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喜歡罵人,說:“燮愛酒,好謾罵人,不知何故,歷久而不能改?!彪m然反省了自己這個毛病,但也沒打算改,因為覺得“有酒不飲,有口不言,自家桎梏,自抑性情,與墟墓中之陳死人何異乎?”
他的書畫也風格特立,人家說他瘋,他就干脆刻個章蓋在畫上——“鄭風(瘋)子”。
這樣狂這樣怪的畫家,在清代雍正、乾隆時期的揚州,除了鄭板橋,還有好多個。
人們給了他們一個稱號,叫“揚州八怪”。
具體是哪八怪,各家說法不一,加在一起共十五人,包括陳撰、華嵒、高鳳翰、邊壽民、汪士慎、李鱓、金農(nóng)、黃慎、高翔、李葂、鄭燮、楊法、李方膺、閔貞、羅聘。
在中國嘉德2016秋拍北京預展里,你可以看到一個最大規(guī)模的揚州八怪專場,集中的作品達十二家三十九件之多。
羅聘(1733-1799) 疏影橫斜圖
手卷 水墨紙本 24×300cm
嘉慶四年(1799年)作鈐印:羅聘、遯夫、兩峰道人、江南春(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羅聘》28、16、96、82印,1574頁)
題識:蜀僧書來日之昨,先問梅花后問鶴。野梅瘦鶴各平安,只有老夫病腰腳。腰腳不利嘗閉門,閉門便是羅浮邨。月夜畫梅鶴在側(cè),鶴舞一回清人魂。畫梅乞米尋常事,那得高流送米至。我竟長饑鶴缺糧,攜鶴且抱梅花睡。
右冬心先生自題畫梅詩,先生與嘉定楊丈吉人、汪巢林、高西唐兩前輩皆擅斯藝,各極其妙,予常追隨杖履間,頗有會于心焉,予今年近七旬,諸老久已下世,惜不獲見予之瘦影橫枝一變其陳法也。嘉慶四年春,竹叟羅聘筆記。
鑒藏印:仰山堂印
說明:1.“仰山堂”為吳樹聲齋名,吳樹聲(1819-1873),字鼎堂,一字筱亭。云南保山人。1844年舉人。官山東肥城知縣、沂水知縣。善書法,尤好鐘鼎金石文字,著《鼎堂金石錄》。長于音韻訓詁之學,有《歌麻古韻考》等書行世。
2.題跋中“楊丈吉人”即嘉定楊謙(1684-?),字筠谷,號吉人,別署益齋、疁城小隱、掃花客、冷清人等。工詩文,歧黃,篆刻。竹牙雕琢亦擅。善寫梅花墨竹。
3.上海文物商店舊藏。
歌吹揚州惹怪名
鄭板橋有很多印,常見的如鄭、鄭燮、燮印這些名號類的就不說了,來看看他那些表露心跡的閑章。
鄭板橋出生于康熙三十二年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出生時已家道中落,他三歲喪母,跟著在私塾當老師的父親學習四書五經(jīng)。二十歲左右,他考取了秀才,后來被分到山東當縣令,雖然只是七品小官,但也勤勤懇懇。
一方“恨不得填漫了普天饑債”就透露了他的理想和感慨,當時他在濰縣任縣令,正逢連年饑荒,鄭板橋“開倉賑貸”,還寫下了《逃荒行》、《還家行》等詩篇。
越往后,他的印卻越無奈,政治的腐敗和黑暗決定了 “清官”仕途必然是坎坷之路。
“官獨冷”說的是官場人情冷暖、爾虞我詐; “私心有所不盡鄙陋”述說了自己的不甘和憤懣。
求官的曲折,“揚州八怪”中還有好幾個人經(jīng)歷過。李方膺在任樂安縣令時,為賑濟災(zāi)民,他在未得到批文就動用官倉貯糧一千二百石,緩解了水患卻也被彈劾。高鳳翰也做過縣丞小官,同情貧苦鹽民,為官正直,卻被誣結(jié)黨營私而入獄,被監(jiān)禁三年,折磨得右臂癱殘。李鱓更是歷經(jīng)了 “兩革功名一貶官”的坎坷。
“揚州八怪”中的黃慎、華喦、羅聘等人,雖不曾為官,但由于出身貧寒,也命途多舛。金農(nóng)、李葂、高翔、汪士慎等人,雖是飽學之士,卻一直懷才不遇。
也許你會覺得,“揚州八怪”就像藝術(shù)史上的一群難兄難弟,但清官難做,懷才不遇,食不果腹,其實是時代的問題。
既然政治中心待不下去了,對于這群心性敏感,孤高叛逆的藝術(shù)家來說,經(jīng)濟中心看起來值得一試。
不約而同的,他們選擇了揚州,這個當時最富裕、風氣最開放的城市。
