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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wǎng)絡

1.

“小盼,今天你家那位來接你嗎?”

“他出差了。安雅姐,我今天要搭你的車!”顧小盼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一邊笑道。

“行啊,不過,我要去飛云國際一趟。你得等一會兒?!卑惭琶蛄嗣騽偼苛舜礁嗟淖齑?,隨意將微卷的長發(fā)撥到而后,滿身的風情。

“沒問題啊?!?/p>

安雅上車后就打開了音樂,一首《好心分手》在車廂里響了起來:

回頭望 伴你走 從來未曾幸福過

恨太多 沒結(jié)果 往事重提是折磨

下半生 陪住你 懷疑快樂也不多

被我傷讓你痛

好心一早放開我

從頭努力也坎坷 統(tǒng)統(tǒng)不要好過

飛云國際離小盼她們公司很近,安雅把車停在樓下的停車場,朝不遠處的一個男人走去。

安雅今年30歲,穿著軍裝風的卡其色風衣,踩著細跟的短靴,裊裊婷婷朝著那人走去,從背影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是個30歲的女人。小盼看著路過的好幾個人都回頭看向飄然而過的安雅,覺得那些人真有眼光。

顧小盼第一次見到安雅也和那些人一個表情,驚艷。30歲的安雅,膚白貌美,看著像是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她負責著公司整個營銷部門,據(jù)說以前是總公司的銷冠。女人們都在背后羨慕嫉妒恨,于是,小盼在茶水間聽到那些女人說,安雅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有個三歲的兒子,不過個半老徐娘,不知道每天那么騷干嘛。

小盼端著咖啡往外走的時候故意撞到了嘲笑聲最大的老大姐,咖啡灑了那老女人一身,一堆人雞飛狗跳,小盼說了聲“不好意思”揚長而去。

她看著車窗外已經(jīng)停下的安雅,嘟囔道:“酸葡萄?!?/p>

安雅對面的男人個子很高,穿著同款的風衣,看到安雅走過去,伸手似乎想去拉安雅。安雅往后退了一步,將手里拎著的紙袋子遞了過去,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轉(zhuǎn)身就走。

小盼打開車窗,聽見男人喊道:“李安雅,你給我站??!”

安雅似乎在躲洪水猛獸般,加快了腳步朝自己的車走來,一直從容的步伐難得現(xiàn)了慌亂。她拍上車門,拉好安全帶,打火,踩油門,車子嗖一下竄了出去,顧小盼只來得及看見那男人一臉的氣急敗壞,轉(zhuǎn)頭卻看到安雅淚流滿面。

“安雅姐……”天不怕地不怕的顧小盼被安雅的樣子嚇了一跳,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小盼,姐請你喝酒。”

2.

安雅給自己點了一杯長島冰茶,給顧小盼點了一杯橙汁。

喝了三杯長島冰茶下去,安雅慵懶地靠在沙發(fā)背上,細白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小盼,你知不知道我結(jié)婚了?”

小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知道安雅到底是想讓人知道還是不想讓人知道。

安雅并不在意小盼的答案,她低笑了一聲:“十三年了呢。”

李安雅認識成濤的時候十八歲,成濤和李安雅是同一批進入這家公司的臨時工,安雅負責發(fā)傳單,成濤負責拉客戶去展示臺看產(chǎn)品。他們賣的是凈水器,十三年前,互聯(lián)網(wǎng)還沒有普及,也沒有那么多的專家和轉(zhuǎn)基因、水污染,凈水器這死貴死貴的大家伙根本無人問津。兩人在大太陽底下曬了一天,一臺都沒賣出去。公司的老油條們不到中午就全溜了,留著兩人看貨,給了兩人五塊錢,說是中午的餐補。

成濤咬了一口餅子,就著一次性碗喝了一口湯,發(fā)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紅紅的辣椒油把嘴唇染的通紅,滿頭是汗。他也顧不得擦一下,夾起一筷子寬粉吸溜進了嘴里,被燙的齜牙咧嘴,卻還舍不得吐出來,硬是皺著眉咽了下去,然后跟只大哈巴狗一樣吐著舌頭哈著氣。

麻辣燙是安雅點的,因為他們那五塊錢的餐補只夠買這點東西,一碗兩塊五,那個餅子還是安雅央求著老板送的。

安雅看著成濤三口兩口吞完了餅子,喝光了碗里的湯,她的粉兒只吃了幾根,還有滿滿一碗,太辣了,而且燙,這么熱的天吃這個實在太受罪了。

“咕咚”,安雅驚訝地看著盯著自己碗咽口水的成濤,抿了抿嘴唇,把碗推了過去:“你吃吧,我飽了?!?/p>

成濤其實長得很帥,濃眉大眼,可是一驚訝的時候就有點傻氣,這會兒傻兮兮地看著安雅,臉忽然紅了:“不用不用,我飽了我飽了。”

安雅瞥了一眼成濤那雙開膠的旅游鞋,把碗又往過推了推:“你是不是嫌棄里面有我口水?”

成濤的嘴張地更大了,愣了五秒,風馳電掣地把一碗麻辣燙端到了手里,風卷殘云吃了個精光,完了還抹了抹嘴:“?。≌嫦?!”

安雅遞了張紙巾過去:“你多大了啊?”

“十九。”

“為什么不上學來干這個?”

“掙錢啊,我家里窮?!背蓾龥]舍得用那塊帶著香味兒的紙巾,悄悄塞進了口袋里,媽媽沒見過這種帶香味兒的紙呢。

安雅沒想到成濤這么直接,一下子愣住了。

“你呢?”

安雅哦了一聲:“暑假沒事兒干,就當提前實習了。”

成濤頓了一下:“噢,你還是學生啊。”

“嗯,開學大二?!卑惭胖噶酥笇γ娴膶W校:“就是那兒?!?/p>

成濤順著安雅指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那是本市最好的財經(jīng)大學,他高中那會兒聽老師說過無數(shù)次。暑假學校沒啥人,校門只開了個小門,三三倆倆的學生進進出出。真好啊,成濤低嘆一聲,覺得自己和這個漂亮女生差距好大。他看著自己張著嘴的鞋,自嘲地笑了笑。成濤,好好掙錢吧。

過了一天最熱的那段兒,下午四點多的時候,街上的人多了起來。安雅看著旁邊賣空調(diào)的被圍得水泄不通,著急地直跺腳。

她捅了捅成濤:“哎,咱們不能這么硬等著啊,想點辦法唄?!?/p>

成濤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公司老油條,把目光投向了擺在桌上的那臺樣品機。他湊到一個胖子身邊,笑嘻嘻地問道:“哥,咱這機子真能凈化水嗎?”

胖子翻了個白眼:“廢話么那不是?!?/p>

“那咱給人現(xiàn)場演示一下唄?要不人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怎么用啊?!?/p>

胖子又翻了個白眼;“演示?這機子開了可就沒人愿意買了,就成舊機子了。你賠???”

“哥,你們?nèi)蝿帐嵌嗌侔。俊?/p>

胖子一聽任務鼻子眼睛都皺在了一起:“媽的,任務任務,一個月三臺!”

成濤低頭想了一下,又回頭看了看周圍的行人,忽然站直了身子:“哥,你讓我用這機子演示,我今天保準給你賣出去三臺。要是賣不出去,這機子我自己扛回去?!?/p>

胖子瞇著眼睛看著成濤,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就你?憑什么啊你?”

