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境界中的月光
（隨筆）
賈世昌
倘若我們能夠透過自己的書窗窺見古人窗前的那輪明月，那么，精明的現(xiàn)代人才算擁有了完整意義上的聰明。在物質(zhì)生活日益豐富的今天，有什么比滋養(yǎng)心智更需要的？
現(xiàn)代城市里的樓房越高，越是鱗次櫛比，離月亮的距離就越遠(yuǎn)。都市里五彩繽紛的燈光早已把明月擠壓為昏黃的一片，明月照樣從海上升起，但共此時的都市蝸居里，投射過來的只是高樓斑駁的影子。如果有幾片月光擠進(jìn)霓虹燈光、白熾燈光留出的縫隙，也如受到污染的水。汽車笛聲、影視音響、電話鈴聲，將月光攪得更加渾濁并且支離破碎，留不下一小片安靜，來安放一張書桌。偌大的一座城市，月光和書籍很難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如果說門是生活的進(jìn)出口，那么窗可以說是天的進(jìn)出口，都市的天空被高樓割裂了，明月難以進(jìn)出生活在喧囂里人動蕩的心靈。即使是在閉門索居的日子，有幾個人端坐書窗前，讓月光布滿內(nèi)心空間？何況天上的那輪明月，只徘徊在都市的邊緣，在城里辦理不到一份“暫居證?！?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錢鐘書先生說：門許我們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許我們占領(lǐng)，表示享受?，F(xiàn)代都市人進(jìn)出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門，卻極少去擁有一扇用以心靈眺望的窗子，更無閑人閑讀書的閑情去掬一把透過書窗的月光，洗滌心靈的塵垢。
偶然記下宋代劉子軍的兩句詩：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還照讀書窗。明月不知讀書人已去，淹沒在都市的紅塵中；明月夜深來照的，也不是書聲朗朗的書窗了，有的只是裝潢和功利了。都市里，也有很多讀書人，但這些人想的是文憑、職稱、職位，急功近利的他們懂得用描譜儀鑒定金錢的金黃色的純度，卻無暇顧及書窗上那輪明月的皎潔銀白。臨月漫披卷，憑欄且數(shù)星，看不見月和星的都市人咀嚼書中文字為腹內(nèi)經(jīng)綸，想的的只是經(jīng)世致用，讀書蛻變?yōu)榭嗍?。月窗攙燭影，風(fēng)葉亂彈琴，舔燥的大概是名利裹挾著的喧囂吧。
月是應(yīng)該鑲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一幅畫配了鏡框。開了窗邀約清風(fēng)明月進(jìn)來占領(lǐng)，其實(shí)是擁有一輪屬于自己的明月。錢鐘書先生還說，窗比門代表更高的人類進(jìn)化階段。我以為書窗是人類文明的標(biāo)志，書窗的退化乃至消失是現(xiàn)代人淪落的一種方式；讓高樓大廈侵占了心靈的家園。
讀書本是一件賞心樂事。歸有光在《項(xiàng)脊軒志》寫到書窗玩月的情景：三更之夜，明月半墻，桂影斑駁，風(fēng)移影動，姍姍可愛。我想，還有半墻的明月篩落到他飄逸的心頭吧。閑讀書，讀閑書，讀書閑，注重的是讀書時的閑逸，忘卻虛名浮利，獲得一種周國平先生所說的“豐富的安靜?！辈⒉皇切蓍e是才讀書，而是讀書時讀出閑情逸致，把知識化為腦中的智慧，滋養(yǎng)心靈。淡去功名之心，以休閑的心態(tài)去讀書，讓書窗上的那輪明月將思緒漂白、沉淀。
書窗上的那輪明月，照古人，亦照今人。燈紅酒綠的繁華并不完全拒絕棲居的詩意，倚南窗以寄傲，也寄托閑情。明月多情，隨人處處行。
2016年11月6日于楚凡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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