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暗物質(zhì)是讓人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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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文化『我愛說科學是跟藝術一類的東西,是人類區(qū)別于其他動物的地方—
就是對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解釋的欲望?!?div style="height:15px;">
『這就是科學在未來要探討的問題—
如何不僅在物質(zhì)上,而可以進一步在精神層面上幫助我們?!?div style="height:15px;">
李淼 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天體物理專業(yè),理學碩士。1990年獲丹麥哥本哈根大學哲學博士學位。現(xiàn)任中國科學院理論物理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曾任臺灣大學客座教授、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客座教授。他是物理學家,也是詩人?!芭紶栒勎锢?,總是談詩歌和音樂”。研究的對象包括宇宙、弦論、暗能量、黑洞、時間,著作有《越弱越暗越美麗》等。
其實我們在午后的咖啡館里的漫談可以簡化為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理性和虔誠是否天然抵牾?在對宇宙空間進行了長久的凝視之后,天體物理學家李淼的結(jié)論是,它們可以在一個人的內(nèi)心達成統(tǒng)一。第二個問題:空間物理和詩歌的距離有多遠?答案是零距離。
作為一個喜歡寫詩的物理學家,這樣的回答并不出人意料。
在國內(nèi)的物理學界,活躍于“科學松鼠會”和博客、微博等網(wǎng)絡空間的李淼,是青年的偶像,也是新派學術偶像的模板。見面時他穿鮮亮的青檸色襯衫,搭牛仔褲,時間在他身上,仿佛看不到痕跡。
這位物理學和哲學兼修的學者,身上除了書卷氣,更讓人覺得接著地氣。他在微博上縱橫而談,將“暗物質(zhì)”、“大型宇宙對沖機”以最平易近人的方式科普到公眾平臺,事實上,這并不是一種常見的能力,全世界的科學家,也找不出幾個愿意并且能夠用微博推廣科學知識的人。
除了科學之美,他也對文學、美學、神學侃侃而談。在他看來,物理學是認識世界的重點,但要認識人本身以及人背后的事情,需要超越理性,需要虔誠。他最近著迷的德國作家黑塞就很有宗教感,他說黑塞的《悉達多》和《玻璃球游戲》改變了自己的世界觀:“人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理性者,一類是虔誠者。理性者以為可以控制世界最后反而被世界所控制,虔誠者沒有野心,從而更加從容?!边@是他感受世界的新維度,無關太空,關乎人心。
自古趣味多低級
記者:我們知道全世界科普做得好的微博不多,你的微博卻得到了普通公眾的喜愛,可否介紹下體會?
李淼:其實我自己沒有專門像科學松鼠會或果殼網(wǎng)那樣系統(tǒng)地做市場工作,做營銷,甚至剛開始做微博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偶爾談物理,總是談詩歌和音樂”。我覺得自己進入大家的視野,可能是各方面效應累積的結(jié)果。一方面是我寫博客也有六七年了,本來就積累和轉(zhuǎn)化了一些愛好者。另一方面是進入2010年代,社會上更多的人發(fā)現(xiàn),光有物質(zhì)不行,大家于是都開始關注文化、關注科學,包括廈門的PX工廠事件,越來越多的人發(fā)現(xiàn)技術是生活領域必須關注的事情,關系到每個人切身幸福的事情??赡苷虼?,我在網(wǎng)上的一些言論,這兩年有效應增大的趨勢。
記者:過去人們常說“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一度《十萬個為什么》也是居家旅行必備。你是否覺得,相比過去,今天科學、科學家與公眾的距離更遠了?這和科學的分工越來越細化是否有關?