“哥,你看啊,這樣品本來就沒人愿意要,如果能賣出去三臺,你這個月任務就完了。賣不出去,我把這機子扛回去還不行嗎?”

“這機子一萬三一臺,你怎么扛回去?”胖子一臉鄙夷,瞪著成濤。

“我扛回去行了吧!你就說讓不讓試吧?”一直站在一邊的安雅忽然出聲,她心里大概知道成濤想干什么了,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這事兒能成。

胖子看了看安雅,有點不耐煩地住了嘴:“行行行,去吧去吧。不過,說好了啊,賣不出去三臺,這臺你們倆負責買了啊。”

安雅正要答應,成濤忽然又開口了:“哥,如果真賣出去三臺,你一臺給我們倆提成二百?!?/p>

“嘖!口氣倒不小?。⌒邪?,只要你能賣出去?!?/p>

安雅吃驚地看著成濤把電源接好,拿起了喇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把喇叭塞到了安雅手里:“哎,你想幾句詞兒,把人吸引過來。我去弄點水去?!?/p>

安雅長得好看,個子高,雖然穿的是文化衫,卻別有一番風味。她清了清嗓子,甜美的聲音順著喇叭傳了出去:“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啊!看如何一秒清水變污水……”

安雅這么一喊,不一會兒就聚集了一小撥人,大部分是沖著安雅的聲音和相貌來的。

成濤利索地擺弄好了凈水器,把機器接進了放水的大盆里。安雅都奇怪這么一會兒,他從哪兒找那么大個盆兒。機器嗡嗡地響著,眾人都伸長了脖子看著。不一會兒,一盆兒清澈的水就浮起了綠毛兒,把一伙兒人看得目瞪口呆。

安雅吃了一驚,惡心壞了,這么臟???想著還有賣機器的重任呢,立馬吆喝道:“哎哎哎,大家看到了吧。這就是咱們平常喝的水,看見沒?里面的微生物多了去了,瞅著這都能養(yǎng)青蛙了啊。您也不想每天喝養(yǎng)青蛙的水吧,容易的很吶,扛一臺凈水器回去,一機解千愁啊……”

那天一共賣出去六臺機子,胖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把1200塊錢遞給成濤,直豎大拇指。成濤抽了六張出來給了安雅,剩下的錢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口袋里。安雅想了想,抽出來兩張遞了過去:“哎,你拿著吧,畢竟那主意是你想的?!?/p>

成濤看了安雅一眼:“你收起來吧,該我的我一分不少拿?!闭f完朝前走了。

安雅愣了一下,追了上去:“那算了,我請你吃麻辣燙吧。哎,我叫李安雅,你呢?”

“成濤。吃米線行嗎?”

“小盼,我跟你說啊,成濤那會兒那樣子,唉,別提多傻了,200塊啊,那可是一筆巨款啊,他竟然不要。不過,我估計就喜歡他那股子傻氣吧。還有,我就沒見過那么喜歡吃小吃的男生,真是個奇葩。”

顧小盼看著醉眼朦朧的安雅,低聲問道:“你們后來還賣凈水器了嗎?”

“后來啊……”

3.

兩人一起賣了十天凈水器,就發(fā)現(xiàn)不好賣了。那東西貴,這周圍也不是多么高檔的小區(qū),估計有購買能力的人都被他們忽悠著買了。

那天下班,成濤數(shù)完錢,忽然說:“咱們明天別來了?!?/p>

安雅愣了一下:“為什么啊?”

“差不多了,我覺得沒人買了,來也是干耗著,還得看胖子的臉色。這兩天也掙了不少了,我想休息一段兒?!?/p>

安雅心里有點難受,也不知道是舍不得這工作,還是舍不得成濤:“那咱以后是不是就見不著了???我再過半個月就開學了。”

成濤沒有看安雅,低著頭嗯了一聲。

那晚成濤吃了兩碗米線,把安雅送到學校門口,揮了揮手,轉(zhuǎn)身就走了。路燈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安雅跺了跺腳,扭頭回了宿舍。

大二的課特別緊,安雅忙著上課,忙著學生會,漸漸忘了暑假遇到的那個奇怪的男孩兒。隔壁學院有個學長最近追她追的緊,天天在樓下堵人,讓安雅煩不勝煩。

這天是周五,下午只有一節(jié)課,安雅準備回趟家,一出教室就碰到了那位陰魂不散的學長。

“夏堃學長啊,您饒了我吧。您跟我說,我有啥好的呢?我改還不成嗎?您別老跟著我了?!?/p>

夏堃一臉嬉皮笑臉:“安雅,你的缺點優(yōu)點我都喜歡?!?/p>

安雅翻個白眼,這人沒傻啊,還知道自己有缺點呢。安雅懶得跟這狗皮膏藥廢話,徑直往校門外的公交站走去。夏堃也不介意,跟在安雅屁股后面,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夏堃是學生會會長,很多人都認識他。周五下午很多學生都在門口的站牌等公交,好幾個人看見夏堃都笑著打招呼,然后紛紛曖昧地看向了安雅。有個男生似乎跟夏堃挺熟,吹了聲口哨:“夏堃,這媳婦兒啊?”

安雅瞪了那人一眼,眉毛都挑了起來,夏堃倒是不慌不忙,擺了擺手:“未來的媳婦兒?!?/p>

安雅狠狠踩了夏堃一腳,惡狠狠地說:“夏堃!你離我遠點兒!”

安雅說這句話的時候和夏堃離得很近,夏堃又是一臉哭笑不得,遠遠看去,就跟兩個人在打情罵俏一樣。成濤把手里抓著的東西背到了身后,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己一個大學都沒考上的打工仔憑什么去追李安雅那樣貌美如花的高材生?他往后退了幾步,可是手里面那東西的觸感粗糙,卻忽然就激起了他的熊膽。他扯開嗓門大喊了一聲:“李安雅!”

安雅正跟夏堃大眼瞪小眼地較勁呢,被這突然的一嗓子嚇了一跳,抬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小盼,我跟你講啊,夏堃那人特別會經(jīng)營,可是,他只要是真性情的時候,就像閃閃發(fā)光的太陽,真是晃眼?。∥揖褪潜凰砩系哪枪勺映瘹夂蜔崆榻o吸引了,萬劫不復啊。”

初秋的陽光特別溫暖,尤其是到了下午,天空湛藍如洗,明晃晃的陽光把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閃閃發(fā)光的大盒子。成濤就那么筆直地站在陽光下,安雅不知道自己隔了那么遠怎么就能一眼認出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見過的成濤,一眼就看到了成濤漆黑的眼睛。也許是特意打扮過,成濤穿了一件藍綠色的T恤,洗的發(fā)白的牛仔褲,黑色的帆布鞋。衣服都挺舊了,可是,一看就是剛剛洗過,安雅跑過去的時候甚至聞道了成濤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兒。

安雅以為自己早忘記了這個萍水相逢的男孩兒,可是,時隔兩個多月再次見到這個人,她卻有點鼻子發(fā)酸。她狠狠地捶了成濤一下:“你怎么來了???”

