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貴
微信中看到一段視頻，是由打鐵與撫箏兩個畫面組合而成。出乎意料的是，當敲擊鐵砧的聲音同彈撥琴弦的器樂融到一起后，和聲竟然那么動聽，令人嘆為觀止。上網(wǎng)搜了一下，不僅有打鐵與撫箏的合成演奏，而且有打鐵與鋼琴、二胡等樂器合成的視頻，效果同樣令人稱奇。
打鐵雖然不等于奏樂，但也并非同奏樂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精神領(lǐng)袖嵇康，有個癖好就是打鐵。
須知，嵇康是中國古代十大音樂家之一，也是古琴曲《廣陵散》的傳人。他不僅有琴曲“嵇氏四弄”和專著《聲無哀樂論》以及《琴賦》存世，而且對音樂的體認獨到，把琴器從禮義與倫理的附庸地位下剝離出來，由“器”變?yōu)椤白R”，從而走向獨立審美的藝術(shù)自覺?！稌x書》對他評價頗高，可就是這樣一位 “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的高士，卻“性絕巧而好鍛”。
嵇康貧居時，曾與向秀在柳下打鐵自娛。有人或問，打鐵有什么好玩的？如果你見識過打鐵，初通其工藝流程，就會體驗到其中妙趣了。操作過程中，師徒二人為了主從協(xié)調(diào)，起落有序，師傅時而點擊鐵坯，時而旁敲鐵砧，發(fā)出“當～當～滴個～當”的響聲，前兩下各一拍，后三下合為兩拍，中間稍作停頓。徒弟則按師傅敲出的節(jié)奏掄大錘，嘡的一聲砸下去，便是一個回合。打鐵過程中敲擊出來的金屬聲，節(jié)奏分明，連續(xù)不斷，如同打擊樂二重奏，煞是好聽。
如此看來，嵇康打鐵并不全是因為好玩，除為補貼家用外，也同他喜歡聽打鐵的音律有關(guān)。果如此，就與我上邊提到的視頻重合了。
這天，潁川的貴公子鐘會慕名來訪。嵇康沒有停下手來施禮，仍舊埋頭打鐵。過了許久，正當鐘會怏怏而去時，嵇康朗朗問道：“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鐘會悻悻對答：“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边@樣的酬答，語帶機鋒，頗有禪理?？上У氖?，他們二人卻形同陌路。
據(jù)劉籍《琴議》記載：嵇康從杜夔兒子杜猛那里學(xué)得《廣陵散》后，非常喜愛，經(jīng)常彈奏。東平的呂安欽佩嵇康的高雅情致，一想到他就會不遠千里來訪，嵇康也視呂安為知己。后來，呂安被誣入獄，嵇康前往作證，司馬昭借機將其囚禁起來，加之權(quán)貴構(gòu)陷，橫遭殺身之禍。消息傳出，三千太學(xué)生前來為其求情也未能豁免。臨刑前，嵇康仍能鎮(zhèn)定自若，索琴彈奏《廣陵散》。一曲終了，慨然長嘆：“《廣陵散》于今絕矣”。
附注：本文發(fā)表在《紹興日報》2022年8月15日山陰道，署名貝一中，編輯沈衛(wèi)莉。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