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編者按 · /
昨天剛過完66歲生日的徐老怪最近挺忙的。這不，在星爺?shù)馁R歲片《美人魚》中，他就客串了一把。
除了《美人魚》，他們還合作了《西游·降魔篇2》。本片由周星馳擔(dān)任監(jiān)制，徐克出任導(dǎo)演，并且已經(jīng)于去年八月開拍，定檔2017年賀歲檔。
其實這并不是徐克第一次執(zhí)導(dǎo)神話題材的電影，早在23年前，他就拍了部取材自民間傳說《白蛇傳》的《青蛇》。
小時候看這部電影，看到的是群魔亂舞，長大一點，能看到情欲糾葛。而今再看，似乎是悲悲戚戚。
也許，我們從來都沒真正看懂過《青蛇》。
/ · 正 文 · /
《青蛇》是部男人拍的女性主義電影佳作。 它包含了儒釋道三家的思想精華，甚至西方文藝復(fù)興時期要求的人性解放”也可窺見一二。
關(guān)于女性主義
在中國電影批評史上，遠嬰的《女權(quán)主義與中國女性電影》較早將西方女性電影理論與中國女性電影實踐結(jié)合起來并進行系統(tǒng)描述。
90年代以來，中國的女性主義電影批評開始從“女性意識”的角度出發(fā)。就這一點，王春容和蒲若梅的《女性電影和女性電影批評》中提出了從“女性意識”出發(fā)的女性主義電影批評標(biāo)準(zhǔn)。她們認為女性主義電影批評至少有三個“要點”：
一、考察創(chuàng)作主題中“女性意識”是否自覺、直率；
二、考察銀幕女性形象是否具有真正的、完整意義上的“女性特征”；
三、考察“女性觀眾”對影片主題意蘊的“接受度”以及對銀幕女性形象的“認同度”。
也許因為是李碧華編劇，這個故事里青蛇和白蛇代表了兩種對女性態(tài)度，白蛇的視角其實是傳統(tǒng)的男性視角，而青蛇的世界才是無拘無束的女性的世界。這一點過于學(xué)術(shù)，不贅述。
為什么明明是改編白蛇與許仙的故事，但是片名卻叫《青蛇》？
以前我一直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后來我想到了一個解釋。
我認為，青蛇和白蛇是同一個女人的兩個不同階段。一個是“學(xué)會做人”之前，一個是學(xué)會做人之后。一個是充分感性，一個是充分理性。一個是坦誠真率，一個是隱忍克制。
青蛇，是徐克心中的真實。他厭惡所謂的“成長”同化，追求的是絕對的自由。
關(guān)于法海
法海是典型的“事業(yè)型”男人，他代表儒家觀念下的成功男性。主觀上清心寡欲努力修行，而事實上徐克告訴我們，世界上的生物， 除非不是人，它們才可以不遵循人的本性；若已經(jīng)生而為人，則必然受人性的牽制。
要解讀法海，有三個關(guān)鍵。
1，佛像
佛像是法海心中舊的信仰，它代表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這尊佛，從法海遇到赤身裸體生孩子的婦人開始動搖，最后隨著金山寺的淹沒而崩塌。
蜘蛛是法海自負的犧牲品。法海與蜘蛛的淵源其實就是后來與青白蛇的故事的提前演繹。法海誤以為老蜘蛛是妖魔，而事實卻證明老蜘蛛果真是有靈臺寺佛印且在菩薩腳下修行的生靈。
這是法海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他對自己感到沮喪和不甘。
第二次法海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是他發(fā)現(xiàn)白蛇在洪水滔天的金山寺下產(chǎn)下的孩子竟然是人而不是妖。他震驚了，他心中舊的信仰瞬間崩塌。
3，性
關(guān)于性之于法海在《青蛇》中主要表現(xiàn)是三次。
村婦。雨夜里村婦豐滿的胸部和裸露的誘惑的雙腿，甚至是呻吟都極大的擾亂了法海的心性。試想，一只苦苦求情的老蜘蛛他鐵石心腸不肯放過，但是由于一個村婦卻放過了兩條蛇妖。難道說法海果然忽然大發(fā)慈悲了么。不是，他在偽裝。他在掩飾自己內(nèi)心對于“村婦（女人）”的欲望。
女猴子（不知道那是什么。暫時這么叫好啦）。法海在佛像前獨自修煉時，無法打敗腦海中想象出來的女猴子。他很疑惑，“你們?yōu)槭裁床慌挛?？”答案是，因為法?？谥械摹澳恪奔础胺êＷ约骸?。人不可能將自己的情感與欲望徹底劃分開來。所以在女色的誘惑之后，法海以為自己不為所動，但佛像臉部的漆層剝落以及蒲團自燃這些現(xiàn)象都出賣了法海。他的內(nèi)心世界一覽無余。
青蛇。小青是直接對法海舊信仰發(fā)起挑戰(zhàn)的符號。而且，小青贏了。
白蛇是中國傳統(tǒng)女人的代表。會“做人”，能隱忍。夫比天大。
有人說白蛇并不愛許仙。對此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認為：白蛇是愛許仙的，非常愛。但是也許那并不是愛情，而是一種很畸形的愛的情緒。作為一直想要變成人類的蛇精，白素很崇拜許仙。崇拜，然后喜歡，接著引誘，最后守護。這種所謂的“愛情”現(xiàn)代依然是屢見不鮮。但這種感情的問題在意它從一開始就是白蛇（單方面）自己主觀上要加之于自己與對方的，它底下蘊含的更真實的情感是“渴望被愛”，渴望安穩(wěn)，渴望歸宿。