成濤捂著被安雅捶地生疼的胸口,吸了口氣:“喂,李安雅,幾天沒見你這功力又深厚了不少啊。疼死了!”

“你最近都干嘛去了啊?”安雅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成濤看著站在站牌那兒看著自己和安雅的男生,酸溜溜地說:“能干嗎?打工啊。你是不是還忙著去約會呢?那你快去吧?!?/p>

安雅吃驚地看了成濤一眼,又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冷著臉站在站牌下的夏堃,郁悶死了,跺了跺腳:“敢情你大老遠跑過來就為了看我和別人約會啊?那恭喜你啊,順利看到了!快回吧您??!”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成濤懊惱地拍了拍腦袋,伸手拉住了安雅:“喂,我有東西送你?!?/p>

安雅低頭看著成濤抓著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手上有好多細小的傷口,有一個指甲還是青黑色的。她不知道成濤最近這又去干嘛了,總之不會太好吧。她鼻子發(fā)酸,愣愣地看著那個青黑色的指甲,低聲問道:“什么啊?”

成濤有點尷尬地把手收了回去,把一直藏在身后的東西遞到了安雅面前:“送你的?!?/p>

安雅驚訝地接過了那串東西,拿在手里仔細看著。是一串手串,用棕褐色的東西串成的。看起來像核桃,可是又要小許多,也精致許多。

“這,這是什么?。俊?/p>

“是山核桃,我們家后面山上有。我特意挑的小的,用砂紙磨過的,不扎手?!?/p>

“我不是去約會,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學長?!?/p>

成濤愣了一下,不知道安雅在說什么。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飛快地看了一眼還站在那里的那個男生,心里狂喜。不是男朋友嗎?

“啊,那個,嗯……”

“成濤,你找我來就是送山核桃的嗎?”安雅把手串戴在右手上,抬頭看著成濤的眼睛。

成濤有點慌亂,不自覺地搓了搓褲縫,偏著頭不敢看安雅:“呃,也,也不是,我,我想請你看電影。”

屏幕上倪萍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教一幫孩子識字,用沙啞的嗓子唱著跑調(diào)的歌兒,安雅不時偷看一眼一邊的成濤。成濤坐的筆直,側(cè)臉在電影院微弱的光影下顯得十分剛毅,他嘴唇抿的很緊,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捏著拳,似乎在壓抑著什么強烈的感情。一直到演員表出來了,成濤還是那個樣子。

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收拾好東西退場,安雅只得推了推成濤:“喂,成濤,咱們該走了?!?/p>

成濤似乎被嚇了一跳,猛地站了起來,安雅吃驚地發(fā)現(xiàn),成濤臉上竟然有淚痕。

“你,你哭了?。俊?/p>

成濤摸了摸自己的臉:“嗯?!?/p>

安雅第一次見一個男生因為電影哭,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那什么,你餓嗎?我們?nèi)コ月槔睜C吧?!?/p>

成濤難得沒什么胃口,一根粉兒被他挑起來好幾次,都沒送到嘴里。

安雅放下筷子,把成濤的筷子也搶了下來放在桌上。

“喂,你怎么了?反射弧這么長?”

成濤盯著紅紅的麻辣燙看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安雅,你家是市里人吧?”

“嗯,那怎么了?”

“我家是村里的,屋子后面就是山。山上光長石頭不長樹,更不用說莊稼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嗎?我們家很窮,特別窮,窮到我上學的錢都是我媽撿山核桃換的?!?/p>

安雅看著成濤滿臉的痛苦,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圣母瑪利亞:“窮怎么了?'

“安雅,這幾個月我拼命地賺錢,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貪婪的癩蛤蟆。白天那個男生家里條件一定很好……”

“你是想說我是天鵝嗎?”安雅不客氣地打斷了成濤的話:“那個男生家里條件是很好,但是,那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就跟你說你很窮一樣,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成濤愣愣地看著安雅:“如果我要你做我女朋友呢?也沒關(guān)系嗎?安雅,做我女朋友吧,我想和你談戀愛。”

賣麻辣燙的是街邊的小攤兒,老板和老板娘系著已經(jīng)看不清顏色的圍裙圍著兩個大鐵桶忙碌著。安雅和成濤坐在小馬扎上,面前是一張布滿油漬的矮桌,桌上還放著兩碗飄著凝固的辣椒油的麻辣燙。成濤還是筆直地坐著,但是搓著褲縫的手卻泄露了他的緊張。

“好啊,我答應你?!卑惭磐嶂^看著成濤,笑瞇了眼睛?!安贿^,我有個要求。你去復讀吧。”

成濤呼一聲站了起來:“我考上了你就做我女朋友嗎?”

安雅拍了拍手也站了起來:“不是啊,我已經(jīng)答應做你女朋友了,我現(xiàn)在是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命令你?!?/p>

成濤忽然傻笑了起來,擺了了個立正的姿勢,啪地敬了個禮:“Yes,madam!”

顧小盼喝了兩杯橙汁,跑去上了趟廁所,回來見安雅在點第四杯長島冰茶,她連忙朝酒保擺了擺手,換了杯蘇打水塞在安雅手里。

“安雅姐,成濤從哪兒來錢讀書???”

4.

成濤很窮,是真窮。那幾年安雅現(xiàn)在想起來都心疼。成濤的心和他的相貌一模一樣,堅毅。他答應了安雅去復讀,就把自己打工攢下的錢拿出來一半兒報了班兒,為了節(jié)省房租,安雅幫他在學校找了出租的學生宿舍床位。

好在他們所在的城市夜生活十分豐富,烤肉攤即便是寒冬臘月也人聲鼎沸。成濤晚上九點下了自習,就奔去市中心的烤肉攤當小工,一直到老板凌晨兩點收攤,一個月可以拿到三百塊錢。安雅把自己當年復習的資料筆記全找了出來,星期天是不讓成濤去打工的,幫他復習功課。成濤已經(jīng)三年沒有碰課本了,重新拾起來學的十分吃力,可是,安雅沒有一次聽見成濤叫苦。

看著成濤越來越瘦的側(cè)臉,安雅就心疼的直哆嗦,可是,她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成濤很聰明,總不能一直幫人當小工吧?她潛意識里還是希望成濤可以有份體面的工作,可以讀個好一點的大學。

成濤一邊打著工一邊讀著書,當來年6月他從考場里走出來的時候,遠遠看見等在樹下的安雅,他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失敗了。他深吸了口氣,灼熱的暑氣燒得他嗓子眼兒疼,他還是邁開步子走向了安雅。

“安雅,對不起?!?/p>

安雅在看到成濤那一刻就知道成濤要說什么了,這一年來的堅持還是不夠嗎?她摸了摸成濤粗糙卻修長的右手,仰著頭笑了笑:“這次不行,還有明年?!?/p>

成濤把手從安雅手里抽了出來:“安雅,我20了。你知道20歲在農(nóng)村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結(jié)婚,意味著生孩子,可是我呢?我還在浪費著精力和金錢在這里做著無用功。對不起安雅,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我不想再考了?!?/p>

安雅目瞪口呆地看著成濤:“你說什么?”