李淼:這可能和專業(yè)分工細化有關,但不一定是最主要的關系。專業(yè)分工細化應該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二戰(zhàn)”以后開始的。我個人感覺今天科普讀者少了,是因為八十年代科普曾經(jīng)很熱。當時文化領域也是如此,很流行看西方的東西。到1990年代、2000年代,大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發(fā)展經(jīng)濟上了,包括文化人在內(nèi),主要精力說白了都用在掙錢上,物質(zhì)化比較嚴重。又過了10年,到2010年代,反而明顯地感覺到開始進步了,過去有很多反智的文化偶像,現(xiàn)在他們的市場越來越小,或者甚至他們都不再反智了。這是不少發(fā)達國家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過程—物質(zhì)發(fā)展到一定程度之后,人們開始追求科學和文化了,我覺得未來這方面極有可能越來越往好的方向走。
記者:現(xiàn)在的教育制度令孩子將數(shù)理化看成負擔,科普從趣味出發(fā),松鼠會已經(jīng)做出例證,你也做了成功的實踐,在怎么讓孩子愛科學方面有何建言?
李淼:孩子對科學的興趣要分成兩類,一類是從“趣味性”出發(fā)的,也就是簡單來說叫“好玩”;第二類純粹是出于簡單的好奇。趣味性和好奇是有區(qū)別的。我要強調(diào)的是,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對世界都有好奇心,但這不完全是趣味。比如剛才談的PM2.5,現(xiàn)在哪怕是孩子也會問這個問題了,但它并沒有很多“趣味性”可言。
關于這個問題,例子很多,比如你打開手機,孩子玩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圖片會自動調(diào)整上下—這是手機內(nèi)部安裝的重力傳感器,它是通過測加速度來調(diào)整手機顯示的方向的,其實在從前,這個傳感器曾經(jīng)是一個大型的機器,在過去它是物理學里一個很大的研究課題,但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成為民用級別的東西了。研究這個問題,實際上也有趣味在這里,但主要是好奇心。
好奇,就是你想去了解事情背后的原因。比如孩子問自己怎么出生的,這就是好奇。趣味更多是好玩,是上癮,例如果殼的書《冷浪漫》,“趣味”更多的時候是有意制造噱頭。我更喜歡從好奇或智慧出發(fā)去寫東西,從人類普遍智慧層面去問問題,去對現(xiàn)象進行解答,其實它更多表現(xiàn)的是一種思維模式。
記者:可否聊下科學對民眾主流價值的正面意義,就是所謂普適性。
李淼:科學有兩種功能,一種是價值觀的貢獻,是人類好奇心的體現(xiàn),所以我愛說科學是跟藝術一類的東西,是人類區(qū)別于其他動物的地方—對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解釋的欲望。第二,從科學引發(fā)出來的技術,確實在改變著普通人的生活。我曾經(jīng)寫過關于自由意志的微博,也曾經(jīng)做過三次關于自由意志的演講。如果放到五年前,講這個話題肯定有人說我神經(jīng)病?,F(xiàn)在我在微博上談自由意志,大家都會很積極地就這個話題發(fā)表意見,而且絕大部分都是正面意見,或者客觀地表示自己的看法。在六七年前,我在別人面前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還會有比較反智的人說你這是無病呻吟。在發(fā)達社會,科學是受尊重的,它是普世價值之一。但從前我們很多人并不認為比如“自由意志”這樣的東西是普世價值。何為世間最高價值?
記者:斯諾(C.P.Snow)1959年在劍橋做了一次著名的演講,取名《對科學的傲慢與偏見》。他當時認為科學的權(quán)威還不夠,處于被人文輕視的狀況中,被認為只是類似于工匠們擺弄的玩意兒。時至今日,你認為科學和人文之間的關系是否已經(jīng)發(fā)生了顛覆?
李淼:因為有了噴氣式飛機,有了原子彈,當下科學已經(jīng)成為主流話語。他們的相對位置,其實并沒有完全調(diào)過來,可能是平等的關系,現(xiàn)在科學是主流的強勢話語,有時甚至蓋過其他文化?,F(xiàn)在反而科學有些進入另一個極端,比如對科學領域知識掌握更多的某些人,會跑去罵別人“文傻”。事實上,科學知識并不是可以拿一個尺子來丈量的。站在這個角度上看,我們應該討論的不是科學和人文誰高誰低的問題,而是兩者如何交融的問題,可能因為解決的契機還沒到,所以探討這個問題的人還不多。
記者:有人認為,自然科學是世間最高價值,也有人認為,世間最高價值只能是包含在人文科學之中,你的看法是?