富庶的揚州果然為他們提供了機會,附庸風雅是這個城市的風氣,就連普通的小攤小販也需要一張內(nèi)容新異、風格獨特的名家書法來吸引顧客。“揚州八怪”的詩書畫印,成了搶手貨。
鄭燮(1693-1765) 碧紗清影圖
立軸 水墨紙本 153×83cm
乾隆己卯(1759年)作
鈐印:鄭燮之印、板橋
題識:文與可《墨竹》詩云:“擬將一段鵝溪綃,掃取寒梢萬尺長?!泵坊ǖ廊嗽娫疲骸拔乙嘤型ど钪窭?,也思歸去聽秋聲?!苯栽娨馇褰^,不獨以畫傳也;不獨以畫傳,而畫益?zhèn)鳌S藜炔荒茉?,又不能畫,然亦勉題數(shù)句曰:雷停雨止斜陽生,一片新篁旋剪裁。影落碧紗窗子上,便拈毫素寫將來。鄙夫之言,有慚前哲。幽翁年老學長兄先生正畫。乾隆己卯,板橋居士鄭燮拜手。
鑒藏印:古潤戴植培之氏一字芝農(nóng)鑒藏書畫記、岳雪樓記
說明:曾經(jīng)戴培之(清道光間,19世紀)、孔廣陶(1832-1890)收藏。
1.戴植,字培之,號芝農(nóng),一號成芬,別署誠庵、芝道人、聽驪館主人、培萬樓主人、翰墨軒主人等,江蘇丹徒人。其“翰墨軒”、“心太平軒”、“培萬樓”收藏書畫和古籍,在當時稱極一時,其中古籍收藏中,宋、元、明刻本10余種。其所藏書畫后來均歸于上海博物館。
2.孔廣陶,清著名藏書家、刻書家。字鴻昌、一字懷民,號少唐,別稱少唐居士。廣東南海南莊羅格人。國學生,官分部郎中、編修。藏書處稱“三十三萬卷書堂”,又有“岳雪樓”,所藏之書,皆為精品,尤以清殿本為富。與伍崇曜“粵雅堂”、潘仕成“海山仙館”、康有為“萬木草堂”,合稱“廣東四大藏書家”。
鄭燮(1693-1765) 草書《懷素自敘帖》
立軸 水墨紙本188.5 × 104.5 cm
鑒藏印:蘇石風藏、共栽桃李壽山河、憨齋鑒藏
說明:曾經(jīng)蘇石風(1921-2010)、吳南生(b.1922)收藏
1.蘇石風,早年僑居泰國從商,1939年回國,考入上海美術(shù)專科學校西畫系學習。曾為中國舞臺美術(shù)學會顧問、上海舞臺美術(shù)學會名譽會長。
2.吳南生,原名吳祖武,筆名左慈。生于廣東汕頭市。1937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曾任廣東省政協(xié)主席。著有長篇報告文學《松柏長青》等。
蘭香竹影伴書聲
18世紀的揚州,鹽業(yè)經(jīng)濟高度繁榮,成為了全國的經(jīng)濟中心,發(fā)達、方便的水路能讓各方的人在這里聚集。據(jù)《揚州畫舫錄》記載,本地畫家及各地來揚州的畫家稍具名氣者就有一百七十人之多。
雖然商業(yè)發(fā)達,但在傳統(tǒng)思想中,工商業(yè)仍為末流,腰纏萬貫的鹽商依然有著被叫做“鹽呆子”的煩惱。這些商人,大多都有些文藝愛好,推崇“賈而好儒”、“亦儒亦賈”,好結(jié)交和供養(yǎng)文人畫家,從而推動了一股社會風氣,揚州民間甚至還有“家中無字畫,不是舊人家”的俗語。
鹽商們對知識分子可謂是禮遇有加。徐珂的《清稗類鈔》記載了一則富商馬曰琯給鄭板橋還債、修宅的故事:畫家鄭板橋因無錢還債,躲至鎮(zhèn)江焦山同鄉(xiāng)僧人處,巧遇馬曰琯,兩人交談后,馬曰琯十分賞識鄭板橋的才氣,探問他為何落魄。當鄭板橋回到家中是,就見債已還,屋也修,才知馬曰琯私寄三百兩銀子以支持。
類似的,汪士慎別號“七峰居士”,正因他曾長期入住馬氏書屋,其中有七峰草亭。李葂也曾長期住在山西商人賀君召的賀園之中。
更籠絡(luò)人心的是,鹽商中也不缺收藏大家,例如馬曰琯和安岐。馬家藏書百櫥,有宋孝成《寒林鴉集圖》、宋蘇軾《文竹屏風》、宋趙子固《墨蘭圖》、元趙孟頫《墨梅圖》、元黃公望《天地石壁圖》。
安麓村的收藏更是國寶級的,陸機《平復帖》、王羲之《袁生貼》、蘇軾《寒食貼》、顧愷之《女史箴圖》、《洛神賦圖》、展子虔《游春圖》、米友仁《瀟湘圖》、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等等都在他手中。