“我說我不想讀書了,我要去掙錢。安雅,你放心,我一定會掙到很多很多錢,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你怎么掙錢?賣飲水機還是幫人烤肉?成濤,我不是嫌你窮,我也不怕窮,我只是想讓你走一條容易點的路?!?/p>

成濤往后退了一步,臉色沉了下來:“對不起。”

安雅看著消失在拐角處的成濤的背影,狠狠地踢了一腳腳邊的垃圾桶。巨大的聲響引來了好多人的側(cè)目。

“看什么看,沒見過情侶吵架發(fā)脾氣啊!”安雅瞪著眼沖路人喊道,“哼,小心眼,死成濤,臭成濤……”

那是兩人第一次吵架,成濤失蹤了三天。那會兒手機還沒普及,更不用說窮得叮當響的成濤了。安雅找不到人,就每天下課后在成濤住的那棟宿舍樓下等。她覺得自己話說重了,可是現(xiàn)在想道歉卻找不到人。她幫宿舍外那只胖貓撓著癢癢,心里卻在想:成濤不會不回來了吧?

“安雅?”成濤驚喜地看著蹲在宿舍門廳外的小女朋友,連日來的勞累一下子全不在了。

安雅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看著成濤。她站在臺階上,和成濤一般兒高。成濤臉上都是汗,人也黑了不少,腳上的帆布鞋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灰撲撲的。安雅的心揪了起來。

“成濤,我不干涉你的決定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去?!?/p>

成濤嚇了一跳,一把抓住了安雅的胳膊:“你不要我了???”

成濤的手很粗糙,抓在安雅裸露的細白胳膊上,就像被砂紙蹭了一樣,不舒服,卻很溫暖。安雅抬手刮了成濤的鼻子一下:“傻帽兒,誰說不要你了啊?你個大男人家的,說了話要算話,我等著你讓我過好日子?!?/p>

成濤抓著安雅的手緊了緊,另一只手抬了一下,似乎想抱一下安雅,可是看周圍人來人往,只是傻乎乎地撓了撓頭發(fā):“你放心吧,我說話算話,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好了好了,你快上去換身衣服去。全是汗?!?/p>

成濤哼哼哈哈地跑上去了,安雅繼續(xù)逗弄那只肥貓,直到頭頂出現(xiàn)了一片陰影。

“安雅,這就是你的選擇?選個連大學都沒上過的窮小子?”夏堃的聲音不復以前的嬉皮笑臉,冷冰冰地透著不屑和不甘。

安雅抬頭看著他,笑了笑:“我愿意,關(guān)你屁事。”

成濤下來的時候,安雅把那只貓揉搓地毛都炸起來來了,他趕緊把人拽了起來?!澳阋膊慌滤ツ惆??!?/p>

“它才不會呢,會亮爪子的貓才不抓人呢?!?/p>

成濤難得沒要去吃麻辣燙,去了一家甜品店。說是甜品,其實就是賣蛋筒冰激凌和勾兌奶茶的。

成濤咬著一個甜筒,半天了才說:“安雅,我有個事要跟你說?!?/p>

“啊,你說啊。”

“我找到工作了?!?/p>

“好事啊,所以請我吃甜筒是嗎?”

成濤搖了搖頭:“安雅,我得去L市三年?!?/p>

安雅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

“我新找的工作是幫人修地鐵,三年,只要三年,安雅,工期一結(jié)束,我就可以掙到很多錢回來了?!?/p>

安雅愣了一會兒:“成濤,錢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成濤狠狠點了點頭:“很重要?!?/p>

“那你去吧,我等你。三年,三年你要是不回來,我就不等了?!卑惭糯怪^,心里面萬分不舍,可是,她剛剛答應成濤支持他的,她不想跟個豌豆公主一樣,軟弱無能成為成濤的累贅。

成濤沒想到安雅這么輕易就答應了,一把抓住了安雅的手放在嘴邊狠狠親了一口:“安雅,我一定會回來的?!?/p>

安雅的酒被人換成了蘇打水,她也不鬧,呆呆地看著臺上唱歌的女孩兒,低聲說:“那會兒還沒有喜羊羊和灰太狼,可是成濤那句話,就跟灰太狼的誓言一樣,讓我深信不疑?!?/p>

“那他回來了嗎?”顧小盼感覺自己像是在追一部懸疑小說,緊張地氣都喘不上來了。

“回來了啊,成濤這輩子說話一向擲地有聲,三年后,他準時回來了。衣錦還鄉(xiāng)?!?/p>

5.

成濤走了三年,期間只回來過一次,還是因為回總部報賬。兩個人匆匆見了一面,安雅甚至沒來得及問成濤這兩年過的怎么樣。成濤只是狠狠地吻了安雅,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安雅,明年,明年我就回來了。”

安雅馬上要畢業(yè)了,這兩年成濤不在,她幾乎把所有的心思花在了讀書和工作上,周圍的狂蜂浪蝶她從來沒有動過心,兩個人每周會用公用電話聊五分鐘,那五分鐘就是安雅這兩年所有的支撐。她已經(jīng)和某大型硬盤銷售公司簽訂了就業(yè)協(xié)議,畢業(yè)證一拿就可以去上班。

安雅看著成濤的背影消失在檢票口,大聲喊道:“成濤,你一定要準時回來!你要不回來,我就嫁給別人去!”

本來已經(jīng)把行李放在了傳送帶上的成濤轉(zhuǎn)身又跑了出來,隔著欄桿狠狠地抱住了安雅。懷里的這個女孩兒這么優(yōu)秀,成濤無數(shù)次問自己,憑什么,憑什么人家放著那么多的績優(yōu)股不選,要選你個ST。他只能埋頭掙錢,升職,他需要自己身上渡滿了金光,才襯得起懷里這個女孩兒。

“安雅,等我?!背蓾钗艘豢诎惭派砩锨逄鸬奈兜?,扭頭又奔進了檢票口。安檢員奇怪地看著淚流滿面的成濤,不知道這么個大男人怎么會哭成這個樣子。

2006年9月10號,成濤離開整整三年。安雅正在翻看上月的銷售報表,勾勾畫畫。她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的時候,她剛把新的銷售計劃做出來。

助理小花兒笑得一臉八卦:“李經(jīng)理,外面有人找。大大大帥哥??!”

安雅好笑地看著她:“那你還不讓大大大帥哥進來?”

成濤風塵仆仆,穿了格子襯衣和牛仔褲,小花兒還沒把門關(guān)上,成濤已經(jīng)傾身把彎腰倒茶的安雅抱了個結(jié)實。他伏在安雅背后,下巴支在安雅肩膀上,貪婪地呼吸著懷里人身上的味道,顫聲道:“安雅,我回來了?!?/p>

安雅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剛抓的茶葉灑了一地,她的手還保持著拿杯子的姿勢,鼻腔里都是成濤的味道,眼淚就那么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落在成濤手背上,燙地成濤哆嗦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安雅,對不起。我回來了,我終于回來了。”

安雅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身后人的胸膛寬了好多,很安全,很溫暖。貼在自己臉上的胡渣有點扎人,可是卻讓她真實地感受到了這個人。她低頭看著那雙摟在自己腰間的有力的大手,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成濤?”

“嗯,我在?!?/p>

“成濤?”