李淼:這兩個看法,都是帶有偏見的。舉個例子來說,宗教屬于自然科學還是人文科學?其實兩者都是。我曾經(jīng)寫文章,做演講,說無論科學還是人文,最早的源頭其實是統(tǒng)一的,那就是原始宗教。從前山洞里畫著“羊”的形狀巖畫,那就是原始宗教崇拜的圖騰。原始宗教其實正反映了人類對自然界的好奇。按照現(xiàn)在標準,宗教的起源是科學,當人類試圖解釋這個世界的時候,科學就出現(xiàn)了。
宗教和藝術的關系就更不用談了。哥白尼的舅舅是波蘭的紅衣主教,最早他的工作就是給舅舅做秘書,草擬教令。大家說他是站在教會的對立面,其實他是怕教會,但并沒有反教會—因為他在做天文觀測的時候和教會得出的結(jié)論不一樣,所以才有了后來的矛盾。他的履歷很復雜,甚至還研究過占星學,做過醫(yī)生,當時很多高級政客和教會職位很高的人,會來找他看病。其實,西方醫(yī)學,西藥的來源就是煉金術,或者可以說化學這門學科的來源是煉金術。不少人宣稱歐洲中世紀是很“黑暗”的,但那時候宗教是人們解釋和理解世界的方法而已,就跟現(xiàn)在科學的目的一樣。但是中國不少科學主義者,一直認為宗教和科學是對立的。
在我的觀念里,形而上的東西,科學其實是無能為力的。在中國的歷史上,儒家、道家等占主導地位的顯學學派,其實從來沒有追問過從終極問題衍生出來的具體問題,他們是不鼓勵你問這些個問題的,比如道家就會用幾句的總結(jié)把你攔住了—“死生,命也?!?“生之來不能卻,其去不能止?!?div style="height:15px;">
現(xiàn)代社會,當物質(zhì)已經(jīng)發(fā)達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人們開始感覺空虛了,于是宗教變得更受歡迎,人們期待從宗教上找到一點精神上的滿足。我雖然不信任何宗教,但我對哲學感興趣,也許因為日常生活中不存在要我們解決的實際問題了,也是大腦擱置太久了覺得空虛。我想,社會發(fā)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最后我們可能用東方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比如釋迦牟尼和莊子的方式,來超脫生死。
記者:在對現(xiàn)代性的反思和批判中,也包含對科學原教旨主義的批評,有研究哲學的人提出一個論調(diào),“惡是科學一種最基本的社會功能”,認為科學的負面效應已經(jīng)大大威脅到人類的生存。你對這個觀點怎么看?
李淼:我是比較同意這個觀點的。特別是在中國,因為中國現(xiàn)在比較缺乏西方那樣高于道德的宗教體系。在西方社會,哪怕是美國這樣的新教國家,宗教也是在他們每個人的底子里的。中國社會的崇拜對象只有人。一旦有人是科學原教旨主義者,就會把人的意志上升到上帝的地位,于是社會就開始冷酷了。比如投毒殺害黃洋的人,可能就跟這個有關系。在劉慈欣的小說《三體》里,人類把生存放在至高無上的位置,卻不知道生存的意義,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當科學完全抽離了人文的背景,抽離了好奇心,那它一定是純功利的、純邏輯的事情,它將會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惡的屬性。
科學的美比藝術的美更難感受
記者:美學這個詞,拉丁文原意是“感覺學”。似乎天然就與強調(diào)邏輯和理性的“科學”是有距離的。你怎么看待“理性”和“感性”之間的關系?
