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新年戲曲晚會，72歲京劇表演藝術家裴艷玲先生演出的昆曲《夜奔》震撼全場，贏得熱烈掌聲。說句心里話，我是提著心，含著淚看完的。因為她剛做了兩個大手術，還在恢復期，這樣大動作的戲，未免讓我揪心。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裴老師的戲，最喜歡她演的沉香、哪吒。欣賞她過硬的功夫和瀟灑飄逸的身段。串飛腳、旋子、掃趟腿、砍身，只要裴老師用的技巧，我都學著練。1989年保定文化局領導請來名家來團里指導，其中就有裴艷玲老師。她看了《戲八戒》說，能不能讓豬八戒身上的小娘子，得意時突然來一句“八戒！”（出猴相），這樣三個人物跳進跳出，會更有意思。我們采納了裴老師的建議，加在戲里效果非常好。
2005年去德國演出，一連七天，吃、住、行都和裴老師形影不離。聽她談藝術，談人生，印象至深。她講戲的感覺和綿軟的聲調，特別吸引人。那次演出裴老師膝蓋積水，腫得厲害，每天需擦藥緩解疼痛，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舞臺沒有鋪地毯，特別滑，每次演《夜奔》時，我都給她捏把汗，生怕她滑倒?？擅看窝莩鏊紡埑谟卸?，游刃有余，一點都看不出她有傷痛，可見她有扎實的功夫和崇高的敬業(yè)精神。
▲2005年在德國與裴艷玲大師合影。
2005年我先生楊向國拜在裴老師門下。拜師會上我對裴老師說：“我從小就崇拜您，我應該做您的學生，只是我沒有這個福氣，改跳舞了，讓他（指我先生）搶先了”。裴老師爽朗的笑著說；“你拜、他拜都一樣，都叫師父吧”。拜師后，我跟裴老師接觸就多了些，有兩次裴老師說：“小紅，甭跳舞了，回來唱戲吧?！蹦菚r我已經(jīng)從地方老調劇團改行到省歌舞跳了十幾年的舞蹈了，不惑之年再改唱京劇，我實在沒有勇氣和膽量。后來，裴老師再沒提此事。
▲2005年6月7日楊向國拜師會與郭景春、裴艷玲先生。
雖然無緣成為裴老師的學生，我卻參與了《響九霄》《趙佗》的舞蹈編排。在歷時九個月的排練中，親眼目睹了裴老師的風采，被她的敬業(yè)精神和人格魅力所感動。
▲裴老師六十大壽，我畫了兩把扇子送給她。她高興地說：“一把收藏了，另一把演響九霄時用。"（右一）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郭景春先生，（左一）著名琴師邊發(fā)兵。
▲我寫得蠅頭小楷《心經(jīng)》送裴老師。
裴老師無論是參加完社會活動剛下飛機，還是從會議中抽身出來，只要一進排練現(xiàn)場，舞臺上摸爬滾打，飛腳、踢腿、都是全身心地投入。有一場戲，用八根繩子交錯起來，把裴老師拖到空中轉一圈，接“搶背”（毯子功技巧）。在試這個動作的時候，大家讓她找一個替身，可她沒有，六十歲的老太太說著就地一個“搶背”，一點都不馬虎，讓大家欽佩。每次響排后，她總是坐在一邊，靜靜地回味、思考。我看著她在思考，自己的心里也想了很多。
▲京劇《響九霄》劇照。
▲京劇《響九霄》劇照，戲中戲飾演旦角清水花。
▲《響九霄》戲中戲，六十歲演出小哪吒。
▲京劇《響九霄》劇照。
無論舞蹈界還是戲曲界，總是有許多常青樹。在電視上常常能看到耄耋之年，甚至百歲的老藝術家在舞臺上激情飽滿的演唱。最近看到80歲的舞蹈家陳愛蓮老師，和青年舞者跳雙人舞《雷雨》，跳、轉、翻、撲，高難度托舉“倒扎虎”腰成弧形，滾背從兩腿之間拋出，其技巧相當了得，甚至年輕的舞蹈演員都很難完成。今又看到古稀之年的裴艷玲老師披掛上陣，激情演繹《夜奔》，讓我驚嘆不已。是藝術延長了他們的生命，還是他們的生命延長了藝術？正如裴老師在《響九霄》里唱的“戲是我的天，戲是我的夢，戲是我的根，戲是我的魂?！?/span>
當藝術和生命融為一體的時候，應該是一個藝術家追求的最高境界吧。
▲張春紅一家人與裴先生留影于梨園。
照片提供：賈占生 周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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