“嗯,是我?!?/p>

安雅的肩膀一直在抖,聲音卻很平靜,但是有點恍惚。得到了兩次肯定的回答,忽然大哭了起來。雨點般的淚珠滑落下來,一顆一顆砸在成濤的手上,一會兒就濕漉漉的了。成濤不敢松手,只能把人抱得更緊。

“安雅,別哭,我再也不走了,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

“成濤你個王八蛋,你終于知道回來了?你知道我這三年怎么過的嗎?我恨你恨你恨你……你怎么舍得讓我一個人等你這么長時間???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安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咬在了成濤的胳膊上。成濤感覺肯定破了,可是他舍不得放開,就讓她咬吧,自己欠安雅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安雅哭得精疲力盡,眼睛腫成了桃子。她收拾著地上的茶葉,甕聲甕氣地問成濤:“還走嗎?”

成濤搖了搖頭:“不走了,我回來娶你?!?/p>

“哦,什么時候?”

“圣誕吧,我戒指都定好了?!?/p>

“太晚了,光棍節(jié)吧,11月11號。這周咱們見一下雙方父母?!?/p>

安雅爸媽在銀行干了一輩子,這會兒都退居二線了,一直知道自己家姑娘找了個男朋友,卻不知道這個神秘的男朋友長什么樣子,聽說終于可以得見真人了,高興地嘴都合不攏了。安雅媽媽把衣服攤了一床,不停地問安雅爸爸:“哎,老頭子,你說我穿這件旗袍好不好?不對,會不會太正式了?不行不行,還是穿這條裙子吧?!?/p>

安雅爸爸正在挑襯衣,怎么都挑不到滿意的,不耐煩地說:“是咱小雅找對象還是你找對象啊?你急個什么勁兒?。靠炜炜?,幫我看看這襯衣配哪條褲子好看?”

安雅靠在門框上,看著父母拌著嘴,心里暖暖的。

兩家見面的地方是成濤訂的,是家叫渝風堂的菜館兒。安雅和父母到的時候,成濤已經(jīng)在了,包間的沙發(fā)上坐著一溜兒人,有老的有少的,吵吵嚷嚷,一個跑過來的小孩子差點撞到安雅。安雅和父母一下子愣住了,安雅媽媽低聲問:“小雅,你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安雅退出去看了看門牌:“對著啊,308攬月閣啊?!?/p>

“安雅,你來了?”成濤剛從吧臺過來,看見安雅立刻招呼道?!斑@是叔叔阿姨吧?叔叔好,阿姨好,我是成濤?!?/p>

成濤伸出手,大大方方。

安雅父母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滿意。嗯,這小伙兒不錯,長得體面,還懂事兒。

安雅看了一眼亂七八雜的包間,低聲問:“怎么這么多人?”

成濤愣了一下,一把拎住撞到自己腿上的孩子:“那個,都是家里人。我跟我媽一說,她說這是大事兒,應該讓家里人都高興一下。小寶兒,叫嬸兒。”成濤晃了晃懷里的孩子,指著安雅吩咐道。

“嬸兒~”

安雅尷尬地笑了笑,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二十歲。

成濤媽媽見兒子站在門邊也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安雅一頓:“濤濤啊,這就是你說的女朋友嗎?”

成濤哎了一聲:“媽,這就是安雅。安雅,這是我媽。”

老太太個子挺高,身上的衣服應該是新買的,折痕沒有熨,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的。頭發(fā)隨意地扎在腦后,臉上是縱橫交錯的皺紋,安雅被老太太買菜一樣的目光看得渾身難受,不由自主往成濤身邊挪了挪:“阿姨好?!?/p>

“哎,你好。濤濤啊,這女娃有點兒瘦啊?!?/p>

安雅尷尬地看著成濤,安雅爸媽也是一臉不知所云。

成濤拉了他媽一把:“媽!”

成濤媽媽笑了笑,招呼著安雅一家人往里走,邊走邊嘀咕:“瘦了不好生養(yǎng)……”

吃飯過程中倒是沒什么奇怪的事,兩家人敲定了結(jié)婚的日子,安雅則被成濤拉著認了一圈親戚,到最后飯都沒顧上吃,誰知結(jié)賬的時候卻出了事兒。

成濤媽媽不識字兒,但是數(shù)字卻認識。她吃驚地看著服務員手里賬單上的數(shù)字:“這吃的是金啊是銀啊,一頓飯怎么就花了兩千多塊錢呢?”

成濤有點不好意思,忙著往出掏錢,安雅累壞了,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喝著茶。被成濤媽媽叫到名字的時候她還愣了一下,迷茫地看向老太太:“阿姨,您叫我???”

老太太手里抓著從成濤手里搶下的錢,臉漲得通紅:“安雅啊,你看這今天是兩家人一起吃飯,這要是錢少也就罷了,這一桌飯就花了兩千多,這在村里都夠擺好幾桌流水席了。既然是兩家人一起的,那這錢咱們就分著出吧啊。一家一半兒?!?/p>

安雅目瞪口呆地看著老太太,安雅爸媽也愣住了。成濤則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家媽:“媽,沒你說的這個理兒?!?/p>

老太太眼睛一瞪:“怎么沒這理兒?難道不是兩家人?”

安雅估計自己的臉色很難看,一桌子人都埋頭吃著東西,老太太口中所謂的兩家人卻面面相覷地對峙著??粗咸荒樀睦硭鶓敚惭艊@了口氣,從包里掏出來兩千塊錢:“服務員,結(jié)賬?!?/p>

成濤追著安雅出來,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媳婦兒,我媽她窮慣了,你別介意啊。來,這錢你拿著。別不高興啊。”

安雅把錢塞回成濤口袋里,笑了笑:“沒有,你快回去吧。咱倆還分什么你我。那么多親戚呢,你去招呼吧,我先和我爸媽回去了。”

正好安雅爸爸取了車過來,隔著窗戶沖成濤點了點頭:“小雅,走吧?!?/p>

安雅媽媽把安雅按在沙發(fā)上坐下,嚴肅地看著安雅:“小雅,你從來沒跟我們提過成濤家是什么情況。我覺得你們不合適。”

“爸,你看我媽!”安雅沖老爸撒嬌道。

誰知一向向著安雅的爸爸開口說:“我和你媽想得一樣。小雅,你和成濤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對,小伙子不錯,可是,你也看到他家里的情況了。你捫心自問,嫁過去,你能受的了嗎?”

安雅收斂了笑容:“爸,媽,你們說的我知道。可是,這個人我愛了三年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他結(jié)婚?!?/p>

安雅媽媽還想說什么,爸爸卻抬手制止了她:“小雅,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我們怎么勸你肯定都不會聽了。那爸爸祝你幸福?!?/p>

兩人結(jié)婚那天天氣很好,安雅看了看窗外的黃土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玫紅色的婚紗,低聲嘆了口氣。成濤他媽說啥也不去市里定酒店,說村里流水席便宜。而且死活不同意安雅穿白紗,說那是出喪穿的,不吉利。

晚上渾身酒氣的成濤壓著安雅,眼里燃燒著情欲。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他細細地親吻著安雅漂亮的鎖骨,安雅卻忽然抬手制止了他。成濤喝了酒,有點暈,疑惑地看著安雅。

“成濤,我一直的夢想是去教堂結(jié)婚,身穿白紗,有神父的祝福。成濤你記住,你欠我一個夢,一個再也實現(xiàn)不了的夢。”

成濤俯身吻住了安雅,低聲呢喃道:“嗯,我欠你的,讓我用一輩子來還吧?!?/p>

酒吧里的燈光總是那么昏暗,安雅30歲了,可是從顧小盼的角度看過去,這個女人依然十分漂亮,脖子修長白皙,像是驕傲的天鵝。

“安雅姐,后來呢?”