白蛇對于愛情的理解是“忠誠”。（片中語：從一而終）但諷刺的是，她一直在用謊言維系所謂的“忠誠”。更加諷刺的是，她選擇的“老實人”許仙是整個故事里最不忠誠的人。
許仙對于白素貞在影片中有三次“出軌”。
第一次：許仙發(fā)現(xiàn)白素貞是蛇妖想要殺了她。如真愛，她是妖又何妨呢。但是官人許仙跑去買了刀和雄黃酒。
第二次：許仙被小青引誘。真要是愛，一個小青算得了什么。
第三次：許仙剃度。這是許仙放棄了“愛情”的最后儀式。
許仙，是徐克最唾棄的一類男性人群。撕開人皮，盡是獸性。
影片中，白蛇和許仙之間有兩種語言。一種是正常的普通話（或者粵語），另一種則是唱詞。
不過，幾乎所有唱詞的部分，都是謊言。
白蛇死去。意味著《青蛇》與傳統(tǒng)女性行事態(tài)度（隱忍、壓抑）的徹底決裂。
許仙死去。意味著《青蛇》與傳統(tǒng)男性行事態(tài)度（自私、懦弱）的徹底決裂。
關(guān)于青蛇
一伙兒人哄著說《青蛇》是個女同性戀的故事。未必?！肚嗌摺菲鋵嵰苍S就是白素貞和許仙的故事，所謂的小青，不過是500年前的白素貞罷了。
影片中至少有四幕可以論證我的觀點。
第一幕：許仙和白素貞第一次ML時，白蛇與青蛇的身體反應(yīng)如出一轍。
在舞會上她的表現(xiàn)（略）完全原始。弗洛伊德認為“性沖動是人們一切行動的根源”。這一觀點在小清身上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體現(xiàn)。青蛇在舞會上與挑逗舞娘、青蛇在河水里挑逗法海，形式上是一樣的，但是感情色彩已經(jīng)發(fā)生了強烈的變化，小青對法海有了征服欲甚至情欲，她不那么自由了。
關(guān)于小青的率性徐克有一個特別可愛的鋪墊。
即清明節(jié)，在船上，小青說到法海時，白素貞說“他法力高深難測，這種人躲都還來不及呢。”，白素貞說完，小青不自覺地翻了白眼。
——你怎么了，翻什么白眼？
——??？是湖水反光吧。
哈哈哈，這里分明就是小青對白蛇的話心里感到不屑嘛。自然流露就會翻白眼咯。這話粗看來是戲語，誰知日后小青竟然真的亂了法海的心性。前后照應(yīng)得天衣無縫。
事實上，整個《青蛇》的故事中，青蛇的角色是最被忽視的。她是白素貞與許仙愛情故事里的配角呀。但是徐克卻還有意放大了青蛇的這種配角性。
故事里，白蛇對于許仙的偏袒明白說出來了的有兩處。
第一處是西湖邂逅之后，青白蛇在宅子里等待許仙到來。小青活蹦亂跳，白素貞說小青“折騰”。小青反駁，“那老實人在船上這么折騰你也不說他呢?！?br>第二次是水淹金山，白蛇產(chǎn)子，她要小青去找許仙，小青對白蛇說：“好，我去救他。你老說人間有情，難道妖就無情嗎。我們姐妹之間也是情。你想過我嗎？”
這里的用意大概是影射觀影者自身吧。我們這些人平時不也是這樣嗎。忽視掉最本真的自我，盲目追求“我們以為”的幸福。得不償失。
關(guān)于蛇
在弗羅伊德的精神分析學(xué)派夢的解析中，蛇的意象往往與性相關(guān)，蛇因其形狀而代表著......（你懂的。）的象征，表達了罪惡感、嫌惡、恐懼以及性欲。而伊甸園中的蛇卻讓人想起了誘惑、邪惡和違抗的象征性。在圣經(jīng)中，就是蛇誘夏娃吃禁果的。民間傳說，蛇吃青蛙不是主動捕捉，一旦蛇發(fā)現(xiàn)青蛙，就用眼睛盯著它。而這時的青蛙就像被催眠了一樣，會一步步自己跳進蛇的嘴里。在人們心目中，蛇正代表了這樣一種催眠性的誘惑力量。白素貞和小青在《青蛇》這個故事里就是誘惑的象征，但是徐克坦誠地告訴我們，“人之初，‘性’本‘惡’”，大膽承認就是，何懼乎？
在中國的天干地支中，蛇是己，即代表著無意識中的自我。它暗指著形成人類精神地質(zhì)最底層的基本力量，存在于我們內(nèi)在與外界的陰暗而最原始的能量中。它們的天敵是神話中的英雄，《青蛇》里，法海就是那個“英雄”。只不過輸了。
而從蛇在自然界的生活習(xí)性及自然演化的角度來看，蛇的那種彎曲和盤繞的特性讓人聯(lián)想到了依附的、女性的象征意義，不啰嗦那么多。在我看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蛇會蛻皮新生，它的意象也象征著復(fù)活、永生、生命的延續(xù)的聯(lián)想。
倘若真如我解讀的這樣，那么《青蛇》正好也是一個無限循環(huán)的故事。五百年后再來，青蛇已為白蛇，還攜著另一條小青蛇。
以上。
ps.昨晚讀林語堂，先生有句話我尤其喜歡，放在《青蛇》這部電影里也尤其恰當(dāng)。他說：
“藝術(shù)應(yīng)該是一種諷刺文學(xué)，對我們麻木了的情感、死氣沉沉的思想，和不自然的生活下的一種警告。它教會我們在矯飾的世界里保持著樸實真摯。”
- 完 -
/ · 作 者 · /
過兒
知乎電影版塊著名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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