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內·夏爾(1907 - 1988):二十世紀法國著名詩人。生于法國南方沃克呂茲省索爾格河畔的伊斯勒。二十年代末加入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與布勒東、艾呂雅共同創(chuàng)作詩集《施工緩行》。三十年代逐漸從運動中淡出,開始探索獨立的詩歌道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他化名“亞歷山大上尉”,拿起槍來與敵人周旋,成為下阿爾卑斯地區(qū)游擊隊首領。法國光復后,他拒絕了一切政府職務,回歸詩人本色,并于1948年出版《憤怒與神秘》,奠定詩壇地位。1983年,伽利瑪出版社將其收入具有經典意義的“七星文庫”叢書,成為極少數(shù)在生前入選該書系的作家。 夏爾代表作包括:《無主之錘》(1934)《憤怒與神秘》(1948)《早起者》(1950)《尋找谷底與頂峰》(1955)《群島般的話語》(1962)《失卻的赤裸》(1971)等。 1987年,勒內·夏爾去世前一年,也是詩人八十歲當年,勒內·夏爾錄制了一份特殊的聲音記錄:由詩人本人從其一生創(chuàng)作中精選三十首詩作,打破原有詩集的順序重新排列,然后一一朗誦。于是,今天我們得以聆聽一份珍貴的詩人錄音,詩人的聲音雖然蒼老,卻依然保持著強勁的語調和頓挫,依然飽含最初的激情與動力。而這三十首詩作,不但堪稱夏爾一生創(chuàng)作精華中的精華,亦充分呈現(xiàn)出他本人的偏好:《憤怒與神秘》十二首,《早起者》六首,《群島般的話語》四首,《失卻的赤裸》四首,其它四本晚年詩集各一首。這一選擇本身有幫于我們理解各部詩集在詩人心中的分量。更為重要的是,這三十首經過重新排列的詩作完全突破了原有詩集的寫作次序,得到了詩人的精心編排,應當被視為一套完整的大型組詩,從“沒有挫敗能令他動搖即使他已失去一切”開篇,至“我們已是一場勝利它將永不結束”收尾,回環(huán)以整個一生關于童年、友誼、愛情、反抗、故土等一個個主題,這無疑傾注了夏爾對于詩歌的信念和對人生的領悟,更成為他見證人性與詩歌之勝利的一個個堅實坐標。當時重病纏身的詩人也許已隱約預感到自己一年后的死亡。但是,試看他選取詩句:“大地經由我停止死去?!薄八拷蠛2⒌诌_他的葡萄園。”“光明通向那饑餓之人將其目睹之處?!薄耙活w人性的流星擁有適合蜂蜜的大地?!币约啊拔覀円咽且粓鰟倮鼘⒂啦唤Y束?!边@其中所包含的強力、溫柔與堅定令人感動。所以,這三十首詩不僅是一次精選,它還是一篇特殊的詩歌自傳,更是一份隱秘的詩人遺囑,向我們傳遞暴風雨中的消息,并為我們見證和守護詩人對世界最初與最后的愛。 ——譯者 伽利馬出版社勒內·夏爾朗誦錄音CD封面圖 還給他們……還給他們在他們身上不再現(xiàn)身的事物,他們將重新看見豐收的谷粒包裹在穗中并搖曳于麥稈。教會他們,從墜落到起飛,他們面容的十二個月份,他們將珍惜心的空白直到下一種欲望到來;因為無物葬身海底或沉迷灰燼;而誰若會看出大地終將通向[1]果實,沒有挫敗能令他動搖即使他已失去一切。《憤怒與神秘》雅克瑪與茱莉婭[2]昔日青草,當大地上的條條道路于隱沒中相互調和,曾溫柔地挺立它的莖干并點亮它的光彩。白晝騎士從其愛人的眼波中誕生,他們心上人城堡的窗戶[3]多如深淵承載的無常暴雨。昔日青草曾知曉千條互不抵觸的格言。它曾是被眼淚浸濕的容顏之守衛(wèi)。它曾對動物施加咒語,對過失予以庇護。它的幅員曾可比肩那戰(zhàn)勝時代之恐懼并令痛苦減輕的天空。昔日青草曾善待瘋人并敵視屠夫。它嫁與跨向永恒的門檻。它發(fā)明的游戲曾擁有飛向他們笑容的翅膀(寬容而短暫的游戲)。它未曾冷對任何在迷途時希望永遠迷途的人。昔日青草曾證明黑夜不如其威能更有用處,證明泉水沒有隨意攪亂自己的航程,跪倒的種子已有一半落入禽鳥喙中。昔日,大地與天空曾互相憎恨但大地與天空長存。無法平息的干旱消逝。