而這些藏書樓,大多是對文人開放的。馬曰琯還經(jīng)常組織雅集聯(lián)系感情,“八怪”們是其中???,金農(nóng)有詩記道:“修禊玲瓏館七人,主人昆季宴佳賓。豪吟董甫髯撚手,覓句句山筆點唇。樊榭撫琴神入定,板橋畫竹目生瞋。他年此會仍如許,快殺稽留一老民?!?/p>
其實,依附商人、賣畫為生,本不是“揚州八怪”的本意,更大的原因是仕途坎坷和迫于生計。鄭板橋詩言:“我輩何能構(gòu)全局,也須合攏做生涯”。
而鹽商們的禮遇,以及旺盛的市場需求,讓他們逐漸走出了羞于言錢的尷尬,
乾隆二年,金農(nóng)公開掛牌出售書畫,并高懸翰林院掌院阿克敦為其制訂的潤格。乾隆二十四年,鄭板橋更是主動自訂潤格,寫的還很幽默:“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lián)一兩。扇子、斗方五錢。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
更會經(jīng)營的如金農(nóng),為了提高銷量,他還會計劃一些集體性的作品,據(jù)記載:金農(nóng)曾和汪士慎、高翔等人合作,共治一方硯臺。由金農(nóng)題硯銘,汪士慎作法書,高翔奏刀刻寫,分工合作,這樣的一方集名句、名筆、名刀為一體的硯臺,賣價往往很高。
汪士慎(1686-約1762) 梅花冊
冊頁(十開) 水墨紙本 26.5×32 cm(每幅)
辛丑(1721年)作
鈐印:勤齋(三次)、近人(三次)、汪·慎(三次)、士慎印、汪慎、心在山河外、汪士慎(二次)、士·慎、學華、慎·近人、勤齋(二次)、勤齋(11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汪士慎》66 印,487 頁)
鑒藏印:戴芝農(nóng)父秘笈之印、培芝珍秘、芝農(nóng)秘玩、潤州戴氏倍萬樓鑒真、曾藏戴芝農(nóng)處、培芝清賞、培之所藏、戴氏芝農(nóng)藏書畫印、潤州戴植字培之鑒藏書畫章、培之清賞(1-9 印,參見上書《戴植》48、8、20、30、34、26、23、19、17 印,1545 頁)
說明: 此件曾經(jīng)戴植(清道光間,19 世紀)收藏。
華喦(1682-1756) 芙蓉野鴨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130×59.5cm
戊辰(1748年)作
鈐印: 華嵒、秋岳、幽心入微(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華嵒 》31、33、70 印,1173-1174 頁)
題識: 一片蒲葵煙,輕鷗如云集。戊辰夏日寫于解弢館。新羅山人。
鑒藏印: 希坡審定、曾藏何蘧盦處、何瑗玉印
說明:舊藏者何瑗玉(清道光-光緒間,19世紀),字蘧盦,又號蓮身居士,廣東高要人。官翰林院待詔,富收藏。與兄昆玉均精鑒別,享譽嶺南。
金農(nóng)(1687-1763) 梧桐清露
立軸 水墨絹本 119×38.5cm
乾隆丙子(1756年)作
鈐印: 金吉金印、金農(nóng)印信(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金農(nóng)》29印、47印,590-591頁)
題識:金井鹿盧空,苔堦澀露濕梧桐,無端墮葉,不待秋風,吳宮夜雨,又添新恨,二十五聲中。乾隆丙子嘉平月,客居揚州寫此?;羯矫?。
金農(nóng)(1687-1763) 漆書《南華經(jīng)》
立軸 水墨紙本 86×46.5cm
鈐印:百研翁、金農(nóng)之?。▍⒁姟吨袊鴷嫾矣¤b款識·金農(nóng)》27、13印,590頁)
題識:《南華經(jīng)》,書為振老年道兄。杭人金農(nóng)。