安雅看著小盼,露出個悲傷的笑容:“我這輩子吃的最大的虧,就是不相信門當戶對?!?/p>

6.

成濤已經(jīng)是項目經(jīng)理了,手下管著好幾個大項目,每天忙得團團轉(zhuǎn)。安雅的職位也越做越高,兩人結(jié)婚三年后,她已經(jīng)是整個華北區(qū)的大區(qū)經(jīng)理了。隨著職位的不斷升高,收入也水漲船高,兩人在市里買了套三居的房子,然后又分期買了兩部車。交房那天,成濤從后面摟著安雅,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觀河,不甚唏噓。

“安雅,謝謝你,給我機會讓你過上好日子?!?/p>

安雅拍了拍成濤摟在自己腰間的手,嘟囔道:“要是你媽不催咱們生孩子就更好了?!?/p>

兩人結(jié)婚頭一年,老太太就開始催著兩人要孩子,說村里的狗蛋兒家小狗蛋兒都會跑了。可是安雅和成濤事業(yè)都是上升期,而且兩人年紀都小,又牛郎織女般過了那么些年,誰也沒想著這么快要孩子,都想著多過幾年二人世界呢。

一年還好,今年第三年,聽說兩人買房了,老太太更急了,幾次把電話打到安雅手機上表達自己要抱孫子的強烈愿望。安雅應付了幾次,老太太就看出了端倪,干脆一個人坐著長途車來了市里,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安雅辦公室,帶著一大堆雞啊鴨啊藥材什么的,全堆在了安雅辦公室。見公司里有人探著頭看,她就叉著腰站在安雅辦公室門口叫喚:“這都是我給我兒媳婦補身子生娃的,看什么看啊?”

眾人吐了吐舌頭都躲回了自己工位,卻在內(nèi)部網(wǎng)上聊得熱火朝天。“哇,李經(jīng)理家婆婆怎么看著那么土???”“是啊是啊,老太太好兇哦~”“安雅姐怎么受的了啊~”……

安雅哭笑不得,趕緊給成濤打了個電話讓把自家婆婆和一堆補品拉回了家,自己在公司氣得直嘆氣。晚上回去,發(fā)現(xiàn)老太太已經(jīng)不在了。累了一天,還被同事看了笑話,安雅靠在沙發(fā)上揉著太陽穴喊成濤:“喂,成濤哎,趕緊伺候著本宮,這苦日子呦,累死娘娘我了?!?/p>

要換做以前,成濤早跑過來呈狗腿狀了,今天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安雅奇怪地站起來走進了書房,推門一看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家里著火了呢。

“成濤,你沒事兒抽這么多煙干嘛?。俊?/p>

成濤的面孔隱沒在煙霧后面,安雅看不真切,聲音卻聽得清清楚楚:“安雅,你干嘛看不起我媽?你憑什么嫌她丟人?她怎么丟你人了?啊?”

安雅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成濤在說什么。成濤聲音很冷,還夾雜著怒氣,這是安雅第一次聽見成濤跟自己這么說話。

“成濤,你說什么?我怎么看不起你媽了?你媽拎那么多東西,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跑我辦公室,我怎么就看不起她了?我今天約了客戶簽合同的你知道嗎?”

成濤從桌子后面站了起來,眼圈似乎有點紅,他低頭看著比自己低一些的安雅:“安雅,我媽不容易,我希望你不要嫌棄她,好嗎?”

安雅最受不了成濤無辜可憐的樣子,她抱住了成濤:“對不起,可能我今天有點著急了。”

結(jié)婚第五年的時候,安雅已經(jīng)對自己的奇葩婆婆有了免疫力了,她的同事們也習慣了時不時會有個老太太拎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xiàn)在自家總監(jiān)辦公室。這一年,在老太太的強大攻勢下,安雅終于懷孕了。

安雅孕吐特別厲害,吃什么吐什么。這天終于把剛喝下去的小米粥吐完,她虛弱地靠在沙發(fā)里,奄奄一息地跟成濤商量說:“成濤,我想我媽了。讓我媽過來住幾天吧,你給我媽打個電話?!?/p>

成濤正在剝橙子,聽見安雅的話手頓了一下,沒有抬頭:“我給媽打過電話了,她一會兒就到?!?/p>

當安雅看到開門進來的婆婆時,奇怪地看向了成濤,結(jié)果成濤一臉平靜,接過老太太手里的東西,把人領進了屋里。安雅才知道,成濤說打過電話的媽,是他媽。

老太太自此住進了安雅他們的小窩。安雅見不得葷腥,聞不得調(diào)料味兒,偏偏婆婆說什么孕婦就得補啊,要不大孫子長不結(jié)實啊,每天燉一鍋雞湯,里面放著蔥姜蒜大料花椒,安雅第一天看見那碗湯就把晚飯吐了個干凈。吐完一轉(zhuǎn)身,老太太端著冒著熱氣的雞湯站在廁所門口:“安雅啊,來,趁熱喝。”安雅轉(zhuǎn)身又撲倒了馬桶。

安雅懷孕四個月,瘦了十斤,肚子倒是因為瘦顯了出來,可是她總覺得頭暈,幾次下來,老板終于受不了了,讓她提前回家待產(chǎn),美其名曰延長產(chǎn)假,實際是想趁機把安雅手里的客戶資源收回去。那段時間安雅變得脾氣很暴躁,加上婆婆每天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她感覺自己快瘋了。

這天散步回來,一開門她就愣住了。門口亂七八糟脫著好幾雙鞋。一個小孩兒看見她開門,啊啊啊叫著就沖她沖了過來,安雅閃身讓了一下,才避免那孩子手里的玩具槍戳到自己肚子上,她靠著門,驚出了一聲冷汗。跟在她身后的成濤倒是挺淡定,扶了她一把,沖那孩子喊道:“小寶兒,一邊兒玩去?!?/p>

安雅的情緒本來就不怎么穩(wěn)定,看到這一屋子的人頭更暈了。她一手抓著成濤的胳膊:“成濤,這,這是怎么了?”

成濤一邊幫著安雅換鞋一邊說:“媽說家里人氣旺孩子生出來壯,讓大表哥把小寶兒送過來住幾天。”

安雅閉了閉眼睛:“成濤,太吵了?!?/p>

成濤這段時間項目上事兒多,回來安雅又總是愁眉苦臉,把他郁悶的不輕,聽了安雅的話不知怎么就心頭火起:“能有多吵?你這么大個人了,就不能懂事兒點兒啊。”

安雅愣了一下,自己,不懂事?