人類面對晨曦是一個外人。然而追隨那尚無法被想象的生活,存在著輕顫不已的意志,存在著即將相互對峙的呢喃,還有那健康而平安的孩子正在發(fā)現(xiàn)世界。 《憤怒與神秘》忠貞在城市的街巷中有我所愛[4]。無關緊要它在破碎的時間中走向何方。它不再是我所愛,每個人都可以和它搭話。它不再記起;誰真正愛過它?它在目光的愿景中尋找它的同類。它走遍的空間是我的忠誠。它描繪希望并輕率地將其回絕。它主導卻不于事躬親。我在它的深處生活仿佛一條幸福的沉舟。它未曾察覺,我的孤獨是它的寶藏。在其飛掠的莊嚴子午線中,我的自由掘入它。在城市的街巷中有我所愛。無關緊要它在破碎的時間中走向何方。它不再是我所愛,每個人都可以和它搭話。它不再記起;誰真正愛過它并依然遠遠把它照亮為了它不至倒下?《憤怒與神秘》天宇中[5]的臥房恰如驟雨臨近時野鴿的鳴唱——空氣用雨水,用返照的陽光為自己撲粉——我在浸潤中醒來,我在挺立時融化;我收獲未經人事的天空。緊靠你躺下,我推動你的自由。我是一塊泥土懇求它的花朵。精工細作的喉嚨是否比你的更加絢爛?強求就是死亡!你的嘆息之翼置一片絨羽于葉片。我的愛之繩線合攏你的果實,將其啜飲。我身處你容顏的恩寵之中,我的黑暗用歡樂把它覆蓋。你的呻吟何其美好,它把你的沉靜交付于我!《群島般的話語》莫薩納[6]諸領主一個接著一個,他們曾試圖向我們預言某種幸福的未來,伴隨他們形象的消隱以及符合我們處境的一切焦慮。我們早已蔑視這種平等,對他們殷勤的詞語回答“不”。我們早已踏上我們的心開辟的碎石路,直抵風中的原野與獨一的寂靜。我們早已令我們挑剔的愛情出血,讓我們的幸福與[7]每一顆石子搏斗。他們現(xiàn)在說在他們視線之外,冰雹比死難者之雪更令他們驚恐!《早起者》與世無爭者當太陽沉落時我哭泣,因為它讓你逃離我的視線,因為我不知如何與它夜間的對手共處。盡管它正垂于低位此刻了無熱度,卻不可能前去阻止它的衰落,去中斷它的飄零,去從它垂死的微光中再奪得少許渴慕。它的離去將你融化在它的晦暗中,仿佛河底的淤泥混入激流越過崩塌峭岸的坍土。堅硬與柔弱彈性各異卻效用相同。我停止接收你的話語之頌;突然你不再完整地于我身邊顯現(xiàn);這不是你被我握于掌中的手腕強勁的紡錘[8],而是任何一棵鋸斷的枯木空心的枝條。我們不再為任何事物命名,惟有顫栗。入夜了。點亮的煙火發(fā)覺我已失明。事實上我只哭過唯一一次。消散中的陽光已然割傷你的容顏。你的頭顱已在天空的墓穴中滾動而我再也不相信明天。哪一位是屬于白晝之人哪一位又屬于黑暗?《群島般的話語》完滿當我們的骸骨觸及大地,四分五裂穿過我們的面龐,我的所愛,一切均未終結。一種清新的愛意在一聲呼喚中誕生讓我們蘇醒并令我們康復。如果熱情已沉寂,那依舊延續(xù)的事物,對立于垂死的生活,被無盡地加工制作。我們曾看見的與痛苦并排飄搖之物恰在彼處恍若歸巢,它的雙目讓我們結合在一種新生的贊同中。死亡未曾增長盡管羊毛已被水浸透,而幸福尚未開始關注著我們的在場;草木赤裸并被踐踏。《早起者》艾普特[9]森林那天我僅僅是兩條行走中的腿。以及,干澀的目光,臉頰的空洞,我開始順著山谷溪流漫步。低淺的奔跑者,這平淡的隱士并不干預我始終向前方延展的不定影蹤。生于昔日大火殘留的廢墟墻角,兩朵滿懷溫柔而不屈意志的野生玫瑰突然跳入灰色的水中。這被認作逝去生靈間的一次交際,在再次預兆前夕。一朵玫瑰粗糲的紅潤,拍擊流水,用酣暢的追問重建天空最初的面容,在充滿愛意的話語中喚醒大地,把我推入未來仿佛一把饑餓而狂熱的工具。艾普特森林開始了一次愈發(fā)深遠的迂回。然而我無需把它穿越,這對復興而言寶貴的糧商!我嗅出,在后轉的腳跟上,一頭牲畜曾葬身其中的草場散發(fā)的霉味,我聽見受驚的游蛇滑過;我知道——請你不要冷酷地對待我——我已經實現(xiàn)了,每個人的心愿[10]。《群島般的話語》余暉是什么讓你受苦?恍若一張似乎曾被刻薄鏡面凍結的臉,其威力蘇醒于萬籟俱寂的屋中。恍若,高腳燈與它的光芒被壓入一只失明的餐盤,而你曾把古老的餐桌及其蔬果抬向你緊繃的咽喉。