釋文:堯讓天下于許由。許由曰: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予無所用天下。不受而逃去。又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洗耳於河。其友巢父牽牛欲飲之,問其故。曰:堯欲召我為九州長,惡聞其聲,故洗耳。巢父曰:子若處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誰能見子?子故浮游,以聞求其名譽。污吾犢口也。乃牽犢于上流飲之。
鑒藏印:秦祖永寶藏印、學海堂、平齋過眼
說明:曾經(jīng)吳云(1811-1883)、秦袓永(1825-1884)收藏
1.吳云,字少甫,號平齋,晚號退樓,又號愉庭,安徽歙縣人。喜好古精鑒賞,金石書畫。家有“兩罍軒”、“聽楓山館”、“二百蘭亭齋”專收藏之所。
2.秦祖永,字逸芬,號楞煙外史,金匱(今江蘇無錫)諸生,官廣東碧甲場鹽大使。工詩古文辭,善書,而于六法力深研究。有《桐陰論畫》、《畫學心印》等。
金農(nóng)(1687-1763) 菩提羅漢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100×52cm
鈐印:金氏壽門、金農(nóng)印信
題識:七十六叟金農(nóng)畫。
黃慎(1687-1768年后) 漁翁得利圖
鏡心 設(shè)色紙本 124.5×58.5cm
鈐印:黃慎、癭瓢(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黃慎》23、32印,1143頁)
題識:籃內(nèi)河魚換酒錢,蘆花被里醉孤眠,每逢風雨不歸去,紅蓼灘頭泊釣船。癭瓢。
李方膺(1695-1755年后) 雙魚桃花
立軸 水墨紙本 74×41cm
乾隆八年(1743年)作
鈐印:畫醫(yī)目疾、虬仲
題識:此圖莫認武陵溪,浪暖春風綠滿畦。山澤不禁天地利,桃花嘉鮪一筐提,乾隆八年寫此,晴江李方膺。
李鱓(1686-1757年后) 花鳥冊
冊頁(九開) 設(shè)色、水墨紙本 26.8×40.6cm(每幅)
乾隆十七年、十八年(1752、1753年)作
鈐印:鱓(二次)、鱓印(二次)、中洋、知我貴希、十萬戶長(二次)、古之狂、里善、李忠定文定子孫(1、2、4、5、7、8 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李鱓》49、50、60、74、42、73 印,390-392 頁)
題識:(一)野菊無人花自新,畫完秋草畫鵪鶉。野田亦有鵪鶉斗,關(guān)系輸嬴不到人。乾隆十七年秋復堂李鱓制。
(二)懊道人。
(三)晴團紅粉護春煙,仿佛江村二月天。記得踏青回首望,一枝斜拂酒旗邊。乾隆十八年春得杏花一枝,舟中對臨其意,并書景夢弼詩,復堂李鱓。
(四)累贅身軀不得飛,相依銀杏事多違。一帆風送滄浪水,洗盡筆頭塵土歸。乾隆十八年三月,舟抵里門汰筆之作。李鱓。
(五)乾隆十八年三月,復堂懊道人李鱓。
(六)懊道人。
(七)萬事浮云過眼空,前人作畫我相同?;ɑú莶蒿w飛蝶,盡付莊周一夢中。癸酉四月,鱓制。
(八)毫端金粟紛紛起,不怕天香云外遮。此本木犀分月窟,秋風吹盡又開花。懊道人制。
(九)萊菔撇藍黃菌。陳道山先生點筆為之,筆意精妙。此冊存臨江太守胡期真家,往來予懷數(shù)十年矣。歸舟阻風,排悶仿此。時乾隆十八年三月也。懊道人。
鑒藏印: 睿鑒
邊壽民(清雍正-乾隆間,18世紀) 寒汀蘆雁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94.3×106.3cm
雍正壬子(1732年)作
鈐印:頤公、壽民、山水友、葉底黃鸝一兩聲、鶴跡滿徑松陰在門、山雨欲來風滿樓、古瓜、鐘情一飛一何癡(1、2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邊壽民》71、72印,1584頁)
題識:雍正壬子冬十月,淮海邊壽民寫于富春江上。
高鳳翰(1683-1748) 歲朝圖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110.5×49cm
