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48小時沒睡了”
林海韜是珠海人,今年6月,他從中山大學信息科學與技術學院信息安全專業(yè)畢業(yè),隨后成為百度公司的一名員工,負責技術研發(fā)。
11月初,林海韜向公司請假,前往上海,準備參加11月12—14日舉辦的獨立游戲開發(fā)者大會。11月12日20時42分,他發(fā)了一條微博,“迷路多走了幾公里,累死了終于回到旅店?！?1月14日上午,同行的朋友喊林海韜起床時,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停止呼吸。據(jù)媒體報道,林海韜的死因初步診斷為突發(fā)性心臟衰竭猝死。
在林海韜的微博,記者看到許多表達自己勞累困頓且大多在凌晨時分發(fā)出的文字,如“今天特別困”、“天天吃方便面”、“今晚太困了”、“快48小時沒睡了”等。
“你繼續(xù)往前走,一直向西,不要回頭,我們會在另一個地方相會?！边@則悼念林海韜的微博在中大學生之間瘋狂轉發(fā)。1800多次轉發(fā)、2500多條評論,林海韜的同學、朋友用微博吊唁時都表示無法接受他的突然離去。
百度公司相關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林海韜“并非在工作時間死亡,這次休假是他利用業(yè)余時間參加一些編程聚會”,“對于他的死,我們也感到很遺憾”。該負責人還介紹,林海韜擔任的是技術研發(fā)工作,為了激發(fā)創(chuàng)造力,公司很少加班,因為“加班的方式,疲勞作戰(zhàn),根本創(chuàng)造不出好的東西”。
林海韜的一些同事也表示,他是一個喜歡代碼的人,生命的一半時間都是自愿獻給編程的,并非被公司逼迫加班。
但在一些網(wǎng)友看來,雖然林海韜本身愛好編程、游戲開發(fā),但競爭態(tài)勢下自身向上的壓力卻成了一個無休無止的“推手”,推著他不斷地向前,哪怕通宵達旦。
一位高中同學認為,林海韜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開朗,跟平常人沒什么兩樣”。雖然難以歸咎于表面意義的“過勞死”,但長期壓力導致的疲勞應該是一個重大的誘因。
據(jù)悉,事后,林海韜的父母曾到百度公司參觀了兒子的工位。公司也在努力幫助其家人進行意外理賠,并給出了撫恤金,還在內網(wǎng)發(fā)文緬懷,同時提醒員工注意身體。
“40歲以前用命換錢”
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年輕生命的隕落?目前對林海韜的死因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但“快48小時沒睡了”,已讓很多人難以理解,他們認為林海韜在“不明不白地獻出自己的青春和家人的希望”。
同時,一場關于白領“生存大挑戰(zhàn)”的討論也于近日再次被引發(fā)。
“這在外企實在不算特殊,有時甚至可能連續(xù)20小時對著電腦”,2004年從中山大學嶺南學院碩士畢業(yè)就加入普華永道的Jessica(化名)對包括林海韜在內的一些近年來年輕生命的凋零看得比較平常,“因為要生存,就必須得習慣這樣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如果適應不了,就得馬上走”,所以她在2009年的時候跳槽到一家稍微輕松一些的美資銀行,為自己的健康找一份“保單”。
事實上,不僅包括普華永道在內的“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以及華為、中興等民企,還有大部分4A廣告公司、公關公司、媒體都存在著“瘋狂加班”。
“白領入門的第一課,就是學加班?！比ツ?月畢業(yè)進入上海一家外資公關公司工作的小馬說,她入職以來,有近80%的工作日在加班,平均每天工作約12個小時?！皠偝霾罨貋?一下火車就得趕回公司加班。連熬幾個通宵是常事?！?/p>
“我們是新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給別人留下一個好印象,然后才有可能慢慢地脫離苦海?！毙●R說,所以很多人都是拼了命地工作,“不是我特別想上進,而是我不這樣,就會被淘汰”。
加班不是“新人的專利”。在廣州做了6年廣告策劃的邱小姐說:“我們早把加班當成家常便飯了。叫苦也是徒勞,就算跳槽,同行基本上都是要加班的,除非是辭職做家庭主婦?！?/p>
越來越多的精英,一頭扎進了加班的“泥潭”,不斷挑戰(zhàn)生理和心理極限。
“現(xiàn)在廣州城郊的房子都要近2萬元一平米,我拼了命工作不吃不喝,每個月都賺不到一平米的收入,什么時候是盡頭?大家都是這樣玩命的,我能怎樣?”從粵東農村考上大學的小陳目前供職于一國有企業(yè),負責初始編程工作,工作一年多以來每天平均睡眠時間約6小時,他從來不跟家里人說自己的辛苦,只是希望能早日出類拔萃“做到中層”,拿較高固定收入,“40歲以前用命換錢,40歲以后用錢換命?！?/p>
人力成了可犧牲成本?
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在以高強度工作換取高收入的大部分公司里,職位不同的員工在薪酬上的差距很大,而且年輕人居多?！鞍静坏降娜司蜁x擇離開,所以更加促進了每個人在固定的時間內必須’高人一等’的迫切性?！盝essica說。
比如在普華永道,最累的人是進公司兩三年左右的員工;而做到5年以上,升到經(jīng)理級別的員工會好一點?！靶聠T工每年會漲一次薪,漲薪幅度在30%—40%;而升任高級審計員、合伙人后,則會成倍增長,年薪達幾十萬元?！?009年入職普華永道的李楊(化名)說,第一年跳槽的員工最多,因為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公司是干什么的,只是覺得待遇不錯,就盲目地進去了。進去后不適應,于是退出;5年以后,又會大規(guī)模跳槽一批,因為大部分人升不了經(jīng)理。
“很多外企就是深諳此道,他們落地本土的人力成本核算并不高?！睆V東農資行業(yè)的一位國企財務主管說,“本來在他們那里工作,個人提升空間比在國內的企業(yè)工作還大,比如大致一個年限可以做到一個級別,再長遠一點又可以更高一點,但問題是,沒多少人能有這么好的體力堅持那么多年。所以年輕人老了,走了,迎來的是另一撥新鮮的年輕人。”
據(jù)了解,“高頻換血”已經(jīng)不為部分外資企業(yè)所獨有,不少國有企業(yè)、民營企業(yè)也被“加班文化”影響,有意識地提高淘汰率,靠高頻的“換血”維持高增長。
“正是因為如此,很多公司都有意無意地把人力計算為可犧牲成本?！辈簧俜山缛耸空J為,沒有加班費,斥責或雪藏下班后手機關機的員工,重視和鼓勵加班員工等,成為了常態(tài)。很多人也因此變成“上班拼命,下班睡覺”的工作機器,最終引發(fā)了個體身心健康、家庭社會缺乏溝通等一系列的問題。
目前,在我國的勞動保障范疇內,尚不存在“過勞死”的概念,“過勞死”無法獲得相應的賠償。而對于更多的“過勞而不死”的加班族來說,勞動法雖然規(guī)定了每周5天和每天8小時工作制,但對限制超時加班問題,一直缺乏可操作的具體條文。
“整個社會對人的勞動力成本的尊重,對人的生命價值的尊重都要上升到較高層面?！睆V東法制盛邦律師事務所陳曦律師說,首先要從法律法規(guī)上對加班行為予以細致規(guī)范,要讓企業(yè)明白變相激勵加班需要付出沉重的成本;其次,勞動監(jiān)察部門應多宣傳,多主動介入,維護勞動者合法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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