恍若你在清晨的煙氣中曾重溫你的一次次出走,去尋覓那如斯可貴的反抗,它比一切溫情更加懂得如何把你援救并將你撫育。恍若你曾譴責,當你的所愛沉睡之際,那扇至高無上的大門和通往其中的道路。是什么讓你受苦?是飽經蹂躪的現(xiàn)實中未受破壞的非現(xiàn)實。是他們環(huán)繞呼喚與鮮血的冒險迂回。是那曾被選中卻未被觸摸的事物,是起跳的河岸躍向抵達的海灘[11],是已然消逝的未經思慮的當下。是一顆天星,瘋狂的天星,它曾步步接近并將在我面前死去。《失卻的赤裸》重燃熾熱在寒氣中,在風中,被拋向屬于你們的群山,信賴著山尖的紅暈,你們的翅膀無與倫比,我十二月的斑鶇[12];我低下頭并在河岸停泊,從源頭頻繁跑遍綠色的流水;是的,我們別無二致當恐懼用它從未被磨損的學識將我們洞穿。太陽已在它狹窄的調色板上消失,緘口不言它命中注定的明天。我們疲于爭斗在童稚的大地上打開了一次短暫睡眠的閘門。《遠離我們自身的灰燼》云雀天空極致的火炭與白晝最初的熱力,它始終鑲嵌于晨曦并歌唱動蕩的大地,排鐘的齊鳴[13]是它氣息的主宰并疏通它的航路。動人心魄,人們在引它驚奇時把它殺死[14]。《群島般的話語》發(fā)明家們[15]他們來了,來自山坡另一側的護林員,不認識我們的陌生人,適合我們處境的造反者。他們群集而來。他們的隊伍出現(xiàn)在雪松與田野的分界線上,舊日豐收的田野此后得到灌溉并生發(fā)綠意。長途跋涉已令他們感到燥熱。他們的鴨舌帽在他們眼睛上方粉碎而他們力竭的雙腳在虛空中駐留。他們看見了我們并停下腳步。他們顯然未曾料到在這里遇見我們,在宜耕的土地與圍攏的畦田上,對一次相見毫無憂慮。我們抬起頭并給予他們鼓勵。最擅口才的一位走近了,接著是第二位,同樣背井離鄉(xiāng)步履緩慢。我們來此,他們說,通知你們暴風雨這一你們無可逃避的對手即將到來。不比你們更多,我們對它的了解僅僅通過祖先的敘述與隱秘方有所獲。但為何我們在你們面前不可思議地感到幸福并突然恍若一群孩童?我們說聲謝謝并讓他們離去。但在此之前他們醉飲,他們的雙手顫抖,雙眼強顏歡笑。屬于森林與利斧之人,能夠昂首直面恐怖,卻無法引導水流,無法排齊建筑,為它們涂抹有趣的色彩,他們會忽視冬季的花園與歡樂之節(jié)制。當然,我們本可以說服并贏得他們,因為對暴風雨的焦慮扣動人心。是的,暴風雨快要來了;但這是否值得讓我們將其談論并打亂未來?在我們立身之處,不存在刻不容緩的憂思。《早起者》玩吧并睡吧……玩吧并睡吧,愜意的干渴,我們的壓迫者在這里不嚴苛。他們樂意開些玩笑或者握住我們的胳膊去穿越危險的季節(jié)。大概,毒藥已在他們體內睡去,直至讓他們粗野的性格放松。然而他們一路把我們追逐至此,我的干渴,困窘地生活在對我們已被縮減為必死天意的愛情的遺棄中!叢叢芳草,是給你們的嗎?或者在一堵旱災之墻下戰(zhàn)斗的所有植物,是給你們的嗎?或者遼遠的彩云,正在告別圓柱?在無垠之中,如何猜度?為了悄無聲息地離開這些暴君要怎么做,哦我的女友?玩吧并睡吧,讓我準確測量我們的好運。但是,如果你來幫我,我必拉你到我身旁,我不愿置你于險地。所以,讓我們繼續(xù)留守……而誰能夠說我們懦弱?《早起者》致***你是我如此多年以來的所愛,是我如此多期待前的眩暈,無物能令其衰老、冷卻;甚至那等待著我們的死亡,或是慢慢知曉如何與我們作對的一切,甚至那讓我們感到陌生的事物,還有我的一次次消失與回歸。好似黃楊木窗般緊閉,一次極致的密實好運是我們的綿延山脈,我們緊收的輝煌光彩。我說好運,哦我千錘百煉的愛人;我們彼此都能接收對方那份奧義而不泄露其中的秘密;來自別處的痛苦最終發(fā)現(xiàn)它被區(qū)隔在我們結合為一的肉身之內,最終發(fā)現(xiàn)它的陽光之路在我們不斷撕裂又重新開始的云層中心。我說好運因為我心有所感。你樹起峰尖我的期待必須將它攀越當明日消隱。《尋找谷底與頂峰》啞巴[16]的警戒石塊在壁壘中緊束而人類以石苔為生。長夜曾手執(zhí)步槍而女子不再分娩。恥辱曾擁有一杯水的外形。我曾與一些生靈的勇氣聯(lián)合,我曾暴烈地體驗,我那寓于他們之中的奧秘,沒有令其衰老,我曾因一切他人的存在而顫抖,好似一條被隔絕的海底[17]之上放縱[18]的小舟。