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陰符經(jīng)》墨跡本,96行,461字,傳唐代褚遂良書。世傳褚遂良楷書有《雁塔圣教序》、《同州圣教序》、《房梁公碑》、《孟法師碑》、《伊闕佛龕碑》、《倪寬贊》等,其中《倪寬贊》為墨跡本,余者為碑刻。
傳為褚遂良所書的《陰符經(jīng)》尚有小楷和行書兩種刻本流傳于世,字跡皆很小,難窺廬山面目。此帖大盈寸,末題:“起居郎臣褚遂良奉敕書”。很有可能是唐代學褚書的偽作。即便如此,大字《陰符經(jīng)》也不失為書法精品,具有極高的水準,是學習楷書的一個重要范本。此帖不但具備了褚體楷書的特點,還與“唐人寫經(jīng)”極其相似,行筆起落多參以寫經(jīng)筆法,寫得自然古樸。元楊無咎云:“草書之法千變?nèi)f化,妙理無窮。今于褚中令楷書見之,或評之云,筆力雄瞻,氣勢古淡,皆言中其一。”
《大字陰符經(jīng)》其用筆豐富,有方有圓,在藏有露。多用側(cè)鋒取勢,一波三折,點畫且細輕重極盡變化,隸意可辨,欹側(cè)俯仰而是不失重心,中宮飽滿,顯得松而不散。其筆力堅實,動勢強勁,氣脈通暢,憨厚不失嫵媚,飄逸不失端莊。南宋楊無處跋云:“草書之法,千變?nèi)f化,妙理無窮,今于褚中令楷書見之”。后世諸多評論家對此帖都曾給予過極大贊美。初學者臨習此帖當深入體察,不能片面追求俊美的外形而忽略了高雅的神韻,須從運筆入手,參以結(jié)構(gòu)兩者結(jié)合,才能形神兼得,而不致纖弱疲軟,流于膚淺。
《大字陰符經(jīng)》其字形為大楷,字數(shù)多且大,所以最適合學習。其中最多的字是“之”字,有27個,超過《蘭亭序》中21個“之”字的數(shù)目;其次是“天”字,有16個;再次是“入”字,有14個。此卷尾款為“起居郎臣遂良奉敕書”。褚遂良任起居郎在貞觀十年,即公元636年,書寫時間應該和《伊闕佛龕碑》大體相同或略早,書法面目也應對應,而《大字陰符經(jīng)》卻是晚年褚書風格,在風格發(fā)展上說不通。徐無聞先生對此有詳細的考證,認定是偽作。沈尹默和潘天鷹則認定《大字陰符經(jīng)》是真跡無疑,抑或是同時代學褚高手所作,是后世學習楷書的重要范本。除大楷《陰符經(jīng)》外,尚有偽托褚遂良小楷草書《陰符經(jīng)》二種傳世,是明顯偽作。小楷《陰符經(jīng)》風格近似玉版《十三行》,有一定的功力,文徵明和翁方綱認為是真跡。草書《陰符經(jīng)》后署“貞觀六年奉敕書”字樣,純屬虛構(gòu)偽托,因為褚遂良被召為傅書在貞觀十二年(公元638年)。
《大字陰符經(jīng)》風格略近《雁塔圣教序》,筆勢縱橫清晰,天趣自然。其總體結(jié)構(gòu)方中見扁,多見橫勢,寬綽而見虛靈之氣,此乃從隸書中來。此帖撇捺開張,線條對比強烈,時而纖巧,時而厚重,時而疏密有致,時而筆勢翻飛,波折起伏,巧于變化。其運筆牽絲暗連,速度極快,俯仰呼應,各有所據(jù),氣息盈滿,妙筆生花。書家以不可羈勒之筆,使轉(zhuǎn)細微,擒縱自如,使得此帖已非典型意義上的唐楷,而是深具“二王”行意、北碑意趣和古隸之美。此帖結(jié)字欹正相生,寓拙于巧,變化多端,不落蹊徑,堪稱“楷中《蘭亭》”?!蛾幏?jīng)》是否為褚真跡已不重要,因為它所呈現(xiàn)出的藝術(shù)水平同樣為書林珍視。
對《陰符經(jīng)》的整體領會可從三方面人手:一是和褚遂良其他碑帖進行對比,對《陰符經(jīng)》進行風格對照;二是和同時代的歐、虞、顏、柳書相比,明了其風格特征;三是和其他行楷書,如李邕、趙孟頫和董其昌等人的行楷書進行對比,又能有一番新的見地。
《大字陰符經(jīng)》釋文:
上篇
觀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盡矣。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發(fā)殺機,移星易宿;地發(fā)殺機,龍蛇起陸;人發(fā)殺機,天地反復。天人合發(fā),萬化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鹕谀荆湴l(fā)必克;奸生于國,時動必潰。知之修之,謂之圣人。
中篇
天生天殺,道之理也。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三盜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人知其神之神,不知其不神所以神也。日月有數(shù),小大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盜,機也。天下莫能見,莫能知。君子得之,固窮;人得之,輕命。
下篇
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返晝夜,用師萬倍。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目。天之無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風,莫不蠢然。至樂性愚,至靜性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禽之制在氣。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生于恩。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時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其圣,我以不奇其圣。沉水入火,自取滅亡。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推而變化順矣。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因而制之。至靜之道,律歷所不能契。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陰陽相勝之術(shù),昭昭乎盡乎象矣!