乙丑(1745年)作
鈐印:遯、老阜、寫意、左臂、春草續(xù)夢之堂、百研齋、石農(nóng)之印、左手髯高、高鳳翰印、西園、漁樵滄海邊(1、4、8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高鳳翰》146、143、91印,819-820頁)
題識:歲朝圖。乾隆乙卯元旦,阜道人左手呵凍戲筆,聊作新歲之供,不足為外人道也。并錄舊作一首:疏影迷離夜月孤,淡香人靜有還無。坐來肯負杯中酒,老瓦盆頭即玉壺。乙丑誤寫乙卯。又記。
鑒藏印:角茶軒收藏書畫之印
潑干水墨是生平
“揚州八怪”的“怪”就在于他們的詩書畫印都表現(xiàn)出不同于正統(tǒng)派的所謂“怪”的美學趣尚,文怪、畫怪、字怪、印也怪。
例如他們的畫中物,竟然連生活中再普通不過的蔬果草蟲,餐桌上的蔥、蒜、姜、辣椒等,皆可入畫。民間的小調(diào)、百姓的俗事,帶著熱騰騰的生活氣息進入了冷寂的畫壇。
黃慎的《漁翁得利圖》,寫一白發(fā)漁翁雨中釣魚而歸,邊行邊對魚作笑,滿足于得魚換酒,醉眠蘆花的簡單放達生活。魚尾擺動的鮮活之狀,老者自在在得的蹣跚之態(tài),躍然紙上。
李方膺的《雙魚桃花》,畫中一尾桃花鱖魚,皆系竹籃之上,一魚側(cè)身,一魚正仰,桃枝則低昂斜出。落筆迅猛,用中鋒疾掃,如篆如草,圓厚跌宕,表現(xiàn)力極強。
至于字,金農(nóng)的漆書,鄭燮的六分半書,高翔的八分書,高鳳翰的左手書,黃慎的狂草,汪士慎的行楷,楊法的金文,閔貞的篆隸,都是獨樹一幟。
為什么會這樣畫,原因之一,是為了迎合買家們的喜好,適應(yīng)市民階層的欣賞習慣和需求。
“八怪”書畫,主要的買家是揚州新興的市民階層,他們在生活方式和審美趣味上都有別于一般官僚,例如,明中葉江南人家以是否收藏有倪云林的作品判雅俗,清初徽商則以是否收藏了繼承倪云林作風的當代人作品判雅俗。說白了,揚州市民比較“潮”,他們有著個性化、世俗化、新異化的審美趨向。
再者,畢竟這是一個寫就了《儒林外史》和《紅樓夢》的年代,在思想上,諸如黃宗羲、顧炎武等大家,為學旨趣都迥異于傳統(tǒng)的程朱理學,這對本就叛逆的“八怪”們影響不小。鄭板橋就同意黃宗羲“工商皆本”的觀念,因此賣畫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在“四王”被推崇風行的年代,“揚州八怪”創(chuàng)新性地認同雅俗共賞的藝術(shù),一定程度上突破了藝術(shù)專為貴族文人雅玩的狹隘范圍,這也正是“八怪”的時代意義之所在。之所以被“目之為怪”,除了他們個人性格的狂怪,更在于他們在藝術(shù)思想上的革新。
即使有市場的介入,“八怪”的畫筆依然是直抒胸臆的。
如黃慎的《群乞圖》,對當時的土地兼并、歲饑艱食作了深刻揭露,羅聘的《鬼趣圖》則更以戲謔、嘲弄的諷刺手法鞭撻社會。
汪士慎是八怪中畫品極高的一個,賣畫為生也安貧樂道,一目偏盲后,作畫更“花隨心手散,墨帶雨風行”。雙目皆盲以后,反而更樂觀的說,太好看,從此再也不用看到那些碌碌無為的尋常人了。
再來看看揚州的地界從前出過怎樣的畫家,就知道“揚州八怪”的怪和狂來自哪里了。
“我自用我法”的石濤為揚州八怪的形成埋下了第一顆種子?!稉P州畫舫錄》中記載,“八怪”之一的高翔就是石濤的好友,在石濤死后,他“每歲春掃墓,至死費輟。”
再如鄭板橋,他筆下的蘭竹直接取法石濤,他曾說: “石濤畫竹,好野戰(zhàn),略無紀律,而紀律自在其中。燮為江君穎長作此大幅,極力仿之。橫涂豎抹,要自筆筆在法中,未能一筆逾于法外。甚矣石公之不可及也!功夫氣候,僭差一點不得?!?/p>