《失卻的赤裸》每種人生……每種必將顯露如刀[19]的人生給傷者致命一擊。這是武器,微不足道,你,我,互相可逆這本書[20],還有謎語[21]將輪到你去變成它在流沙苦澀的任性中。《早起者》紅色饑餓你[22]曾經瘋狂。這何其久遠!你死去了,一根手指豎在唇前,在一個高貴的姿態(tài)中,以此阻斷情感的吐露;在寒冷的陽光中分享一點綠色。你曾如此美麗以至無人察覺你的死亡。之后,就是夜晚,你啟程與我同行。毫無戒心的赤裸,雙乳因你的心而腐化[23]。愜意地在這重合的世界,一個男子,曾用雙臂把你緊抱,上桌就餐。愿你安息,你永無存[24]。《失卻的赤裸》歷史學家的茅屋殉難者的金字塔糾纏著大地。十一個冬天[25]你大約已放棄了第幾種希望,放棄你熾紅鋼鐵的呼吸,身受嚴酷的精神檢驗。彗星被瞬間殺滅,而你大約已浴血攔阻了屬于你時代的夜晚。對相信的禁絕占據(jù)著這張紙頁,你曾從那里獲取沖勁去讓自己擺脫兇獸毒刺中巨量的麻痹,擺脫它那些劊子手的爭執(zhí)。映照海鱔的鏡子!映照黃熱病的鏡子!敵人施舍的平庸火苗之糞水!活下去,為了能在某一天更加熱愛那些昔日你的雙手在那過于幼小的橄欖樹下僅僅輕撫過的事物。《憤怒與神秘》埃瓦德涅[26]夏季與我們的生命曾是同一種質地田野吞噬了你芬芳裙擺的顏色貪婪與束縛已相互言和莫比克[27]城堡在泥土中隱沒不久它詩琴的震蕩亦已傾頹草木的暴烈曾令我們搖曳一只烏鴉脫離艦隊的陰沉槳手在四等分的正午[28]喑啞的燧石上曾以溫柔的運動伴奏我們的情緣鐮刀在各處必已安息我們的稀有特質開始了統(tǒng)御(那吹皺我們眼瞼的失眠的風夜夜翻動已獲認可的書頁希冀我所留住的你身上的每個部分都能在這遍布饑餓年月與巨型淚石[29]的家園上伸展)這曾是那些可愛年華的開端大地些微地愛過我們我還記得。《憤怒與神秘》囚徒的鉛筆畫一個愛神[30]他的嘴是一束薄霧,開放又消隱。一個獵人將把他追逐,一個哨兵會把他牢記,他們兩人將相互仇恨,然后他們三者將互相咒罵。屋外地凍天寒,葉片從樹間穿過。《憤怒與神秘》衛(wèi)兵的忠告水果你[31]從刀下迸出,美,它的滋味只是回聲,晨光在鐵鉗口中,戀人被意欲拆散,女子你身穿圍裙,指甲你摳挖高墻,離去吧!離去吧!《早起者》半影我曾身處這片片森林一隅,那里太陽無從接近,但夜間,星光穿入。此地能擁有存在的許可,只因各國的核查過去曾將其忽略。被遺棄的地權[32]為我標明了他們的輕蔑。懲罰的煩擾已從我身上抽離。在這里,對一種力量的回憶曾撫摸著草木鄉(xiāng)土氣息的遠行。我已統(tǒng)治著自己而不依附任何教義,運用一種安詳?shù)募ち?。我一視同仁地對待那些把秘密收納于一翼之內[33]的事物。對于大多數(shù)人,本質之物從未誕生,而占有之人無法將其交換而不自損。無人愿意失去他以最強烈的痛苦所征服之物!否則這就應該是青春與恩寵,源泉與三角洲就應該具備同樣的純潔。我曾身處這片片森林一隅,那里太陽無從接近,但夜間,星光穿入為了[34]那些無法平息的敵意。《憤怒與神秘》瑪爾特瑪爾特這古舊的墻壁無法把你獨占,映照我孤獨王國的噴泉,為何我從未能把你忘記既然我無需把你記起:你是這當下不斷累積。我們相互結合而無需彼此靠近,無需為對方預估未來,有如兩束虞美人在愛意中造就一朵巨大的銀蓮。我將不會走近你的心以此限制它的記憶。我將不會留住你的嘴以此阻攔它向天空的蔚藍與離去的渴望微啟。我希望對于你是自由與生命之風,吹過跨向永恒的門檻,在夜色無跡可尋之前。《憤怒與神秘》鯊魚和海鷗[35]我終于看見大海身處它的三重和諧,大海用它的彎刀[36]斬斷由荒誕的痛苦構筑的王朝,野性的巨型鳥籠,大海像一朵牽牛花那樣天真。當我說:我曾掀翻律法,我曾逾越道德,我曾編織人心,這不是為了給自己理由去面對這虛無之秤,它的謠言將其棕櫚葉在我的確信之外鋪展。然而沒有任何已然目睹我至今為止如何生活與行動的事物不是我身邊的見證。我的肩膀很可能淺睡,我的青春就會趕來。唯有從這里才應當汲取直接而有效的財富。