起居郎臣遂良奉敕書。
遒逸多變的《大字陰符經(jīng)》
褚遂良的書法特點可以用“遒逸”來概括之,遒為遒勁,逸為飄逸。魏征向唐太宗推薦褚遂良善書時說;“遂良下筆遒勁,甚得王逸少體?!眲⑽踺d評價歐陽詢和褚遂良的書法說“歐其如龍威虎震,褚其如鶴游鴻戲”,鶴游鴻戲則為逸也。
傳為褚遂良所書的墨跡本有《倪寬贊》和《大字陰符經(jīng)》兩種,但都不能確定為褚遂良的真跡。
《大字陰符經(jīng)》的真?zhèn)螁栴}歷來就有不同的看法。沈尹默在1947年和1948年兩次為《大字陰符經(jīng)》題跋,肯定此卷為褚遂良所書“必于可信”,但他也說,如果自己的判斷不對的話,“后之明鑒如海岳者必能正之,姑存愚說亦無所為嫌也”。
徐無聞于1983年撰文《褚遂良書法試論》,其中有對《大字陰符經(jīng)》的款識及書寫風格和卷末題跋的分析考證,他認為《大字陰符經(jīng)》和后面的題跋均為后人偽作。(見《書法》1983年第6期)此卷《大字陰符經(jīng)》不是褚遂良所書的觀點,現(xiàn)在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認同,但它是什么時侯的人所書,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是唐代褚派書人仿寫之作。徐無聞則認為“這位書寫者是學褚的,但還可能學過顏、柳甚至學過米芾”,這就是說此卷的書寫者也有可能是宋代以后的人。
但不管此卷《大字陰符經(jīng)》是否為褚遂良所書,有一點是大家都肯定的,即該卷具備褚遂良書法的主要特點,并且有較高的藝術(shù)水平,對欣賞、研究乃至學習褚遂良書法很有助益,有人稱臨寫此帖為學習褚書的一條入門捷徑。
《陰符經(jīng)》是一部重要的道教經(jīng)典,在道教史和中國古代哲學史上都有重要的地位,歷代有多人對其進行研究、考證和注疏,朱熹曾著《陰符經(jīng)考異》一書。《陰符經(jīng)》全稱《黃帝陰符經(jīng)》,舊題為黃帝撰,有姜太公、范蠡、鬼谷子、張良、諸葛亮、李筌六家注。注家中前五家都是歷史上的赫赫名人,他們之注當為偽托。第六位注者李筌是唐代道士,道教理論家,他自謂《陰符經(jīng)》是他受之于驪山老母,此說當然不足憑信,很可能此篇《陰符經(jīng)》就是李筌自己所寫的。李筌號達觀子,是唐代著名道士,有多種道教理論著作傳世,關(guān)于他的生卒年代有不同的說法,一說他是隋末唐初人,一說他是唐玄宗、肅宗時人,兩種說法相距100余年。
《大字陰符經(jīng)》包括篇名和題款共計461字,它的風格比較接近于褚遂良晚期書法《雁塔圣教序》。由于是墨跡本,其筆墨痕跡、轉(zhuǎn)折縈帶的運筆著力方向,毫發(fā)處清晰可辨,雖非褚遂良真跡,但能較好地體現(xiàn)褚書的特點,有很高的藝術(shù)水平,在某些方面甚至高于褚書《雁塔圣教序》。筆者在為《大字陰符經(jīng)》擊節(jié)贊嘆的同時,也不免為這位不知名的書家扼腕嘆息,如署上自己的真實姓名,僅憑此卷《大字陰符經(jīng)》足可立于史上著名書法家之列而無愧,何必假托褚河南之名,讓此卷的書者成為后人的不解之謎呢。
《大字陰符經(jīng)》的書體,有人認為是行楷。比起唐初歐陽詢、虞世南的楷書,甚至和褚遂良的楷書《雁塔圣教序》相比,此卷的字筆畫較為靈活生動,變化也多,但其字字獨立,成行成列,筆畫清楚,判定其為正楷是沒有問題的。
《大字陰符經(jīng)》的風格特點個性鮮明,其主筆橫畫大多寫成向上微弓的形狀,顯示出較強的彈性,如“三”、“不”、“其”、“要”等字。有的橫畫入筆很輕,運筆行進中稍稍加重,顯得很輕靈,但又不失力度,如“有”、“圣”等字。
