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史書,劉賀被描寫的是那么不堪、無能,說他驕奢淫逸、不學無術、親佞遠賢、枉顧宗法、恣意妄為,等等。
反正,看過史書的人,都會認為劉賀一無是處,從皇帝被廢為海昏侯是因為他昏庸無能,在當時是理所當然、人心所向。
然而,歷史是勝利者所寫,史書的記載未必就真。
縱觀劉賀一生,讓人對史書中的記載不得不產(chǎn)生懷疑:這樣一個人,在作為藩王時,為什么被擁立為帝?而且在失去皇位后,又如何得以茍活?
也許,史書將劉賀描寫如此不堪,是為了告訴后人,那個年代的宮廷斗爭是多么慘烈和無情,即使是皇帝,也無法保全自身。
生于皇室,尤其是在權臣霍光當政的年代,注定了劉賀悲情的一生。
1
劉賀三歲時,發(fā)生了幾件大事。他的爺爺漢武帝駕崩了,父親劉髆去世了,叔叔劉弗陵登基為帝(即漢昭帝)。
又過了兩年,劉賀嗣位第二代昌邑王,在五歲時成了昌邑封地的最高領導人。
一個小孩子,話尚且說不伶俐,就已成了擁有實權的藩王。可以說是集萬千榮寵于一身。小孩子沒有父親的管教、母親的約束,很容易走上歪路,養(yǎng)成乖戾的性格。
劉賀便是這樣。在到京城做皇帝之前,他在封地無憂無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絲毫不受禮法約束,時常與下人一起出去遛狗打鳥,玩的不亦樂乎。
好在他有龔遂等賢臣的輔佐,在他當政昌邑期間,封地內倒也太平,沒有出過大亂子。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他十七歲那年。這一年,他的叔叔漢昭帝駕崩了。
漢昭帝駕崩時,僅有二十一歲,沒有兒子,也就是說沒有人繼承皇位。
偌大一個漢朝,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皇位繼承人,大臣們都慌了,急得團團轉。
這時,漢朝的實際掌控人霍光出面了。他帶領群臣挑來選去,認為劉賀是漢武帝劉徹的親孫子,年紀又小,常年生活在封地,沒有來過京城,在朝中沒有根基勢力,容易控制,就選劉賀當新皇帝吧。
就這樣,劉賀的人生發(fā)生了逆轉,稀里糊涂地從一名藩王變成了大漢天子。
2
劉賀接到自己要當皇帝的消息后,覺得天上掉了餡餅,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心情一時hold不住,帶了200多人,就直奔京城而去。
在封地時,劉賀習慣了任性而為、無拘無束,因此,在趕赴京城途中,他帶領眾人只顧吃喝玩樂,甚至還縱使手下強搶民女,對自己叔叔駕崩的事,絲毫不感到傷心,甚至哭都哭不出來。
到了京城后,劉賀很快就走完程序,成了真正的皇帝。
此時的劉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認為自己已經(jīng)是皇帝了,所有人都要聽他的,包括霍光。
他雖然長于王府大院,未經(jīng)社會歷練,但畢竟身邊還有一幫賢人志士輔佐。他雖頑劣,但并不昏庸,帶領200多人進京,目的就是為了重用自己的人,鞏固自己的政權。
目的、做法都沒有錯,可惜他遇錯了對手,對手是權臣霍光。
霍光是何許人?生于官宦家庭,是名將霍去病的異母弟,漢武帝的心腹重臣。漢武帝臨終前,指定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共同輔佐年僅八歲的漢昭帝。
金日磾是外族胡人,無意于權力之爭,而且早早就去世了。上官桀、桑弘羊在與霍光爭權失敗后,相繼被誅殺。由此,霍光成了朝政的實際控制人,漢昭帝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
漢昭帝早死無后,估計與長期受霍光壓制有關。
在霍光眼里,劉賀只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而已,只要聽話,就讓他做一個安穩(wěn)皇帝。
可是,劉賀并不安分,一直想把權力掌控在自己手中,不然帶那么多人來干嘛。
僅僅過了27天,霍光覺得劉賀太難控制,若如此下去,恐怕要發(fā)生大事,可能自己地位不保。于是,他召集一群心腹大臣商議廢掉劉賀。大臣們都懼怕霍光,在霍光的淫威下,不得不答應。
霍光與群臣商定后,將太后請了出來,召開一個大會,正式廢掉劉賀。這個太后是霍光的外孫女,只是個年輕小姑娘,哪里懂治國理政,霍光讓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在廢君大會上,霍光一干人等將劉賀當皇帝前后的諸多罪行都一一列舉,可以說是罄竹難書,讓人不忍視聽。尤其是當皇帝的這27天來,竟翻了1127條罪過,平均1天42條,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霍光一干人在朝堂上列舉劉賀的罪狀,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他們是信了,太后也信了。
劉賀的帝位順利被廢了。
此時的劉賀,內心估計崩潰了,命運反轉得太突然了,讓人接受不了。
他硬著頭皮說了句話:“我聽說天子只要有七個諍諫之臣,即使行為無道,也不會失去天下。”
霍光聽了,心想:“喲,這小子還有點水平,還知道這樣的道理呢?!钡麩o法回答,只得大聲呵斥到:“你已經(jīng)被廢了,怎么還敢自稱天子?”
劉賀一聽,心想這下徹底涼了,只得悻悻說:“對,對,是我太蠢了,當不了皇帝?!?/p>
劉賀又重新做回了昌邑王,被遣送回封地。
他回去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因為同他一起來的的200多人都被殺了。
這就是權力斗爭,一旦失敗就會血流成河。劉賀深知這些,但又無可奈何。
3
劉賀被廢后,他的堂侄劉病已被立為帝,也就是漢宣帝。
他畢竟當過幾天皇帝,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當權者對他并不放心,將他貶為?;韬睿€派人監(jiān)視他。劉賀整天過著囚徒般的生活,心情很郁悶。
有一次,他和一個叫孫萬世的官員談話。
孫萬世問他:“你將要被廢的時候,為什么不堅守皇宮,斬殺霍光,卻聽憑別人奪去皇位呢?”
劉賀悵然道:“那時不是沒反應過來嘛,可惜錯過了機會?!?/p>
被貶為?;韬钏哪旰?,劉賀郁郁而終。
漢朝自武帝后,一直都是處于臣強主弱的局面。看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實際上自漢昭帝后,漢朝皇帝一直被權臣玩弄于股掌之間。
劉賀本可以偏安封地做一個太平王爺,奈何命運給他開了個玩笑,做了幾天皇帝,陷于權臣的權力斗爭漩渦之中,繼而被廢,人生從此悲哀。
從近幾年?;韬钅钩鐾恋奈奈飦砜?,劉賀并不像史書中說的那么昏庸無能,能夠將孔子畫像和《齊論語》當隨葬品的人,必有一定的文學道德修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