因此,在一年中存在著一個純凈的日子,一個在大海的泡沫中挖掘它絕妙長廊的日子,一個為了給正午加冕而升至眼前的日子。昨天,高貴已經荒廢,細枝疏遠了它的新芽。鯊魚和海鷗曾互不溝通。哦你啊,這條磨工海岸[37]上的彩虹,請你把船舶向它的希望靠攏。但愿一切假定的目標都是一種新的純真,一種狂熱進取,為了那些在清晨的沉重中步履蹣跚的人。《憤怒與神秘》燈芯絨之歌白晝曾說:“所有操勞之物都陪伴著我,依戀于我,希望自己幸福。見證我喜劇的人們,請抓住我快樂的腳步。我畏懼正午及其應得的羽箭。為了在它眼中占據(jù)上風無需尋找任何恩福。如果我的消失奏響你們的釋放,夏季冰涼的流水只會更好地把我迎入?!?/span>夜晚曾說:“那些冒犯我的往往早夭。怎能不對他們鐘情?承載我全部瞬間的草原,它們不能把我蹂躪。它們的旅程就是我的旅程而我依然保持晦隱?!?/span>曾經在二者間有一種惡將它們撕裂。風曾從一方吹向另一方;風或無有,質地粗硬的面包和山巒的崩塌,或無有。《憤怒與神秘》斗士在人類的天空中,群星的面包讓我感到幽暗而堅硬,但在他們拮據(jù)的手中我讀懂了這些星辰的激斗并對別人發(fā)出邀請:那些仍在甲板上做夢的僑民;我從那里匯集鍍金的汗水,大地經由我停止死去。《失卻的赤裸》伊布里姆[38]氣息依舊連接著他瘦弱的身體,好似一個孩子倚在一扇打開的窗邊進退兩難。地平線下拮據(jù)的收獲[39]為他的苦難辯護,但知曉一切的光陰并未妨礙他的時刻,未妨礙他存身于世的暈眩。當我的朋友伊布里姆,耕犁的仆人,被埋入大地,在某個地方一臺座鐘[40]向他十一次致謝。他靠近大海并抵達他的葡萄園。《沉睡之窗與屋頂之門》致一種好斗的虔誠明光圣母[41]你孤單地停留在你的巖石之上,與你的教堂不睦,對它的造反者親善,我們沒有受你任何恩惠除了這人世的目光。曾幾何時我痛恨于你。你從未赤裸。你的雙唇早已污穢。但今天我知道自己未免過分因為那些親吻過你的人早已弄臟了他們的講臺。我們這些過客從未苛求在力竭前能夠安歇。精力的守護者,你未曾得到凸顯,除了那曾覆蓋你的些許愛意。你是那謊言閃耀的時刻,是油污的短棍,應受處罰的燈。我有足夠火熱的頭顱去把你敲碎或與你牽手。你毫無防護。太多無賴窺伺著你以及你的驚恐。你除了串通別無選擇。你懷著深重的憎惡去為他們建造,去為他們充當密探作為回報!我打破了沉寂既然所有人都已離去而你除了留給自己一根松木已一無所有。??!請你奔向前路,積聚友朋,在黑云下成為孩子的心。世界在你到來之后已運行了如此之久,如今它只剩一罐骸骨,只剩一個殘酷的誓愿。哦消逝的圣母,為偶然性服務的女仆,光明通向那饑餓之人將其目睹之處。《憤怒與神秘》俄里翁[42]的接待褐色蜂群你們尋找什么在那蘇醒的薰衣草中?走過你們的王兼侍從。他雙目失明精神渙散。獵人他逃離那些把他追逐的花朵。他張開獵弓而每頭野獸都在發(fā)亮。高遠的是他的夜晚;支支羽箭令你們的好運遭受危險。一顆人性的流星擁有適合蜂蜜的大地。《芳草獵人》最初的瞬間我們曾凝視愈發(fā)壯闊的水流從面前涌過。當她從母腹中趕出,一下便抹去了山巒。這并非一道被奉獻于自身命運的激流而是一只不可言喻的野獸,我們則已化作這野獸的話語和實體。她在其想象力的萬能之弓上令我們保持愛意。何種干預方能把我們約束?日常的平庸早已逃離,濺出的血亦已返歸它的熱度。被開放所接納,被拋光至無跡,我們已是一場勝利它將永不結束。《憤怒與神秘》 [1]通向(aboutir à):在法語中該動詞的本意為“通向、抵達”,引申意為“以……為結果,取得……成果”。在譯林版《憤怒與神秘》中筆者將其譯為“大地終將結滿果實”,在其引申義基礎上進一步照顧了漢語習慣,雖然平順卻損耗了原詩中的詞語銳度。該動詞的本意既可以表示“通向”,亦即道路的開端,也可以表示“抵達”,亦即道路的終點。在勒內·夏爾的詩學體系中,他對結果的重視遠低于開端和過程。大地通向果實,意味著一個暗藏風險的時機,并不保證必然抵達,但可能性已然具備,這更符合夏爾的習慣。同時,他在這句詩中亦暗示,果實不僅是從大地中生長出的外物,也同樣是大地本身煉金術般嬗變的結果,“通向”一詞更能體現(xiàn)這一內在轉化的發(fā)生和連續(xù)性。