這股創(chuàng)新之風能夠得以延續(xù),除了繪畫本身以外,還在乎“八怪”們提倡繪畫要以自然為師,表達真實情感,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正如李方膺在《墨梅圖》上題的詩句:“天機浩蕩是吾師。畫家門戶終須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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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現(xiàn)代名畫家如王小梅、吳讓之、趙之謙、吳昌碩、任伯年、任渭長、王夢白、王雪濤、唐云、王一亭、陳師曾、齊白石、徐悲鴻、黃賓虹、潘天壽等,都各自在某些方面受“揚州八怪”的作品影響而自立門戶。
1961年,鄧拓在訪問鄭板橋故居之后留下這樣的詩句:“歌吹揚州惹怪名,蘭香竹影伴書聲。一枝畫筆春秋筆,十首道情天地情。脫卻烏紗真面目,潑干水墨是生平。板橋不見虹橋在,無數(shù)青山分外明?!?/p>
想必,后世的藝術(shù)家們在“八怪”那尋找的,就是不落俗套、獨創(chuàng)一格的精神。
黃慎(1687-1768年后) 添籌圖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293.5×129cm
鈐印:黃慎、癭瓢(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黃慎》44、48印,1144頁)
題識:癭瓢黃慎。
說明:蘇州文物商店舊藏。
羅聘(1733-1799) 山齋賞花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鈐印:兩峰畫記
題識:夢迥枕簟暗侵秋,尚有殘鐘出寺樓。忽憶故人焦處士,閉門露坐看牽牛。枕上偶成寄五斗詞丈,晨起并作一圖,以博雅教,羅聘。
王文治(1730-1802)題跋:匡床無睡好幽探,畫意詩情興正酣。昨夜月光明如水,不知清露濕秋衫。兩峰為五斗先生作此圖,詩筆清真,畫意雅倩,傳之他日未嘗非一段佳話也。乾隆辛亥(1791年)秋日,夢樓王文治題記。 鈐?。和跷闹斡 ⒃?jīng)滄海(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王文治》11、28印,17頁)
鑒藏印:仁和王紹延收藏書畫
說明:1.上款人焦五斗,名仕紀,鎮(zhèn)江丹徒人,杜甫《飲中八仙歌》有“焦遂五斗方卓然”之句,他因姓焦,遂取此典故而以五斗為號,長于詩文。有《金山志》、《金焦二山志》。他與鄭板橋、高翔、汪士慎、羅聘等為好友,尤好品茗。
2.舊藏者王紹延,室名寶日軒,浙江仁和人。清末民國杭州地區(qū)著名收藏家,孫毓汶離世后,所藏有少量藏品因故釋出,王紹延獲錢選《浮玉山居圖卷》、湯叔雅《羅浮香夢圖軸》及唐寅《松崖別業(yè)圖卷》等多種。
而今,我們再來看這批為當時畫壇帶來新風的群體,早已不是被守舊派認為不入流的“怪人”,如俞劍華先生所說,他們“在前既怪不過青藤、白陽、石濤、八大,以后也怪不過撝叔、四任、昌碩、白石,現(xiàn)在看來似乎毫無可怪之處?!?/strong>
但作為“晚期中國繪畫史上的一支勁旅”,揚州八怪在清代的一片師古聲中具有歷史的功績,以沖破正統(tǒng)、不拘于老舊的藝術(shù),和窮其一生、追求個性的思想,在中國藝術(shù)史上爭得了一席之地。
他們留下佳作之多,無可計量,國內(nèi)外200多家收藏機構(gòu)便藏有8000余幅八怪作品,再提起“揚州八怪”,這已是一個富有歷史分量的專屬名詞。
近現(xiàn)代名畫家如王小梅、吳讓之、趙之謙、吳昌碩、任伯年、任渭長、王夢白、王雪濤、唐云、王一亭、陳師曾、齊白石、徐悲鴻、黃賓虹、潘天壽等,都各自在某些方面受“揚州八怪”的作品影響而自立門戶。
1961年,鄧拓在訪問鄭板橋故居之后留下這樣的詩句:“歌吹揚州惹怪名,蘭香竹影伴書聲。一枝畫筆春秋筆,十首道情天地情。脫卻烏紗真面目,潑干水墨是生平。板橋不見虹橋在,無數(shù)青山分外明?!?/p>
此時,再來讀讀那一枚枚千奇百怪的閑章——李鱓的“不折腰”,金農(nóng)的“布衣雄世”,高翔的“山林外臣”……這不也是當下人所企望擁有的人生嗎?
