，開了二帖方子，服藥以后非常有效，二帖服后，所有的癥狀都消失了，真使我刮目相看啊！”
“阿大，你還記得方子的藥物嗎？”
“記得，一共只有八味藥。”父親說，“蘇梗二錢，香附二錢，陳皮二錢，枳殼二錢，黨參三錢，大棗三個，干姜二片，炙甘草一錢。”
為什么父親使用香蘇飲無效，而經(jīng)過汪阿姨加上參、姜、棗就有效，真是奇妙無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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