以上僅是筆者根據(jù)學術研究做出的個人判斷,“抵達”依舊是一個備選。Mary Ann Caws與 Nancy Kline的英譯本譯作“the earth ends in fruit”(大地抵達果實),Edouard Glissant則譯作“the earth come to fruition”(大地通向果實),漢語讀者可以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做出選擇。[2]根據(jù)勒內·夏爾自述,“雅克瑪”代指他十一歲時過世的父親埃米爾·夏爾,“茱莉亞”代指他父親婚后一年便去世的第一任妻子、夏爾母親的姐姐。代指逝去的童年。[3]在歐洲中世紀騎士文學中,城堡的窗戶是騎士與其戀人重要的溝通渠道,用于傳遞消息、夜中幽會甚至私奔出逃。夏爾在此化用了這一古老元素,在此引申為愛的通道。[4]我所愛(mon amour):在字面上指“我心愛的人或物”。在這里既可以指“我”的戀人、情人和波德萊爾式的陌生過路女子,亦涉及更為寬泛的“我”所愛的詞語和詩篇乃至人類的尊嚴與價值。[5]天宇中(dans l’espace):直譯為“空間中”。在這首充滿情欲的愛情詩中,夏爾一方面如標題中“臥房”一詞所暗示,強調一種私密而個人化的愛與欲望,另一方面將這種私密性置于一個近乎永恒的宏闊空間,亦即法語中“espace”一詞所蘊含的“天空、蒼穹、宇宙”之意,而非一般意義的“空間”,故譯為“天宇”。[6]莫薩納:全名“莫薩納萊薩爾皮耶”(Maussane-les-Alpilles),普羅旺斯地區(qū)平原小鎮(zhèn)。中世紀時該村鎮(zhèn)及周邊土地曾被貴族領主長期統(tǒng)治。在本詩中莫薩納諸領主并不特指歷史上實際存在的某幾位貴族領主,而是對現(xiàn)實中這類高高在上的人物的泛指。他們期待幸福的未來卻無視現(xiàn)實的艱難,只關心個人的安全與舒適,并由此與“我們”形成對照。[7]夏爾在此使用了“lutter avec”這一表述。在法語中,它既可以表示“用……戰(zhàn)斗”,比如“用武器戰(zhàn)斗”(lutter avec une arme),也可以表示“與……戰(zhàn)斗”,比如“與敵人戰(zhàn)斗”(lutter avec un ennemi)。夏爾在此利用了這一表述的一詞多義性,石子既是搏斗的工具也是搏斗的對象。[8]強勁的紡錘(lefuseau nerveux):在詩句中是對“你的手腕”的比喻。在傳統(tǒng)織機上,紡錘多為木質,它在詩中代表一種充滿生機與創(chuàng)造力的工具,對立于下文枯木的空心枝條。[9]艾普特:法國北部注入塞納河的一條支流,從史前時代起就有人類在此生活并留有遺跡。五十年代夏爾曾在艾普特河畔圣克萊爾(Saint-Clair-sur-Epte)暫住,并經常在艾普特河與塞納河之間的高地上漫步。[10]原文為倒裝句,依照原文語序直譯為:“屬于每個人的——請你不要冷酷地對待我——我已經實現(xiàn)了,我知道,心愿?!?/span>[11]起跳的河岸(la rivedu bond)意為詩人積蓄詩歌飛躍力量的河岸,河岸(在夏爾筆下尤其令人想到索爾格河的河岸)蘊含著一種收斂和謙遜,以及充沛的生命力。抵達的海灘(le rivage gagné)則是飛躍的終點,是創(chuàng)造的完成與終結,同時暗藏一份盛大與浮夸,這樣的結果令詩人受苦,亦回應了本詩標題——真正的光芒屬于起跳的河岸,而抵達的海灘僅僅是一種余暉。[12]斑鶇:一種具有遷徙性的候鳥,每年冬天會飛過高山前往夏爾故鄉(xiāng)的普羅旺斯地區(qū)過冬,在那里“重燃熾熱”。[13]排鐘的齊鳴(carillon):本意是“教堂排鐘同時鳴響時發(fā)出的聲音”,往往會不間斷地持續(xù)很長時間。在此專門形容云雀的叫聲。云雀的叫聲悠長,它尤其喜愛在飛速刺向天空的過程中縱情鳴唱,聽起來似乎沒有中斷,無需換氣,仿佛這種鳴唱主宰了云雀的呼吸。