成濤說完就后悔了,他看著安雅蒼白的臉色,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安雅,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安雅把人推開,進屋里拿了包,又走了出來。她很累,什么也不想說,經(jīng)過成濤的時候低聲說:“我回家住幾天?!?/p>

“濤濤啊,來來來,過來看看你姐家小妞妞的照片,可親了!”成濤媽的聲音從客廳傳了出來,成濤分神答應了一聲,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安雅已經(jīng)進了電梯下去了。等他氣喘吁吁地追到停車場,只看見安雅一個車屁股。

安雅在家住了半個月,成濤竟然都沒過來接她。一開始安雅以為一定是婆婆不讓成濤來接自己,后來時間長了,她就開始擔心不是成濤出了什么事兒吧?匆匆收拾了一下東西,跟自家媽打了個招呼,安雅就自己跑了回去。家里面冷冷清清的,安雅一個人呆到中午,才等回來了成濤母子。兩個人看到安雅都愣了一下,成濤啞著嗓子問了一句:“你回來了?。俊?/p>

安雅看兩人臉色都不好,連忙問:“怎么了這是?”

成濤把老太太扶進臥室里,關(guān)上門走了出來,倒了杯水喝完了才說:“那天你走了,媽收拾家摔了一跤?!?/p>

“嚴重嗎?”

“不要緊,不過需要休息幾天。安雅,你,你以后別這么不懂事好嗎?”

安雅心里有點冷,卻沒有反駁:“嗯,對不起?!?/p>

顧小盼遞了塊紙巾給安雅,安雅使勁擦了擦臉上的淚:“小盼啊,我那段日子真的感覺生不如死。工作沒了,成濤好像不愛我了,孩子又鬧騰。好在,孩子出生了,好在,是個兒子?!?/p>

7.

孩子出生后,安雅才發(fā)現(xiàn)這根本就是噩夢的開始。

成濤辭了工作,自己注冊了公司,開始做自己的項目,每天見不著人。

婆婆經(jīng)常抱著自家孫子跟人炫耀:“看,我家大孫子,乖吧?!?/p>

有一次安雅在樓下曬太陽的時候見了小區(qū)里一個小姑娘,特別可愛,不由逗了一會兒。婆婆抱著孩子冷眼看了半天,忽然說:“幸虧咱們家是個兒子,姑娘生出來都是賠錢貨。”

安雅當時感覺就跟被人當街甩了一巴掌一樣,那個小姑娘的媽媽更是臉色大變,抱起孩子就走。安雅喊了好幾聲“對不起”人家都沒回頭。

“媽,你怎么這么說話呢?”

“怎么說話呢?我說的是事實!可不姑娘就是賠錢貨嗎?你看你,也掙不了錢,還得濤濤養(yǎng)著。哎呀,我們家濤濤真是命苦啊,上有老下有小的……”

安雅手腳冰涼,后面婆婆說的話她都沒聽進去,只剩下那句“濤濤養(yǎng)著”“賠錢貨”。

晚上成濤回來的挺早,吃過晚飯,安雅把孩子哄睡了,叫住了準備去書房的成濤:“成濤,我們好久沒聊天了吧?”

成濤坐了下來,把安雅摟進了懷里:“啊,確實是呢?!?/p>

“成濤,明天我去請個保姆照顧寶寶?!?/p>

“嗯?不是有你和媽嗎?干嘛還請保姆???”成濤咬了咬安雅的耳朵,兩個人好久沒有這么親密過了。

“我想去上班?!?/p>

成濤頓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看著安雅:“怎么想起來上班了?咱們家現(xiàn)在又不缺錢,你在家照顧寶寶不好嗎?我不想你太辛苦。況且保姆多不放心啊?!?/p>

“成濤,我嫁給你不是來給你當保姆的。就這么定了,明天我去找保姆,我只是通知你一聲?!?/p>

這些年安雅一直都和她的名字一樣,安靜文雅,成濤差點就忘記了,安雅并不是美羊羊,她是紅太狼。

安雅辭了原來的工作,來了現(xiàn)在這個公司,轉(zhuǎn)行做起了基金。

她從一個小基金經(jīng)理做起,一年再次做到了華北大區(qū)銷冠,年終總公司的年會上,她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夏堃已過了而立之年,卻比當年更有魅力了。全場一半兒女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直到他走向了安雅。

“安雅,好久不見?!毕膱遗e著香檳杯,目光灼灼地看著安雅。

安雅穿了一件黑色的露背禮服,頭發(fā)盤在頭頂,臉龐如玉,看到夏堃驚訝地笑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說呢?我是你老板啊。”

兩人多年未見,聊起當年的事笑得東倒西歪,安雅才知道夏堃是公司的股東,雖然不大,但是身家還是讓安雅吃了一驚。

“安雅,你過的好嗎?我聽說你結(jié)婚了。”

安雅眼中的愁悶一閃而過,立刻又笑顏如花:“當然好啊,我兒子都會走路了。你呢?結(jié)婚了嗎?”

夏堃沒有忽略掉安雅眼中的失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恭喜你了。我嘛,沒有啊。他們都叫我鉆石王老五,哈哈?!?/p>

年會以后,安雅發(fā)現(xiàn)從未在公司見過的夏堃在22樓要了一間辦公室,一周會來兩天。他似乎很閑,但是每次來了都會介紹幾個客戶給安雅認識。那些客戶都是機構(gòu),幾次下來,公司里就有了風言風語,安雅終于耐不住性子,給夏堃打了電話。

“夏學長,下班了我請你吃飯吧?!?/p>

安雅選的是一家公司同事不常去的川菜館,要了靠窗的位置,剛坐下,夏堃就到了。夏堃沒穿西服,而是換了襯衫牛仔褲,看起來年輕了許多,一坐下就笑了起來:“哈哈,沒想到我多年前和?;ǔ燥埖膲粝霑r隔十年終于實現(xiàn)了呢?!?/p>

安雅卻完全沒心思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胡亂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學長,最近那些客戶謝謝你?!?/p>

夏堃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角,靠在椅背上看著安雅:“你要說那些客戶的事的話,完全不必。我自己不能帶客戶,給誰都是給,不過是順水人情罷了?!?/p>

安雅垂著眼皮,睫毛顫了顫:“夏堃,你很好。但是,我有愛人了?!?/p>

夏堃忽然探過去抓住了安雅的手:“安雅,我一直都沒忘了你。我聽說你的事了,你過的并不好。我希望你給我個機會……”

夏堃話沒說完,就被人揪著領子拎了起來,一拳砸在了臉上。

成濤喘著粗氣盯著摔在地上的夏堃,目眥欲裂:“媽的你算個什么玩意兒,當年就是手下敗將,現(xiàn)在還想拆散別人的家庭!有錢了不起啊!”說完又想動手,誰知夏堃比他動作要快的多,一腳踹在了他肚子上,騎在他身上就給了他兩拳。

安雅這才反應過來,周圍已經(jīng)亂作了一團,她拉著夏堃的胳膊想把人拽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拉不動。

“你們別打了!喂喂喂,別打了!”

最后三個人都被拎到了派出所,一個是上市公司的股東,一個是大公司的老總,竟然當眾打架,警察叔叔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半天,把人放了出來。

安雅站在鼻青臉腫的兩人中間,一腦門的官司。成濤狠狠地瞪了夏堃一眼,拽著安雅就走。夏堃在后面大聲喊道:“安雅,我不會放棄的!”

到了車里,成濤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青腫的臉都扭曲了。

“你上班就是為了他吧?李安雅,你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我掙的錢還不夠你花嗎?你就非得找個有錢人惡心我是吧?”