李淼:我一直認為人類社會發(fā)展到一定的程度后,理性和感性要統(tǒng)一起來。因為原來科學和藝術是同源的,后來它們分家了,一個講理性、一個講感性,但科學本身是為了滿足好奇心,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它是會回來的。滿足好奇心,對普通民眾來講就是純知識,變成實用工具,講究工具理性的東西。所以我覺得應當回來,用科學來解釋人類幸福感的來源,解釋人類意識,這不可避免會牽扯到藝術。這就是科學在未來要探討的問題—如何不僅在物質(zhì)上,而可以進一步在精神層面上幫助我們。
當下,我們還不能完全了解到意識的起源,抑郁、精神病,這些精神方面的疾患,目前都沒有得到徹底的根治,就連最簡單的東西,比如“我”這個意識是怎么形成的,我們對此都并不怎么了解,所以科學在精神層面上,其實并不能直接幫助我們得到幸福。
記者:作為物理學家,你對“美”的理解是怎樣的?物理學本身美嗎?美從何來?
李淼:“美”這個感性的東西不能簡單分拆成科學元素。人類的藝術為什么要具有美感?廣義的美感是讓人感動,悲劇也有美感。無論是人文藝術的美還是科學的美,最高級別的美,其實都是只有小部分人能感受到。比如哈姆雷特,就不是普通觀眾能感受到的。你必須懂得一個東西,才能欣賞它的美。
科學的美比藝術的美稍難感受,它真正的美學意義上的價值,并不是普通民眾可以感受到的。比如歐幾里德的素因子分解,素數(shù)的證明,懂的人才能發(fā)現(xiàn)它的美。當人類社會更發(fā)達的時候,當普通民眾可以讀懂任何科學理論的時候,那就是藝術和科學統(tǒng)一的時代。
記者:老子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理論物理學,探索未知的世界,是不是更可以稱為“大美”?
李淼:愛因斯坦說“我知道上帝的計劃“,那是一種接近宗教體驗的感覺。流行文化不可能讓美升華到極致。當我聽《云圖》的原創(chuàng)音樂,聽一些古典音樂—比如肖邦第一鋼琴協(xié)奏曲,拉赫馬尼諾夫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的時候,哪怕我每天都聽一遍,也不會覺得厭倦。我們探索未知世界,是為了了解一件事的原委。因此作為探索未知世界的工具的“科學”所取得的成就,一定是大美之一;就像我們對藝術最高形式的欣賞,也是大美之一。最純粹的對作品的體驗,其實都接近宗教體驗,沒有高下之分。記者:從科學到詩歌,有多遠的距離?
李淼: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是無限遠,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是一步之遙。比如對愛因斯坦來說,雖然他不寫詩歌,但他的小提琴也拉得不錯。同時,在科學領域具有一定水平的人,在人文領域的接受能力一定是更勝一籌的。
記者:研究宇宙的秩序,暗物質(zhì)的發(fā)現(xiàn),這當中的審美樂趣在哪里呢?
李淼:如果沒有暗物質(zhì),恒星、星系就不會形成,沒有它,就沒有人類。暗物質(zhì)的發(fā)現(xiàn),完全就像給你打開了一扇未知的門。即便我們發(fā)現(xiàn)了暗物質(zhì),還有很多等待你發(fā)現(xiàn)的新東西。一旦發(fā)現(xiàn)了,這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記者:日常生活中所謂的“美”,標準一直在變化,比如“美女”、“美圖”。這除了源自觀念的變化,也體現(xiàn)著科技的日新月異。物理學的美也在變化中嗎?
李淼:美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概念。就像在科學領域,往往最深刻的科學原理的表述都是最簡單的,但要用非常高級的數(shù)學才能總結(jié)出來。
流行的東西是不是不美了呢?歷史上,普通審美觀念一直在變,但終極審美觀念是不變的。比如古典希臘悲劇的美,不會變;莎士比亞中人性和藝術的東西,不會變。我們現(xiàn)在看希臘的雕塑,也是美的,因為它有科學的東西在里面—人體比例。希臘雕塑的形式美,跟人自己的大腦構(gòu)造有關,人的大腦構(gòu)造是經(jīng)過幾百萬年進化而來的,這幾百萬年來某些美的標準是恒定的,比如黃金比例,你可以從公元前5世紀的帕特農(nóng)神廟里看出來,它也體現(xiàn)在現(xiàn)代人的審美標準里。
物理學里其實也有“流行”的東西。有些跟實驗沒有直接掛鉤的課題,因為社會關注度高,會突然“流行”起來,這樣的從眾現(xiàn)象,其實在藝術界及其他領域都是存在的。
永生之門開啟,宗教就是一切
記者:你認為“人生意義”是什么?