它在鳴叫間直飛直入云端,仿佛這種悠遠的叫聲為它掃清了道路上的一切阻礙。[14]人們在引它驚奇時把它殺死(onla tue en l’émerveillant):前人多譯為“人們一邊贊嘆一邊把它殺死”,此為誤譯。動詞“émerveiller”在此處的意思是不是“贊嘆”而是“使……驚奇”,不是人們贊嘆云雀,而是人們令云雀感到驚奇。這涉及夏爾故鄉(xiāng)獵人捕殺云雀的古老方式:獵人在地面設置一種名為“云雀之鏡”(le miroir aux alouettes)的特殊陷阱裝置——一根嵌有鏡片的木棒。獵人將其放在地面上,陷阱會通過反射太陽光吸引云雀的注意從而讓它從天空降落下來,獵人借此機會將它獵殺。夏爾將這一捕獵過程濃縮進了詩句。這種高翔于云端的飛鳥只能以這種方式獵獲,被陽光的幻影迷惑,最終被它的好奇心殺死。這其中灌注了夏爾長期在故鄉(xiāng)山野生活的經驗。Patricia Tarry的英語譯本將這句譯為“to be killed she must be dazzled.”(它必須被眩惑方能被殺死)。[15]發(fā)明家們(lesinventeurs):在夏爾筆下,發(fā)明家與創(chuàng)造者有巨大的差別,發(fā)明家一方面有重要的價值,但另一方面類似于書寫歷史之人,不同于見證者,這些發(fā)明家以一種虛構的作品聲稱自己呈現(xiàn)了真實,因此隱含一些貶義。在《修普諾斯散記》第127條中夏爾寫道:“人,邁著夢游者的步伐,走向致死的礦床,被發(fā)明家們的歌聲牽引……”[16]根據(jù)勒內·夏爾回憶,抵抗運動時期,游擊隊哨兵在警戒時保持靜默,只在行動時才會現(xiàn)身。他們便是詩中所指。[17]被隔絕的海底(fondscloisonnés):在此比喻抵抗運動期間游擊隊員們孤獨的、與世隔絕的生活狀態(tài)。[18]放縱(incontinente):該詞在法語中的本意為“失禁”,也有“縱欲”之意,在此引申為“放縱、恣肆”,這只放縱的小舟不抗拒、不回避、不克制任何冒險,并與“被隔絕的海底”形成極具張力的對抗關系。[19]顯露如刀(poindre):在法語中,“poindre”有兩個完全不同的意義:一,作為不及物動詞意為“顯露”;二,作為及物動詞意為“造成痛苦”。原文中的語法為不及物動詞,故根本意義為“顯露”,但“造成痛苦”的涵義同樣隱于句中,因為“poindre”與“pointe”(刀尖)“poignard”(匕首)在法語中皆為同源詞(拉丁語詞源“pungere”意為“刺、戳”),引出下文的“武器”。換言之,這一“顯露”亦如刀尖匕首般帶來痛感。夏爾在此以一種超越語法的方式將兩種意義統(tǒng)合入詩,故意譯為“顯露如刀”。[20]“書”代表一種暴力而詩意的武器,以尖銳的方式影響它的讀者強迫其作出回應。[21]“謎語”是對詩的比喻。成為詩就是作為創(chuàng)作者把自己全部的思想、情緒全部置入詩中,而這一過程在夏爾看來極為艱巨。[22]這首悼亡詩是為了紀念勒內·夏爾1966年去世的姐姐茱莉婭。[23]此句意為雙乳因為你的心臟停止跳動而失去生機逐漸腐爛。夏爾的長姐茱莉婭在他的生命中亦扮演著近乎母親的角色,讓夏爾極為依戀。此處“雙乳”也是對這一母親形象的比喻,暗示這一至親的離去。[24]你永無存(tu n’es pas):直譯為“你不存在”。夏爾在此使用了動詞的現(xiàn)在時態(tài),但并非“正在消失”之意,而是暗示了一種永久性的、不可逆轉的、徹底的消失。[25]該詩作于1941至1942年間,距勒內·夏爾一九三零年代初入文壇已過去了十一年左右。[26]埃瓦德涅(évadné):古希臘神話中卡帕紐斯(Capanée)的妻子,后者是攻打忒拜城的七雄之一,因蔑視天神被宙斯以雷電擊殺。在卡帕紐斯的葬禮上埃瓦德涅跳入火堆殉情而死,從此成為深情的化身。此處代指勒內·夏爾當時的女友瑞典女藝術家萊塔·庫努特森(Greta Knutson,1899-1983)。[27]莫比克:法國南部普羅旺斯地區(qū)的一座小城,在夏爾家鄉(xiāng)附近,城中有一座古堡。