安雅吃驚地看著成濤,男人眼里全是憤怒和嫉妒,她的心沉了下去。

“成濤,你就是這么看我的?”她冷笑一聲,下車摔上了車門:“成濤,你好好想一想,你說的是不是人話!”

第二天,安雅就申請去了公司下屬的信托公司,引起公司一片嘩然。要知道,安雅已經(jīng)是公司內(nèi)定的華北大區(qū)總監(jiān)了,她現(xiàn)在申請調(diào)離,簡直就是放著別墅不住跑去住小木屋啊。

夏堃在停車場攔住了安雅,信托公司和總部不在一起,是獨立運營的,安雅下來取車去報道。

“安雅,你就這么急著躲我?”

安雅嘆了口氣:“夏堃,我們不可能。即使我現(xiàn)在是單身,我們也不可能。你現(xiàn)在追著我,不過是因為我是你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得到的一樣東西罷了,不是愛,你知道嗎?別浪費時間了。”

安雅看著消失在后視鏡里的夏堃,感覺心里終于輕松了許多。

“安雅姐,成濤他也只是喜歡你啊。你也不用這么狠心吧?”顧小盼小心翼翼地問道。

“狠心嗎?他更狠?!?/p>

8.

安雅本以為調(diào)到?jīng)]有夏堃的地方,成濤就安生了。他們的家來得太不容易了,安雅再說氣話,也還是愛著這個陪伴了自己整個青春的男人的??墒?,成濤做的那件事,終于把安雅惹怒了。

安雅那天和成濤分開后,忙著公司的事,一直沒顧得上解釋。她想著,自己把工作都安頓好了,直接拿結(jié)果給成濤看,更有說服力。成濤那人看著陽光,其實心思特別重,他自卑,即便現(xiàn)在有錢了,小時候骨子里留下的自卑仍舊如影隨形。自己得照顧到他才行。

安雅開了門,寶寶上幼兒園去了,還沒回來。安雅看了看時間,保姆應該是去接孩子。她之前特意給成濤發(fā)了短信,讓他晚上回來吃飯。成濤沒回,估計是在忙。

兩個人這些年一直是這樣,床頭吵架床尾和,從來沒有過隔夜仇。她把湯煲上,細細地切著土豆絲,成濤除了麻辣燙,就最愛吃酸辣土豆絲了。剛把土豆絲泡在水里,她就聽見門響了。她探出去身子看了一下:“媽,你回來了啊。”

婆婆今天難得沒有多話,看了安雅一眼,就進了屋。過了好一會兒才進了廚房,轉(zhuǎn)了一圈,看到了一桌子的菜,才說:“安雅啊,濤濤說他晚上不回來吃飯了?!?/p>

安雅切辣椒的手一頓,鋒利的刀刃切在了食指上,頓時血流如注。她連忙把手放到嘴里,卻又被手上的辣椒辣出了眼淚,又急著去擦眼睛,眼圈剎那間火辣辣地疼了起來,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他怎么沒跟我說?”

“他,他說你手機打不通?!?/p>

安雅嘴里含著手指,跑到客廳去拿手機,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上有一條位置共享,是成濤的微信發(fā)過來的。她點開看了一下,愣住了。是一家酒店的地址,那家酒店她去過,只有住宿,不提供餐飲服務,也沒有咖啡廳,這么晚了,成濤去那里做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婆婆剛剛的遮遮掩掩,不由的緊張了起來。她不知道成濤為什么會發(fā)那么個位置共享過來,但是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她把圍裙扔在沙發(fā)上,拿著車鑰匙跑了出去:“媽,我出去一趟,你看著點兒湯?!?/p>

那家酒店不遠,順著小區(qū)門口的路一直下去,不過二十分鐘就到了。安雅感覺自己的手有點抖,她告訴了前臺成濤的名字,說自己是來送資料的,小姑娘忙著玩消消樂,頭都沒抬:“2108.”

安雅記不清自己是怎么敲開門的,只知道成濤赤裸著上身開了門,里面的浴室里有個女聲問了一句“誰啊”。她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樓,不知道成濤有沒有追在后面。不過追與不追有什么區(qū)別呢?她沒開車,二十分鐘的路程走了兩個小時才到了家,一開門就看見了成濤。

“安雅,你聽我說……”

安雅把人推開,搖了搖頭,進臥室鎖門倒頭就睡。

“小盼,我都奇怪我當時怎么能睡得著,一覺睡到大天亮啊。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么要那么做呢?你知道我下午去飛云國際送的什么嗎?離婚協(xié)議書。我現(xiàn)在覺得挺踏實的。就像背了好久包袱,終于可以放下了?!?/p>

“安雅姐,你不聽他解釋嗎?”

“有什么好解釋的?小盼,我不是不愛了,我只是有些厭倦了,累了,太累了。我愛他,可是我愛不起他的所有。”

9.

小盼又去了趟廁所回來就見安雅又喝完了一杯長島冰茶,整個人迷迷糊糊,明顯是醉了。

“安雅姐,安雅姐?”

“呵呵,成濤,你就是個王八蛋……王八蛋……”安雅趴在桌上嘟囔著,軟成了一灘泥。小盼拽了幾次都沒拽起來。

小盼累的氣喘吁吁,正想著這可怎么辦呢,安雅放在桌上的電話響了。小盼瞄了一眼:大橙子。什么玩意兒?她直接掛斷了。

看著已經(jīng)睡著的安雅,小盼愁死了。

忽然,安雅的手機又響了。還是大橙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兒啊?小盼拿起手機接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已經(jīng)喊上了:“安雅安雅,你別掛,我在傾城呢,你在哪兒?你告訴我你在哪兒好嗎?”

小盼愣了一下,大橙子?大成子?成濤!他怎么會知道安雅姐在這兒?

“呃,那個,我們在最里面……”

成濤聽見小盼的聲音頓了一下:“好的?!闭f完就掛了電話。

小盼雖然白天就見過成濤了,可是還是被驚艷到了。這個男人應該已經(jīng)33歲了,可是一點都不老,劍眉星目,個子很高,看起來很沉穩(wěn)的一個人。

“你好,我是安雅的老公,成濤。”

“哦,你好,我是安雅姐同事,顧小盼?!?/p>

“謝謝你照顧安雅,我現(xiàn)在要帶她回去。”

小盼愣了一下,攔住了成濤:“安雅姐應該不愿意見你吧?”

成濤瞇了瞇眼睛:“她跟你說什么了?”

“她說她不是不愛你了,她累了。她,她說她愛不起了。你在酒店……”

成濤繞過小盼抱起了安雅,安雅掙扎了一下,似乎是感覺到了懷抱的熟悉,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整個人都窩在了成濤懷里,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成濤……”

“嗯,是我?!?/p>

“成濤……”

“嗯,我一直都在?!?/p>

小盼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成濤和安雅像是一個獨立的世界,他們緊緊糾纏在一起,誰都插不進去。

走了幾步的成濤忽然又站住了,回頭看著小盼,笑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那天我陪客戶吃飯,新來的服務員不熟練,把湯灑在了我倆身上。沒辦法,我只能最近找了個酒店開了間房換衣服。哦,對了,那位客戶今年五十一,我私下叫她阿姨。”

小盼目送著兩人消失在酒吧門口,心里像是少了什么東西,她撥通了老公的電話:“喂,你還要幾天才回來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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