李鱓(1686-1757年后) 湖石牡丹
鏡心 設(shè)色紙本 172×47.5cm
鈐印: 丁巳年、高鳳翰印、左手、蘭、老阜、遯(2、3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高鳳翰》88、70 印,818-819 頁)
題識: 紅妝爭出斗風流,知道人從艷色求。惟有冰心老雪榻,石根隱處自藏頭。乾隆乙丑臘月四日,撿舊紙作此糊西亭壁,南阜老痹左手自題。東皇曾記舊書齋、右手再題
楊法(1696-1750年后) 篆書五言詩
立軸 水墨紙本 100.5×43.5cm
鈐印: 楊已軍印、楊孝穉?。▍⒁姟吨袊鴷嫾矣¤b款識·楊法》2、4 印,1271 頁)
題識: 三壽景老學長兄先生正之。上元楊法。
釋文: 三壽作朋句,尊前遞詠歌。先人錫名字,其意美如何。幸得康疆體,而能甲子過。相期保真性,霜雪去巖阿。
高鳳翰(1683-1748) 草書信札冊
冊頁(八開) 水墨紙本 28.7×16.6cm(每幅)
乾隆三年(1738)作
鈐?。禾斓撏馐罚ㄈ危?、吳客(二次)、南阜(六次)、蕭灑在風塵、戊午之年印章、高子名翰之?。ㄈ危?、戊午之年、戊午年(二次)、戊午、信天翁(二次)、伏枕左書空(二次)、左手、丁巳殘人(1、4、6、11、12、13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高鳳翰》65、160、117、86、70、81印,818-821頁)
第三札:“左手作書畫亦甚拙而苦,大逾常格。”
末一紙:“他日可裝一冊,知滿仲山又當發(fā)財也?!?/p>
李鱓(1686-1757年后) 梅蘭竹石
立軸 水墨絹本 108×53.2cm
雍正八年(1730年)作
鈐印:復堂、古之狂、懊道人(1、3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李鱓》14、63印,389、391頁)
題識:沉水爐香活火茶,一洼清墨想涂鴉。量惟坡老倪迂筆,可作人間第一花。雍正八年夏五三十日,李鱓寫。
鑒藏印:屺瞻墨緣、柏村審定珍藏、樂山主人
李方膺(1695-1755年后) 墨梅圖
立軸 水墨紙本 140×47cm
乾隆二十年(1755年)作
鈐印:晴江的筆、夢中之夢、江南布衣、木頭老子、膺(1-4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李方膺》70、77、74、111印,344-347頁)
題識:十日炊無米,梅花興更狂。平生甘淡漠,嚼雪是家常。乾隆二十年夏六月廿四,寫于金陵借園紙溪橋,李方膺。
閔貞(1730-1788年后) 溪山探幽
立軸 水墨紙本168.5×91.5cm
乾隆壬寅(1782年)作
鈐印:閔貞之印、正齋、青喬、讀畫樓(1、3、4印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閔貞》10、14、18印,1196頁)
題識:乾隆壬寅夏五,正齋閔貞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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