其豎畫起筆褚書的特點很明顯,起筆時筆尖稍偏向左,側(cè)鋒入紙,行進中變?yōu)橹袖h用筆。有些字左側(cè)的豎畫上端成s形,如“郎”、“根”、“斜”等字,這是運筆軌跡的表現(xiàn),有靈活生動的意味,這種褚書特有的形狀,在本帖中更為夸張。
《大字陰符經(jīng)》的撇畫一般都寫得很輕盈,如該卷第一行的“天”字的撇畫,起筆輕輕向下,到下邊時稍稍加重,同時明顯有個彎曲的角度,向左下方撇出,筆畫雖細但力度不減。
其捺畫特點鮮明,雖然不同的字的捺畫起筆有不同的變化,有輕有重,有粗有細,但最后一捺都是重重按筆,一波三折,節(jié)奏分明,有角有棱,力度十足,顯示了書者駕馭筆毫的功力。許多字的撇畫和捺畫配合得巧妙妥帖,相得益彰,如“天”、“水”、“火”、“人”、“文”、“發(fā)”等字。
其點畫寫得靈活生動,形態(tài)各異,有時輕輕一點,有時重重一按,左右呼應,顧盼多姿,八面出鋒,極盡變化,每字不同。如“心”、“氣”、“性”、“於”等字。
《大字陰符經(jīng)》書法的最大特點倒不在以上所談到的具體筆畫如何寫法上,而在每個字筆畫和結(jié)構(gòu)的豐富變化上。卷中每個字的筆畫都有不同的變化,相同的字寫法各不相同。全卷23個“之”字,15個“天”字、14個“人”字,13個“生”字,幾乎字字寫法都有不同。本卷中其他相同的字也是這樣,寫出了許多種變化。這雖然好像不露形跡信手寫來,但顯然是書者的有心為之,是他努力求其變化的苦心安排。能寫出如此之多的變化而不失褚書的整體風范,需要書者有熟練的技法和高超的功力。
徐無聞談到褚遂良《雁塔圣教序》的用筆特點時說:“這個特點就是有法而又無法,從心所欲而不逾矩,想怎么寫就怎么寫,他的橫畫、直畫、點、鉤、撇、捺,不同的形態(tài),比歐、虞、顏、柳諸家都多;各種點畫的輕重、長短、粗細、正斜、曲直、方圓,都隨手取勢配合,沒有固定的程式,這是后人最難學到家的所在?!保ㄐ鞜o聞《褚遂良書法試論》)《大字陰符經(jīng)》雖然并非褚遂良的真跡,但在變化這一點上把褚書學到了家,其變化的豐富多樣程度甚至大大超過了《雁塔圣教序》,這也正是《大字陰符經(jīng)》的高超之處和價值所在。
延伸閱讀(二)
神龍本《蘭亭序》竟是褚遂良臨???
據(jù)史料,邵松年收藏到價值連城的“神龍本”《蘭亭序》,是其為晚清民國大收藏家的最顯著標志。中國書畫藝術(shù)鑒定研究中心學術(shù)委員、中國收藏家協(xié)會書畫收藏委員會主任張忠義與北京故宮博物院原副院長、研究館員蕭燕翼先生反復審閱后認為,該稿本中所說的“真本神龍”,無疑即指邵氏自藏的“神龍本”《蘭亭序》拓本。
據(jù)《一斑吟草》稿本后跋可知,該部稿本系邵松年撰書于民國壬戌(1922年),比當代書法家高二適于1965年提出“神龍本《蘭亭序》為褚遂良所摹”的重要觀點早了43年,這不能不引起書法研究界與學術(shù)界的高度關(guān)注。據(jù)彭令介紹,已故當代著名書法家、鑒定家啟功在其《〈蘭亭帖〉考》文中,介紹“神龍本”《蘭亭序》時,也僅用“郭天錫跋說這帖定是馮承素等所摹”“以為馮臨”與“俱相沿稱為馮臨”等語,由此可以看出,啟功先生對于“神龍本”《蘭亭序》是否定為馮承素所摹,尚無明確的證據(jù)。邵松年是清末民初的書畫鑒定大家,更是收藏大家,因其收藏過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神龍本”《蘭亭序》,所以對蘭亭的論斷值得重視。
彭令的這部手稿,稿紙左下角印有“澄蘭主人箋”5個紅字。邵松年室名之一為“澄蘭室”,張忠義先生認定其為邵松年專用稿紙。
《小字陰符經(jīng)》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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