[28]四等分的正午(midiécartelé):“écartelé”原為紋章學術語,意為將一面紋章縱橫四等分。在這里引申為將一天四等分為清晨、正午、黃昏、子夜,正午為其中之一。MaryAnn Caws的英譯本譯作“quartered noon”(四分的正午)。[29]淚石(larmier):直譯為“滴水石”,歐式建筑中用于保護房屋內部不受雨水侵害的一種帶凹槽的特殊外墻結構。此處用巨型滴水石暗示屋外的傾盆暴雨。該詞拼寫中有“larme”(眼淚)一詞,故意譯為“淚石”。[30]愛神(amour):本意為“愛”,此處特指鉛筆畫中丘比特式的小愛神形象。[31]在原詩中沒有直接出現(xiàn)“你”,但句中動詞“迸出”(jaillissez)以及下文的“身穿”(portez)“摳挖”(grattez)夏爾均特意選用了第二人稱變位而非正常的第三人稱變位,換言之,夏爾在這里把“水果”“女子”和“指甲”都視為“你”。若不考慮這一特殊變位則可譯為“從刀下迸出的水果”“身穿圍裙的女子”“摳挖高墻的指甲”。[32]地權(servitude):法律術語,特指一種為了方便使用自己擁有的土地而對他人土地加以使用的權利,例如A擁有一片臨街的土地,隔斷了B擁有的地塊與街道之間的直接聯(lián)系,則B有權在A的土地上修路。[33]一翼之內(sous larayon d’une aile):直譯為“在一面翅膀的范圍之內”,亦即秘密被貼身收納之意。[34]原文僅有“為了”(pour)一詞,其中暗含為了直面、安撫之意。[35]夏爾在七星文庫版全集中對這首詩留下這樣一段注釋:“那是在地中海邊,1946年,《鯊魚和海鷗》的主題展開了它作用于我們的迷戀。我去旺斯看望了亨利·馬蒂斯并且一同談論了這首詩。這些完美的婚禮糾纏著我們?!?/span>1947年馬蒂斯繪制了同題畫作。[36]彎刀(croissant):此處指倒映在海中的新月。[37]磨工海岸(rivagepolisseur):一般來說大海是一位磨工,將海岸打磨,在此勒內·夏爾倒轉了這一傳統(tǒng)意象,將海岸視為磨工。[38]伊布里姆(Ibrim):既是猶太人名,也是希伯來民族的古稱。根據(jù)七星文庫版全集中的注釋,這首詩涉及夏爾二戰(zhàn)期間一位猶太友人,他在1948年以色列建國后乘船趕赴這一屬于希伯來人的國度,并在即將抵達時死去。[39]此處暗示了伊布里姆二戰(zhàn)時躲避納粹的經歷。[40]一臺座鐘:座鐘經常被擺放在室內墻角處,在這里象征著私密的個人空間,暗示伊布里姆雖然死去,但已然返回他的家中。[41]明光圣母(Notre-Damede Lumières):原文首字母大寫,特指勒內·夏爾故鄉(xiāng)沃克呂茲省山間的一尊明光圣母雕像,相傳1661年曾有一道圣光治愈了當?shù)匾晃簧砘贾夭〉拇迕?,故而得名。勒內·夏爾在抵抗運動期間曾多次從這尊圣象前經過,他曾激烈反對宗教,但在這尊幾乎被人遺棄的雕像前產生了新的感悟,故有此作。[42]俄里翁(Orion):古希臘神話中一位英俊的獵人,海神波塞冬之子,曾一度雙目失明,后被月神阿爾忒彌斯愛慕,遭到其兄長日神阿波羅阻撓,最終在阿波羅的詭計下被阿爾忒彌斯射死,升上天空變成了獵戶星座。因此Orion也是獵戶座的名稱。獵戶座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座之一,尤其是作為獵人腰帶的參宿三星是它最著名的標志。根據(jù)夏爾自述,六十年代他常常在夜間長久觀察星空,獵戶座是他最為關注的對象之一。作為獵人的俄里翁與作為星座的獵戶座是夏爾后期詩學中最重要的神話形象,是詩人筆下詩歌源泉的象征,也是他但凡使用Orion一詞時所必定包含的兩層含義。他曾以Orion為主題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詩篇,本詩為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