李淼:存在的意義,當然是所有終極問題中最難回答,最讓人困惑的。
科學能回答“意義”的問題嗎?當然不能,因為科學是實證的,而“意義”問題不能分解為任何物理命題,或數(shù)學問題,或生物學問題。在“意義”這個問題上,宗教開始介入了。
哲學也關心意義問題,我們知道,哲學從來都和宗教無法分開,更加一般地,藝術和宗教也是同源的,它們都起源于人類(或許僅僅是智人?)對自己處境的追問和回答。科學再發(fā)達,我們也難以逃避對意義問題的追問,人類存在一天,就一直會有藝術,甚至宗教。
據(jù)說,目前的中國,基督教徒很多。就我所見,佛教徒也不少。宗教在中國的復興,當然與人們的困境以及企圖脫離困境有關。今天,很多人解決了物質(zhì)問題,解決了生存問題,有了房子有了車子,接著該問的,就是生活的意義問題了。過什么樣的生活更有價值?在物質(zhì)生活之外我們還需要什么?我覺得,基督教對中下層人更有吸引力,而佛教對生活優(yōu)裕、有了名有了利的人更有吸引力。在這里,我們不談那些為了俗世利益“信教”的人,對這些人來說,求神拜佛與崇拜權(quán)力利用社會關系讓自己獲得更多的物質(zhì)利益沒有什么不同。
在生活中,我們不僅要和無聊作斗爭,更多的還要與體制以及環(huán)境作斗爭,要和欲望作斗爭。這就涉及另一個人生的重大主題:自由。我覺得,自由是談意義的前提,如果連自由都沒有,談意義簡直是奢侈。
記者:物理學的研究對象(物質(zhì)、宇宙)是否決定了它是離終極問題最近的學科?
李淼:我覺得可以這么說,因為它問的是宇宙運行基本規(guī)律的問題。
記者:當你仰望星空的時候,是否會和愛因斯坦一樣,更加確信上帝的存在?
李淼:其實愛因斯坦的上帝并不是人格上帝,如果把泛神論的上帝當作愛因斯坦的上帝,那我是承認他的存在的。
記者:你同意“當下中國人什么都不信,卻對科學心存敬畏”這種說法嗎?
李淼:對。更多的人是科學主義者。中國科學主義者很多的。
記者:科學有成為一個哲學體系的可能嗎?你怎么看“科學哲學”這一學科?
李淼:不可能??茖W和哲學的劃分,當一個哲學問題變成科學了,它就脫離哲學了。所以我總覺得,哲學談論兩類話題,一類是形而上的話題,它暫時不在科學之列。還有一類是維特根斯坦對哲學的看法,哲學是一種言說,是語義學上的東西,它可以討論任何話題,一旦我們把預言的元素界定以后,可以討論任何話題。像海德格爾,他還會去談存在的意義,但科學首先是假定存在是沒有爭議的。
記者:如果有一天科學可以延長人的生命,甚至解決人類生死的問題,宗教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李淼:科技與宗教的碰撞是科幻作品常涉及的題目之一。科幻作家克拉克的作品,他說佛教并不是真正的宗教。我覺得科學是不可能讓人永生的,除非有一天科學技術能讓人類的意識脫離肉體,比如用電腦的方式實現(xiàn)人的意識。如果人的意識不脫離肉體,人是不可能永生的—就目前的進展我們所看到的,當人類想改變基因,就必定帶來反作用。如果“意識脫離肉體”的永生真的可以存在,那么我們所能談論的“生死問題”就只有意識了—到了那個時候,宗教有可能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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